第47章
身?后衛(wèi)延沉默片刻：
“你還懂用太白星來辨識方位？”
洛溦聽他口氣帶著幾分質(zhì)疑，嚴肅辯解道：
“我不但懂用太白星辨識方位，
等?晚上星星出來了?，你往哪里走，
就算只?偏了?一點?點?，我都一清二楚！”
虧得?從前沈逍嚴苛，逼得?她把星位記得?滾瓜爛熟，別錯了?方位，就算只?是偏了?些角度，她也能一眼就看得?出來。
“聽上去像是不錯的本事。”
衛(wèi)延挽著馬韁，“但我常在這一帶劫道，路比你熟。”
洛溦本還想再爭辯一下自己對方位的質(zhì)疑，聽到“劫道”二字，想再的話，又咽了?回去。
她垂了?垂眸，瞥了?眼衛(wèi)延手上的繃帶。
右手，只?覆了?薄薄一層，應(yīng)是被她上次握簪掙扎時劃破了?手背。
左手，則纏得?厚厚的，應(yīng)是……擋她簪尖時被狠狠刺了?一下，看上去挺嚴重的。
眼下荒郊野外，萬一，他突然記恨起之前被她偷襲，伺機報復(fù)什么的，她可是半點?兒還手的余地都沒有！
思及此，洛溦放緩了?些語氣，示好道：
“既然覺得?我本事不錯，那?……我也可以教你一些識星辨位的知識�！�
衛(wèi)延道：“不必了?。”
洛溦心聽他拒絕得?干脆利落，暗道，她還不想教呢！
要?教也是教假的，把你們都帶坑里去！
日光漸漸西斜，林間光線愈發(fā)暗淡下來。
又行?了?莫約半個時辰的距離，洛溦遙遙望見不遠處的林間空地上，馬蹄痕跡凌亂交錯，顯然曾有過兵馬廝殺的惡戰(zhàn)。
再往東面?望去，不正是自己當初被衛(wèi)延擄上馬帶去的山丘嗎？
她連忙出聲：“就是這里！”
完，也顧不得?馬高，就急切地攀著馬籠頭滑落下地，朝自己最開始跳車的方向急跑而去。
四周林木深幽，半點?兒人影也沒有。
洛溦一邊急走，一邊四下張望著，待辨認出那?株自己跳車時見到的老松樹，急忙奔至近前。
濕軟的泥地上，落滿了?松針。
她繞著老松的樹干走了?兩圈，沒有發(fā)現(xiàn)車轍的痕跡，又重新轉(zhuǎn)回原地，用腳拂開地上松針，再找了?一次。
還是沒有。
最后索性走到記憶中馬車離開的方向，蹲下身?，用手扒拉開地上的落葉，細細查找。
衛(wèi)延拴了?馬，跟了?過來：
“在找什么？”
洛溦含糊其辭，“我……我之前丟了?要?緊的東西，過來找找�！�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你們不是答應(yīng)了?要?放我走嗎？現(xiàn)在把我放在這兒就可以了?，你回去吧！”
完，低下頭，繼續(xù)拂著落葉。
林子?不久前像是下過雨，地上的泥土有些潮濕黏軟，好多原本該有的痕跡都被沖刷掉了?。
洛溦仰頭看了?眼愈漸西斜的太陽，站起身?往北走。
如果沒記錯的話，那?時馬車，確實是朝北面?去的！
洛溦四下張望著，想要?大喊幾聲景辰和宋昀厚的名字，余光卻?瞥見身?側(cè)后，衛(wèi)延依舊緩緩地隨行?著。
他怎么……還跟著？
洛溦咬了?咬唇，把準備喚出的名字又咽了?回去。
這姓衛(wèi)的顯然是會武功的，讓他撞上景辰他們，終歸不是什么好事。
宋昀厚雖不是軍官，卻?到底是在軍隊里任職的，正觸了?這些棲山教人的禁忌。
她轉(zhuǎn)回身?，遠遠沖著衛(wèi)延道：
“你回去吧！別再跟著我了?！”
喊完，轉(zhuǎn)過身?，朝前疾跑而去。
暮光西斂，山林間光影愈發(fā)暗沉。
洛溦一路張望，跑跑停停，剛下放緩步速喘口氣，兀一抬眼，望見前面?的山石旁邊倒著的一個巨大陰影。
再一定睛，不正是那?天乘坐的敞篷馬車嗎！
她再顧不得?喘氣，快奔到近前。
馬車傾斜歪倒在地，馱載的箱籠一片狼籍，兩個嘍啰和馬夫的尸體癱倒在車附近，傷口鮮血干涸，死前像是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
洛溦的一顆心繃得?幾乎靜止，一時覺得?連呼吸都有些艱難。
她定了?定神，扶著倒地的車轅，挪到車廂后面?，扒拉開箱籠，再拽出那?些裝著綾羅綢緞的袋子?。
每拉開一件遮擋物，心就像要?從嗓子?里蹦出來似的，既想看到人，又更怕真看到人。
車廂里翻了?個亂七八糟，沒有發(fā)現(x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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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轉(zhuǎn)到旁邊的灌木矮林間找尋一番，依舊毫無所獲。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
洛溦也徹底沒了?力氣。
哥哥和景辰，都不在這里。
也許，這是好事。
他們一定提前跳了?車，躲去了?安全的地方。以景辰的聰明?，他們必然會安然無恙！
洛溦在心里安慰著自己，可眼角卻?忍不住泛起了?酸意?，嗓子?哽疼的厲害。
景辰是聰明?不假，但宋昀厚還發(fā)著燒，他們兩個的腿又都受過傷，萬一，萬一……
洛溦無力地扶住車轅，“哥哥……”
“沒找到嗎？”
衛(wèi)延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洛溦扭身?回頭，見他戴著斗笠，站在夜色中。
“我不是讓你別跟著我嗎？”
她此時心煩意?亂到了?極點?，也累到了?極點?，連假意?討好他的力氣也使不出來了?：
“這車上全是財物，你要?想劫道，就都拿著吧，別再跟著我了?。”
衛(wèi)延面?無表情。
他知道她在找誰。
當日扶熒在豫陽縣衙門口最先認出來的人，就是宋昀厚，另外還有個扶熒不認識的年輕男子?，莫約是宋昀厚的隨從。
她要?找的，無非就是那?兩人。
可那?等?連妹妹都護不住的男人，死了?，也挺好的。
他默然注視著夜色中女孩的身?影，見她背對著自己，轉(zhuǎn)回身?，像是不愿讓他瞧見似的，極快地抬了?下手，抹了?抹眼角。
夜風(fēng)清涼，帶著幾縷山雨欲來的沉悶濕意?。
衛(wèi)延移開視線，淡聲道：
“你既然心有牽掛，就別再想著尋死�！�
洛溦拭干了?眼淚，咬唇抑住情緒，心道，你才想尋死！
衛(wèi)延見她沒回頭，沉默一瞬，又道：
“跟我們交手的那?些官兵，被放走了?一些。你要?找的人，或許被官兵帶走了?�！�
洛溦聞言立刻轉(zhuǎn)頭，朝他走近了?些：
“真的嗎？”
她想起昨日他在山坡上發(fā)號施令，確實了?句“留一半活口”。
可是……
“你們棲山教不是專門殺官兵的嗎？為什么會放他們走？”
“放他們走，自有我們的打?算�！�
衛(wèi)延語氣淡漠，僅此一句，便再無下文。
洛溦明?白他不打?算透露太多信息。
她想起陳虎在黑船上曾過，燒豫陽縣衙的那?支棲山教、跟他們不是同一個派系的，但還是抱著一絲希望，又問道：
“這輛馬車也是棲山教的，你認識馬車主人，知道他們的寨子?在哪兒嗎？”，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衛(wèi)延依舊言簡意?賅：“不知道�！�
洛溦見從他嘴里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無心再跟他糾纏：
“那?你去取車上的財物吧，我走了?�！�
她撂下一句，便抬腳往來時的方向走去。
如果景辰他們跳了?車，肯定會第一時間去找她，她要?再回自己跳車的地方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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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深，山林中四處寂暗，只?有微弱的星月之光，勾勒出樹木植物的陰沉輪廓。
洛溦踩在灑落松針的泥地上，窸窸窣窣的聲響，在空曠漆黑中此起彼伏。
她很小的時候，就住進了?山里的藥廬，郗隱怕她晚上亂跑，講了?許多山林野地的鬼故t?事。
此刻走在林間，一邊走，一邊忍不住下意?識地盯向樹影濃重處，總覺得?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會突然從黑暗中沖出來。
身?后，遠遠傳來了?腳步聲，像是刻意?想讓她知曉，每次踩在落葉上，都微微用了?力。
洛溦扭頭看了?眼，辨出衛(wèi)延的身?形，既有些無語，又有些……莫名釋然。
縱然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至少，比妖鬼野獸好吧？
她不再出言驅(qū)趕。
兩人一前一后，默默走了?許久。
樹梢間，傳來一陣唰唰的水打?樹葉聲。
初夏山間的雨，來得?既快又急。
洛溦駐足仰頭，觀察了?下雨勢，正想四面?張望，找個能避雨的地方，突然聽見遠處似有馬蹄聲響。
衛(wèi)延迅速上前，拉住她，退到旁邊斜坡的山石下，掩住了?身?形。
成群結(jié)隊的馬蹄聲漸漸抵近。搖曳的火把光亮，在樹林間投落出拉長的影像。
騎馬走在前方的男人，帶著幾分謹慎小心，開口諫言道：
“齊王殿下，我們在這附近都找了?一天了?，還是沒有發(fā)現(xiàn)。要?不，我們沿著驚鴻灘往南走，再找找？”
山石下，洛溦聽到“齊王殿下”四個字，先是一愣，隨即起身?而出，作勢就要?開口呼喚。
衛(wèi)延卻?反應(yīng)得?比她更快，一把拽過她，抬手捂住了?她的嘴，曲肘將她壓在了?坡下。
洛溦掙扎起來，可又哪里敵得?過他的力氣。
斜坡上方，另外一個幕僚也附和諫言道：
“此番淮州生亂，渡口又死了?這么多百姓，朝廷里彈劾不斷，殿下需得?盡快趕回長安，向圣上解釋，否則……”
“行?了?！”
蕭元胤的聲音，透著懊惱與?疲憊，“再找一次！本王不信找不到！”
洛溦拼了?命地掙扭著。
這是她能脫身?的最好機會！
不但能自己脫身?，還能求齊王幫忙找人！
可捂在她嘴上的手，蓄滿了?力量，不容她有半點?脫聲的可能。
洛溦試圖掰開衛(wèi)延的手指，卻?被他用另一只?手輕易制住。
她扭動著身?體，努力想偏過頭，衛(wèi)延身?形一僵，不受控制地撤了?些力，她連忙掙脫，卻?又再次被他迅速摁住。
她氣極恨極，趁著剎那?松動的時機，狠狠朝他的手咬了?下去。
她咬得?那?么用力，仿佛將壓抑了?整日的情緒盡數(shù)轉(zhuǎn)化作了?力氣，牙齒沒入了?皮肉，鮮血頓時蔓涌浸出。
他始終一動不動。
身?體肌膚的接觸，明?明?令他比她更想逃離，可那?入骨的痛意?，卻?竟讓他一時忘了?顫抖與?掙扎。
馬蹄聲，漸漸遠去。
火把的光亮，也逐漸轉(zhuǎn)黯。
林間的雨水淅淅瀝瀝，兩人的衣物都已經(jīng)浸透，濕答答的黏在身?上，唯有身?體相貼的地方，還蘊著力度相搏時摩挲出的燙人溫度。
夜風(fēng)吹過，將他斗笠上蓄積的雨水震落下來，滴進了?女孩的眼里，又從眼角滑落。
他凝視著她，恍惚想起，在夢里也曾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
氤氳濕潤，濡嫣宛轉(zhuǎn)，哀求漣漣……
讓他，忘乎所以。
第
51
章
衛(wèi)延微微撤了力，
將帶血的手掌，從女孩的嘴上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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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溦立即再度掙扎起來，可?四肢卻依舊被控制得牢牢的。
她看向衛(wèi)延。
斗笠的陰影下，他的眉眼晦暗難辨。
洛溦哀求道：“你放了我，
我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