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他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做了好人好事沒必要這樣遮掩。
但這份光彩，他一絲絲都不想叫那個生理學(xué)上的父親粘上。
陸靜也沉默了。
二十八年前，她挺著大肚子，被小三兒找上門來，隨后就跟丈夫周勇志離了婚。
離婚時那個男人的嘴臉，陸靜到現(xiàn)在記得還清楚——
“小靜，你也別怪我，醫(yī)生都說了懷的是個女兒，你怎么就不愿意打掉呢？哪家沒個兒子傳宗接代呀？”
“蘭蘭就不一樣了，肚子里是個男孩，我不能叫我兒子生的不體面�！�
31.大朋友
說起陸川生理學(xué)上的父親，當(dāng)年的周勇志是多么果斷！
陸靜當(dāng)時拿了離婚證，肚子痛的走不了了，結(jié)果周勇志卻說：“靜靜，咱們都離婚了，再拉扯不合適。”
扭頭開車就走了，也沒想過他在婚姻期間出軌合不合適。
但，說來也是巧，三個月后，陸靜生下了兒子。
而那位剛領(lǐng)證的蘭蘭，卻生了個小眼睛蒜頭鼻的姑娘�？傊哪膬嚎粗几苡轮竞吞m蘭沒有像的地方。
周勇志要瘋了！
他花了不少錢找人去查，這才清楚——蘭蘭她以前是發(fā)廊妹啊，這孩子誰的，她自己也記不清了……
周勇志眼前都在發(fā)綠。
自覺年輕有為的他在全村人那里都丟了面子，所有人看了孩子的長相，都在犯嘀咕。
為此，他咬著牙，也還是去做了親子鑒定，而出來的結(jié)果，也不知該說是糟心還是怎么——
這個丑鼻子丑眼的姑娘，恰恰好真是他的女兒。
蘭蘭也要后悔死了，這會兒才終于又吐出后半截兒了實話——
她一開始長得一般，做發(fā)廊妹賺的少。于是聯(lián)系了幾個客人，拿了一筆錢，狠心去整了容，這才進(jìn)入會所的。
進(jìn)去就認(rèn)識周勇志了，然后過了兩個月就懷孕了，也不曉得啥時候懷上的……
周勇志的血壓都快沖破綠腦袋了！
蘭蘭見機不妙，趕緊提出了離婚，還把女兒留給了他。
頂著這么一個笑話，周勇志多少年都覺得自己在老家臉面無光。
而這時候，他得知前妻陸靜生了個兒子，于是天天糾纏，生生攪和的陸靜沒了工作，答應(yīng)把兒子改姓周，這才心滿意足。
原本他是一定要把兒子帶回來的，畢竟他掙錢多，提供的條件好。
但這個時候，周勇志又遇上了一個真愛。
這回的好像叫芳芳……
反正，在陸川大概了解的現(xiàn)實中，周勇志一共結(jié)過三次婚。
但孩子總共就這倆。
如今他五十多了，再生個兒子的夢早就破滅了，于是又一門心思看上了陸川。
在周勇志眼里，這兒子長得好，個子也高，氣質(zhì)更是獨特。雖然如今沒什么本事也沒個工作，但只憑一張臉也是很受歡迎的。
他這些年來白手起家，在寧省打拼，不多不少，房子車加一塊兒也有個七八百萬。就這些，以后都是要留給兒子傳宗接代的。
這么大一筆錢吊著，就不信他那無業(yè)游民的兒子能拒絕他！就算現(xiàn)在不接電話不聊天也不見面，但那是遲早的事情！
抱著這種心態(tài)，周勇志越發(fā)對陸川指手畫腳起來，甚至每天都在想法子，讓他把成年后改掉的姓再改回來。
陸川壓根一個眼神都不想給他，本來就打算好跟陸靜一起搬去帝都的，結(jié)果出了車禍……
總之，這會兒提起周勇志，母子倆都惡心的沒什么胃口了。
沉默片刻后，陸靜還是轉(zhuǎn)回話題：
“反正咱們以后不是要留在帝都嗎？他就那一畝三分地的本事，連個帝都戶口也弄不著。咱們的房子安保很強，我的工作你也不用操心，就別把他當(dāng)回事兒了。”
“兒子，媽現(xiàn)在就擔(dān)心你�！�
她長嘆一口氣：
“你也不跟人聊天，好像也沒個朋友——以前寫個故事，精神世界還算豐滿，我就沒攔著你�！�
“可你最近也沒寫了，每天發(fā)呆——聽媽的，你好歹在網(wǎng)上多認(rèn)識幾個人，聊聊天也行啊�！�
她說著，眼圈就紅了：“我兒子長那么俊，人也好，上高中時情書都是一摞一摞的——你現(xiàn)在不想植皮就不做，但是，首先心情得養(yǎng)好。”
她說了這么多，話里話外的意思也很明顯，陸川拿出手機：“我這就通過她的好友申請。”
陸靜看他沉默的樣子，突然“噗嗤”笑了出來：
“兒子，你是不是就是網(wǎng)上人家說的什么宅男？你要是有別的朋友，媽也不是非要你通過這一個�！�
“只是，我想著你確實是救了人家姑娘，要是一直瞞著，對方心里也有負(fù)擔(dān)，還不如聊兩句，也寬寬人家的心�！�
——沒見過救人受傷的，還要去寬慰被救的那個。為了讓自己能多交兩個朋友，他媽真是煞費苦心。
陸川這回真沉默了。
手機突然震動一下，只見剛通過好友的聊天頁面上，署名“宋檀”的那個姑娘回復(fù)的格外迅速簡短又直接：
“謝謝你，陸川。聽說你傷的很重，無以為報，先給你送把野菜吧，請給個地址。”
有那么一瞬間，陸川的心情也微妙起來。
就……
他雖然沒有期盼著對方聲淚俱下感恩戴德給錢送禮……
但這個回復(fù)是不是有點問題？
可問題在哪，他一時半會也沒琢磨出來。
想了又想，眼神在“野菜”二字上盯了一會兒，最終默默的給出了陸靜的地址。
他如今這幅模樣也不能做飯，只能靠他媽辛苦一下了。
手機突然就靜了下來。
這個溝通起來的效率超出陸川預(yù)期，以至于他至今仍有些神思不屬，手機放在眼前開屏又關(guān)閉，心神不寧。
陸靜看在眼里，卻是樂在心里——
他兒子說話向來簡單直接，也不耐煩跟人多交流，如今卻碰到個說話更直接簡單的。
瞧瞧，人家一句話就把地址要到了！
……
而這時，寧省云橋村。
喬喬哼哼哧哧把筐子搬到車后斗上，而后熟門熟路的爬上了副駕駛。
他火力旺，這會兒又是一頭熱汗，宋檀看著心疼，當(dāng)即就從包里掏出來五塊錢：
“乖寶喬喬今天表現(xiàn)的很勤快，獎勵你五塊錢，等下去鎮(zhèn)上你自己隨便買！”
喬喬喜笑顏開！
之前去市里頭買的那個五彩風(fēng)車，到現(xiàn)在還在他床頭放著呢，拿錢買東西的感覺真的特別好！
平時烏蘭和宋三成根本想不到，作為一個孩子，他有些孩子愛好是要花錢的。
烏蘭和宋三成在后座上看到，不由酸溜溜的說道：“我說喬喬怎么跟你這么親呢！我們說話還沒有你說話有用……”
顯然是有些醋了。
宋檀“噗嗤”一笑：“媽，我在喬喬眼中，就是他最喜歡的大朋友——小孩子都喜歡跟大一點的孩子一起玩兒��！”
宋檀比喬喬大五歲，在喬喬的記憶中，她一直都是小時候那個帶他玩兒的大朋友。
32.提取重點
兩萬三的小皮卡轟轟有勁兒，在蜿蜒的山路上爬坡下坎格外流暢。車后斗上放著大堆的野菜，車座上坐著他們一家四口。
烏蘭坐在后座，眼看著女兒熟門熟路的開車去鎮(zhèn)上，這會兒也不心疼買車的兩萬多塊錢了，反而得意道：
“果然花大錢這事兒還得聽我的，看咱們現(xiàn)在出門多方便！去市區(qū)也不用再給包車費，兩百塊錢呢，多吃虧呀！”
宋三成當(dāng)即反駁：“你當(dāng)時還不同意呢，怎么就成聽你的了？再說了，你嘴上說考駕照，你這幾天都沒有刷題！”
烏蘭冷笑一聲：“你倒是天天在刷，模擬考估計還沒我高呢！我81，你多少？”
宋三成不說話了。
他記性不好，那些題目看著費勁，才考了75分。
駕駛座上的宋檀聰明的不參和這個話題，倒是喬喬突然問道：“媽，我的豬媽媽呢？”
宋檀“噗嗤”一聲笑出來了，實在是沒忍住。
她知道喬喬問的什么——待會兒去姥姥家拉稻草，明天烏蘭就打算把小豬抱回來，喬喬已經(jīng)期待很久了，心心念念都是他的粉紅豬一家。
后視鏡里，烏蘭的臉色黑沉沉的，沒好氣的回答：“等著！我明兒個就去抱！你就跟你的豬媽媽一起睡吧！”
喬喬瞬間歡呼：“好哦！我要給佩奇洗澡！”
倒是宋三成笑瞇瞇的：“成，爸給后山連了根水管，到時候好沖豬圈。天熱了喬喬就可以玩兒了�！�
烏蘭：……
合著生氣的就她一個是吧？
……
車子拐到了鎮(zhèn)上，一行人在肉攤買肉，宋檀則單獨去了快遞站。
張醫(yī)生和救命恩人都得十斤的野菜，光打包也得費一番功夫，快遞站的小伙兒看著這大堆被收拾干凈的野菜，猶豫再三：
“真要加這個氣囊柱，泡沫箱還要冰運��？這可貴不少啊！其實不加冰也可以，我們大部分城市都能隔日達(dá)的�！�
“看你這野菜挺新鮮的，現(xiàn)在天氣也不熱，裝泡沫箱里，待會兒我就送到市區(qū)，今晚就能發(fā)走。等到貨了，新鮮度差不多的�！�
這野菜也不值多少錢，搞個冰運，這不是豆腐盤個肉價錢嗎？
如今漫山遍野的，哪里沒有野菜呀？帝都……帝都那也能買到野菜呀！
宋檀也嘆了口氣，她也不想多花錢呀，但是沒辦法，新鮮水靈的和差一點的就是不一樣。
既然都賣高價了，就把品質(zhì)貫徹到底吧。
她拿了張名片：“以后要是大量發(fā)貨走冰運的話，你們能不能給便宜點？”
“還有，上門取件嗎？”
小伙子也愣住了，他們這附近村鎮(zhèn)還沒有上門取件的，不過也不是不能變通：“你是哪里的？”
“云橋村�！�
小伙子的臉一下子皺成了苦瓜：“那里可不好走啊……不然這樣，滿五十單我單獨開車去行嗎？”
“超過二十單，我給你算最低價�！�
他們這快遞全國知名的速度快，且送貨上門。就是貴，在小鎮(zhèn)上接的單子并不太多。
不過這個站點是他自己承包的，如果能有這樣一門大生意，費點功夫他也愿意。
“就是我這里沒有那個一次性的干冰袋，下午兩點前我要出發(fā)把快遞件送到市區(qū)，你要是信得過我的話，給個定金，我先不打包，去市區(qū)再統(tǒng)一包裝�！�
“到時候再給你算價錢�！�
宋檀想了想，直接先轉(zhuǎn)了五百塊過去：“以后肯定還有快遞要發(fā)，多退少補。”
“等到快件更多了，咱們就月結(jié)�！�
雖然快遞小伙不覺得這些野菜有月結(jié)的潛力，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先答應(yīng)下來。
等到將快遞都安排好，宋三成和喬喬已經(jīng)各自提著一大堆肉等著了。
喬喬一只手還捂著自己的兜，宋檀笑了笑：“買什么啦？”
他趕緊咧嘴一笑，伸手從兜里把東西掏出來，那是兩個仿佛顏料管一樣的小塑料軟管，還各自配送了兩根塑膠細(xì)棍。
喬喬得意的表情十分明顯，微長的濃黑頭發(fā)軟軟的，更是顯得皮膚白凈，眼睛明亮：
“吹泡泡！”
宋檀一看——這不是她上學(xué)時流行的吹泡泡神器嗎？怎么十幾年過去了，這東西還在生產(chǎn)��？
現(xiàn)在不都是那種泡泡機了嗎？
不過想想，喬喬那五塊錢，也買不了泡泡機。
于是也來了興趣，一邊重新發(fā)動車子，一邊跟喬喬商量：
“到時候給姐姐吹兩個哦。”
喬喬重重點頭：“兩管，一人一個！”
烏蘭和宋三成看著嘻嘻哈哈的姐弟倆，突然覺得，檀檀如果一直在村子里，好像也沒什么不好。
就是有一點——在村子里不好找對象��！
于是當(dāng)媽的又開始操起了心，再看一旁萬事不管，只會樂呵的宋三成，不由心里更郁悶了。
然而烏蘭的郁悶無人能解，倒是八十歲的姥姥看到姐弟倆，滿心歡喜：
“檀檀回來啦？”
“喬喬也來啦！”
姐弟倆趕緊陪著姥姥進(jìn)了屋。
進(jìn)門當(dāng)先就是一片收拾的整整齊齊的大院子，姥爺正坐在廊下輪椅上，頭發(fā)花白，皺紋遍布，眼神中卻是充滿了喜悅。
院子的另外半邊則是大舅烏成濤住的地方，是一棟二層小樓，如今農(nóng)閑時節(jié)，他去鄰居家打牌去了，只有大舅媽一個人在家，也是熱情極了：
“檀檀回來啦？越長越好看！多洋氣，跟個明星一樣……哎喲，喬喬又長的俊了！”
再一眼看到烏蘭他們手上提著的肉，不由笑起來：
“來就來，還買肉干什么？家里冰箱都有。”
烏蘭將肉遞過去，又招呼喬喬搬菜，笑得好大聲：“他舅媽，檀檀沒在寧省上班，回來搞農(nóng)業(yè)種植了�！�
“這不，新出的野菜，賣二十塊錢一斤都供不應(yīng)求！不過檀檀想著她姥姥，還有你們，這最后一茬兒就沒舍得賣，特地帶過來大家一起嘗嘗！”
這段話信息量太大，大舅媽愣在原地消化了好一會兒，這才分析出重點——
她外甥女，長得漂亮人也聰明的大學(xué)生，好好的省城上班不干了，如今回老家種地來啦！
33.包餃子
大舅媽被自己分析出的結(jié)果驚到了。
什么農(nóng)業(yè)種植？
說的這么文縐縐的，其實還不是種田，種田能有什么出息�。楷F(xiàn)在經(jīng)濟不好，能有個穩(wěn)定工作，不比啥都強？
她匆匆忙把肉放在一邊，趕緊走過來問道：“大妹，你說真的��？”
烏蘭正在洗菜：“是啊�？吹介T口的車沒？檀檀賣野菜掙的。”
好一個春秋筆法！這明明是為了賣野菜買的。
宋檀在旁邊吹泡泡，泡泡炸了，她也聽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