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她好不容易重來一次,能有彌補(bǔ)自已前世識人不清鑄下大錯的機(jī)會,怎能甘心竹籃打水一場空?
無論如何,她都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身邊親朋,再次慘遭屠戮。
還有錦王殿下……
他十年戎馬,為守護(hù)大安國土歷經(jīng)風(fēng)霜寒苦,更是不可多得的奇才良將,不該落得那般凄慘的下場。
去他的命數(shù)使然,若真不可改,她此刻也不可能站在這里。
“丫頭?”
聽到一聲熟悉的呼喚,宋言汐抬眸看去,正對上劉軍醫(yī)擔(dān)憂的眼神。
見她回神,劉軍醫(yī)忙問:“可有覺得哪里不適,是不是太累了?”
宋言汐搖頭,“我沒事,您不必?fù)?dān)心。”
劉軍醫(yī)看出她有事隱瞞,卻沒追問,只輕嘆一聲道:“世事無常,非人力所能改,咱們也只能盡人事聽天命�!�
聞言,宋言汐垂眸,眼底閃過一道暗芒。
盡人事可以。
聽天命?大可不必。
她的命,自已說了算。
劉軍醫(yī)看著她,斟酌再三后才開口問:“藥的事,昌九那孩子可跟你提了?”
他說著,略顯渾濁的眼底多了懊惱,“此事說來也怪我,想著一個毛孩子亂跑只是貪玩,沒想到他竟如此膽大包天,與莊詩涵有所勾連。
不過你盡管放心,是你的功勞就是你的,我便是拼上這條老命,也絕不會讓人搶了去�!�
宋言汐沒接話,只問:“劉老爺子如何了?”
“他?”劉軍醫(yī)想到老劉頭就是一肚子的火,怒其不爭道:“將孫子慣得如此地步,屬他自作自受,你沒必要同情這種人�!�
“不是同情�!�
“不是同情那是……”
劉軍醫(yī)話說一半,戛然而止。
對上宋言汐冷淡的眸子,他猛然想到什么,一跺腳道:“壞了!”
他慌忙轉(zhuǎn)身往外走,一邊走一邊罵道:“這個老貨,他最好是死遠(yuǎn)一點,別臟了老夫的地方,否則……”
聽著劉軍醫(yī)的聲音漸漸遠(yuǎn)去,宋言汐取出暗一此前給的地形圖仔細(xì)查看,用炭筆在其上分別圈出兩方大軍所在的位置。
她并不通兵法,卻也不難看出按照地圖所示,梁國所占的地勢更好。
依山傍水不缺食物和水,又有地勢高擅埋伏的北風(fēng)坡,無論是地勢還是視野都是上佳。
反觀大安這邊,地平且緩,這邊的將土在做什么對方可謂是一覽無余。
宋言汐之前便覺得奇怪,來的路上特意問過墨錦川,才知他為守將之時,邊城向外延綿的八十里種的全是糧食。
邊城紅沙城靠水太近,百姓所種之糧食,每到汛期便會被河里漫出的水淹死大半。
除卻朝廷的稅收,所剩不多的糧食只夠勉強(qiáng)果腹,就連當(dāng)?shù)氐墓俑彩歉F得叮當(dāng)響,壓根擠不出來銀錢修建堤壩防汛。
朝廷撥下來的銀錢,經(jīng)過層層剝削,真正到手里的銀子少得可憐。
即便是縮減材料勉強(qiáng)修了堤壩,要不了兩年也會被再度沖垮。
墨錦川當(dāng)機(jī)立斷,親自帶人去附近的幾座城鎮(zhèn)大量購買種子,為下一季的播種做準(zhǔn)備。
為此,當(dāng)時還是個小將的他還差點挨了徐嘯一頓軍棍。
徐嘯問他:“總共就那么點地,種的下多少種子?
即便能全部種下,到時候發(fā)大水一沖,又能留下多少糧食?”
面對盛怒的徐嘯,墨錦川只說了一句。
“地方不夠,便去搶。”
他立下軍令狀,帶著徐嘯撥給他的人,分了幾批人不分晝夜偷襲梁國駐守的營地,只佯攻并不打,把對方惹急了扭頭就走。
順手再解決幾個按捺不住追出來的梁軍。
這么一來一回,樂此不疲。
不過半個月的功夫,梁軍那邊便折損了三百余人,氣得遠(yuǎn)在梁國都城的柯善一天寫了三封信罵他們安國人太過陰險狡詐。
結(jié)果當(dāng)晚,墨錦川便帶人突襲了梁軍的駐地,還一把火將他們的糧草燒得一干二凈。
梁軍連日來被他們輪番騷擾,半個月沒睡過一個整覺,壓根不是安軍的對手。
三萬人被三千人掀翻了營地不說,還被打得傷亡慘重,連夜退了上百里暫避鋒芒。
等柯善帶人馳援時,一切已成定局。
聽暗一說,墨錦川帶著手下將土春耕時,柯善就騎著馬帶人遠(yuǎn)遠(yuǎn)看著,氣不過時就破口大罵兩句。
只因豐收一季,便可保兩城的百姓一年不餓肚子。
相應(yīng)的,付出的代價,便是墨錦川帶領(lǐng)的邊軍,要時不時應(yīng)對梁國騎兵的突襲。
梁國人不擅耕地,國中百姓卻不少,自然日日惦記著這塊本該屬于他們的肥肉。
邊軍這幾年守的如此艱難,結(jié)果就這么毀在了林庭風(fēng)的手中。
身為大安將軍,只顧著自已攬功,半點不顧邊城安危之重。
若安國不復(fù),他便是官至一品又如何?
林庭風(fēng)究竟想做什么?
第303章
她是不是……不該瞞著他
“不要!”驟然從噩夢中驚醒,宋言汐才意識到自已不知何時竟趴在桌上睡著了。
日頭早已西沉,帳篷內(nèi)光線昏暗,更襯得旁邊燒得正旺的火盆火光逼人。
上頭木柴是新添的,剛剛有人來過?
她雖然接連幾日操勞確有些疲憊,卻也不該遲鈍到連帳篷里進(jìn)來人的腳步聲都聽不到。
除非,對方是內(nèi)力高強(qiáng)的習(xí)武之人。x04
那便只能是暗一了。
宋言汐借著火光抬頭看去,果然看到不遠(yuǎn)處的一抹雪色,赫然是墨錦川此前送她的那件狐裘。
白的毫無瑕疵。
暗一剛從將軍府回來?
意識到什么,宋言汐心下倏地一沉,快速起身朝外走去。
*
“不行,老大你不能出城,難道你忘了主子的吩咐?”
“我沒忘�!�
“那你還……”
暗一冷冷道:“我這條命是主子的,若想阻我,除非殺了我。”
“那宋姑娘怎么辦?主子離城時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
聽著身后放輕的腳步聲,暗一眸色沉了沉,并未刻意壓低聲音,“你留在城中,務(wù)必護(hù)宋姑娘周全�!�
“宋姑……”
“少廢話,主子失蹤之事先瞞著宋姑娘,若她問起,便說我在將軍府幫著徐將軍處理軍務(wù)�!�
暗一轉(zhuǎn)身,正對上一雙冷冰冰的眸子。
他頓感心虛,訥訥喊了聲“宋姑娘”。
宋言汐點點頭,神色冷淡道:“我回去收拾些東西,半個時辰后城門口見�!�
“宋姑娘,我……”暗一試圖解釋,視線觸及到她冰冷的目光又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主子沒說錯,宋姑娘確實聰慧。
他故意耍的這點小伎倆,根本瞞不過她。
早知如此,他還不如一開始便說實話。
也不至于如今搬起石頭砸自已的腳。
簡直是愚蠢!
暗三看著宋言汐離開的背影,擔(dān)憂道:“主子若是知道咱們這么做,必然要動怒�!�
以宋姑娘的脾氣,怕是也不會原諒他們今日膽敢算計她一事。
他們兄妹倆這頓軍棍,怕是跑不了了。
暗一攥了攥拳,面色凝重道:“只要主子此次能脫險,他便是一刀一刀活剮了我,我也認(rèn)�!�
*
劉軍醫(yī)頂著寒風(fēng)從外頭回來,變戲法似地掏出胸口捂得熱騰騰的烤紅薯,臉上的笑容在看到宋言汐忙著收拾東西時戛然而止。
他試探問:“丫頭,你這是要走?”
宋言汐應(yīng)了一聲,手上動作不停,顧不上抬頭急匆匆解釋道:“我有些私事要出城一趟,快則三五日,慢則十天半個月的光景便會回來。
我不在的這些時日,這邊的百姓有勞劉老費心�!�
劉軍醫(yī)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滿臉不悅道:“你要是這么說,可就是跟老頭子見外了。”
清楚劉老的性情,宋言汐也沒再矯情,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叮囑著各項事宜。
“疫癥實在兇險,眼下城中百姓的情況雖有明顯好轉(zhuǎn),卻也不可掉以輕心,患病之人仍需與普通百姓隔離半月以上,確定無反復(fù)方可讓徐將軍解除城中戒嚴(yán)。
至于病患衣食住行的一應(yīng)器具,待時機(jī)合適便統(tǒng)一焚毀,百姓損失貴重財物可登記成冊,事后朝廷會有相應(yīng)補(bǔ)貼。
除此之外還有一事,需勞煩您親自跑一趟�!�
換作其他人,敢這么毫不客氣的跟劉軍醫(yī)說話,他估計連眼神都不屑于給對方一個。
可這會兒,他聽著宋言汐的話不住點頭,在聽到需要自已跑一趟時,毫不猶豫道:“需要老夫做什么,你直說就是�!�
“我此次出城,暗一將與我一道前去,搜尋閻王關(guān)附近山頭之事便交由程端程將軍接手。
時間倉促,我來不及親自跑一趟,只能麻煩劉老了�!�
“麻煩倒是不麻煩�!�
劉軍醫(yī)不解問:“咱們既已得知那些梁國細(xì)作是借助風(fēng)箏潛入,派人在閻王關(guān)守株待兔就是,何必如此大費周章搜山?”
兩座山說大不大,說小卻也不小,百來個人撒下去連人頭都看不見一個,這么漫無目的的找尋無異于大海撈針。
邊城眼下本就人手不足,更沒可能抽調(diào)人頭再去幫忙。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真的能找到梁軍藏匿的那些風(fēng)箏又如何?
宋言汐抬頭看向他,眼底深處不由得閃過一絲寒意,“若能尋到,將來或有大用�!�
雖不知究竟有什么用處,可見她如此看重此事,劉軍醫(yī)難免意識到了一絲不對。
此前在將軍府時,詩涵郡主院中是不是也有一個風(fēng)箏?
雖懸在半空中看不真切模樣,卻也不難看出那是個龐然大物。
如此大的風(fēng)箏,日常生活中必是不常見的,既不方便攜帶瞧著又不美觀,還要幾個壯漢齊心協(xié)力才能放置空中。
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劉軍醫(yī)越想越覺得心驚,將手中還帶著余溫的烤地瓜往前遞了遞,語重心長道:“此去路途兇險,無論結(jié)果是否如你所想,當(dāng)以自身安危為先。”
“您……”宋言汐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
她扯了扯唇角,揚起一個笑,“奚臨說得沒錯,姜還是老的辣,什么事情都瞞不過您老的火眼金睛�!�
聞言,劉軍醫(yī)不由得冷哼一聲,“就他那張破嘴,哪會說什么好話,只可能罵老夫老奸巨猾�!�
宋言汐淺笑不語。
難怪奚臨私下里罵他老狐貍,就他們這點小心思,在他面前好似小孩子過家家一般,根本瞞不過他。
正事要緊,劉軍醫(yī)也懶得再罵奚臨,將烤地瓜往宋言汐手里一塞,急匆匆往外走。
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道:“你先吃著,我那兒還有幾瓶上好的外傷藥。”
他腳步頓了頓,繼續(xù)道:“你隨身帶著,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用上了�!�
看著他比前些時日明顯佝僂的背影,宋言汐心頭不由得涌現(xiàn)出一陣?yán)⒕沃椤?br />
劉老如此掏心掏肺待她。
她是不是……不該瞞著他。
他猜到和她主動坦白,意義上總歸是不一樣的。
宋言汐張了張口,剛準(zhǔn)備解釋,就見抬步離開的劉軍醫(yī)忽然停下腳步,轉(zhuǎn)身朝他看來。
那眼神里有濃濃的擔(dān)憂,更有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
他就像家中長輩般,十分不放心的叮囑道:“丫頭,答應(yīng)老頭子,此次一定要平安回來�!�
話落,他沉默了一瞬,又補(bǔ)充道:“你們都要平安回來�!�
宋言汐鄭重地點點頭,似安慰更似承諾道:“我們定會平安歸來。”
第304章
身在福中不知福!
宋言汐踏著月色到城門時,暗一早已牽著兩匹馬等在那里。
馬鞍的兩側(cè),懸掛著足夠的食物和水,分明是早有準(zhǔn)備,只差她這個“東風(fēng)”已到,隨時便可出發(fā)。
她果然沒冤枉暗一。
習(xí)武之人的感知力本就異于常人,更何況是他這種從小接受特殊訓(xùn)練的暗衛(wèi),沒道理她人都走到身后還未察覺。
根本不合常理。
那些話,是他故意說給她聽的。
宋言汐向來不喜被人算計,無論是有苦衷也好,身不由已也罷,說一千道一萬不坦誠就是不坦誠。
可面對救主心切的暗一,她卻說不出半句苛責(zé)的話來。
若不是墨錦川不放心她的安危,硬將他留在她身邊,他身為他手下的得力干將,本該與他同生死共進(jìn)退。
有他在旁護(hù)著,墨錦川或許不會有此一劫。
他只是因為護(hù)主耍點心眼,希望她能一起前去救人,就態(tài)度而言屬實夠客氣了。
宋言汐其實很想告訴暗一,即便他不刻意提醒她,他家主子待她的情意,她也會毫不猶豫前往營救。
不為他當(dāng)朝王爺?shù)纳矸�,也不為此前接風(fēng)宴上的救命之恩。
只因為,他是墨錦川。
她就不可能不管他的死活。
見暗一欲言又止,宋言汐直接道:“廢話少說,說點我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