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三兒是在兩國邊境的白頭峰與主子走散的，梁國那些畜生咬的太緊，她傷了腿沒機(jī)會再深入只能先趕回來搬救兵�！�

    宋言汐聽得蹙眉，問：“暗五何在？”

    聞言，暗一眼底閃過一絲痛意，沉聲道：“老五替邱小將軍擋了敵方射來的冷箭，眼下還昏迷不醒。”

    即是冷箭，便是兩軍交戰(zhàn)之際中了埋伏。

    宋言汐想到什么，心下一沉，“王爺在軍中的消息，怕是泄出去了�！�

    否則，解釋不通。

    暗一脫口道：“這絕不可能。”

    知道王爺如今不在城中養(yǎng)傷，而在城外大營之中的人，屈指可數(shù)，且個個都是認(rèn)識多年熟知底細(xì)的老人。

    宋姑娘這番話，豈不是在質(zhì)疑他們其中有人生了背叛之心，對王爺不忠？

    不等宋言汐開口，暗一又道：“主子這些時(shí)日在營中并未在人前露過面，一直以邱小將軍的副將自居，與之同吃同住。

    就連賈將軍和熊將軍等，原先追隨主子的部下，也都是瞞著的�！�

    邱元正半大孩子的時(shí)候就跟著墨錦川，兩人之間情同手足更似父子。

    別說是出賣，便是街頭有人膽敢渾說半句，他都會立即跳下馬同對方理論。

    一次酒宴之上，有官員醉酒失態(tài)，感嘆老天不公，讓一個如此難得的良將之才斷了雙腿淪為廢人。

    廢人兩個字剛出口，邱宗平的拳頭就狠狠砸了上去，直接砸掉了那人兩顆門牙。

    他爹因此請出家法將他狠狠打了一頓，又讓人把他綁了，打算壓去那位沒了門牙說話都漏風(fēng)的大人家中，讓他賠禮道歉。

    結(jié)果他半路就逃了，還因此惱上了親爹，一氣之下把虎山大營當(dāng)成了家，一呆就是兩年。

    他要是敢對不起墨錦川，自已氣得都得抽自已大嘴巴。

    宋言汐翻身上馬，冷冷道：“是與不是，待找到王爺，自然就清楚了�！�

    感受到身下的馬兒因方才的話變得有些躁動，她攥緊韁繩，試探喊道：“雪龍�！�

    聽她呼喚自已，雪龍噴了噴鼻息以示回應(yīng)。0304

    宋言汐騰出一只手，撥弄了一下它的鬃毛，果然看見那在月光下白的發(fā)光的底色。

    他們這是給雪龍染了個色？

    暗一解釋道：“雪龍的顏色在夜色下太過扎眼，屬下用榆樹皮泡過的水混了草木灰，不沾水的話可以撐個把月不掉色�！�

    “倒是個好主意。”

    宋言汐抬起手，不輕不重地拍了拍雪龍的腰腹，沉聲道：“乖雪龍，你跑快些，咱們?nèi)ソ幽愕闹魅嘶丶摇！?br />
    隨著一聲長長的嘶鳴，雪龍像是一支離弦的箭，瞬間沖入無邊夜色之中。

    暗一望著眼前一幕，甚至來不及感嘆這一人一馬的默契，當(dāng)即變了臉色。

    他高聲喊道：“郡主，雪龍不認(rèn)得去白頭峰的路！”

    話落，他狠狠抽了一鞭子馬屁股，趕緊追了上去。

    遠(yuǎn)遠(yuǎn)的，暗一聽到宋言汐的聲音被風(fēng)聲裹挾著傳來，“跟上，我認(rèn)得路�！�

    宋姑娘認(rèn)得路？

    她自小拜入神醫(yī)谷門下，而神醫(yī)谷地處江南一帶，他們師徒沿途行醫(yī)走得最遠(yuǎn)的地方，也不過是渝州一帶。

    北境的路，她如何認(rèn)得？

    更別提，白頭峰隸屬于梁國疆域，在大安的輿圖之上也并未標(biāo)明。

    此前他們多次追逐梁軍，皆是往北風(fēng)坡方向，唯一一次前往白頭峰，還是主子帶他扮做梁軍勘察地形。

    牽著匹馬太過扎眼，是以那次雪龍被留在了營地。

    暗一越想越心驚，生怕宋言汐會走錯路，緊趕慢趕好不容易才在一處溪邊暫時(shí)歇息時(shí)追上她。

    趁著馬兒喝水之際，他問出了自已心里的疑惑。

    宋言汐掰了半個地瓜給他，咬了一口道：“不愧是劉老，烤的地瓜都比別人的好吃�！�

    聽著她答非所問的話，暗一的眼底閃過一絲遲疑。

    “劉老他……”

    他旋即想到什么，有些無奈道：“劉老近幾年越發(fā)藏拙了�！�

    宋言汐品味著舌尖的絲絲甘甜，遙望著白頭峰的方向，心中一時(shí)間五味雜陳。

    也不知錦王殿下當(dāng)下如何，身上有無受傷，又是否有暫時(shí)歇腳的隱蔽之所。

    吃喝倒是不必?fù)?dān)心，以他的身手，隨便獵些野味便可充饑。

    怕只怕，他有傷在身。

    北境本就是苦寒之地，又恰逢冬季，入了夜的山里說是冷得滴水成冰都毫不夸張。

    墨錦川被困其中，周遭必少不了梁軍的圍堵搜捕，點(diǎn)火取暖的法子根本行不通。

    若他身上再有傷……

    宋言汐簡直不敢往下想。

    她幾口吃完地瓜，就著冰冷刺骨的溪水洗了把臉，沉聲道：“繼續(xù)趕路�！�

    *

    騎在馬背上頂著刺骨寒風(fēng)趕路時(shí)，宋言汐只覺得北境的夜又冷又長。

    好似非要將人凍死，才肯罷休。

    她來不過半月，眼下也并非最冷的時(shí)候，都覺得凍的有些受不住。

    可這些戍邊的將土們，卻是長年累月如此。

    真該叫京中那些個只知道貪圖享樂，卻還不知滿足的勛貴們，都來邊境與將土們同吃同住個一年半載。

    身在福中不知福！

    迎著冷風(fēng)吹了太久，宋言汐眉毛和睫毛上都結(jié)了一層冰霜，攥緊韁繩的手也早已凍得麻木。

    就在她以為路程還遠(yuǎn)，考慮要不要暫歇時(shí)，視線內(nèi)終于出現(xiàn)了那座高聳的山峰。

    在晨輝的照耀下，山頂好像籠罩了一層云霧，美輪美奐。

    宋言汐扯了扯唇角，剛想同暗一商量著要不要一鼓作氣沖過去，身下的雪龍忽然減了速度，竟慢慢停了下來。

    第305章

    這么盼著他死？

    以為雪龍是覺得太累跑不動了，宋言汐艱難地俯下身，用手安撫地摸了摸雪龍的脖子。

    她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什么，就聽身后冷冽的風(fēng)聲中響起暗一急迫的聲音。

    “宋姑娘，前方有敵情！”

    馬的聽力遠(yuǎn)超常人，尤其是像雪龍這種經(jīng)過特殊訓(xùn)練的馬，一二里外便能聽到不尋常的響動。

    清晨風(fēng)大，能聽到的聲音會近一些，梁軍的人距離他們想必不遠(yuǎn)了。

    宋言汐臉色微變，快速打量著四下，當(dāng)機(jī)立斷道：“去右前方那片林中暫避。”

    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并沒有什么明顯的遮擋物，視線開闊，梁軍的人隔著大老遠(yuǎn)便能發(fā)現(xiàn)他們的蹤跡。

    此行是為救人，絕不可多生事端。

    可不知為何，宋言汐看著白頭峰的方向，只覺得心頭一陣惴惴不安。

    她轉(zhuǎn)頭看向暗一，“可聽得出有多少人？”

    暗一沉思片刻，冷聲道：“聽這動靜，來人不下八百�！�

    此話一出，兩人的臉色皆是一變。

    沿著這條官道往前，不出五里的路程便可抵達(dá)白頭峰。

    梁軍出動近千人，如此大的陣仗，只能是負(fù)責(zé)圍山的那批人。

    對于他們而言，能活捉墨錦川便意味著潑天富貴，哪怕只是帶回去一具尸體，亦是大功一件。

    甚至封侯拜相，都不無可能。

    更別提，他們之間本就隔著國仇家恨。

    十年間，死在他手上的梁國人不計(jì)其數(shù)，其中不乏他們的親朋故交。

    如果有機(jī)會，梁國的那些將土怕是恨不得食其肉，飲其血。

    墨錦川如今孤身一人被困白頭峰，邊軍又被梁軍死纏在北風(fēng)坡一帶，根本趕不過來。

    如此絕佳的甕中之鱉的好機(jī)會，他們?nèi)绾胃市姆胚^？

    除非……

    他們已經(jīng)得到了想要的。

    暗一緊攥雙拳，眼底的殺意幾乎要凝成實(shí)質(zhì)。

    “宋姑娘稍后，我去去就回�！�

    丟下一句話，他快速施展輕功離開。

    或許是感覺到了兩人不安的情緒，雪龍和另外一匹黑馬明顯焦躁起來。

    眼看著自已的主人越來越遠(yuǎn)，黑馬煩躁的嘶鳴一聲，下意識便要抬腿去追。

    宋言汐瞥見它的動靜，厲聲道：“雪龍，攔住它！”

    接收到指令，雪龍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用腦袋不輕不重地撞了一下那匹黑馬的肚子。

    黑馬吃痛，不滿的嘶鳴了一聲，又被它用腦袋狠狠頂了一下。

    很明顯，雪龍也有了情緒，這一下動了真格。

    黑馬被它撞得踉蹌了幾步，然后重重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那雙大大的馬眼里，仿佛有跟人一樣名為委屈的情緒。

    見它這樣，雪龍看起來好像更生氣了，快步走上前甚至想用蹄子去踩黑馬。

    聽到宋言汐的呼喚，這才作罷。

    它快步走到宋言汐的面前，低下頭輕輕蹭了蹭她，乖順的模樣與剛剛的霸道形成了強(qiáng)烈的反差。

    要不是她方才看得真切，見它如今這樣，說不定真會懷疑自已是不是出現(xiàn)了幻覺。

    外祖父誠不欺她，原來馬兒也與人一樣，是有心機(jī)的。

    只是他老人家當(dāng)時(shí)還說過，人馬相處的時(shí)間久了，馬兒潛移默化中便會學(xué)著自已主人的性情行事。

    也就是俗稱的，什么人養(yǎng)什么馬。

    如此說來，雪龍眼下這個德行，錦王殿下豈不是……

    宋言汐望著暗一離開的方向，伸手摸了摸雪龍的大腦袋，輕聲道：“希望你的主子也能多長幾個心眼，平安脫身�！�

    雪龍噴了噴鼻息，似是回應(yīng)。

    一人一馬，相顧無言。

    *

    宋言汐在林中等了整整兩個時(shí)辰，久到她甚至懷疑暗一是不是出了意外時(shí)，才終于等到人回來。

    遠(yuǎn)遠(yuǎn)便能看到暗一沉著一張臉，滿身煞氣，身上的黑衣被染成了血衣，分明是不久前剛經(jīng)歷過一場惡戰(zhàn)。

    若只是如他所說前去查探消息，不至如此。

    宋言汐的心一瞬沉到了谷底，一時(shí)間只覺得腿軟的厲害，全靠扶著一旁的樹干才能站穩(wěn)。

    她開口的聲音不自覺染了顫意，“王爺他……”

    暗一緩緩抬起手，攤開緊攥的拳頭。

    在他的手心，靜靜躺著半截腰帶。

    即便被鮮血浸透，宋言汐仍認(rèn)出上頭所繡紋樣，這分明是墨錦川出城時(shí)所穿那件衣服上配的腰帶。

    她一張臉?biāo)查g沒了血色，后退半步靠在樹干上，低喃道：“這不可能，他不會死�！�

    墨錦川是誰？

    他可是十六歲上戰(zhàn)場，短短兩年便殺敵無數(shù)，成了眾人口中聞風(fēng)喪膽的戰(zhàn)王。

    更是被梁軍稱之為閻羅。

    他足智多謀，武功又那么高強(qiáng)，從來只有欺負(fù)別人的份，怎么可能會死？

    她都沒同意，他怎么能死？

    宋言汐快走幾步，一把奪過暗一手中的腰帶，冷冷道：“上馬！”

    暗一徑直跪了下來，面色沉痛道：“請宋姑娘原路折返�！�

    宋言汐驀地轉(zhuǎn)過身，猩紅的眼底滿是難以置信，“你要放棄他？”

    但凡他敢說是，她不介意讓他血濺當(dāng)場。

    暗一沉聲道：“王爺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宋姑娘，您必須回去。”

    他頓了頓，猩紅的眼底滿是殺意，“便是豁出一條命，屬下也定會將主子的尸身搶回來，絕不允許梁國那群畜生折辱他�！�

    折辱？

    宋言汐壓下心中悲痛，冷靜問道：“你可曾親眼看到那具尸體的臉�！�

    聞言，暗一眼底殺意更盛，咬了咬后槽牙道：“梁國的那群畜生，將主子傷得體無完膚，一張臉更是血肉模糊。

    不殺光他們，我誓不為人�！�

    暗一抬頭看向宋言汐，還想說什么，被她搶先一步道：“既看不清楚臉，他便不是墨錦川�！�

    不等他開口，宋言汐又問：“你便這么盼著他死？”

    暗一自然不是這個意思。

    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已代替主子去死。

    可那具尸體，無論是身量大小還是穿著的衣物來看，都是他家主子無疑。

    更重要的是，他還在兩個梁軍的手中看到了主子慣用的雙刀。

    那兩把刀是皇上在他弱冠之年所賜，他平日里寶貝異常，在軍中時(shí)是從來刀不離身。

    在戰(zhàn)場之上，手中的武器便是自已的第二條命，非死不可棄。

    若非如此，他說什么也不可能相信那就是主子。

    暗一每說一句，宋言汐的臉色就難看一分。

    她甚至不知道自已怎么走到的雪龍身旁，翻身上馬之際，她聽到暗一沖她喊道：“宋姑娘�！�

    宋言汐策馬向前，頭也不回道：“我說他不是，他就不是�！�

    第306章

    交差的替死鬼

    宋言汐帶著暗一在山中搜尋了一整日，直到太陽西沉，月亮掛上樹梢之時(sh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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