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昌九淚眼婆娑地看著他,“大壯叔,真的嗎?”
“當(dāng)然,你大壯叔啥時候騙過你?”劉大壯說著,下意識要去拍自已的胸口。
昌九眼疾手快地沖了過去,一邊齜牙咧嘴一邊嚴(yán)肅道:“身上有傷都不知道,這么養(yǎng)傷什么時候能養(yǎng)好?”
劉大壯嘿嘿一笑,“知道了,小大夫還挺啰嗦�!�
“我才不小呢,我還有四年三個月就弱冠了,可以娶媳婦了。”
“行行,叔到時候給你取倆……”
宋言汐走出帳篷時,才發(fā)覺夜已深了,冷風(fēng)刮在臉上似小刀子割肉一樣,火辣辣的。
她緊了緊身上的披風(fēng),大步朝著馬車停靠的方向走去。
路上碰到巡邏的一隊將土,宋言汐習(xí)慣性點了點下巴準(zhǔn)備離開,就見一隊人齊齊朝她拱了拱手道:“永安郡主�!�
似是覺得難為情,他們說完這話拔腿就走,所過之處揚起一陣塵土。
宋言汐站在原地微怔,這是認可她軍醫(yī)的身份了?
可她并未做什么,甚至都還沒展露自已的醫(yī)術(shù)。
“你倒是好手段�!币坏莱錆M諷刺的嗓音拉回了宋言汐的思緒。
她抬眸,正對上一雙燃燒著熊熊妒火的眼睛。
第129章
她竟是……如此恨他
看清來人,宋言汐后退半步,態(tài)度疏離道:“林將軍�!�
她垂眸盯著地面碎石,連一個多余的眼神都不愿給他,怕瞧了惡心。
林庭風(fēng)將她下意識退避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胸腔中的妒火越燒越旺。
好個宋言汐,同別的男人就是有說有笑,見到他就是這幅要死不活的模樣。
知道的,清楚他們二人是拜過天地的夫妻。
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她的殺父仇人!
尤其是一想到,宋言汐對并不熟悉的昌九尚且和顏悅色,甚至主動為他處理傷口,林庭風(fēng)僅有的一絲理智也被憤怒燃燒殆盡。
他耳邊只剩下一個聲音。
“證明給她看,你比任何男人都強�!�
林庭風(fēng)陰沉著臉,伸手一把抓住宋言汐的手腕,怒聲道:“看著我!”
“有��?”宋言汐吃痛皺眉,看向他的眼底滿是嫌惡,“有病去找莊詩涵,別在這里像一條瘋狗一樣亂咬人�!�
被罵瘋狗,林庭風(fēng)非但沒生氣,臉上反而還多了笑意。
他目光沉沉地盯著她,嘴角笑容越來越大,活脫脫像個瘋子。
宋言汐咒罵了一句,見掙扎不開,另一只手便要去開身上背著的藥箱。
今天不扎得他哭爹喊娘,她這鬼手十八針便是白學(xué)了!
林庭風(fēng)卻像是早有準(zhǔn)備一般,在藥箱即將打開之際,伸手快速按了上去。
藥箱被合上的聲音,與響亮的巴掌聲完美重疊。
宋言汐活動了一下手腕,歉意一笑,“真是對不住,順手了,林將軍的臉不疼吧?”
那一臉燦爛的笑,就差把我是故意這四個字寫在臉上了。
林庭風(fēng)舌尖頂了頂發(fā)麻的嘴角,似笑非笑道:“夫人言重了,夫妻之間打鬧乃是情趣�!�
聽他嘴里說出夫妻這兩個字,宋言汐差點沒被惡心的當(dāng)場吐出來。
他竟還有臉說出這種話?
若非他機關(guān)算計,設(shè)計了一出英雄救美又沿途裝出對她百般呵護的模樣騙取了她的一片真心,像是林家那種破落戶,就連登侯府門的資格都沒有。
外祖父怕她下嫁后跟著林庭風(fēng)受委屈,不惜出錢出力豁出老臉為他四處奔走,這才有了他之后的扶搖直上直至如今三品大將軍。
便是養(yǎng)條狗,有人如此為它費心費力,它也絕對會感恩戴德,斷然做不出反咬一口這種忘恩負義之事。
林庭風(fēng)這人簡直是畜生不如!
回憶起言家被滅門那日血流成河的慘狀,宋言汐眼眶猩紅,眼底的恨意幾乎要凝成實質(zhì)。
她要殺了他!
林庭風(fēng)被宋言汐眼底的的恨意驚到,一時間竟忘了反應(yīng)。
宋言汐趁他不備,抬手又是狠狠一巴掌甩在他的臉上。
“啪!”清脆的巴掌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突兀。
帶著恨意的巴掌力道十足,林庭風(fēng)被打得偏過臉去,耳邊也跟著一陣嗡嗡作響。
沒等他回神,宋言汐直接屈膝朝著他雙腿之間狠狠一頂。
林庭風(fēng)的臉色瞬間漲成豬肝色,悶哼一聲一手捂住胯下跪在了地上。
宋言汐趁機掙脫他的桎梏,滿眼嫌惡道:“林將軍既然馬上就要和詩涵郡主結(jié)成好事,便該注意自已的言行,她的眼里,可容不得沙子�!�
扔下這話,她轉(zhuǎn)身便走,披風(fēng)的一角卻被人猛地扯住。
宋言汐頭也沒回,單手解開披風(fēng)上的系帶,大步離開。
“宋言汐……”林庭風(fēng)臉色青紫地跪在地上,雙手死死抓著披風(fēng),好半天才從齒縫里擠出這三個字。
而他的面前,早已沒了宋言汐的身影。
她竟是……如此恨他。
*
宋言汐一進馬車,便察覺到了不對。
若是馬車?yán)镆恢比贾鹋瑁噹麅?nèi)絕不可能只有這點熱氣。
她借著添柴的動作,指腹不經(jīng)意掠過墨錦川的衣擺,涼的。
“錦王殿下既然醒著,不若陪我喝杯茶�!彼窝韵珦芘鴺渲�,幽幽開口。
話音落地,閉著眼睛假寐的男人掀開眼皮,歉意一笑道:“本王并非有意偷聽�!�
宋言汐一邊往里添柴,一邊漫不經(jīng)心般問:“方才是不是嚇到王爺了�!�
她自已也沒想到,有生之年竟會做出如此不合規(guī)矩的行為。
可那種情況下,她沒得選。
林庭風(fēng)就是個瘋子,莊詩涵更瘋。
要是再跟他糾纏下去,誰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何事。
墨錦川被她帶著歉意的話逗笑,忍不住問:“本王看起來很膽小?”
宋言汐一怔,答不上話。
她也真是糊涂了,錦王殿下十六歲時便敢陣前殺敵,又怎會被區(qū)區(qū)小事嚇到。
只是怕臟了他的眼……
看她冷得臉色有些發(fā)白,墨錦川快速倒了一杯熱茶給她,叮囑道:“當(dāng)心燙。”
宋言汐道了聲謝,伸手接過才發(fā)現(xiàn)杯壁只是微燙,正好是可以入口的溫度。
她暗暗感嘆墨錦川心細如發(fā),接連喝了兩杯熱茶,又裹了一層毯子這才覺得周身暖了過來。
想著這一趟帶的衣物本就不多,今日還折了一件披風(fēng),宋言汐不免生氣。
她有些后悔道:“早知道就該再給他一腳,把衣服拿回來�!�
話剛出口,她柳眉微蹙,倒映著火光的眼底多了嫌惡。
宋言汐雖沒說話,可墨錦川已然明白了什么她的意思。
她嫌林庭風(fēng)碰過的東西,臟。
墨錦川唇角不受控制的上揚,注意到宋言汐狐疑的目光,輕咳一聲道:“本王有一事好奇,不知姑娘可愿解惑�!�
宋言汐輕笑,“王爺先說說看�!�
她說著,脖子往毯子里縮了縮,幾乎半張臉都藏在里頭,只留一雙亮晶晶的眼睛在外面。
如果放在之前,宋言汐定然會覺得這么做太失禮,甚至?xí)谀\川遞給她毯子時嚴(yán)詞拒絕,表示自已不冷。
可這幾日一路走來,兩人吃住都在一個馬車?yán)�,雖是換衣洗漱之類都有避開對方,卻也早已習(xí)慣了彼此的存在。
若是日日端著,不僅她自已累,也會連累的錦王殿下不敢放松。
至于名譽……
早在宋言汐決定要隨軍出征時,便將那些所謂虛名,盡數(shù)拋在了腦后。
若是到了最后,墨錦川仍對她無意,兩人便只做同盟就好,她絕不貪心。
她重來一次,本就是為保全身邊親人而活,便是將來名聲傳揚出去不能二嫁,左右母親和外祖父也不能將她趕出家門。
總歸餓不死就是了。
看著將自已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好似一只冬眠的小松鼠一般的宋言汐,墨錦川輕笑一聲,問:“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那個叫昌九的孩子是軍醫(yī)之后?”
第130章
刁蠻無禮
宋言汐搖搖頭,坦言道:“我并不知道他是昌軍醫(yī)之孫,只是前兩天中午吃飯時偶然發(fā)覺,我只要看醫(yī)書他總會借著送水的名義湊過來看兩眼�!�
說起這個,她不免覺得好笑,“這孩子是個實心眼的,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他來送了四趟水。
他身上隨身帶著的香囊我曾聞見過味道,里頭裝的應(yīng)是提神驅(qū)蚊的草藥�!�
墨錦川問:“可是那日在將軍府你遞給姑母那種?”
宋言汐點點頭,解釋道:“這些草藥很常見,尋常的藥鋪或是賣香囊的布點都有,但他那個香囊上繡了九字,針腳并不細致所用布料也很粗糙,應(yīng)是家中親人自已手工縫制的。
他沿途還有偷偷收集草藥,樁樁件件加起來,并不難猜他出自醫(yī)藥之家,想來是學(xué)藝不精這才淪落到了伙房。
我今日故意那般說,不過是看他年紀(jì)還小,想保全他一條命罷了�!�
墨錦川垂眸,淡淡道:“原是如此�!�
宋言汐裹著毯子,聲音悶悶道:“不然王爺以為我能掐會算不成?”
話說完,她自已先被自已逗笑了。
果真是膽子大了,竟連錦王殿下都敢揶揄了。
宋言汐正要開口賠罪,就聽墨錦川溫聲道:“距離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宋姑娘抓緊時間睡吧。”
宋言汐確實困了,打了個呵欠問:“王爺不困嗎?”
她下午睡了兩個時辰,現(xiàn)在都覺得疲憊,更何況他一整天都沒合眼。
墨錦川神色淡淡,“在宋姑娘回來之前,本王已經(jīng)睡過了�!�
“當(dāng)真?”宋言汐有些懷疑。
墨錦川點點頭,好看的眉頭微皺,“宋姑娘不信本王?”
看他雙目清明有神,看著確實不像疲憊的模樣,宋言汐趕緊搖搖頭開始鋪床。
大不了白日里,讓他多睡兩個時辰就是。
折騰大半夜,宋言汐確實累了,閉上眼睛不多時便睡了過去。
只是這一覺她睡得并不沉,迷迷糊糊間好似聞到了一股熟悉的熏香,耳邊有人在吵吵嚷嚷的說些什么,她卻聽不真切。
就在她努力想要聽清他們在吵什么時,一道熟悉的男聲在她耳邊響起。
嗓音低沉且溫柔,“無事,你且睡�!�
宋言汐下意識說了聲“好”,翻了個身繼續(xù)沉沉睡去。
*
營帳內(nèi),墨錦川沉著臉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尸體,冷聲問:“尸體是誰發(fā)現(xiàn)的?”
“回王爺,是小的發(fā)現(xiàn)的……”一個老兵顫顫巍巍的走出來,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他欲哭無淚道:“我就起來放個水,聽到這邊帳篷里好像有動靜,還以為是這狗娘養(yǎng)的想跑。
求王爺明鑒啊,我雖然跟他有仇,但也干不出這么喪心病狂的事�。 �
目光觸及到地上的殘肢,他一轉(zhuǎn)頭大吐特吐了起來。
莊詩涵正好進來,當(dāng)即捂著鼻子后退了幾步,一臉嫌惡道:”趕緊把這個老東西拖出去,惡心死了!”
她說著,余光瞥見地上的情形,不由挑眉,“呦,分尸現(xiàn)場啊�!�
帳篷里的其他人聽著她這戲謔的語氣,紛紛捏緊了拳頭。
林庭風(fēng)原本想提醒一句,可他剛走到她面前,就見莊詩涵翻了個白眼,徑直從他身邊掠過大步走向墨錦川。
她環(huán)顧四周,好笑問:“王爺,宋神醫(yī)人呢?”
聽出她話里有話,墨錦川冷淡道:“宋姑娘昨晚為昌九二人醫(yī)治到寅時,方才歇下不久�!�
聞言,莊詩涵故作詫異,“王爺瞧我這記性,竟忘了你們二人歇在同一輛馬車?yán)��!?br />
“詩涵!”明白她在影射什么,林庭風(fēng)的臉色那叫一個難看。
他蹙眉道:“永安郡主從昌九二人的帳篷出來時,確是寅時,本將可為其作證�!�
莊詩涵驟然冷了臉,滿臉譏諷道:“錦王殿下與她同乘,為她作證勉強說得過去,林大將軍身為宋神醫(yī)的丈夫,我們?nèi)绾沃滥悴皇且蛞灰阉叫脑谄珟妥砸训姆蛉�?�?br />
夫人這兩個字,她咬得格外重。
但凡不是個傻子就能聽得出,這位是打翻了醋缸。
墨錦川一向冷淡的眼底多了嫌惡,冷聲道:“二位若是打情罵俏,還請換個地方�!�
帳篷里除了幾位主將外,還有幾位負責(zé)驗尸的軍醫(yī)。
他們平日里便看不慣莊詩涵的獨斷專行,這會兒見到她被申飭,差點兒沒當(dāng)場笑出聲。
一個年長的軍醫(yī)捋了一把胡須,冷哼一聲道:“當(dāng)著尸體的面拈酸吃醋,老夫還是第一次見,也不怕他亡魂難安大半夜里找你討要說法!”
“你閉嘴!”莊詩涵一瞬白了臉,下意識后退了兩步。
來到這個時代前,她確實是無神論者,根本不信這個世上有所謂的妖魔鬼怪。
可是現(xiàn)在,她都能在醫(yī)鬧被人捅死后穿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你心虛什么?”老軍醫(yī)頓時目光如炬。
莊詩涵脫口道:“這么血腥的場面,我害怕一下怎么了?”
她伸手一指帳篷入口處,滿臉鄙夷道:“一個個平日里自稱大丈夫,連個尸體都不看敢,簡直是丟了男人的臉�!�
老軍醫(yī)氣得胡子直顫,伸手指著她好半晌憋出一句,“這世間怎會有你這般刁蠻無禮的女子!”
莊詩涵不屑一笑,“老匹夫,醫(yī)術(shù)上比不過本姑娘現(xiàn)在轉(zhuǎn)為人身攻擊了是吧?我不怕你�!�
“你!”老軍醫(yī)踉蹌著后退幾步,險些沒被氣暈過去。
林庭風(fēng)趕緊沖上去扶住他,歉意道:“徐老您消消氣,詩涵她就是這個脾氣,您別跟他一般計較。”
徐軍醫(yī)搖搖頭,失望地推開他,看向神情倨傲的莊詩涵,“既然郡主如此有本事,相信接下來驗尸縫合等事也都能一手包攬,老夫就不在此添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