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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神容走走停停,一路往東角河流而去,偶爾停下,會用腳尖在地上點兩下,有時點的是一塊石頭,有時是一株草。

    東來便領著人將那些東西都取了帶著。

    這一通耗時很久,等神容忙完,時候已經(jīng)不早。

    她往回走,一邊遙遙朝來時的方向望,沒看到山宗。

    胡十一和張威在原地等了至少有兩個時辰,才看見那一行人返回。

    那些隨行的護衛(wèi)竟然是帶著東西出來的,好些人手里提著布袋子。

    他們也沒見過找礦,面面相覷,都覺得新奇。

    神容依然走在最前面。

    到了跟前,東來牽來了她的馬來,她坐上去,不經(jīng)意般問:“就你們兩個了?”

    胡十一道:“是,就我們兩個在�!毙睦飬s在想,兩個人領了兩隊人馬護在這里,還不滿意?

    這不是金嬌嬌,是天上的天嬌嬌了!

    張威比較實在,回得詳細:“頭兒去巡關(guān)城了,他說這里也與他沒什么關(guān)聯(lián),他想走就走了�!�

    說話時回憶起山宗臨走前的場景,其實他當時看了許久他們在山中走動的情形,最后走時嘴里還低低說了句:有意思。

    張威并不知道他在說什么有意思,這些便不好告訴這位貴女了。

    神容抓著馬韁,臉色冷淡,但隨即想起自己下的決心,又不禁露出了絲笑容。

    走就走吧,來日方長,他還能跑了不成。

    作者有話要說:  今日奇聞:某山姓男子城頭巡邏,忽覺背后一涼……

    追加50紅包,明天一起送~

    ☆、第九章

    幽州的秋日有些特別,雖晴朗居多,偶爾卻會伴隨凜凜大風。

    官舍內(nèi),廣源扶起一棵被吹歪的花木,一邊朝內(nèi)院張望。長孫家仆從有條不紊地穿梭忙碌其間,伺候著他們的主人。

    他到現(xiàn)在都覺得意外,這里住入的貴人竟會是以前的夫人。

    前幾日,他親眼看著他們一行幾乎全部出動,與軍所的張威一同入了山。直到城門快關(guān)時浩浩蕩蕩返回,居然又多出了胡十一帶著的另一隊人馬。

    這幾日倒是沒出門,也不知在忙什么。

    廣源正暗自想著,廊下腳步聲輕響,女人的身影款款而來,衣袂翩躚攜風。

    他忙低頭回避,知道這是誰。

    那腳步聲很快沒了,他想應是過去了,一抬頭,又趕緊垂頭。

    神容就站在廊柱旁看著他。

    “廣源�!�

    廣源只得抬頭:“是……”差點又要脫口喚一聲夫人。

    神容指了指院子:“這里他回來的多么?”

    廣源一下就意識到她問的是誰,悻悻道:“郎君回來得不多。”

    何止不多,幾乎不回。

    其實那間主屋就是廣源按照山家陳設特地布置的。他追隨山宗多年,豈會覺得郎君就這樣和離別家不可惜?

    本希望能勾起郎君舊念,最好能令他回心轉(zhuǎn)意,再重回山家。但他反而就不回來了,把軍所當家,一住就是三年。

    神容對這回答毫不意外,否則那男人又豈會是那日軍所里所見模樣。

    “那便是說……”她悠悠拖長語調(diào):“這里還沒有過新女主人了?”

    廣源愣住,尚未回答,一道婦人笑聲傳了過來:“女郎在說什么主人不主人的,既住了這里,你就當自己是這里的主人便是�!�

    神容轉(zhuǎn)頭,原來是趙進鐮的夫人何氏來了。

    她無言地抿住唇,原是想摸一下那男人的底來著,也不知何氏聽了多少,這本是客套的一句忽就變了意味。

    何氏笑著走到跟前來:“女郎辛苦了。”

    神容不禁奇怪:“我有何辛苦的?”

    何氏道:“聽聞長孫侍郎前兩日入山你一直跟隨著,可不是很辛苦?”

    神容心下了然,又不免好笑,外人哪里知道她入山是有必要的,說不定還以為她是跟去游山玩水的。

    不等她說話,何氏又道:“也是我怠慢了,未能盡到地主之誼,才叫女郎要往那山里去散心。今日特地來請女郎一聚,還盼千萬不要推辭才好�!�

    她話已說到這個份上,倒不好直接拒絕了,神容便點頭應下了。

    廣源素來機敏,馬上說:“貴人要出行,我這便去備車。”

    何氏看一眼他離去的身影,詫異道:“廣源向來只有山使才能使喚得動的,難得對女郎竟如此周到服帖�!�

    “是么?”神容心想這有什么,好歹曾也伺候過她半年呢。何況多半是因為當初那封和離書是他親手送到她跟前的,如今心有惴惴罷了。

    紫瑞和東來一左一右跟著神容出門時,廣源果然已備好了車。

    何氏看他不僅辦得周到,人還站在車旁守著,愈發(fā)生奇,干脆說:“我看廣源對女郎夠盡心的,不如一并帶著伺候好了。”

    廣源又是一愣,但還是馬上就給神容放了踩腳的墩子。

    神容看了看他,不置可否就上了車。

    倒是紫瑞和東來默默對視了一眼,覺得古里古怪,這情形仿佛跟以往還在山家時一樣了。

    何氏今日是做了準備來的。趙進鐮早叮囑過她,要她閑暇時多陪伴這位長安來的嬌客。

    她便選了幾個去處,只叫這位貴女打發(fā)打發(fā)時間也好,總好過再往深山里跑。

    “畢竟這里地處邊關(guān),免不得遭遇過戰(zhàn)火,城里好多地方是重建的,不如以往玩處多了。我不曾親眼見,只聽夫君提過當年吃戰(zhàn)多虧山使領著他那支什么軍來才平息的,那后來他就成了這里的團練使�!�

    神容聽她忽然提起那男人才稍稍留了心,回憶一下說:“盧龍軍。”

    “對,是叫這個!”何氏一下記起,隨之意外:“女郎因何會知道?”

    神容當然知道,山氏一門世出良將,練兵用兵都是出了名的厲害。

    據(jù)說山宗十五入營起就開始自己練兵,到十八歲成為領軍時,手上握著的正是一支喚作盧龍軍的親兵。

    這支兵馬隨他各處任命,就連先帝都側(cè)目器重�,F(xiàn)在應當就在幽州軍所里了。

    “有過些許耳聞罷了�!彼S口說。

    何氏點頭:“也是,女郎自是見多識廣。”

    她本是順口說到戰(zhàn)事,卻見眼前神容絲毫沒有懼色,如道家常,不免刮目相看,心道真不愧是長孫家的,如此年輕就一幅見過大風大浪的派頭,倒不像那等足不出戶兩耳一閉的高閣閨秀。

    恰好外面?zhèn)鱽硪魂囻R嘶聲,何氏探頭看了一眼:“真巧,軍所今日例行巡街呢,與女郎出行倒更放心了。”

    神容也朝外望,先看見廣源快步往街尾去了,順著他去的方向一瞧,只見幾匹馬停在街尾巷外,巷口里若隱若現(xiàn)的一道黑衣人影。

    她又往旁看,是間挺精致的鋪子,問:“那是賣什么的?”

    何氏一看,原來是家香粉鋪子,難得她喜歡,便提議:“不妨去店內(nèi)看一看好了�!�

    神容說:“也好�!�

    車于是停下,二人下車進店。

    柜上的光是見到一大群仆從便知來客身份不凡,特地請貴客入內(nèi)雅間去試香。

    何氏積極人?”

    神容朝大胡子離去的巷口瞄了一眼:“那幾個,是綠林人�!�

    說好聽點是江湖俠客,說難聽點就是打家劫舍殺人放火都敢干的亡命之徒。難怪在驛館里時那么囂張,一口一個狗屁貴人。

    山宗看她的眼神動了動:“誰告訴你的?”

    這好像不像是她會知道的東西。

    “看就看出來了,那等裝束顯而易見�!彼蛐⊙芯可酱ê訚�,各色人等也見多了。

    何氏說得一點不假,這男人還真將黑場上的都鎮(zhèn)住了,居然連綠林人士都能為他所用。

    山宗越發(fā)仔細打量她,大約是他小看她了。

    神容幾乎半邊身子都倚在窗邊,一手托起腮說:“堂堂團練使,竟跟黑場上的混在一起,還允許他們?nèi)胱◇A館,真不知道這偌大幽州,法度何在�!�

    山宗看著她晶亮的雙眼,好笑,“威脅我?”他聲忽然放沉:“如何,我就是幽州法度。”

    神容稍稍一怔,抬頭看著他臉,明明生得劍眉星目,偏偏滿眼的不善,好似在威嚇她。

    真是個張狂的男人。

    “那便巧了,”她眼珠輕轉(zhuǎn),托腮的手指在臉頰上點啊點:“你知道的,我這個人偏愛挑戰(zhàn)法度,尤其是……你們幽州法度�!�

    山宗眉頭一動,漆漆的兩眼盯住她,聽出她話里有話。

    外間何氏一無所覺,帶著笑在問:“女郎選著可心的沒有?”

    神容伸出只手揭開香粉盒蓋,指尖一沾,遞出去,挑到他跟前:“香么?”

    粉屑輕飛,山宗鼻尖幽香縈繞,看了眼她蔥白的手指,又朝她身后看一眼,緩緩站直:“問你自己�!�

    何氏已過來了,神容坐正回頭,笑著揚聲回:“選好了�!痹偻巴馄橙r,毫不意外,已不見男人身影。

    ……

    巷口外,廣源來見郎君,被胡十一截了個正著。

    他方才看見香粉鋪門口停著的馬車,還有那金嬌嬌身邊的護衛(wèi)東來了,拽著廣源問:“怎么回事,你怎么也伺候起那金嬌嬌來了?古怪,我瞧著頭兒也很古怪,初見這女人就讓了步,往后說不護她,還是送她進山了,你說他以往讓過誰啊!”

    廣源嘴巴張了又閉,推開他就走:“你不懂!”

    胡十一瞪著他背影罵:“這不是屁話,懂我還問你啥!”

    說完就見山宗走出了巷口,邊走邊一手拍著衣襟。

    胡十一快步過去,一吸鼻,湊近看他:“頭兒,你身上怎么有香味兒?”

    山宗扯了下衣襟,那點味道不過停留了一下,竟還未散盡。他余光瞥過巷口:“你聞錯了。”

    作者有話要說:  胡十一:我發(fā)誓我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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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

    日暮時分,神容作別何氏回去,臉上還帶著笑,一身都是幽香。

    進了主屋,卻見長孫信正在屋里坐著。

    長孫信抬頭就看見她的笑,好奇道:“看來與刺史夫人出去一趟很高興?”

    神容臉上笑頓時收起:“沒有。”

    方才不過是回想起了那男人在窗外時的情形罷了。

    長孫信也沒在意,嘆息一聲:“我倒正愁著呢�!�

    “怎么?”神容問完就回味過來:“莫不是撿風結(jié)果不好?”

    長孫信點頭:“不止,長安還來信了�!彼孕渲腥〕鲆环庑藕f過去。

    神容接過來看,信是寫給長孫信的,他們父親趙國公的親筆。

    長安在他們離開后不久就又有重臣出了動靜,中書舍人也獲罪落了馬,新君毫不留情,判了他一個千里流放。

    趙國公特地寫信來,便是叫長孫信知悉此事。

    長孫信通透得很,父親表面說這個,無非是想提醒他尋礦之事要加緊。

    反正全家都寶貝妹妹,自是不會催她的,便點名寫給他。

    可這也急不得,光提醒他又有何用,還不是得看神容,何況眼下還不順。

    神容看完了,將信還給他:“撿風結(jié)果到底如何?”

    長孫信搖頭:“一無所獲�!�

    撿風之后連日都沒出門,他們便是在驗那些“撿回的風”。

    草石對山川河澤而言就如同標志,有一些會給人以指引,揭示下面藏著的到底是什么礦。

    可神容萬萬沒想到,他現(xiàn)在竟說一無所獲,那豈不是等同說沒有礦?

    她蹙眉:“怎會呢?”

    祖?zhèn)鲿聿豢赡苡绣e,她認定那地方該有東西才對。

    長孫信道:“我也覺得不該,可那些帶回的草木確實無甚特別�!彼謬@氣,“那山里怕是連個銅鐵屑子都沒有。”

    神容在旁坐下,靜靜思索著。

    長孫信忽想起一事:“對了,父親在信尾提及裴家二表弟問起了你,他還不知道你來了幽州,可要給他回個信?”

    裴家也是長安大族,是他們母親的娘家,家中子弟自然也就是他們的表親。

    長孫信口中的裴二表弟,神容得叫一聲二表哥,喚作裴少雍,與長孫家走動算頻繁的。

    神容遠行之事并未對外透露,除了家里人之外,沒人知道她已在千里之外的幽州。

    這位裴二表哥與他們親近慣了,平常又對誰都很關(guān)切,會問起她來倒也不奇怪。

    神容被打了個岔,根本也沒放在心上,搖搖頭:“免了吧,眼前這事還得好生處置呢�!�

    長孫信往她那兒挨了挨:“那你打算如何處置?”

    他這般心急,神容倒笑了起來:“再去一回就是了,天還沒塌下來呢,我可不信這事我們做不成�!�

    長孫信看她眉目舒展,不禁心下一松。

    不怪全家都寵她,有她在,從來都是天清氣朗的。她可不是個愁悶自苦的人,也向來是不會認輸?shù)摹?br />
    神容立即起身去準備,一面朝外喚了聲紫瑞:“記得把消息送去軍所�!�

    ……

    隔日一早,軍所里如常操練。

    山宗聽兵卒來報:官舍內(nèi)來了人傳信,說是長孫侍郎一行又要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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