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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此后小林技術(shù)員就在蘇家長住下來，她人心思簡單，生活也簡單。每天唯一的愛好就是扛著三角架四處搞測量，再不就是寫畫計算。

    家里有了這樣的文化人，柳彩霞說話聲音都輕了些，生怕自己大嗓門破壞了人家的思路。

    ......

    鎮(zhèn)領(lǐng)導(dǎo)說話算話，次日就派人下來修脫谷機(jī)。只是一看著人，大伙就失望透了，不是別人，還是那位王師傅。

    王師傅也有些尷尬，他說自己修不好，偏一個兩個的都覺得他故意留兩手。

    沒法子，王師傅只能再跑一趟修的試試看。

    這下子脫谷機(jī)又遭大罪了，大錘子呼呼錘著砸著哐當(dāng)哐當(dāng)?shù)�，哪里是修機(jī)子?

    這不明顯在拆機(jī)子么？

    有人實在看不過眼，就道：“要不讓蘇成鋼再試試。”

    王師傅氣笑了，“我一個老師傅都搞不定，他能搞定？”

    “他閨女是我徒弟，他頂多算我徒孫�！�

    “孫子能比得了爺爺？”

    “簡直是天大的笑話�！�

    說來也是奇怪，這機(jī)子到了蘇成鋼手上，還真就乖乖運轉(zhuǎn)了。

    王師傅不信，他道：“定是我剛才修好了，他撿了現(xiàn)成的。”

    可機(jī)子一到他手上，又直接停擺。

    這事稀罕，大伙兒樂笑了，還說機(jī)子靈性。

    試了幾次，回回這樣，就連王師傅也無話可說�？倸w機(jī)子好了，他不用再來村里，也算是好事。

    ......

    蘇成鋼又成了脫谷廠的技術(shù)員，張癩子和他堂哥倒想死皮賴臉拜師傅嘞，被人民群眾舉著拳頭攆了下來。

    村里暫時又恢復(fù)了平靜。

    蘇成鋼好奇問閨女緣由，蘇焱得意道：“那是因為我有致勝法寶�！闭f罷嘴上發(fā)出當(dāng)當(dāng)當(dāng)?shù)谋尘皹�，接著掏出份說明書來。

    原版是德文，蘇焱看完后就燒鍋了。

    后來為了方便她爸，她又寫了份中文版的。不過她爸不識字，主要還是為小弟蘇垚準(zhǔn)備的。

    蘇成鋼以為是宋東家留給蘇焱的，也沒多想，而是嘆道：“好好的事情鬧成這樣。哎！”

    “好事多磨，結(jié)局好就好，煩那么多干嘛？”

    “對了爸，蘇垚呢？”

    “跟著小林技術(shù)員去東塢山那邊了。”

    人果然不能念叨，蘇焱剛說完，就見蘇垚扛著林云深的三腳架回來了，右手還提了半籃子刺莓。

    林云深回屋后一如既往地寫寫算算，蘇垚端茶倒水得獻(xiàn)殷勤。柳彩霞瞅了發(fā)愁，拎著兒子的耳朵到角落邊訓(xùn)道：“你以后少跟人林技術(shù)員屁股后面轉(zhuǎn)悠，你配不上人家�！�

    蘇垚垂著頭道：“媽，我曉得的，你別講了�！�

    “你曉得，那以后注意點。”

    “等你姐姐婚事定了，媽也把你定下來�！�

    蘇垚這才恍然大悟，他紅著臉道：“媽，你胡說什么��？我是覺得測繪挺好玩的。想跟林姐后面學(xué)學(xué)。”

    柳彩霞明擺不信，她語帶懷疑道：“真的，沒哄媽？”

    “哎呦媽，你去操心姐姐吧。姚奶奶都多久沒來了，你也不上心�！�

    提到姚老太，柳彩霞也有些發(fā)急。

    “你二姐又把人張癩子揍了，你說說這怎么弄？”

    “你們一個兩個的，天天這不操心，那不憂心的，倒把老娘急得直上火。”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們姐弟三，這輩子盡折騰人。”

    ......

    柳彩霞正愁倆閨女的親事，另一邊張萬仁帶著身著中山裝的張癩子去縣里相親了。

    張萬仁也不知從哪里找了頂軍帽，往他頭上一戴，倒也顯得有幾分人樣來。

    村里人瞅著了，一時還沒敢認(rèn)。

    等人走遠(yuǎn)了，又呸道：“真是狗尾巴帶花，糟蹋東西。”

    時間太短，曹大嘴也沒探出個一二三來。只心里盼著對方有個好人品，其他的倒不是很在意。

    曹大嘴心想著：“給孩子找對象就該如她這般將就將就就行了�！�

    “柳彩霞就太過了，非得隨孩子的意尋個十全人物，那可能么？”

    若是癩子這事兒不成，她索性跟彩霞說說。

    兩姐妹不拘哪一個，都成。

    想到這兒，她主動找了柳彩霞，今兒倒沒提她兒子，而是道：“彩霞，你看我這記性。前兒我回娘家，我媽托我給你帶話。”

    “之前說的那兩個小伙子都定下了。”

    柳彩霞吃驚道：“劉爽和趙建國都定下了?不是說這倆人怪挑的么？”

    “定下了。劉爽娶了她媽娘家村上的姑娘。那姑娘能苦肯干，一人能種十畝地。”

    “趙建國娶了逃荒來的外地姑娘，聽講長得十分漂亮�！�

    “彩霞，你聽我的。淼淼和焱焱雖生了好樣貌，但外頭漂亮姑娘也不少。你把閨女扣手里不嫁人，你猜外頭人都怎么說？”

    “人不說你疼女兒�！�

    “都以為你想把女兒賣個好價格嘞�！�

    這話簡直是對柳彩霞的侮辱，她多么堅強的人啊，愣是被這句話給氣哭了。

    并且心里發(fā)誓，今年一定要把倆閨女嫁出去。

    蘇焱聽了頭大，又心疼親媽哭得稀里嘩啦，就拿話哄她：“媽，人家是嫉妒你有本事，能把女兒生得這么好看�！�

    “曹大嘴說話也是搞笑。真說賣孩子，誰比得了曹大嘴啊。你看她，兒子都被賣縣里去了�！�

    “媽，你去買小雞苗，再好的雞苗你是不是都要貶低貶低，就為了壓壓價？我看是我和姐姐太優(yōu)秀了，他們曉得自家兒子高攀不上，可不就只能打壓了？”

    “曹大嘴這么說你，我看她沒存什么好心思�！�

    蘇淼擱一旁覺得有理，就把張癩子的惡心事兒說了出來，末末了道：“媽，妹妹說的對。曹姨這么跟你說，我不曉得有沒有這方面的原因�！�

    柳彩霞這下子也不哭了，要不是顧忌大閨女名聲，她勢必擼著袖子跟人干一架。

    “媽，張癩子躺半個月嘞，咱家沒吃虧�！�

    “你個臭丫頭，這么大事也不跟家里人說。”

    “瞧媽講的，這就跟踩了泡狗屎似的，沒必要把家里人都惡心一遍。”

    “對，張癩子就是泡臭狗屎，就他還敢打我閨女的主意。我呸，媽就是養(yǎng)你們一輩子，也不會給他糟蹋�！�

    “曹大嘴今個說這話，就是故意惡心你媽嘞�！�

    只是柳彩霞還托姚老太幫忙撮合大閨女和閆鵬飛，她暫時不好跟曹大嘴撕破臉。可晚上胸口那團(tuán)火啊，怎么著都散不出去，蘇成鋼將人摟懷里哄著，老夫老妻愣是肉麻了一把。

    .....

    張癩子談了個縣領(lǐng)導(dǎo)的閨女，走起路來兩手甩得飛起，人見了都講他腦子也跟著甩飛了。

    對此，張癩子表示，這幫人就是羨慕嫉妒他。

    他心里解氣，遇著蘇焱了，還道：“蘇焱，你看著了么，你姐也就長得好看點，眼光不行，瞧不著我的好。”

    “如今的我，是你們姐妹倆都高攀不起的存在。”

    “對了，好心告訴你。閆鵬飛又升了，如今是正團(tuán)了�！�

    “不過人老婆瘋狂得想復(fù)婚嘞。”

    “有兒有女的，復(fù)婚的事兒鐵板釘釘了�！�

    “跟你姐姐講，她的心思得落空了�！�

    “往后，不僅閆鵬飛，就是我，也是你姐得不到的男人�！�

    第12章

    12

    水庫-外出

    今年雨水多，天比往年冷的早些。短袖一脫，就得裹件薄襖子。最近水庫開始動工了，雖說進(jìn)了新社會，可不少人還是舊思想。

    但凡動土，那得尋摸陰陽先生算個好日子，挖第一鏟土，挖土人的屬相，這些都有講究。

    蘇淼蘇焱兩姐妹站在人群最后頭，一切行動都隨了大流。

    “姐，張癩子講閆鵬飛要和他前妻復(fù)婚嘞？你真要嫁他？”蘇焱小聲把張癩子透漏出來的消息一字不差得告知了姐姐。

    “嗯。我只嫁他�！碧K淼說的斬釘截鐵，這就有些奇怪了。

    蘇焱不由懷疑似的打量打量親姐姐。

    這人不會也有什么奇遇吧？她故意說了穿越重生者碰頭暗號，姐姐沒有任何反應(yīng)，表現(xiàn)得太鎮(zhèn)定尋常，這讓蘇焱又有些不確信了。

    難道這就是男女主的緣分？

    愛的吸引力？

    咦，好可怕！

    蘇焱正胡思亂想嘞，親媽柳彩霞穿過人群找到了姐倆。

    她朝姐妹倆嘴里各塞了顆糖，笑道：“這是供果，吃了保平安的。”

    蘇焱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婦人們都含笑看著兒女們吃著供品，就連方紅梅也往春芽嘴里塞了半顆糖。

    響了鑼，放了炮，白龍鎮(zhèn)的大型水利工程正式開工。

    原先只是動員村民們參與，后來因著工期緊任務(wù)重，一級一級政策壓下來，動員就變成了強制。

    蘇淼與蘇焱姐妹倆也不得不挑著扁擔(dān)將土挑到壩梗處。

    做農(nóng)活，不忙的時候還能歇一歇。

    挖大型水庫，簡直讓人看不到頭。

    沒有挖土機(jī)，沒有卡車，所有都靠老百姓一擔(dān)子一擔(dān)子挑，這也太可怕了。

    蘇焱累得眼淚都要飆出來了，柳彩霞心疼的不行，她跺腳懊惱道：“早知道讓你嫁康平得了。”

    男人嘛，年輕時候見著漂亮姑娘，有些花花心思也正常。

    等結(jié)了婚生了孩子，心思定下來就都好了。

    蘇焱已經(jīng)累得沒有力氣反駁了，她決定找找方法。

    這么大個工程一點機(jī)械化都沒有？太不合理了。

    ......

    白龍水庫屬于縣一級重點水利工程，時不時就有記者過來采訪寫稿。這日蘇焱逮著前來采訪的記者問道：“同志，我有一個想法�！�

    記者見了蘇焱，直接被驚著了。

    這姑娘太漂亮了，簡直比電影明星還美。

    因為勞動，眼前姑娘整張臉通紅通紅的，并不是那種深紅色，黑紅色，而是桃尖尖那種粉嫩嫩色。眼睛濕漉漉的，不知是天生的，還是由汗染濕的，陽光下跟寶石似的晶瑩剔透，挺翹的鼻子，讓女性都害羞的胸脯，再配上纖細(xì)的腰肢，筆直修長的雙腿，全身上下竟然挑不出一點毛病。

    牛記者心中可惜著，這么朵嬌花長在鄉(xiāng)下，一生怕是有吃不完的苦。

    這么一想，她又起了同情心，對著蘇焱也多了幾分耐心。她問蘇焱道：“同志，你是想拍照么？你放心，我保管把你拍地美美的�！�

    鄉(xiāng)下姑娘想要拍張照片留戀很正常。

    這些日子，不少膽大的姑娘找她拍照。

    她從不公器私用，但眼前這位姑娘太美了，她愿意破例。

    蘇焱拿著脖子上的棉布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緩了口氣道：“不是拍照。我是想問問記者同志，你想不想寫一份有些新意的文章來？”

    “你們的報紙我都看了。各家報紙內(nèi)容都大同小異，幾乎都是描述現(xiàn)狀，歌頌勞動，再添上幾例感人事例激烈群眾。當(dāng)然了，忘我的勞動精神，舍己的奉獻(xiàn)精神，團(tuán)結(jié)互助，為了集體拼搏奮斗，這些都是值得贊揚的，也是值得報道的。”

    “只是每次都是同一種套路，牛記者，您不覺得缺點什么么？”

    牛記者一想還真是這么回事。

    好像每次動員人民群眾，都是差不多的流程。

    “那依你看，怎樣寫才與眾不同？”

    “我個人覺得，既然咱們進(jìn)了新社會，自然要用新眼光，發(fā)展的眼光看問題。你們看到了現(xiàn)狀，卻沒有提供方法，個人的，專業(yè)的建議都沒有，那么再好的文章也顯得空泛了�！�

    “我認(rèn)為一篇完整的優(yōu)秀的文章，不僅要描述現(xiàn)象，還得道明本質(zhì)，想出方法。以歌頌苦難的方式激烈群眾，就好比一碗雞湯，再有營養(yǎng)也不抵飽啊，而且喝多了還會覺得膩�！�

    牛記者被逗笑了，但細(xì)細(xì)一想也有道理。她順著蘇焱的話開始思考起來，末末了嘆道：“說到底還是咱們國家太落后了�！�

    “若跟國外似的實現(xiàn)機(jī)械化，就算是半機(jī)械化，大伙兒也能輕松些。”

    見牛記者說到點子上了，蘇焱狠松口氣，她道：“對對對，就跟脫谷機(jī)似的，不僅省事還高效�！�

    “牛記者，我覺得咱們白龍水庫完全可以成為機(jī)械化水利工程試點嘛�！�

    “科技化，機(jī)械化，未來化，這樣的文章才能給人以希望，不是么？”

    牛記者一想，嗨，這事兒搞不好還真行。就在上個月，撫縣仿制出一批蘇聯(lián)機(jī)械式單斗挖掘機(jī)。若是此次水利工程配上該挖掘機(jī)，也算一大進(jìn)步。

    牛記者有了思路，急匆匆就走了。

    蘇焱擦了擦汗，祈禱事情能跟自己預(yù)想的那般順利。

    她實在是不善于寫文章，不然早自己投稿了。

    專業(yè)事還得專業(yè)人弄。

    嗯，牛記者的文章順利報道，并且引來很大的議論聲。她引用蘇焱的三個化，被省領(lǐng)導(dǎo)開會點名表揚，甚至視為后續(xù)發(fā)展方向。倒是也有討論用白龍水庫做試點工程，但一周下來也沒個確切的消息。

    對此，蘇焱趴在家里的飯桌上連連嘆氣，忍不住嚎道：“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做嫁衣裳。啊~~”

    議論聲大有個屁用哇，沒見一點實惠。

    林云深抬頭好奇道：“怎么了？什么事情做嫁衣裳了？”

    “我的機(jī)械式單斗挖掘機(jī)呀�！碧K焱是真的傷心了，沒有挖掘機(jī)，光靠兩腿兩肩膀，這日子啥時候能到個頭？

    林云深不解道：“可是就算給你挖掘機(jī)，你也不一定會開吧？”

    “會，我肯定會。”

    “我堵上身家性命，后半生幸福，肯定也得會�！�

    不然她怕自己熬不過當(dāng)挑工的苦，得去受婚姻的苦了。

    一時苦，一輩子苦，她都有些吃不消。

    “這樣啊，那我打電話試試�！绷衷粕钫f這話的時候語調(diào)都沒變，跟說今日真涼快沒什么區(qū)別。

    也是這個時候，蘇焱才曉得林云深的家世。

    除了敬佩，還是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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