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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方卿此前說,入仕便是為了天下再少些苦命人。如今你不在晉王黨中,要完成理想怕是困難重重,但只要用朕許你的這一道旨意,你便可平步青云施展抱負(fù)�!�

    “不過這旨意朕還要加一條,朕封你為忠和侯,提你以樞密副使參知政事。同時段舜息救駕不及,有怠慢謀逆之心,待他回歸南都之時由需奪其兵權(quán),將其誅殺。”

    方先野震驚地抬起頭望向皇上,頭腦一片混亂間,他顧不得禮數(shù)站起身來走到床邊,道:“皇上……段帥并非……”

    “方卿打算一輩子做段胥的影子?他有門楣家世,自有影子無數(shù)。但是你的時機(jī),就只有這么一次�!被噬喜⒉蛔肪糠较纫暗挠饩兀溃骸胺角�,若為權(quán)勢,便是父子兄弟尚且相殘�!�

    方先野怔怔地望著皇上,皇上的眼眸深黑,藏著很深的憤怒。

    還有比憤怒更深刻的,是惡意。

    待趙公公拿著晚膳歸來,皇上又讓他喊上松云,當(dāng)著他們的面寫了這一道密旨并加蓋玉璽之印,交到方先野的手上。

    在眾人目光之下,方先野僵硬地跪在地上,伸手接過了這道密旨,用仿佛不是自己的聲音說道:“臣接旨�!�

    那落在他手中的詔書,一半寫著他的榮光,一半寫著段胥的墳?zāi)�,是他此生見過最惡毒的詛咒。

    待皇上再次昏昏睡去之時,方先野對趙公公說:“時機(jī)還未成熟,有關(guān)這道密旨之事還請保密,切莫走漏風(fēng)聲�!�

    趙公公笑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此事咱家明白,絕不會說出去半個字的。待大人需要時咱家再來為您作證�!�

    方先野行禮道:“多謝公公。”

    他合上房門出來,與松云大師在佛寺屋檐下走著,樹影婆娑萬籟俱寂,轉(zhuǎn)過一個彎之后他停下腳步,喚了一聲:“大師�!�

    松云大師便回過頭來看著他,這位老者須發(fā)皆白,滿面皺紋,神情總是八風(fēng)不動的平靜,就和多年前方先野第一次見到他時一樣。

    方先野真實的過往中,自然沒有那個所謂的教書先生,他被多次轉(zhuǎn)賣后來到了段成章府上,后來被挑中作為假段胥送回岱州。十四歲時段胥救了他帶他來到南都,便把他托付給松云大師照顧,他得以在金安寺里住了一些時日,并且順理成章地“偶遇”前來上香的裴國公。

    沒人能想到不信神佛的段胥,會和得道高僧松云有交情。按照松云大師的說法,他們的結(jié)緣是段胥五歲時在路上朝他丟石子,讓他把母親還給他時開始的。

    此時松云大師望著方先野,嘆息一聲道:“阿彌陀佛,皇上是貧僧的好友,段胥亦是貧僧小友,今天這道圣旨貧僧只當(dāng)不曾聽見過。”

    方先野深深彎腰,道:“多謝大師�!�

    皇上的這次清醒仿佛只是回光返照,他的病情迅速惡化下去,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說不出話了,只是喉頭之間還哽著一口氣,咽不下去。

    南都經(jīng)過十幾天的混戰(zhàn),肅王終于得勝將紀(jì)王活捉,他宣布圣上已死傳位于他,然后以謀逆罪名迫不及待地將紀(jì)王極其軍隊和幕僚處死。

    松云給晉王送去了消息,晉王便趁著肅王松懈之時偷偷把皇上接走了。方先野終于得以從金安寺中出來,回到自己的府上。

    曾經(jīng)繁華的南都街頭滿目瘡痍,到處彌漫著焚燒草木的味道,地面上還有未洗盡的血跡,仍有橫陳的尸體。從前慢慢悠悠閑適優(yōu)雅的南都人,此時在街上行走都是神色匆匆,絕不停留。

    方先野有些意外地在路上遇見了段靜元。

    她裹著披風(fēng)帶著婢女,匆匆地從路上走過,看見他也有些驚詫地停下步子。

    “眼下這個時局,你怎么還出來行走!”方先野不禁說道。

    段靜元摘下帽子,在一片灰暗中露出淺粉色嬌俏的面龐,她抿抿唇道:“薔薇花露沒有了,我是一定要出來買的。別人都不會挑,只有我能挑到好的�!�

    “你……”方先野不知道說她什么好。

    “再說了,現(xiàn)在是肅王殿下贏了。肅王殿下是爹爹支持的人,時局是向著我們的�!倍戊o元說到這里愣了愣,有些遲疑地問道:“可你……你會不會有什么事��?”

    方先野揉揉太陽穴,讓她趕緊回家。她手里的布袋繩子卻松了,眼見著袋子里的瓶子要落在地上,方先野忙幫她接住了,放回袋子里打好結(jié),囑咐她最近千萬不要再出門。

    段靜元走在回家的路上,低頭看著手里的布袋,上面打著規(guī)規(guī)整整的六瓣花結(jié)。她扯扯那花結(jié),低聲說道:“他也會打這個結(jié)嗎……”

    她還以為只有她三哥會打的。

    肅王很快開了朝會,他一身龍袍皇冠器宇軒昂地坐在龍椅之上,滿面春風(fēng)得意。而方先野穿著紅色朝服,站在朝堂許多大臣之中,許多大臣臉上還掛著惴惴不安的神情,新皇上位總是要見血的,只是不知要拿誰開刀了。

    肅王殿下的心腹還在說著一些冠冕堂皇的套話時,殿外突然傳來喧嘩聲。年輕的晉王走在最前頭,許多仆人抬著步輦將奄奄一息的皇上抬入大殿之中,朝臣立刻炸了鍋,肅王也是驚詫萬分。

    晉王慷慨陳詞指責(zé)肅王試圖將皇上囚禁于皇宮之中,意圖謀害皇上謀權(quán)篡位,也不給肅王反駁的機(jī)會,徑直朗聲問皇上道:“父皇,兒臣所言可屬實?意圖囚禁殺害您之人,是誰?”

    皇上比之前離開金安寺時更加衰弱了,他有些艱難地抬起手指向肅王。

    “父皇可要兒臣為您誅殺此逆臣?”

    皇上慢慢地點點頭。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父皇這是受了小人蒙騙,是晉王你挾持父皇!”肅王煞白著臉在王座之上大聲駁斥著,命手下將晉王拿下。晉王也不相讓,他埋伏的人手與肅王的人手混戰(zhàn)起來,朝臣們驚叫著四處躲避。方先野跟著眾人奔走躲避,在柱子之后站定望向步輦上的皇上,這被病痛折磨許久的天子高舉的手落在了身邊,眼神疲憊而渾濁,慢慢地合上了眼睛。

    他撐到現(xiàn)在也就是為了這一刻的,做天子的人,大抵一定要看著自己的安排成真。

    然而在一片混亂的朝堂上,帷帳被撕裂,血流成河,尸體橫陳。并沒有人發(fā)現(xiàn)皇上已經(jīng)咽氣了,或許有人發(fā)現(xiàn)了,但此刻這并不是最要緊的事情。

    有人高聲驚呼,方先野轉(zhuǎn)過頭看去,只見肅王的身體以一個扭曲的姿態(tài)重重地落在地上,血從他的身下漫開沒過他墜落在不遠(yuǎn)處的王冠。這王冠肅王戴上也不過半個時辰,如今便染上了他的鮮血。

    晉王和他的手下高聲喊著什么,方先野并沒有太注意,他只是看向死不瞑目的肅王,肅王的眼神是望向皇上的。

    方先野覺得自己的心臟聒噪地跳動著,震驚和沉郁的情緒糾纏著他,他看著這人世間最威嚴(yán)之處最骯臟的混亂。

    正在這時一聲清脆的呼喊從混亂和血腥之中跳脫出來。

    “報!”

    跳入大堂中的士兵看到眼前的情形似乎也懵了,不過他還是盡職盡責(zé)地把剩下的話說完。

    “捷報!大梁贏了!幽州打下來了!”

    在嘈雜的議論人聲之中,方先野怔在原地,只覺得他的心落在了實處,終于能夠吐出一口濁氣。

    天元十五年三月,大梁在幽州撫見殲敵三萬,攻占幽州全境,同時豐州亦順利攻下�;噬像{崩,南都大亂兩月,紀(jì)王肅王身死。

    天元十五年五月晉王繼位,改次年年號為新和。

    天元十五年九月,大梁軍隊攻占青州,丹支求和。

    天元十五年十一月,皇上召天下兵馬大元帥段胥回南都,段胥應(yīng)召。

    第92章

    隱瞞

    星卿宮中,禾枷風(fēng)夷穿著淺青色的廣袖長袍,衣上有墨蘭紋樣,后背繡著二十八星宿圖,乃是星卿宮的春季宮服。他盤腿坐在一個紫檀木小桌后,一邊扔著銅錢一邊道:“老祖宗,你本來說半年的,可如今已經(jīng)一年多了,人家幽州都打下來了,你們鬼界的叛亂怎么還沒平息呢?”

    坐在他桌前的紅衣女子慢慢抬起眼眸,鬼氣繚繞之中,黑色的眼睫下一雙全黑的眼睛,如同深不見底的夜空。

    這一年間禾枷風(fēng)夷每次見到賀思慕的時候,她的雙目都是全然黑色的。她并不收斂身上的鬼氣,任那陰森而壓迫的氣氛在她周身游蕩,只要稍一接近便會為這強(qiáng)大的力量壓得喘不過氣來。

    老祖宗真是強(qiáng)。

    結(jié)果目前的情況還真是如此,兩邊僵持著且晏柯還逐漸式微。晏柯明明拿到了鬼王燈但是卻不知為何沒有能法力大增威壓眾鬼,只能拿著鬼王燈當(dāng)做旗幟來煽動心性不定的殿主。

    “魃鬼殿主和魋鬼殿主近來蠢蠢欲動,當(dāng)心豐州和朔州。”賀思慕淡淡地說道。

    “又有新戰(zhàn)場了?老祖宗一邊平著鬼界的叛一邊還要護(hù)著人界,可真是辛苦�!�

    禾枷風(fēng)夷話鋒突轉(zhuǎn),在正事里突然夾了一句揶揄:“所以你真不打算見段舜息一面了?”

    在賀思慕帶著刀子的眼神中,他舉起手道:“我就是問問,我答應(yīng)幫他帶話總要有個結(jié)果。而且你讓我找人保護(hù)他又不讓我提他,實在是好沒道理�!�

    頓了頓,禾枷風(fēng)夷放下手,正色道:“話說回來,我上次見他,他身體好像不太好�!�

    賀思慕眸光動了動,純黑的眼里沉著看不清的情緒,她站起身來低頭看著禾枷風(fēng)夷,微微一笑說道:“看來你還是太閑了,還有功夫操心這些事�!�

    說罷她也不與禾枷風(fēng)夷再多說,干脆利落地消失不見了。

    禾枷風(fēng)夷看著空空如也的房間,撐著下巴長長地嘆息一聲,他連個媒人的名頭都沒有,可從中撮合的事情做得可真是盡職盡責(zé),下次若去南都定要段胥好好招待他。

    身后房間的珠簾輕響,紫姬端著藥過來,坐在他身邊簡單道:“該吃藥了�!�

    禾枷風(fēng)夷嘆道:“紫姬啊,世上再也找不到像老祖宗這樣完美的好鬼王了,是吧?”

    紫姬認(rèn)真地想了想,然后點點頭。

    禾枷風(fēng)夷的手指在桌上敲著,他瘦削而面有病容,只有一雙眼睛是亮著的,全身的精神氣就靠這一點亮吊著。他似乎突發(fā)感慨,想要長篇大論一番。

    “以無夙愿的惡鬼之主來制約因深沉欲念而生的惡鬼,以短暫的壽命制約熒惑災(zāi)星強(qiáng)大的咒殺之力。這世間所有都被預(yù)先精心設(shè)計,環(huán)環(huán)相扣以平穩(wěn)運轉(zhuǎn)。紫姬,你覺得這樣好嗎?”

    紫姬秀美的面龐上總是鮮少有表情,她幽深的眼睛眨了眨,道:“你也說了,這世界平穩(wěn)運轉(zhuǎn)�!�

    禾枷風(fēng)夷哈哈大笑起來,他突然靠近紫姬,望著她的眼睛慢慢道:“所以我們沒有任何選擇的機(jī)會,都只是工具而已?你在人世間這么久,還是這么覺得的?”

    紫姬面對禾枷風(fēng)夷的逼視,終于低下眼眸將藥推向禾枷風(fēng)夷,輕聲道:“喝藥�!�

    禾枷風(fēng)夷看了她一會兒,恢復(fù)了平時嬉皮笑臉的狀態(tài)。

    “你明明知道喝藥于我無用,不如早點回去。”

    說完這句話,他還是端起藥碗一飲而盡。

    上次段胥班師回朝時還是跟在秦帥之后的將軍之一,這次他應(yīng)召回南都,已然是坐擁重兵的元帥了。

    史彪原本是很不想回來的,他一心想著老皇帝被他們忽略的使者和詔令,覺得一旦回南都就等同于要掉腦袋。但是段胥要回來他又勸不住,他念及自己那“我的腦袋還在脖子上就絕不讓段帥掉腦袋”的誓言,便也一咬牙要跟著回來。

    回來一路上史彪都神經(jīng)緊張,連沉英都忍不下去常去說些笑話安慰他,但說不了兩句史彪便會扯回來。

    “我們他娘的都打到胡契王庭眼皮子底下了,就差一鼓作氣把上京攻下來滅了那幫小雜種,這個節(jié)骨眼上停戰(zhàn)還把我們喊回來。丹支求和我們就和��?和什么和,他們還有什么本事?”

    段胥笑而不語。

    在他看來丹支還有什么本事不重要,重要是這南都的新皇心里打的是什么算盤。

    經(jīng)歷過一翻戰(zhàn)亂洗禮的南都在新皇登基之后又快速地重建,恢復(fù)了往日熱鬧的景象,一眼望去還新起了不少樓。段胥在這熟悉又陌生的南都中受到了新皇的噓寒問暖,盛情款待,各式接風(fēng)洗塵宴赴完,賞賜功勛拿完,朝會密談?wù)勍辏务惚忝靼琢嘶噬闲睦锎虻氖鞘裁此惚P。

    “皇上剛剛繼位年歲又輕,自然想要打敗丹支,建功立業(yè),青史留名。只不過他更希望率軍滅亡丹支的那個人不是我。”

    段胥穿著夜行衣坐在方先野府上,悠然地喝著他的茶說道。

    “我爹是杜相一派的,之前支持的是肅王�;噬虾兔C王鬧到血濺金鑾殿,他看我自然是一千一萬個不放心,定不希望我攻破上京添上一筆滅亡丹支的功績。只是我如今在北岸連得五州有功于朝,他明面上還要對我客客氣氣的。”

    一年多沒見,方先野變得沉郁了些,他低眸摩挲著茶杯,眉頭皺著,有些心事重重。他抬眼望向段胥,道:“那你還打算回前線么?”

    段胥笑起來:“當(dāng)然。那些戰(zhàn)車、戰(zhàn)法還有將士都與我磨合多年,換了別人恐怕效果便大打折扣�!�

    說罷段胥又指了指北方,道:“他以為北邊那些胡契人是真心求和?我太了解他們了,他們就是戰(zhàn)死到最后一個人,也不會輕易投降,這大概只是緩兵之計�!�

    “就是因為你太獨了,先皇和如今的皇上都對你沒法放心。”看著段胥臉上的輕松自得,方先野忍不住提高了聲音,他說道:“你在軍隊的地位不可替代,那軍隊是你的還是皇上的?南都亂成一團(tuán),你在北岸有糧有兵有甲自顧自地打你的仗,完全不需要仰賴朝廷,那朝廷又何以掌控你?”

    段胥有些詫異地看著方先野,他不太明白方先野為什么會如此生氣,以至于露出迷惑的神情。

    方先野自知失言,他揉揉太陽穴,道:“你……要藏藏你的鋒芒,不能外露至此�!�

    段胥笑起來,他靠在桌子上撐著下巴,淡淡道:“有道是將能而君不御者勝。他們懂戰(zhàn)局么?聽他們的我還打什么仗�!�

    方先野只覺得頭疼,心煩意亂。

    段胥是肆無忌憚的瘋子,沒人能讓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他向來遇神殺神,遇佛殺佛。但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像他這樣處事的。

    他方先野就不可以。

    段胥仍然自顧自地說道:“我無妻無子,段府除我之外無人入仕,丹支滅了之后只要我消失皇上不就沒了心頭大患?他大概還要裝裝樣子悼念我,優(yōu)待段府�!�

    “你還想著以后去找你那惡鬼夫人?”

    聽到方先野這樣說,段胥沉默了片刻,笑道:“對啊,簡直迫不及待。”

    桌上的燭火安然地燃燒著,室內(nèi)光線昏暗。段胥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他的茶碗,轉(zhuǎn)頭望向方先野,岔開話題道:“你那邊怎么樣了?皇上對紀(jì)王一黨的態(tài)度曖昧,我看清算并不至于連累到你,但是他也不會重用紀(jì)王的人�!�

    皇上在朝中的一番任命調(diào)撥,都是在為自己黨內(nèi)的人或純臣鋪路,想來之后是要著重培養(yǎng)這些勢力。

    方先野沉默了片刻,低聲道:“慢慢來吧。”

    上個月里宮中傳來消息,趙公公突發(fā)惡疾去世。說是惡疾,說不定也是在宮內(nèi)權(quán)力斗爭中被暗害了,聽說事出突然趙公公并沒有留下只言片語。如今段胥已經(jīng)回到南都,皇上看起來是找不到由頭打壓段胥的樣子,應(yīng)當(dāng)是不知道這一道密旨的存在。

    所以這道密旨,如果他不說,或許便會在這世上銷聲匿跡。

    “先野,你今天看起來有些心緒不寧?發(fā)生什么事情了嗎?”段胥叩叩桌子,將方先野從思緒中拉回來。

    他望向這個意氣風(fēng)發(fā),仍如同十四歲那樣眼光明亮的朋友,突然生出一種焦躁和厭惡。他也無法辨明那焦躁和厭惡是對于段胥的,還是對于他自己的。

    “段舜息,你就沒有想過若有一日我背叛了你,你該如何?”

    話一出口方先野就有些后悔,而段胥睜大了眼睛,笑意還掛在臉上沒有消失。在片刻的寂靜之后,段胥很快又笑起來,眼神澄澈眉眼彎彎。

    “背叛便背叛罷,我想從你這里得到的原本也不是忠誠。人總要為自己相信的事情或人付出代價,不是嗎?”

    方先野怔了怔,繼而沉默了。

    段胥面色嚴(yán)肅起來,他問道:“先野,你是不是需要幫助?”

    方先野慢慢地?fù)u了搖頭。

    段胥還想要說什么,不過他還沒說出口便臉色一變,捂著胸口彎下腰去,鮮血毫無預(yù)兆地從他的口中涌出,濺在地上沿著磚縫間蔓延。他極力地壓低聲音咳嗽著,血還斷斷續(xù)續(xù)從他的唇角落下。

    方先野震驚地看著段胥神色如常地以衣袖擦擦嘴角,這人甚至還笑起來,指著這灘血跡對方先野說:“完了,你明天要怎么解釋你房里憑空多出一灘血?”

    方先野眉頭緊皺,他抓住段胥的袖子嚴(yán)肅道:“段舜息,你這是怎么了?”

    “生了點小病,臟腑時不時出點血,沒什么大礙�!倍务爿p描淡寫地拍拍方先野的胳膊,從椅子上站起來時還略微晃了晃,幸好方先野眼疾手快地把段胥扶住。

    “你要怎么回去?翻墻嗎?”方先野問道。

    段胥理所當(dāng)然地點點頭。

    方先野看著段胥前襟和臉上的血,嘆息一聲道:“亥時了,路上行人不多,也沒人盯著我的宅子看,你從偏門走吧。”

    段胥不由得笑起來,道:“方汲啊方汲,想不到有一天我能走門離開你的宅子�!�

    十四歲到二十四歲,他們之間的交往都在人們的視線之外的黑暗里進(jìn)行。

    方先野送段胥從偏門離開方府,這個友人敏捷的身姿消失在寂靜無人的街道上,即便已經(jīng)看不見他的身影了,方先野還是沒有走。北風(fēng)呼嘯著穿街過巷,他卻仿佛完全感覺不到寒冷。

    他到底還是沒有對段胥說出那道密旨的事情。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能說出來。原因仿佛是關(guān)在漆黑盒子里的怪物,出于莫名的恐懼,他也不敢看得仔細(xì)。

    那名為方先野的漆黑盒子。

    在街邊卻有一人吃驚地看著這一幕,心里猜測著方先野在夜晚送走的這個身上染了血跡的蒙面人究竟是誰。

    第93章

    尺熱

    雖然從方先野那里出來時段胥走了門,可是回到段府他還是得翻墻。待段胥從墻上輕手輕腳地落在院子里時,意料之外地和段靜元對上了目光。

    “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大眼瞪小眼片刻后,段胥奇道。

    段靜元則提著燈跑過來,同樣驚道:“我想起我的菊花酒少放了一味料……不對,這么晚了你這副打扮,跑哪里去了?”

    她一湊近便看見了段胥衣襟上的血跡,臉色唰的一下白了,抖著唇道:“三哥……你……你去殺人了?”

    段胥不禁笑起來,他好整以暇地往他的院子走,順手拍拍段靜元的頭:“不是,那是我的血。”

    段靜元立刻跟上了段胥,她問道:“那你受傷了嗎?你到底去干什么了��?”

    段胥搖搖頭,以手指放在唇上道:“秘密。”

    段靜元氣得鼓起了腮幫子,跟著段胥走進(jìn)他的皓月居,邊走邊說:“你這次別想再糊弄我,你要是再不跟我說,我就去告訴爹爹……”

    她還沒說完,便看見段胥的步子慢下來,他似乎晃了晃繼而毫無征兆地一頭栽倒在地,發(fā)出噗的一聲悶響,便一動不動了。段靜元怔了怔,小聲道:“哥,你可別想唬我啊,你別裝了快起來!”

    段胥緊閉雙目地躺在院中的石板上,燈火之下依稀可見面色蒼白,像是一塊要碎的白玉。

    段靜元便慌了手腳,她放下燈籠抱起段胥,喚道:“三哥,三哥你醒醒!”

    段靜元急得站起來就想去喊人,但是看到她三哥一身夜行衣又覺得不能驚動爹娘,在她猶豫地望向院門時,突然感覺到一股陰冷的氣息,再轉(zhuǎn)回目光時便愕然地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高挑美麗的女子站在段胥身邊,身著紅白交疊曲裾三重衣,額際銀穗搖動。北風(fēng)蕭蕭,燈影幢幢,她身上的陰森鬼氣比北風(fēng)還冷三分。

    段靜元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有些結(jié)巴地說:“賀……賀小……賀姑娘。”

    賀思慕周身的鬼氣迅速收斂,她的眼睛恢復(fù)黑白分明,繼而微微點頭算是應(yīng)答段靜元這句招呼。她低眸望了段胥片刻,嘆息一聲微微抬起手,段胥的身體便憑空被提起來,她于是接過段胥的手臂將他架在了肩上。

    段胥的額頭抵在賀思慕頸間,他迷糊地伸出手去摟住她的脖子,閉著眼低聲道:“賀思慕……”

    賀思慕瞥他一眼,便轉(zhuǎn)身向他的房間走去,房門自動打開。段靜元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身后,便看見賀思慕把段胥放在了床上,她手指一挑,他身上的衣服便自動剝落下來,露出傷痕交錯的肩膀和胸膛。

    段靜元驚道:“賀……賀姑娘你在……干什么?”

    “換衣服,總不能讓他穿著這身夜行衣�!辟R思慕淡然道,并轉(zhuǎn)頭吩咐段靜元:“去喊大夫�!�

    段靜元咬咬牙,轉(zhuǎn)身去拎起她的燈去找大夫了。她一面想著那可是只鬼啊,她怎么能把三哥留在鬼的身邊呢?一面又想著三哥做夢都在喊人家的名字,她還操哪門子的心,說不定就算被賀姑娘吃了三哥也求之不得。她胡思亂想著把大夫帶過來的時候,房間里已經(jīng)沒有了賀思慕的蹤影,而段胥換了單衣躺在床上蓋著厚厚的被子,額頭上放著浸濕的臉帕,閉目疲倦地昏睡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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