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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正在她這樣思索之時,明珠的光線突然到了頭,心燭的光線范圍之下,照亮了一截直直指著她的劍尖,寒光四射。

    是破妄劍。

    賀思慕停住了步子,那劍一寸寸進入光線范圍內(nèi),一寸寸逼近她的咽喉,她看見一雙黑色的靴子踏入光明中,隨之而來的是黑衣圓領(lǐng)袍,束發(fā)高馬尾,黑銀抹額的少年。

    他衣服的黑色深一塊淺一塊,一直斑駁到臉上,應(yīng)該俱是一路殺過來的惡鬼鮮血。頭上戴著的帷帽不知去了哪里,露出他英俊銳利的面容和一雙深色的眼睛。那雙眼睛便如他殺到興起時一般,光芒散得毫無焦點,如同瘋狂翻涌的無盡汪洋。

    賀思慕想,她低看九宮迷獄并且高看段胥了,他還是陷入了幻境里。

    但也不完全是,他似乎能感知到她,畢竟他還能拿著劍準確地指著她。

    賀思慕不知道他所見所聞,更不知道此刻他眼中的自己是什么。她只是將明珠放在自己懷里妥帖收好,然后抬眸看著那沒有焦點的眼睛,喚道:“段胥。”

    話音落下的瞬間,段胥的破妄劍抵住了她的喉嚨。

    段胥并非惡鬼,她不能以名字召喚他,但是她卻覺得他的名字對他來說就像一個咒語。他曾無數(shù)次重申,無數(shù)次要求她這樣叫他的名字。

    “段胥,我是賀思慕�!�

    賀思慕并沒有躲避,任破妄劍在她的脖子上破開傷口,引出鮮血,折損她的法力。她一字一頓道:“段小狐貍,醒醒�!�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劍身,蒼白而灰暗的手中流出暗紅的血液,順著劍身一路流過劍上刻著的“破妄”二字,那字便隱隱發(fā)出光亮。

    她在心里說,破妄劍,既然你選擇了他,就再渡他一次罷。

    段胥血紅的眼眸似乎顫了顫,他閉上眼睛仿佛極力在擺脫著什么,又睜開眼睛。

    抵在賀思慕喉嚨上的劍慢慢放下來,他似乎還在幻境里,迷惑而又脆弱地踉蹌著,像是聽懂了思慕的話,又像是沒聽懂。

    “賀思慕�!彼卣f道。

    “嗯�!�

    “賀思慕�!�

    “是我。”

    他一步一步走近賀思慕,低聲地叫著她的名字,目光穿過了她的身體,不知道落在幻覺里的哪個地方。

    段胥踉蹌地走到她面前,停頓了一下,伸出手如同盲人一般,摸摸索索地試探著碰到了賀思慕的胳膊。

    然后他的手順著她袖子光滑的絲料一路向下,握住她低垂的手腕,再包裹住她的手,然后一根根手指相交錯,十指相扣地與她的手相握。

    賀思慕的手剛剛才被破妄劍劃破,指間全是鮮血,染紅了他的手。

    “這是在干什么?”賀思慕看著他們相握的手。

    她并沒有期望段胥的回答,卻聽見他低低地回復(fù)她:“在……握住你的心臟�!�

    他抬起眼睛,血紅的雙目里好像凝起了一絲微弱的光。他輕輕地笑起來俯身抱住了賀思慕,如同那天偷襲敵營般卸了滿身力氣,將這個沉重的身體托付于她。

    “你是真的賀思慕,沒有脈搏,血是冷的,而且你的身上,有我的沉香味兒�!彼�。

    賀思慕拍著段胥的后背,他的額頭抵在她頸側(cè)。她看著近在眼前的生門,心想若再晚來片刻,他或許就能摸到生門口,說不定能真能憑著一己之力重燃心燭。

    “是的,我來接你�!彼p聲說道。

    “你來接我?”段胥重復(fù)了一遍,他把頭埋在賀思慕的脖頸處,低低地笑了一聲。

    “真好,賀思慕來接我了。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有人來接我呢�!�

    他這句話說完,賀思慕便聽見破妄劍落地的聲音,他的胳膊從她身后落下來。賀思慕順著他身體滑落的趨勢半跪在地上,撐著他的肩膀,明珠在他們之間發(fā)出明亮的光芒,符咒快速運轉(zhuǎn)著。

    她手里的心燭跳了跳,藍色的火焰從中分開,變成一半藍色一半紅色,奇異地一同燃燒。

    方才晏柯說,她將心燭分給段胥時,若段胥還是醒不過來便會將她的心燭一同湮滅。但她從來沒有擔心過這件事,仿佛相信四時更替晨昏變換般認為他會醒來。

    這小將軍出現(xiàn)在她身邊只有很短的一段時間,相比于她漫長的生命便如同洪流里的一滴水。

    但是她卻能看清楚這滴水里他的倒影,寫著“心念如石,神佛不懼”這八個字。

    第51章

    夢醒

    那日她和晏柯在九宮迷獄的生門外等著,在商量若是賀思慕出不來,該怎么編一套說辭應(yīng)付其他殿主們時,便看見賀思慕帶著那少年從生門內(nèi)走了出來,賀思慕的心燭上居然還真的燃灼著兩團火。

    姜艾著實是大吃一驚,心說這少年真是命硬。

    但是進了九宮迷獄,怎么可能毫發(fā)無損?這少年出來之后便一直昏迷著,不停夢囈,一身一身出冷汗,她從外面火速請來的大夫說他高燒不退,但身上沒有什么傷口,病因當在心。

    也不知這少年迷失在九宮迷獄之時都看見了什么。

    這可是麻煩,病在身上還好治,病在心里可難辦,這滿城的惡鬼哪個心里沒點兒毛��?自己都治不好更別說治別人,連醫(yī)術(shù)高明的大夫也束手無策,姜艾心道這錢真是白花了。

    這孩子怎么說也算是為了救她才落難的,姜艾就時常去探望他。這段時間賀思慕?jīng)]辦朝會,把處理公務(wù)的地方從大殿挪到了這孩子的房間里,姜艾每次去的時候便看到賀思慕在一邊淡然地看折子,而少年則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緊緊皺著眉頭。

    他似乎陷在噩夢里,偶爾會揪緊被子想要發(fā)出呼喊,但是那聲音就被扼在喉嚨里,總是不成音調(diào)。姜艾仔細辨別了一下,覺得他仿佛是在求救。

    這個好看的孩子是怎么回事,連求救都發(fā)不出聲音,讓人怪心疼的。

    她有幾次聽到這孩子終于發(fā)出了清晰可辨的聲音,都是在喊“賀思慕”,每當這個時候賀思慕就會放下折子走到他身邊,握住他的手與他十指相扣。這孩子便安心地松了眉頭,平靜許久。賀思慕偶爾會幫他擦擦汗,或者幫他把凌亂的衣服理理整齊。

    有一次賀思慕看著他們相握的手出神,然后有一絲了然地說道:“他竟然是為了這個動心的么�!�

    姜艾立刻好奇地問道:“動心?為了什么?”

    “十指連心�!�

    賀思慕給了姜艾一個她聽不懂的答案。姜艾明白這實在不是一個追問的好時機,便只是勸道:“我看這孩子長得挺好看,對你也是真心,心燭熄滅前還在跟我說,若他能活著出來便要我告訴他你的過往。你要不就收了他做情郎?我瞧著你之前遇到的那些,許多還比不上他罷�!�

    賀思慕沉默了片刻,長長地嘆息了一聲。

    段胥在休養(yǎng)了十日之后,終于從顛顛倒倒翻來覆去的噩夢中醒了過來,那時賀思慕并不知曉,只是聽見他喚“思慕”便又走過去握住他的手。

    沒想到段胥愣了愣,因為大病而越發(fā)漆黑的眼睛眨了眨,把她的手握緊的同時笑道:“我生病了,就有這么好的待遇么?”

    賀思慕才意識到段胥的神志清醒了,她舒了一口氣,讓鬼仆去喊姜艾請的大夫來。因為他將她的手握得太緊,她猶豫了一下,終究是沒松開。

    從前她見段胥總是笑嘻嘻的,甚至有些厭煩,如今卻覺得還能看見他笑便很好。

    大夫說段胥清醒了就好,忙不迭地開了幾副調(diào)養(yǎng)身子的藥。這年過半百的大夫笑得嘴角就沒下來過,看起來比誰都高興。與其說是醫(yī)者父母心,倒不如說是終于不用擔心自己救不回人會被這群惡鬼吃掉了。

    段胥坐在床上靠著床背,面色蒼白地捧著藥碗,他看了那黑色濃稠的藥汁半晌,轉(zhuǎn)過頭對賀思慕說道:“我實在是沒有力氣,能不能請王上屈尊來喂我一下?”

    坐在房間里看折子的賀思慕抬起頭,示意要鬼仆去喂他,段胥卻不把藥碗給鬼仆,望著她說道:“你若是以后跟我換了味覺就會知道,我特別怕苦,這個藥的味道一聞就苦極了�!�

    他天真無邪地眨著眼睛,賀思慕瞪了他一會兒,揉著太陽穴把鬼仆屏退,走到他身邊接過他的藥碗。她面無表情地舀了一勺,對他說:“張嘴�!�

    段胥乖巧地張開嘴,被她塞了滿滿一勺,然后眉頭緊緊地皺在了一起。

    他似乎是真的怕苦。苦是個什么味道,有這么可怕嗎?

    賀思慕想下次讓姜艾的廚子弄點兒蜜餞來罷。心里這么想著,她卻說:“怕癢又怕苦,你是不是在幻境里看見被追著撓癢喂藥了。”

    段胥笑出聲來,眉眼彎彎一派澄澈。他搖搖頭,笑意含在眼睛里,慢慢說道:“你想知道我看見什么了嗎,你想知道,我就說�!�

    賀思慕放下藥碗看著他的眼睛,她想這個時候應(yīng)該說我對你的過往不感興趣,你不想講就別講了,所以你也別探聽我的過往。

    但是,她確實想知道。

    他在噩夢中掙扎這么久,他所經(jīng)歷的應(yīng)該不只是他告訴她的那些。

    所以賀思慕保持了沉默,段胥便當她默認,他靠著床背想了一會兒,低聲說:“我之前告訴過你,我在天知曉的時候,出師之前就幫大司祭和王庭做過一些事情,因為那些事情了解了王庭的情況,手上沾了更多鮮血�!�

    “嗯�!�

    “那個時候大司祭得到一個預(yù)言,說在上京附近六州之地,有個八月初七出生的人,與惡神相通,與蒼神對立,使王室衰微,危及丹支統(tǒng)治。于是天知曉受命,替大司祭在預(yù)言范圍內(nèi)搜尋八月初七出生的身有異兆的人,并且審問和行刑。我們大概抓了有……幾百個人罷�!�

    段胥低眸,他蒼白的手指交握,又分開,再交疊。這是他思考時的習慣,但是他現(xiàn)在并非在思考,而是說服自己去回憶。

    “有男人有女人,大人和孩子。大司祭相信殘忍而漫長的死亡會讓他們斷開和惡神的聯(lián)系。所以他們有的被倒吊起來,從雙腿之間一點點鋸成兩半,有的被活生生抽出腸子在木架上一圈圈卷上去……這些刑罰都在天知曉當著我們所有人的面執(zhí)行,被行刑的人中有許多還是我抓回來的。那些人死的時候,我的同期們就會歡呼以慶祝惡神的潰敗�!�

    頓了頓,段胥輕笑了一聲:“因為我是我們那一期最優(yōu)秀的弟子之一,有時候他們會讓我親手,去行刑�!�

    他的話在這里停下來,然后是漫長的沉默。

    “韓令秋也親手去行刑過,我給他灌了消除記憶的湯藥,他應(yīng)該這輩子都記不起來了罷。挺好的,忘了好,永遠也別想起來了。”段胥淡淡地說。

    賀思慕舀著碗里的藥汁,問道:“那你怎么不忘了?”

    “如果連我也忘了,還有誰能記得他們。”段胥抬起眼睛看向賀思慕,他問道:“那些人死得很痛苦,他們會變成惡鬼嗎?”

    “孩子被虐殺易成惡鬼,是因為涉世未深生愿太強。成人被虐殺的話,若是對世間留戀不深,并不會變成惡鬼。”

    段胥松了口氣,他道:“那就好,仇有一個人來報就好了�!�

    “無論你在與不在,大司祭和天知曉有這樣的決斷,他們都是要死的。你沒必要把他們的死都抗在身上�!�

    段胥沉默了一會兒,他的眼睫有些顫抖,他幾不可見地笑了一下。

    “思慕,我的生辰就是八月初七。”

    天知曉的孩子大多數(shù)是孤兒,沒幾個知道自己的生辰,進天知曉的時候也不會特別詢問這件事,因而整個天知曉內(nèi),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也是符合獵殺條件的人選。當他把那些與他生辰相同的人抓回去,看著他們被行刑的時候,他總是惶惶不安地想大司祭和天知曉在找的人是不是他。

    可是他也沒有通神的能力,他甚至不信有神。

    他在這種疑惑中積攢力量,終于能夠脫離天知曉,一路躲避各種搜查追逐回歸大梁,卻在時隔五年之后,賀思慕邀請他結(jié)咒時恍然大悟。大司祭所說的那個“惡神”,原來指的是鬼王。

    多年的疑惑終究得解,那個預(yù)言中所說的人真的是他。

    所有那些在他面前慘死的人,他們所有人,替他而死。

    既然如此,他想無論這世上是否有神,神的旨意究竟為何,他也必定要讓這個預(yù)言成為現(xiàn)實。

    賀思慕知道段胥想說的是什么,她看著他陷入回憶中的神情,想到這個畫面似乎有點熟悉。于是她伸手去拍拍他的臉,說道:“醒醒,噩夢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就像很久以前,他對她做的那樣。

    段胥的眸光閃了閃,他問道:“結(jié)束了嗎?”

    “結(jié)束了。現(xiàn)在你是我的結(jié)咒人,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讓你經(jīng)歷這樣的噩夢,我不會允許�!�

    賀思慕輕輕笑了一聲,她舉起勺子,和顏悅色道:“張嘴,吃藥。”

    “……”

    段胥皺起眉頭,他的臉上又浮起笑容,他委婉地表示:“這也是噩夢的一部分�!�

    “我說的是沒有任何人能讓你經(jīng)歷噩夢,我是鬼,不在此范圍內(nèi)。”賀思慕笑瞇瞇。

    段胥于是苦著臉,捏著鼻子把這碗藥一點點喝下去了。

    隔天姜艾詢問賀思慕能不能把她的過去告訴段胥時,賀思慕終于松口同意了。一貫愛看熱鬧的姜艾開心不已,立刻就跑過去跟段胥聊起來。姜艾從她去吃賀思慕的滿月酒一直說到前鬼王去世,他們合力平叛,四百年的過往從太陽初升一直聊到夜幕降臨。

    賀思慕并不在場,但是她看著這個時間,就大概知道姜艾把所有的事情都抖摟干凈了,不禁感到做人時那種“疼痛”的感覺又回到了她腦子里。

    又過了幾天,段胥能夠下床自如地活動時,賀思慕去找了他。

    這天天氣有些陰沉,春末夏初的時節(jié),仿佛是大雨將至。賀思慕帶著他從王宮的后門而出,來到虛生山的后山腰。這里背對玉周城正對人世,終于能看見一些黑色的瓦片,來來往往的凡人們和裊裊炊煙。

    在這虛生山后山腰上,青翠的草地間一字排開二十二個墳冢,所有墳冢都沒有墓碑只有墳包,每個墳冢邊都種了一棵樹,二十二棵樹種類各異。

    賀思慕在這些墳冢間站定,她對段胥說道:“這四百年里我曾有過二十二個愛人,這是他們的墳。有的有尸骨,有的只是衣冠冢。他們大多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與他們相處的時間,最長的不過斷斷續(xù)續(xù)的二十年。”

    她把他們之間的過往,葬在這面對人世的鬼城之中。

    賀思慕指向第一個青草離離的墳,說道:“這是我父親還沒灰飛煙滅時,我喜歡過的第一個凡人,當時我們游歷到哪里他就跟我到哪里,即便他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也從沒有退縮過。他叫……”

    賀思慕的聲音在此停頓了。風吹著她的長發(fā)和衣袖飄飛,她便維持這個狀態(tài)皺著眉頭認真思考了很久,才無奈地說道:“不記得了。曾經(jīng)我也很喜歡他的,但是我現(xiàn)在,連他的名字都喊不出了�!�

    段胥的眸光閃了閃,定定地望著賀思慕。他唯一為之動心的這個生命漫長的姑娘,穿著一身她自己都看不出顏色的銹紅曲裾,神色淡淡而又決絕,他好像已經(jīng)知道她要說什么了。

    “薄情也好,無情也罷。段胥,我就是這樣的惡鬼,我的生命以千百年為計,時間會消磨一切�?傆幸惶煳視B你的名字都記不起來,更別說你身后那些波瀾壯闊的過去,和我們之間的回憶。我的父母親人與我朝夕相處近百年,近來我想象他們的樣子都有些模糊了,你又能陪我多久呢?若你不幸變成惡鬼,我甚至完全不會喜歡你。到了最后,你也只是我千百年生命里一點微小的漣漪罷了�!�

    段胥想說些什么反駁,但是在他出聲之前,賀思慕便說:“你甘心嗎?”

    她很聰明,知道他說不出“甘心”二字。

    段胥只是深深望著她的眼睛,賀思慕便笑了笑,在風雨欲來的天氣里像是某種堅固而不祥的預(yù)兆。

    “你好像是非常認真地在喜歡我,所以我也要認真地拒絕你。段小狐貍,你有你的夢想,你這二十年不到的光陰活得太苦了,以后該活得幸福才是。你會遇見更喜歡的姑娘,娶妻生子,有美滿的家庭和可以依靠的親人。天知曉是你二十歲之前的噩夢,就不要讓我成為你二十歲之后的噩夢了。”

    第52章

    歸去

    段胥垂下眼眸,低低地說:“噩夢?”

    她曾經(jīng)故作嬌弱、試探、威脅、傲慢、冷靜地同他說話,她的語氣還是第一次這樣溫柔。不是以鬼王、結(jié)咒人的身份,而是以一個獲得真心者與交付真心者交流。

    段胥抬眼看向她,看著她平靜溫和的眼眸,他問道:“你讓我看到的這個惡鬼的世界,也是交易嗎?”

    “不,是答謝。因為你讓我感覺到的人世比我意料中的還要好很多,所以這是給你的答謝�!�

    “我聽說你親自去九宮迷獄救我,我陷入昏迷的這段時間你一直待在我的房間里,若我喚你,你便去握住我的手�!�

    “不必道謝,我把你帶入了鬼域,這是我應(yīng)當做的。”

    “我親吻你,擁抱你,你都不曾真的懲罰我。你明知很多事情我并不是不能自己做,但是只要我請求你,你總是會心軟。”

    “你確實很會撒嬌耍無賴�!�

    “你不要避重就輕�!�

    “我避什么重就什么輕了?”

    段胥上前幾步,在呼吸相聞的距離里逼視著她的眼睛,一字一頓道:“你對我,真的沒有一點喜歡?”

    賀思慕望著這雙她很喜歡的,明亮的眸子。他的眼眸含著一層水光,細細地顫抖著,里面有令人驚心的情緒和渴求,告訴她這是一個對他來說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

    他在所有可怖的幻境里,噩夢里,或者敵人面前總是堅定自信又狂妄,有一種自毀式的強悍�?墒俏ㄓ性谒拿媲�,在喚她的名字時,他仿佛獻上脖頸,袒露腹部的野獸。

    賀思慕還記得他在幻境里終于清醒過來的時候,他一遍遍地喊著她的名字。他說,真好,賀思慕來接我了。

    聲音虛弱又篤定,仿佛賀思慕對他來說,成為了可以替代“段胥”,在重重幻境中喚醒他的咒語。

    他偷襲敵營那天,渾身浴血癱坐在地向她伸出手時,她看出他仿佛在渴求什么,但是她不明白那渴求的含義,當時或許他也不明白。如今她漸漸意識到他不僅是向她伸出手,他是把他的心臟捧給了她。

    那一顆支離破碎,千瘡百孔,被他自己撿起碎片粘合整齊,帶著無數(shù)陳年舊疤熱烈地跳動的心臟。他把這顆心臟交到了她的手里。

    從此之后他望著她的目光總是在說,你可以很輕易地傷害我,我把這樣的權(quán)利交付給你。

    姜艾問過她,你對他這么好,為什么不答應(yīng)他,你在怕什么呢?

    她堪堪反應(yīng)過來,她居然是在害怕。她怕自己捧不住這顆心,讓它從她手中掉落在地粉身碎骨,而這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這個少年是這世上對她來說最特別的,獨一無二的凡人,她想從這人世的苦難中保護他,讓這顆心不要再添新疤。對于凡人來說最好的一生,莫過于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兒孫滿堂,壯志已酬,而不是和惡鬼糾纏不清。

    她要把這顆心好好地還給他。

    賀思慕輕輕笑起來,伸出手去戳段胥的肩膀?qū)⑺七h。

    “你不在我考慮的范疇內(nèi),我也不想考慮。畢竟過不了多久,我就會連你的名字都忘記了�!�

    段胥的眸子顫了顫,像是有什么東西落在地上,裂開了一道道縫隙。

    賀思慕便伸出手去捂住他的眼睛,他沒有躲,任她冰冷的手覆蓋在他的眼眸上。

    段胥在一片黑暗中聽見賀思慕說道:“想哭就哭罷,不過別在我面前哭了。你是我唯一有過的結(jié)咒人,我希望你所有的愿望都可得償,但是我是你不可能實現(xiàn)的心愿,你把我從你的愿望里去掉罷�!�

    她慢慢地把手從他眼睛上放下來,他的眼睛顏色變得很深,隱隱浮現(xiàn)著水光。不過他沒有哭,只是睜著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她。

    她不想看他哭,他就真的沒有流淚。

    賀思慕的手劃過他的臉龐,落在他的肩膀上。她笑得燦爛,說道:“希君生羽翼,一化北溟魚�!�

    說完一道驚雷響起,她的手在他的肩頭瑟縮了一下,然后收回袖子里。她往后退了兩步,然后轉(zhuǎn)過身去離開了,步子不快不慢,紅色的衣裙從青翠草地上拂過,并沒有回頭看他。

    段胥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消失在山邊,然后他抬頭看了一眼陰沉的天,輕笑著說:“原來她怕雷聲�!�

    他又多了解了她一分。

    偏偏在這個時候。

    段胥咬緊了嘴唇,滿眼通紅卻沒有流淚。他就這樣在原地沉默了很久,開始飄雨的時候他走到第一座種了楓樹的墳冢邊上,他蹲下來看著那個墳冢,露出個甚至可以稱得上明朗的笑容,說道:“她可真是個混蛋,是罷?”

    姜艾和晏柯遠遠地看著這一幕,姜艾抱著胳膊嘆息道:“右丞大人這算是如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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