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青年緊緊箍著她的腰,他橫沖直撞,光貼著不夠,還要往里鉆,可馮玉貞此刻六神無主,哪兒放松地下來,牙關(guān)不自覺咬緊。
崔凈空不著急,他一下癡迷于這種口舌交纏的感覺,伸出舌尖,新奇地一點一點描摹她豐潤飽滿的唇珠,只把那一處舔得水光瀲滟、紅艷發(fā)腫。
第34章
我陪你睡
馮玉貞太害怕了——大抵是因為恐懼作祟,所以才半推半就,沒由得去細想,便把兩片軟唇仰起,尋求一個暫時的庇佑之所。
可等到崔凈空真的覆上來,咬著她廝磨,甚至裹住她的下唇,沒輕沒重地一吮——
背脊上飛過一陣要命的酥癢,兩人唇齒間水聲靡靡,她聽得耳熱,本來就使不出力氣的腿更是成了擺設。
青年親得又急又兇,馮玉貞羞臊,不自覺后仰,腰身卻被手臂牢牢卡住,動彈不得。等他總算舍得放開,寡嫂已經(jīng)被他整個提溜在懷里,清秀白皙的臉頰被親得紅撲撲的。
崔凈空目光晦暗,落在被她紅艷的嘴唇上,本想順著她松松束起的長發(fā)安撫,卻不料觸到她的后頸,入手細滑微涼,他不可自制地滯留在那兒,揉捏著那一小塊皮膚,垂眸問道:“好些了嗎?”
馮玉貞伸手摸了摸發(fā)麻的嘴唇,一夜驚魂勉強被旖旎沖散了一半,她并不知自己的眼睛里還含著迷離的霧氣,眼圈叫對方惡劣地吻紅了,崔凈空看得心癢,又低頭在她腮上啄了兩下。
這么下去真是沒完沒了,馮玉貞生出些惱羞成怒,這人頂著一張不食人間煙火的臉行此種浪蕩子的行徑,干脆側(cè)過臉,避開他將將要落下的唇。
趕忙拋出話頭,到底還是一直為那個醉漢的事提心吊膽,問道:“……他怎么樣了?沒被旁人瞧見罷?”
崔凈空才收住攻勢,掃一眼她不自然的神態(tài),把人牽到椅子上坐下,才緩聲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馮玉貞之前只粗粗把臉擦了個大概,手上殘余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凝固,崔凈空沾濕帕子,給她一點點探入指縫擦拭干凈,馮玉貞伸著手,仍心神不定,又出聲躊躇道:“空哥兒,倘若衙門派人來查……”
這與上回她默許崔凈空傷人的情形大不相同,今晚上不過一時失手,她和崔凈空便一齊背負上了一條活生生的人命。
馮玉貞老實巴交兩輩子,只有遭別人欺負的份,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也會成為手上沾血的那個。
崔凈空不慌不滿探進她袖口,將濕帕子順著手腕轉(zhuǎn)一圈,只輕描淡寫道:“若來了捕快,嫂嫂只需咬死稱沒見過他。一個無家可歸的地痞醉漢,興許酒后觸了誰的霉頭,或只是絆到石頭,不慎一頭栽進水里,總歸是夜黑風高時的事,誰知道呢?”
他捧著女人這雙干凈的手,這才滿意,開口欲打消她的疑慮:“那個畜牲先對你欲圖不軌,倘若沒有你這一刀,我也要取他性命,他活到頭了,合該交代在這兒�!�
是這個道理,馮玉貞稍安定下來,瞥見他一身風塵仆仆,衣角現(xiàn)下除了泥還沾著血,這才記起自他走后不過十來天,怎么今夜早早回來了。
聽她問,崔凈空忽地低下聲,抬眼回她,每個字好像敲在她心上:“我想見嫂嫂�!�
這聲嫂嫂和他直白的訴說交織在一起,馮玉貞怔怔望進他眼里,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穿的還是自己做的那件月牙白袍。
眼睫扇動,繼而低下頭,她想,倘若崔凈空并非是她的小叔子,恐怕也不會如此叫人為難。
想要伸手解開他們之間的繩結(jié),解不開,甚至于一旦脫離這層薄弱的關(guān)系,兩人便自始至終再無交集。明明心知肚明,卻仍要行過暗流涌動的冰面,越濃情蜜意,越顯得背倫齷齪。
夜深了,馮玉貞卻不敢再往廂房走,甫一進屋,地上一攤暗紅的血泊驀地刺入眼簾,腦中一陣眩暈,陡然間扶墻才穩(wěn)住身形。
崔凈空令她往后稍,在屋外等著,他先去收拾,拖干凈了,保準一個血點子都沒有,才讓馮玉貞進去。
他則照常在堂屋打地鋪,將已經(jīng)不成樣的月牙白袍脫下?lián)哿藫�,合著里衣躺下。日夜兼程趕了將近兩天的路,馬都累得倒地吐舌,一進門沒來得及見馮玉貞一面,卻見她被人壓在身上,滿身是血。
哪怕只是這樣回想,依舊令他殺心四起,恨不得把人凌遲一遍再淹死才罷休。
他閉上眼等待,果然,還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廂房的門悄悄打開,馮玉貞披一件外衫,臉色蒼白走到他身邊,她蹲下身輕喚他兩聲,道:“空哥兒……我實在害怕�!�
雖然地上的痕跡已經(jīng)消失,避免不了有血點濺在床沿。生怕窗外又出現(xiàn)醉漢猙獰的臉,只得強行合目,眼前卻冒出宛如死豬似般被揍得不辨面目的人,不成,心慌得緊,一刻也待不下去。
崔凈空起身,點亮放在手旁的燭臺,抬起照亮女子忐忑不安的神情。他已解開束發(fā),鴉青長發(fā)披落肩頭,愈襯地黑眼珠深不見底,啟唇沉沉問道:“不若……我陪嫂嫂睡?”
馮玉貞不發(fā)一語,昏黃的燭火在她瞳仁中蹦了一跳,這才點了點頭。
崔凈空的被褥就這樣深夜堂而皇之搬進了寡嫂的西廂房,他還是地鋪,這回卻毫無屏障,緊挨在馮玉貞床邊,中間留了一條窄窄的,僅供她穿行的小道。
兩個人都累得夠嗆,沒有多的言語。大概是知道身邊有人相伴,黑暗里傳來青年清淺的呼吸聲,安全感油然而生,馮玉貞得以昏昏入睡,卻在夢里意外撞見一個熟悉而陌生的人。
他瞧著已經(jīng)完全褪去了青澀,個子竄高,整個人都結(jié)實了一圈。
五官深邃,臉頰棱角銳利,一雙丹鳳眼寒意凜凜,寬闊緊實的肩膀撐起如同瀲滟波紋似的錦衣,正低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拇指上的玉扳指,袖口里那串陳舊的念珠隱隱露出半角。
高大的男子沖著對面癱軟在地、滿身朱翠羅琦的女人冷冷嗤笑一聲,輕蔑道:“公主日后再不知好歹,某雖動不得公主,可這情郎的腦袋……下一回便不一定能保住了。”
女人看他的眼神宛若盯著一個妖魔,忙點了點頭。男子才準仆從將被她奄奄一息的情郎架上來,公主一見心愛之人成了這樣,忙撲到他身上查看傷情,斥責他背信棄義,是個不折不扣的陰險小人。
“倘若你們二人安分些,某歷來寬容大度,只當府上養(yǎng)著兩個閑人,只怪你們貪心不足蛇吞象,妄圖伸手覬覦我的權(quán)柄。對了,他說他骨頭硬,不怕嚴刑拷打�!�
他露出一抹嗜血的笑意:“我很好奇,便扒了他的皮,想稱一稱他的骨頭到底有幾斤幾兩�!�
適時公主的手碰到了情郎,他登時嗚咽痛呼,她顫顫巍巍揭開他的衣衫,卻見其后背鮮血淋漓,表皮不翼而飛,露出大塊鮮紅的、蠕動著的肉塊。???
“啊——!”
公主嚇得魂飛魄散,一旁的男人面色如常,甚至沉浸在他們的痛苦中悠然享受。
然而在某一瞬間,他面色一頓,好似察覺到了什么,仰起頭,如同鷹隼般視線準確鎖定在半空,被迫與他對視的馮玉貞頭皮發(fā)麻,好似被那雙陰鷙的眼睛攫取了神魂。
馮玉貞猛然從夢境掙脫,驚起一身冷汗,慢慢才反應過來,剛剛夢中的男子,正是話本里已達而立之年的崔凈空。
不一樣……馮玉貞想,夢里的男人像是將七情六欲全然抽離了軀殼,只剩下濃稠的污濁日復一日地浸潤其間,最后的人氣也湮滅在密不透風的黑暗里。
可是這一世的崔凈空——他依然鋒利致命,卻像是刻意裹上了一層軟墊,變得可親可近。
彼時天色熹微,一朝被蛇咬,窗戶睡前被關(guān)緊,馮玉貞睡不著了,干脆支起身子坐在床沿。
屋里悶熱又懶得下床,只敢解開領口兩個扣,床面高,她于是將兩只腳懸在床邊,微微晃動,力圖蕩起幾縷風來。
本來是很細微的弧度,概因她貪圖涼快,一時晃快了,腳尖不受控向前,這一下便踢到了什么東西。
只聽得一記悶哼,她下意識收回的腳半途卻被人一把捉住。
崔凈空撈起她垂落的裙擺,手指探入寬大的褲管里,捏著她細瘦的腳踝,令她的腳徑直踩在自己膝頭,嗓子微啞:“還不愿睡?”
他掌心發(fā)熱,微微有些冒汗,馮玉貞的臉兀自漲紅,小聲道:“抱歉,怪我不注意弄醒你了,但是空哥兒……我沒穿鞋,你、你先放開我罷�!�
哪里是沒穿鞋,是連羅襪都沒穿,不知道她哪兒來這么大的膽子,現(xiàn)下白生生的腳就踩在自己身上,指甲修剪得細致圓潤,指頭很局促地蜷縮著。
青年過一會兒,才低低應一聲,松手放過她。
“嫂嫂是做了噩夢,睡不著?”
他嗓音聽著有些不對,像是壓制著什么,只是啞得厲害。
“嗯……沒事了。”
馮玉貞匆匆應付過去,屋室又歸于平靜。
趁著天微亮,崔凈空難得沒有比她早醒,他畢竟不是鐵打的人,又是日夜兼程趕路,又是殺人拋尸,輪番消耗下來也撐不住。
馮玉貞反身穿好衣物,躡手躡腳推開門,便見一匹高頭大馬拴在后院,只是好像很是疲累,趴在地上。
馮玉貞做飯浣衣的時候,崔凈空便醒了,等他出門,就看見女人正彎下腰,將先前晾干的小魚干拿來喂墻角的貓。
她到底在此處居住半年,同這一片生靈已然互相熟絡,一想到自己離開后,不知還會不會有人惦記著來喂它們,于是便很有些疼惜補償?shù)囊馕丁?br />
崔凈空站在門里,將她垂眸那瞬間溫柔的神情盡收眼底,那貓瞄見他,崔凈空只是眸光一瞥,貓兒便渾身炸毛,瞳孔縮緊,一個彈步遠遠竄開了。
第35章
高中解元
見往日賴著不走的貓突然逃開,馮玉貞稀奇了一瞬,她若有所感扭過頭,便見崔凈空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門內(nèi),看向這兒。
先前被他捉到手里的那只腳動了動,好似還有溫熱的觸感粘在皮膚上,甩開腦子里那些有的沒的,她站起身走到崔凈空身邊,關(guān)心道:“怎么不再睡會兒?我去把飯端過來�!�
大抵是剛睡醒,崔凈空不太想說話,眼睛凝視在她身上,溫溫吞吞點了個頭,神情意外有些乖巧,就像是低頭等著被人順毛的貓。
等馮玉貞路過他,正要去到廚房,手腕卻被攥住,整個人被扯回來,猝不及防后背挨上門欄,青年干凈的氣息忽地壓下來,馮玉貞忙捂住他欲傾覆下來的唇瓣,細聲抱怨道:“還在外面呢,別人興許瞧著……”
哪兒有人?有人又怎么樣?崔凈空倒沒和她計較這個,只是等她的手放下來,張口同她確認:“進屋就可以?”
馮玉貞抿著唇,耳尖酥麻,她不用去摸都知道定是又燒紅了,崔凈空今早偏要不依不饒,像是一定要從她嘴里撬出專屬他百無禁忌行事的應許,又執(zhí)著問一遍:“嫂嫂,以后只要不在外面便準我親?”
他咄咄逼人,刻意曲解她的意思,以往假裝出來的柔和如同幻影一般消失不見,對著比她小兩歲的小叔子,馮玉貞半點法子也無。
她不無苦惱,太糟了,哪怕是她和崔澤新婚那會兒都沒這樣黏糊情熱過,青年的眼珠子一刻也不能離了她,簡直跟全然不能分開似的。
無可奈何,只得自暴自棄應下來,等她的身影消失在屋里,在她身后的青年背手一勾,房門遂緩緩合上。苡?A過了片刻,女人再出來,已然是一副微微帶喘、軟唇艷紅的模樣了。
人一旦搬進來,便很難再挪出去。叫進一步嘗到甜頭的人,退回以前循規(guī)蹈矩的位置,自然也是難上加難。
如此,兩人的床鋪終究還是維持現(xiàn)狀,崔凈空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睡覺的廂房。
驚心動魄的一夜過后,十天半個月里,馮玉貞偶爾回憶起仍會心有余悸,噩夢做得不少,只是沒再夢到話本里的男人。
好在家里多一個崔凈空,秋闈剛結(jié)束,他也懶得再捧一本書從早看到晚,那是書呆子不討巧的行徑。書里自有顏如玉的說法不過騙騙那些迂腐之人,有這個功夫,倒不如和寡嫂窩一塊干點什么。
他到底是個牢靠勞力,一閑下來,許多事馮玉貞不說,崔凈空便全攬下來,根本不必她下手。
事后檢查出柵欄的一角被人拿尖銳的物件磨斷,暴露出一個狗洞大小的缺口,醉漢便是自這里鉆進來的。崔凈空花了兩天時間重新修整翻蓋一遍,連帶著門窗也加固兩層,即使他們大概不多時就要搬去鎮(zhèn)上,磚房這里以后肯定住不著了。
說起搬家這件事,崔凈空先前相中一處地段不錯的宅子,馮玉貞聞言便提出月底一塊去鎮(zhèn)上看看,結(jié)果過了兩天,他又道不必去了。
馮玉貞詢問,他只肯彎起唇,神神秘秘不告訴她,只氣定神閑道:“嫂嫂放心,保管比先前的那間要好上數(shù)倍�!�
總而言之,拋開崔凈空異于常人的性情,他和親哥哥崔澤一樣,都是極適合搭伴過日子的對象。
除了他太粘人——馮玉貞一面難為情地想,興許他只是太年輕,從沒經(jīng)歷過,一下栽她身上,她又心軟好揉捏,叫崔凈空對男女碰觸難免新鮮上癮;一面手下利索地將用麻絡織成的漁網(wǎng)收緊。
網(wǎng)小,但得益于編得密,雖然不容易捉到大魚,但能撈到半桶小魚小蝦,拿來炒菜還是滋味不錯的。
離她幾步遠的錢翠鳳也光腳踩進河里,她前來取回擱在壘起石塊處的魚籠,將近夏末,溪流并不湍急,因而一晚上下來所獲不多,沒有鉆進去幾只。
兩人碰頭,自然閑聊幾句,錢翠鳳話音一變,神情避諱莫深,壓低聲音道:“聽說沒?就順著咱們這條河往下走的一個村,前兩天叫人撈上一具死尸,腫得分不清鼻子和眼了,胳膊和腿一般粗,不知道在水里泡了幾天�!�
馮玉貞的心驀地一揪,她維持住臉上的神情,順著她的話道:“是嗎?怪?}人的�!�
“可不是嘛,不過他們說是個地痞無賴,成天醉醺醺的很招人厭,可能是半夜喝醉落水了,大家都睡著了,也沒人發(fā)現(xiàn)�!�
錢翠鳳唏噓一會兒,見旁邊的女人有些心不在焉,大抵是被這樁駭人的命案嚇住,于是抹開話頭,不經(jīng)意道:“什么都不比命重要,誒,說起來哪天來著,我半夜起身,還隱約聽見對岸有說話之類響動,咱這片也不算太平,貞娘,你可得小心些�!�
一句話下來把馮玉貞說得全身上下的血一息間涼透了,她低下頭,極力掩飾住自己的驚恐,將魚簍提在手里,像是隨意應付道:“嬸子聽錯了吧?前不久空哥兒騎馬回來,恐怕是那馬夜里平白叫了兩聲�!�
錢嬸子并沒有察覺異樣,她本就是隨口寒暄兩句。兩人各自回家,馮玉貞到家后才被崔凈空看出她發(fā)白的嘴唇,青年抬手為她倒一杯水,沉聲道:“可是官府找上門了?”
馮玉貞驚魂未定,手里捏著茶盞,沒心力喝,只勉強抿一口,有氣無力道:“錢嬸子說那晚她聽見我們這兒有動靜。空哥兒,我心虛得厲害,不若早些動身去鎮(zhèn)上罷�!�
“無事,嫂嫂放下心�!贝迌艨枕庖婚W,他將心頭冒出的殺念壓下,告誡自己這個關(guān)頭不要過于放縱,多生事端,安撫她道:“這兩日正是流言蜚語橫行之時,倘若不管不顧匆匆搬離,反倒加大嫌疑。嫂嫂只要記住,你自始至終都未曾見過他。”
他一向可靠,馮玉貞暫時平靜下來,卻見青年忽地轉(zhuǎn)過臉,像是想起什么,抬眼問道:“嫂嫂,九月鎮(zhèn)上燈會,我們不若也去看看?”
馮玉貞被他突如其來的邀約怔了一怔,下意識點頭答應下來。
在她的惴惴不安中,醉漢這件事反倒沒有想象中鬧得漫天風雨。村里的百姓純樸,興許一輩子也沒有走出過兩座山頭,一些雞毛蒜皮在舌頭上滾過,不痛不癢,可真要碰上駭人聽聞的慘事,反而噤聲不語。
因而并未引起多大的波瀾,真正讓村里街頭巷尾每個人都面帶興奮、嘴中念著的,是九月初報喜人笑盈盈而來,祝賀崔凈空高中解元。
敲鑼打鼓聲突然振響時,馮玉貞正在案板上切韭菜,猛地一驚,刀下一抖,好險沒切下手指。
撂下手頭的事,她站在堂屋探身出去,卻見門外來了一個戴帽的男人不停彎腰作揖,臉上堆滿笑,崔凈空站在他身前不躲不避受著,面上沒什么特別的神情,只穩(wěn)穩(wěn)接過他手里的喜報。
馮玉貞不明所以,往前走一步,可了不得:一隊腰間系著紅帶吹鑼打鼓的樂師,還牽著三匹馬,都喜氣洋洋站在院子里。
再往外望——望不出去了,視野里觸目所及全是黑壓壓的人群,里外圍得水泄不通,她從沒見過這么多人,好像全村人都聚在一處了。
報喜人粗噶響亮的一聲徑直射入她的耳膜,將所有人的神經(jīng)都扯斷了:“賀喜崔老爺高中解元!”
一時間歡呼聲、討喜聲、口哨聲紛紛嚷嚷全炸開了鍋,如同舀起一瓢滾燙的沸水撒進羊群,嘈雜聲四下奔逃開。
馮玉貞總算知道怎么一回事了,她十足錯愕,沒來得及反應,就被聲浪震得腦殼疼,本能望向在場唯一熟悉的人。
崔凈空也在尋她,扭頭一瞥,見著寡嫂怯生生站在屋里,同他相隔甚遠,像是不欲參與進他的欣喜里,遂邁開腿兩步走到她身前,伸手要將人牽出來。
馮玉貞打一個激靈,村里人現(xiàn)下可都在外面,眼睛直盯著新出爐的舉人老爺看呢,一個不慎便要身敗名裂。
她晃了晃胳膊,不情愿之意溢于言表,崔凈空只得退一步,將人牽到門外便放手。
好在袖子寬大,沒什么人注意到,馮玉貞站在崔凈空身后,感覺好似被熟的不熟的、認識不認識的人從上到掃上一遍,腳肚子都忍不住打顫。
她聽見崔凈空鎮(zhèn)靜的聲音略帶一點喜悅,他向眾人拱手道:“某后日將于家中設宴,煩請各位鄉(xiāng)親父老賞光�!�
一時間全是各式各樣的吉祥話,崔凈空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一一應承下來。
等人群總算散盡,他扭過身,卻見馮玉貞神色不對,短短一段時間她出現(xiàn)了兩次異常,崔凈空看在眼里,不動聲色問道:“嫂嫂,在想什么?”
馮玉貞適時回過神,立馬抬頭笑了笑:“只是在想后天流水席怎么擺,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空哥兒。”
崔凈空靜靜望著她,出聲道謝,這件事算勉強揭過去,馮玉貞走進廚房,獨剩她一人時,臉色才真正茫然起來。
不自覺輕咬著大拇指,她忐忑地想,和話本里不一樣,全變了。其實自她重生搬來之后,這一世的變化已有許多。
例如崔凈空往返于書院和村西,數(shù)次對她出手相助,甚至執(zhí)意糾纏她討要真心,馮玉貞都只覺得這是細微的變動,不會影響話本故事的主要走向。
可這回卻不同,原本崔凈空將會被密謀同鐘昌勛調(diào)換成績,因而名落孫山。沉寂三年后,他第二次下場秋闈,這才一舉連中三元。
這一世崔凈空不必忍受那段蟄伏的時光,她自然為他躲過陰謀、高中解元而歡喜,只是……到底是什么原因,才導致今生出了如此大的變故?
更何況,如今不過一介窮酸書生的崔凈空,是如何同鐘濟德手里的人脈抗衡呢?
她思慮重重,沒有發(fā)現(xiàn)身后有人緩緩靠近。直到青年的兩條手臂從后環(huán)住她的腰身,微涼的臉順勢貼在她耳側(cè),聲音略帶失意道:“我以為考中解元,嫂嫂會為我高興的。”
馮玉貞拉回思緒,察覺他語氣里的消沉,忙轉(zhuǎn)過身面對面安慰他:“我只是一時被驚著了,沒料到空哥兒考這樣好,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崔凈空盯著她秀美的臉,兜捕到閃過的不自然神態(tài)。心下驟然一墜,他明明打一開始便明白馮玉貞有很多神異之處,可那時候他尚還運籌帷幄,自以為能將密閉的蚌殼磨開,寡嫂早晚要朝他打開心扉,自愿吐露柔軟的所有。
可哪怕兩人唇齒相依,她就被抱在懷里,仍然如同隔著什么,始終摸不到、捉不住。
崔凈空垂下眼,湊過去吻在她唇邊,含糊道:“嫂嫂,別騙我……”
馮玉貞心中有愧,于是默認了他的放縱。
女人環(huán)住他的脖頸,溫順靠在他肩頭,任由他的唇一路向下,解開盤扣,探進衣領內(nèi),在肖想已久的雪頸上落下片片紅印。
第36章
慶功宴
崔凈空將掌心間一截腰肢壓向自己,馮玉貞不能低頭,她一低頭,一顆黑乎乎的腦袋明晃晃探入微敞的衣襟里,心悸得緊,幾乎站不住。
青年憋著暗火,嘴下自然不能輕饒她,羊脂玉似的皮膚若隱若現(xiàn),苦桔香愈發(fā)馥郁,留下一串濕漉漉的濕紅吻痕。
可他仍不滿足,貪得無厭,還要再往下——馮玉貞見勢不好,遂匆匆虛攏起已經(jīng)敞至鎖骨底下的衣衫。
推這人肩膀,半點推不動,崔凈空這會兒惡劣的本性一伙兒冒出來,大概是被拒絕煩了,沿著她的起伏張嘴咬了一口軟肉。
馮玉貞頓時嗚咽一聲,眼眶都被激紅了,兔子急了還咬人呢,干脆抬腳踹他,被一把撈住腿彎,又身形不穩(wěn)倒他身上。
崔凈空這才不緊不慢起身,他將人扶正,又十分體貼地一粒一粒自下往上給她扣好。
青年氣息不穩(wěn),微微喘著氣,馮玉貞氣得緊,垂頭不去看他。直到崔凈空勾起她的下頜,卻見他一雙往常沉冷的眼睛猶如被春日的霧氣打濕,只能尋到著迷和情熱。
“求嫂嫂原諒�!贝迌艨樟⑵瘃T玉貞的領子,指腹順著布料上面的皮膚擦過,向她道歉,語氣真誠:“全怪我唐突,自是任嫂嫂差使,打不還口罵不還手,哪怕嫂嫂是要在我身上做相同的事,我也……”
“你別說了……”馮玉貞軟下陣來,白凈的面頰涌上春潮,她真是被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叔子弄怕了,知道他偶爾犯渾不著調(diào),更不敢再去搭理他,只轉(zhuǎn)過身接著做飯,暗示他出去。
崔凈空盯著她的背影,慢慢平復情緒,總算說起正事:“設宴的事不必著急,更不用嫂嫂動手做�!�
他自然不可能在自己的慶功宴上,委屈寡嫂汗流浹背悶在廚房里,顛鍋翻勺給這伙人做飯,累得手都抬不起來。
馮玉貞尚還不解其意,以為他是要找?guī)讉親戚來幫忙,直到下午,又有一波人找上門,這回是鎮(zhèn)上的里正。
他先是客客氣氣祝賀崔凈空此番高中,神情恭敬,崔凈空已然考上舉人,相當于一只腳踏上官道,倘若不愿再考,憑借舉人身份,當個主薄佐官仍是綽綽有余的。
之后里正才湊近他耳旁道明來意,原是知縣離得遠,遺憾不能當面向他賀喜,遂派人快馬加鞭通告里正,為表賠禮——贈予鎮(zhèn)上一處二進的宅邸和三十兩紋銀,已安置好陳設與仆從,只待他入住。
崔凈空早已料到,他面色如常,當然推辭不受,最終還是被迫塞進手里。他接過那張房契和一兜沉甸甸的錢袋,順勢掛上笑意,拱手道:“過些日子,某必定去知縣大人府上登門道謝�!�
這下銀錢充足,他直接找了一家專備村落間舉辦酒席的食肆,采買食材、搭灶生火之類的流程他們一并包攬,除了具體菜品需要馮玉貞過目確認,其余的都不必她操心,到日子坐著只管吃便是。
自村里人都知道崔凈空成了舉人老爺,馮玉貞半年下來見的人,都沒有這兩天路過磚房的人多。
倘若只是看一看,倒也相安無事,偏偏他們非要送物件,從雞蛋、魚肉、酒水、布料,囊括衣食住行,幾乎無所不包,還有人拎著捆住腳、翅膀撲棱的大鵝,趁不注意倏忽間扔進院子里的。
實在鬧得雞犬不寧,崔凈空尤為不耐,倒不若先去外面避避風頭,恰好借著辦酒席一事,馮玉貞早就想給他置辦一身喜慶點的顏色。
崔凈空的所有衣衫,大抵均是鐘濟德穿舊的,樣式色澤無外乎都給人以暮氣沉沉之感。先前縫制的那身白袍又過于素靜,不適合酒宴上穿,于是隔日晨起,趕去鎮(zhèn)上的成衣鋪相看一件。
可巧,老板娘瞧著有些眼熟,原來恰好是先前買那匹白緞的布莊。老板娘記憶模糊,但馮玉貞的跛腳顯然給她留下了些許印象。
回憶起來,轉(zhuǎn)眼瞧見這回同馮玉貞并肩而來的俊秀青年,老板娘眼珠子那么一骨碌,很討巧地笑道:“妹子,帶你男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