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高一暑假，家里人都很忙。

    蔣月辭了工作，跟孫英一起去自家養(yǎng)雞棚養(yǎng)雞。寧國濤白天開著渣土車，晚上與蔣月睡在養(yǎng)雞棚里看門。

    賣雞那一天，全家人出動，還請了寧國梅一早來幫忙，把所有的雞都抓到塑料籠子里，寧國濤開車送去批發(fā)處賣掉。回來時又買了一車的小雞來養(yǎng)，吃激素的雞，三個月就能養(yǎng)大。

    那個夏天，寧國濤給一家地產(chǎn)公司拖黃沙水泥。這些原材料都是他墊付的。拖了三個月，結(jié)束了錢都沒給。打電話催了好幾次，都沒下文。寧國濤便直接上門找了開發(fā)商老板，老板一臉愁容，資金暫時周轉(zhuǎn)不過來，多少人催著要賬，便跟寧國濤說，要不你貼點錢，我賣你一套房吧？這個欠款就這么了結(jié)了，不然我就得欠著過年給。

    寧國濤回來跟老婆商量了，蔣月沒主意，她從沒考慮過在城里買房，這個錢家里是拿得出的，但不是個小數(shù)目，有點猶豫。

    寧國濤還是拒絕了，理由倒是干脆利索，生的是女兒。兒子才需要城里買房給娶媳婦，我們鄉(xiāng)下人也不習(xí)慣住到城里。錢欠個半年也不是事，畢竟這一行的，都是上游欠下游，過年才是要債的日子。

    命運總有垂青普通人之時，轉(zhuǎn)瞬即逝，錯過了毫無情面可講。

    寧清覺得自己更努力了些，暑假每天都學(xué)習(xí)半天，下午才開始看電視。那時家里有了臺式機，宏基的。網(wǎng)上電視劇資源很多，沒有盜版的概念，就是每次關(guān)掉彈窗很煩，還是帶顏色的。她并沒有點開的念頭，畢竟毫無美感。這些場景都能在美劇里看到，看多了不就那么回事。

    有次蔣月下午回家洗澡，進房間時發(fā)現(xiàn)女兒一邊看電視，一邊在關(guān)跳出來的廣告彈窗，她再一看片名《聞香識女人》，繃著臉問她，你到底在看什么東西？再看這些亂七八糟的，不允許上網(wǎng)了。

    高二八月中旬就開學(xué)了，是下午兩點到教室報道。

    寧國濤早上先拖完了一車回來，再開著皮卡載著寧清，露天的后備箱里放了由蛇皮袋裝著的衣物。車子大剌剌地開到了宿舍樓下，幫著她把東西拿到了宿舍，再給了她一千塊當生活費。她生活費原本是六百一個月，但開學(xué)第一個月多給點以防萬一。

    收拾了床鋪和衣柜，寧清拿了六百塊錢去充飯卡，學(xué)校里的食堂、小店和書店都能刷飯卡。

    吃完飯就往教學(xué)樓走，新教室在五樓，寧清正要走到樓梯口時，樓梯口正對的連廊處也走來了同學(xué)。

    “我們的數(shù)學(xué)還是老趙教，只有他才能帶得起物化班的數(shù)學(xué)。”一個女生步伐略快的跟在長腿輕邁的男生旁。

    女生的出現(xiàn)為沉悶的教學(xué)樓增添了色彩，鵝黃色的連衣裙配了雙帆布鞋。而男生穿了條黑色短褲，T恤和球鞋是白色的，十分休閑。

    這個天，寧清從食堂出來才走了五分鐘，都快熱暈了。手中的冰可樂在“冒冷汗”，要是沒人，她就直接把可樂瓶貼到臉上降溫了。

    她往旁看了眼，呦，這么巧。雖然不記得他的名字，但這張臉，還是很容易認出來。

    那個男生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向她看了過來。

    寧清想，他有認出我嗎？我需要先打招呼嗎？

    正想著時，趙昕遠的眼神收回，走到了她前邊，先上了樓梯。

    寧清內(nèi)心翻了個白眼，把可樂給擰開了，跟在他們屁股后面走著。

    一個暑假沒爬過樓梯，等到她爬到三樓時，已經(jīng)累得喘氣了。停下來喝口可樂時，被人從后面拍了一掌，她差點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寧姐，咱倆一個班！”

    走在前邊的李慧聽到后邊的動靜，往后看了眼。趙昕遠自然也聽到了聲音，在樓梯的拐角處向下掃了那兩人一眼。

    寧清看到了徐晨，三字國罵卡在了嗓子眼說不出，把可樂蓋給擰上了防漏氣，“哦。”

    徐晨是寧清的高一同學(xué)，性格豪爽。當初她給他講了兩道數(shù)學(xué)題后，徐晨就叫她寧姐。

    “你暑假Q(mào)Q怎么沒上線？咱班一群人開學(xué)前組織去了KTV呢，你不來可惜了。”

    “我沒手機，怎么上QQ？”

    徐晨一臉震驚，“你家沒有電腦嗎？”

    寧清懶得搭理他，謊話隨口就來，“沒有，只能用我媽的手機上網(wǎng)�！�

    徐晨啞然，不知該說什么，怕說了不該說的傷了寧姐的自尊心。

    沉默間，就爬到了五樓，寧清看了前邊兩人進的教室，再抬頭看了眼銘牌。

    “看什么看，這不就三班嗎？”

    寧清才發(fā)現(xiàn)，跟他在同一個畢業(yè)班。

    班主任是教英語的，叫夏丹。人長得好看，還很會化妝。眼尾微微上翹，挑出的眼線稍長于眼尾更顯得嬌媚。這是她第一次做班主任，還是畢業(yè)班。

    剛剛與趙昕遠說話的女生似乎與夏丹關(guān)系很好，夏丹倒先跟她打了招呼，佯怒著說，李慧，你怎么才來，快來幫我填寫名冊。

    座位是隨機分配的，三組雙人座，被夾在其中的兩排是單人獨座。寧清是后者，沒有同桌。巧的是，徐晨坐在了她后邊。

    教室門口墻上有張學(xué)生名冊，聽說是根據(jù)高一期末考的分數(shù)排名生成的，寧清扔完垃圾回來時看了眼，她在第十五名。再往上看了眼，排名第一的是叫“趙昕遠”的。

    “哎，我都在二十名開外了，物化班大神好多啊�！毙斐康念^從后面竄到名冊前，這個分數(shù)在高一班級里排名十二，結(jié)果到了物化班，直接往后移了十多位。

    寧清手指著第一個名字，“中間這個字讀什么？‘晰’嗎？”

    “寧清你語文怎么學(xué)的？”徐晨鄙夷她的沒文化，“不過趙昕遠你都不知道？高一年級排名穩(wěn)居前五的大神。就期末那么變態(tài)的數(shù)學(xué)卷子，他好像是滿分吧。”

    “哦，我為什么要知道？”寧清興致缺缺，反正她也考不了第一。

    徐晨一回頭就看到了趙昕遠在后面站著，手中拿著課表和膠帶，估計是要貼到前邊的墻上，他熱絡(luò)地打招呼，“趙哥好！”

    徐晨隨即扯了寧清，“給人讓個位置。”

    寧清被拉扯著回了頭，才發(fā)現(xiàn)后邊站了個男生，就剛剛在樓梯口見到的。他還長得挺高，她連他肩頭都夠不到。她一米六七，在女生中個子算高的了。

    在講臺上的李慧從夏丹手中拿了張表走了過來，“趙昕遠，幫我貼下衛(wèi)生值日表�！�

    不覺得自己沒文化的寧清從左邊的縫隙中鉆了出來，原來他叫趙昕遠，不得不承認，剛剛近距離看了下，還蠻帥的。

    身為學(xué)渣的她，對學(xué)霸學(xué)神不由得敬而遠之。

    其實呢，剛進校的時候挺有落差的。她在鄉(xiāng)下初中都是第一第二的，踩著分數(shù)線上了一中。那個分數(shù)，在高一班級里是墊底的。在高手如林的一中里，她再也不能考到第一了。

    不過寧清心大，認清了自己在天賦、專注力、耐力和體力與別人的差距后，挫敗感也消失了。她也從未把同學(xué)當過對手，生出一定要超過誰、考第幾的比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