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盛天凌端著湯朝床邊走去,他的床大而干凈,盛懷森側(cè)著身子躺在上面,周邊還留了很大一片空白。他的腿蜷起來,柔軟的發(fā)絲凌亂地鋪開,眼角染著點紅,像是哭過。
盛天凌將碗放在一邊,在床邊坐下。盯著盛懷森看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心軟了。
“手還疼不疼?”他硬邦邦地問,動作卻輕柔,一手托著盛懷森的腰將他抱起,另一只手往他身后塞了塊枕頭,扶著他坐好,然后拿起他的手細細地看。
纏好的繃帶被松開,手腕上猙獰的傷痕在明亮的燈光下無處遁形。盛天凌擰起眉,盯著看了半晌,鼻尖輕輕吸了幾口氣,又將繃帶纏回去。
“你是在折磨自己還是折磨我?”他端起碗,強裝冷硬的聲音微微發(fā)著顫,“不是跳樓就是割腕。盛懷森,你是要疼死我嗎?”
坐在床上的人似乎抬了下眼,可時間太短,盛天凌沒來得及看到。他用勺子盛了一口湯送到盛懷森唇邊,啞著嗓子說:“張嘴�!�
那雙唇殷紅而柔軟,微有些干燥,唇角抿著,以倔強的姿態(tài)抗拒他的要求。
這幾天來每次喂飯,他都不愿意乖乖配合,盛天凌有時候急得不行,會捏著他的下巴往他嘴里灌。
他目光下移,盛懷森白凈的下巴上還留著他的指痕,時間久了,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紫。
“又要我用硬的?”盛天凌看到指痕心疼又煩躁,將勺子往他唇角移了移,有些失去耐心,“盛懷森,你能不能聽話一點?”
見對方還是不說話,盛天凌終于按捺不住,“啪”地一下將勺子往地上一扔,伸手抓住盛懷森的衣領(lǐng),另一只手掐著碗就要硬來。
“不……”盛懷森終于開口,他睜著濕潤的雙眼,眼眶蓄滿水霧,嘴唇輕輕抖著,帶出點柔弱倔強的神態(tài),“不要……”
盛天凌咬牙切齒地瞪著他,半晌,突然將碗一放,扣著他的后腦惡狠狠地吻了下去。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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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好不好
他心里憋著一股氣,但好歹知道盛懷森身體虛弱,不能硬來,因此控制了力道,只吻了幾秒便放開。
盛懷森睜著迷蒙的眼,被吻的微微喘著氣。他靠在床上,頭朝后仰,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頸。因吃的過少,似乎連抵抗的力氣也沒有了,樣子看起來柔弱又溫順。
見盛懷森這樣,盛天凌縱有一身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他放緩語調(diào),伸手穿過盛懷森的后頸將他摟過來,另一只手端著碗湊到他唇邊,“鬧夠了沒?把湯喝了�!�
盛懷森仿佛沒有知覺似的,他筋疲力竭,心里又壓抑難受,實在疲于反抗,睜著眼睛任他動作,沒一會兒呼吸變淺,像是要睡著。
一碗湯見了底,盛天凌心里也松了口氣,難得盛懷森這么乖,他端著碗,竟有些懷念起從前。
從前……從前就沒有不乖的時候。
他七八歲的時候,因為心臟問題,身體并沒有多好,一年四季手腳冰涼,盛懷森跟他睡在一起,晚上便掀起衣服,用小肚子替他暖手腳。他后來常常想,自己抗拒所有人的觸摸,唯獨親近盛懷森,可能也是因為,盛懷森真的比旁人更加努力親近自己吧。
還記得十幾歲時,他帶盛懷森去蒸桑拿,蒸完后渾身松軟,想找個人按摩,但又嫌按摩的師傅手臟,因此他踹了踹替自己買水回來的盛懷森,玩笑一般對他說:“你去學個按摩吧,以后替我按。我討厭人家碰我,你就不一樣�!�
盛懷森把瓶蓋擰開遞給他,輕輕嗯了聲。然后他就去學了按摩。
因為交了錢,師傅便教的認真,然而盛懷森學的更加認真,他的手指細白柔軟,摁在身上卻很有力道,盛天凌便明白他費了心思去學的,心里暢快又得意,知道他為了自己,什么都愿意去做。
“我知道你對我好……”盛天凌放下碗,將他抱在懷里,吻他微涼的額頭,“以后我也對你好。什么女朋友男孩子的,通通都不會再有了�!�
他念著盛懷森在醫(yī)院頂層上那一番話,知道他介意,便下定決心不再跟其他人有糾纏。他本就是個心大的,若不是愛玩,也不會有那么多風流情債。冷靜下來捫心自問,這么多年唯一想留在身邊的,也只有一個盛懷森而已。
“哥哥這輩子只跟你在一起,只有我們兩個人�!笔⑻炝杳牙锶藶鹾诘能洶l(fā),“你也別再生哥哥的氣了,好不好?”
沒有回應(yīng)。
盛天凌低下頭,伸手撓撓他的下巴,發(fā)現(xiàn)人已經(jīng)閉著眼睡著了。呼吸清淺,撓癢似的噴在他手背上。
“唉……”盛天凌有些失望,難得剖心一次,聽的人卻會夢周公,“算了算了,不說了,你睡吧�!�
他托著盛懷森的背將他放倒在床上,被子拉到肩膀,拍了拍,直起身站在床邊,低著頭看了他好久。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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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離不開他了
盛母去了一趟醫(yī)院沒接到人,詢問之下才知道盛天凌被接到公司去了。她急急忙忙開車跑去公司,迎面卻撞上一群人從盛關(guān)山辦公室走出。
曲卿坐在沙發(fā)椅上,正在摘眼鏡。
“這是什么情況?”盛母偏頭打量那群人,她雖不插手盛關(guān)山生意上的事,此時也覺得氣氛奇怪,“盛關(guān)山呢?”
曲卿聞聲抬起頭來,見是盛母,忙從椅子上站起來招呼,“您來了?先坐,我給您倒杯茶�!�
盛母疑疑惑惑地坐下,看著曲卿的背影問:“天凌是你接過來的?他還生著病呢,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要去打擾他?”
曲卿端著杯茶放到盛母面前,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對不起。”
盛母瞪圓了眼,“什么對不起?”
曲卿深嘆口氣,渾身都寫滿疲憊,他也累了一天一夜,解決完賀程等人后,他才有時間去想自己這次擅作主張,究竟會有什么后果。
盛天凌被盛家護的太緊,這次推他出來擋風波,實在是走投無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
“公司出了點事,生產(chǎn)商來催債,我擅自把少爺從醫(yī)院接走,借他打壓賀程等股東,以防賀程乘機耍小動作。少爺跟著我忙了一夜,不久前才回去�!鼻涞吐曊f:“盛總不在,我實在壓不住那些人,這個時候只有少爺……”
“你說什么?!”盛母從沙發(fā)上站起來,想起剛才見到的那群面色不善的人,登時滿眼不可置信,“你把我兒子推出來摻和這種事?”
她年輕時跟著盛關(guān)山吃過苦,因此有了孩子后就立誓不讓他吃一點點苦,生意場上做人辦事少不得受委屈,她一想到盛天凌會受那些人欺負,登時滿心都是心疼氣憤。
“盛關(guān)山呢?讓他滾出來!”盛母甩開包,四下打量辦公室,見滿地狼藉,到處扔的都是煙頭和紙屑,更加頭皮發(fā)麻,想象不到盛天凌怎么能在這個環(huán)境待一天一夜。
“自己公司的破事兒憑什么讓我兒子出面?”盛母一拍桌子,質(zhì)問曲卿,“誰給你的膽子把天凌找過來接手爛攤子的?是盛關(guān)山嗎?快把他叫過來,我要親自問問他!自己沒本事了還是要死了?公司出了催債的事居然讓兒子擋在前面?我兒子生來就是給他解決這些事的嗎?”
她氣憤不過,若是公司好好的,讓天凌過來也倒罷了,反正就這么一個寶貝,盛氏早晚歸在他手上。但這一切都建立在盛氏完好的情況下,如今看這局面,盛氏似乎是出了不小的狀況。
盛母心頭氣憤,盛關(guān)山?jīng)]好好的把公司交到兒子手上就算了,如今出了事居然還要拿兒子出來擋箭,實在過分。
“聽到?jīng)]有?我讓你把盛關(guān)山叫過來!”見曲卿久久不為所動,盛母更加怒火中燒,“怎么,我的話都不聽了是嗎?曲卿,我再說一遍,給我把盛關(guān)山……”
“夫人……”曲卿終于開口,他看著盛母年近五十卻絲毫不見風霜的臉,心中酸澀,輕聲說道:“盛總恐怕……這輩子都過不來了�!�
盛母瞪大了眼,手抓在桌面上,倏而收緊,“你說……說什么?什么叫這輩子都過不來了?”
曲卿看著她,金絲邊眼鏡下看不清情緒,但語氣低落,哀傷莫名,一字一句道:“盛總進去了。”
就在盛天凌接了電話回去沒一會兒,檢察機關(guān)那邊來了信,證據(jù)確鑿,辯無可辯,人已經(jīng)移交法院,等候開庭宣判。
曲卿本以為可以再拖一陣,誰想到事情轉(zhuǎn)變?nèi)绱搜杆�,像是有人在暗盤操作似的,一天之間風云變幻,片刻間便將這市里最光輝靚麗的企業(yè)家,生生拖入監(jiān)獄做了階下囚。
曲卿不曾想到聶岑川的本事已經(jīng)大到如此地步,竟真能做到商場官場兩手壟斷,依言要將盛家送上絕路。
“夫人,”曲卿輕聲安慰她:“盛總不讓我告訴您,就是怕您承受不住。他知道自己這次錯了一步棋,要吃大虧,心里已經(jīng)做好了準備�!�
曲卿轉(zhuǎn)身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那題頭幾個字,竟是離婚協(xié)議書。
“盛總說,若是他出不來,夫人就簽了這份協(xié)議,所有不動產(chǎn)全歸夫人,至于公司……這是盛總半輩子的心血,夫人若是不想管,曲卿愿意一試,也算報答盛總知遇之恩�!�
盛母咬緊嘴唇,臉色慘白,目光落到那份文件上,猛然一震。她渾身發(fā)著抖將它搶過來撕碎,抬頭恨恨地看了一眼曲卿,抓起包轉(zhuǎn)身往外跑去。
*
盛天凌站在盛懷森床邊看他的睡顏,正看的入神,猛然被一陣敲門聲驚醒。
他不滿地應(yīng)了聲,俯身替盛懷森掖好被角,轉(zhuǎn)身走過去打開門。
盛母站在門口,臉上有未干的淚漬,她渾身發(fā)著抖,嘴唇發(fā)白,整個人光彩全無,像是受了天大的打擊。
盛天凌從未見過這個樣子的盛母,不由伸手替她挽了鬢角垂散的發(fā),問道:“怎么了?”
“你爸爸……”話語一出,盛母仿佛再也忍受不住似的,摟住盛天凌,將臉埋進他胸口,泣不成聲,“你爸爸要坐牢了,天凌,你爸爸要坐牢了……!”
盛天凌也是渾身一震,他被這接二連三的狀況搞蒙了,機械地抬起手一下下拍著盛母的背,沙啞的嗓音仿佛不是自己發(fā)出的。
“我爸……要坐牢了?”他問著,自己都不敢相信,昨晚曲卿才說出了點事情,現(xiàn)在就變成要坐牢了?
“怎么回事……?”盛天凌拉著盛母,艱難開口,“你別哭,先說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我爸會坐牢?”
盛母在回來的路上就已經(jīng)弄明白了來龍去脈,原來聶岑川五年前就埋下草灰蛇線,如今一舉而動,盛關(guān)山應(yīng)對不及,這才栽了跟頭。
“是聶岑川。”盛母恨恨開口,“他怨恨他弟弟那件事,這么多年都不肯放過我們盛家!”
盛母余光落在房里床上那人身上,眼淚不住往下掉,“自打小森回來,聶岑川就跟瘋了一樣報復你爸爸。這次不知道他找了什么人,動作竟然如此之快,你爸爸被扣在檢察機關(guān)一周,今晚就要移交法院了。”
盛天凌覺察到她的目光,眉心微皺,不動聲色地用身體擋住她,隨手將門關(guān)上了。
“我們下去說�!�
盛天凌接過盛母的包,從里面拿出幾張紙巾遞給她擦眼淚。他心里也受不小打擊,但看母親情緒如此失控,小森又拒不交流,一時之間,他竟找不到可以與他分擔這震撼悲痛的人。
父親要去坐牢,盛氏危在旦夕,董事會步步緊逼,聶岑川狼虎在側(cè)……
坐在沙發(fā)上聽盛母抽噎著訴說原委的盛天凌在某一瞬是有些茫然無措的,他還未做好準備,生活中從不曾出現(xiàn)的壓力就一股腦兒全朝他砸了下來。
他理了理心神,神游之間又想到睡夢中的盛懷森,他仿佛還是那個只有幾歲大,一天到晚黏著自己的小男孩。太軟太乖,需要他強大起來,好好保護。
“你放心�!笔⒛高哆缎跣跽f完之后,盛天凌開了口,他強壓悲痛苦惱,啞著嗓子承諾:“我會代替父親,守護好你跟小森的�!�
盛母忍不住又掉眼淚,“媽媽哪里舍得讓你吃苦,我說這么多,意思是你要是愿意,媽媽可以帶你去外公家。你外公家大業(yè)大,總不會少你一口吃的……”
“那盛懷森怎么辦?”盛天凌目色沉痛,抬眼看向盛母,“一起帶去嗎?要是聶岑川再發(fā)瘋咬到外公家,你要怎么說?”
盛母看著他,半晌,才試探著開口,“媽媽的意思,只帶你去……至于小森,要不還是將他送回去,他在那個地方也待了五年了,什么都熟悉—
—”
“吧嗒。”打火機的聲音打斷了盛母的話語。
盛天凌點了根煙,明滅的煙火在他指間燃燒,他沉默片刻,啞著嗓子慢慢說道:“你把他送走,那不是在要我的命么?”
“天凌……”
盛天凌仰頭吸了口煙,將余下的煙灰從指間彈落,站起身,回頭看向一臉疑惑的盛母,嘶啞著嗓子,緩慢又堅定地對她說:“我離不開他了�!�
盛天凌看著盛母:“我這輩子都要跟他在一起�!�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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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涼半截
夜過了大半,盛懷森幽幽轉(zhuǎn)醒,他睜著眼看了會黑暗的四周,心頭忽然涌上一股令人窒息的煩悶。
自打抑郁以后,他時常半夜驚醒,然后再也無法入睡。胸口沉甸甸的,像壓著團東西,濕悶的感覺揮之不去,潮水一樣淹沒他,令他備感壓抑。
盛懷森伸手擰開床頭的燈,微弱的光慢慢變亮,他半直起身子靠在床頭,手腕的傷痕隱隱發(fā)疼。但他腦子迷糊,弄不清楚狀況,甚至不知道自己曾割腕自殺。
頭疼的厲害,心口又墜著慌,幾天食不下咽的體虛與饑荒一股腦兒向他涌來,盛懷森伸手扶了扶額頭,胃也跟著疼起來。
幾天前發(fā)生的種種事情在他腦子里攪和涌動,他的記憶回溯到從白智明家回來那一刻,然后他摸了摸口袋,發(fā)現(xiàn)自己穿的是睡衣,又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要回自己房間拿藥。
等他擰開門弄出了聲,“吱呀”一聲響起,在靜謐的黑暗里尤為刺耳,盛懷森被這聲音驚醒,迷糊的腦袋閃過一絲清明。他頓住,恍然想起那兩盒藥好像掉在了地上,并未被他帶回來。
登時希望全無。無力感從心臟蔓延,像藤蔓一樣緊緊攀住他四肢內(nèi)臟。
頭疼,胸悶,窒息……壓抑……
盛懷森捂著腦袋,從喉嚨深處溢出一絲痛苦的呻吟,他仿佛溺水之人,頭朝下被摁在水中,連呼吸都顯得渺茫,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生的希望。
只有死,唯有死。他無路可走。
“啊……”盛懷森痛苦出聲,想伸手扣住門框,胳膊卻綿軟無力,手心在門上重重一滑,整個人像斷了線的風箏,毫無懸念地朝地上摔去。
重物砸地的聲音驚動了盛母,她心中恐慌,夜里也睡得不安穩(wěn)。此時聽到這么一聲,連忙跑上來查看。
“怎么了?這是要干什么?”盛母見次場景,滿心不解,“好好的跑出來干什么?”
她伸手扶起盛懷森,見他摔的臉色發(fā)白,問道:“怎么摔成這樣?”
又見他手腕處纏繞著紗布,此時往外滲著血絲,更加奇怪,“手又怎么受傷了?”她說著,猛然想起那個打碎的花瓶,登時睜大眼,難以置信地盯著盛懷森,“你不會……又割腕了吧?”
盛懷森迷迷瞪瞪,聽不明白她在說些什么,他抬起烏黑水潤的眼眸看了盛母一眼,見對方一臉急切,仿佛要爆發(fā)的樣子,心頭生出些懼意,猶豫著伸出手,想做安撫。
“別碰我!”盛母恨恨揮開他的手,盛懷森本就站立不穩(wěn),被她一揮便朝后倒去,踉蹌兩步后撞在門上,睜著迷茫的眼,愣愣地看著她。
盛母并未覺出他可憐,她紅著眼瞪著盛懷森,不無氣憤地想,此前因為跳樓一事,盛天凌已經(jīng)急的茶飯不思,如今他居然又割腕?!
盛母忽然感到好一股失望痛心涌上來,她拽著盛懷森,將他推進房間里,反手關(guān)了門,指著他質(zhì)問:“盛懷森,你究竟怎么回事?!你哥哥到底有什么對不起你的,你要這樣折磨他?”
盛懷森被她一吼,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他扶著地板,腦子一陣陣發(fā)蒙發(fā)麻。他心里難受的很,又想不明白為什么盛母要這么待他,掙扎了好一會兒,他才張開口,很小聲地說:“我……想吃藥。”
“吃藥?吃什么藥?”盛母聯(lián)想兩下,腦子里閃過一個不好的想法,立時氣的眼眶發(fā)熱,伸手便扇了盛懷森一個耳光,“怎么,又要吃藥自殺了?盛懷森,你還真是狼心狗肺�。∧愀绺鐬榱四�,這么晚還跑出去談生意找人脈,就想保住這個家,讓你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一輩子,你倒好,成天想著自殺?”
盛母越說越氣,病弱無用的盛懷森落在她眼里,也越發(fā)地不順眼起來,她想到盛家遭遇這些,全是因為聶岑川,而聶岑川又為何要針對盛家,全是因為這個人。
一晚上的恐慌氣憤無處發(fā)泄,她氣昏了頭,心里知道這樣不對,但此時什么也顧不上了,指著盛懷森開口罵道:“你這個招人恨的,若不是你,聶岑川怎么會死死盯住我們盛家,你爸爸又怎么會進監(jiān)獄!還有你哥哥,一個昨天還住著院的,又怎么會大晚上的跑出去受苦?”
她氣憤地吼罵,盛懷森卻聽不清那些字句,他頭腦越來越昏,快要抬不起頭。盛母罵著罵著又突然哭了起來,抽噎著斷斷續(xù)續(xù)說些抱怨的話。
她聲音漸小,盛懷森分辨出些許字眼,大意是悲傷痛苦,前途無望。他茫然抑郁中想著,原來是太難過了才發(fā)這么大火,于是很辛苦地又伸出手,摸了摸盛母的衣角,說道:“別……哭了�!�
盛母向來對他不夠親善,但好歹養(yǎng)育他到這么大,他自小沒受過父母疼愛,也未曾感受過家庭溫暖,因此盛母在寵愛盛天凌時,無意間向他泄露出來的那一點點母愛,也足以令他心生感激。
“別哭了,”他坐在冰涼的地板上,小聲安慰。左臉紅了一塊,火辣辣的疼,盛懷森伸手摸了摸,臉上是空蕩的茫然,帶著點孩子氣,單純的可怕。
盛母發(fā)泄一通,心里好受許多,見盛懷森不僅未生氣,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心里到底過意不去,決定給他次機會,冷聲問道:“以后還吃藥嗎?”
聽她這么說,盛懷森愣了愣,以為她有藥,便抬起頭仰視著她,連忙點頭,“可以……給我嗎?”
“你……”盛母見他不知悔改,心頭氣急,狠狠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還吃藥?吃什么藥啊你!”
“我……”盛懷森趴在地上,用手捂著快喘不過氣的胸口,很艱難地看向盛母,張著泛白的唇,解釋道:“抑郁……癥�!�
“抑郁癥?”盛母冷眼看著他,毫不留情地諷刺,“你真是越來越矯情了,沒弄兩下就拿抑郁癥來嚇人?你有那么金貴嗎?”
“想吃藥……”喉嚨堵的難受,盛懷森忽然咳嗽起來,他頭腦發(fā)漲,已經(jīng)接近昏迷,邊咳邊拽盛母褲角,小聲求她:“媽……我想吃藥……”
盛母冷著臉推開他,不明白他怎么變化如此之大,成天要死要活的,實在煩人。
“沒誰有空伺候你,你給我老實點待著!”盛母不想再管他,蹬蹬蹬跑下樓,指揮劉姨上去看著盛懷森。
劉姨睡得迷糊,聽到吩咐連忙從床上爬起來,等她穿好衣服上了樓,卻見盛懷森跪在床頭柜前,手里拿著個白色小藥瓶,倒了一手藥丸正往嘴里塞。
“小森!”劉姨驚呼出聲:“你在干什么?!”
盛懷森抓著一把藥,也不明白自己在干什么,他只是熬不住了,想吃藥。于是他閉上眼,將藥通通塞進了嘴里。
“吐出來!快吐出來!”劉姨掰著他的下巴,使勁掐他的嗓子,“這是安眠藥�。∧愠赃@么多是會死的!”
她急的眼圈通紅,拼命逼著盛懷森將藥吐了出來。
“咳咳咳………”盛懷森又開始咳嗽,大口喘著氣,跪在地上咳的撕心裂肺。
“你這孩子……究竟怎么回事啊。”劉姨看他如此,心里也不好受,擁著他躺回床上,去洗手間拿了熱毛巾替他擦手擦臉,心里也訥罕,怎么才一晚上功夫,盛懷森就成了這個樣子?
仔細想來,他情緒變化太過劇烈,都不像個正常人。劉姨替他擦著額角的汗,輕聲關(guān)懷,“小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頭疼還是心里難受?”她隱隱覺得不對勁,但也不明白是哪里不對。
“咳咳咳……嘔—
—”盛懷森咳的厲害,開始反胃,那股劇烈攪動的窒息感又朝他涌來,嚴絲合縫地將他包裹住,他閉上眼,連睫毛都要沁出汗來,“頭疼……”他輕聲說著,又渾渾噩噩求道:“給我吃藥好不好……”
“好,好�!眲⒁桃娝麑嵲陔y受,從藥瓶里倒出一粒安眠藥,就著水喂他吃了下去,“吃了藥好好睡一覺,明早起來就什么都好了。”
她拍著盛懷森的肩膀柔聲安慰,等他緊皺著眉,沉沉睡去后,劉姨將目光轉(zhuǎn)向散落一地的藥丸,心中又擔憂起來。
*
將近凌晨,見完盛關(guān)山最后一面的盛天凌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坐上車,腦子里還在回想父親交代給他的那些人脈和資源,卻接到一個來自家里的電話。
電話里有人告訴他,盛懷森吞食大量安眠藥,企圖自殺。
身子在寒風中浸了半夜都未感到冷的盛天凌,在聽到這個消息后,心首先涼了半截。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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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良心
窗簾拉的嚴實,屋子里靜悄悄的,唯有盛懷森沉重的呼吸聲此起彼伏。他心中不舒服,在夢中也蹙著眉,仿佛睡得極不安穩(wěn)。
盛天凌身上帶著外面的寒氣,站在床邊看了他很久。將近天明的時候他才從外面趕回來,連水都沒喝上一口,就直直奔向盛懷森床邊。
父親面臨宣判,公司面臨倒閉,這些人生重創(chuàng)都沒能讓他感到絕望,他還年輕,也愿意為了想守護的人拼搏�?墒钱斔驹谑焉睬�,看著這個人干涸的雙唇,病弱蒼白的臉龐,還在滲血的手腕,盛天凌突然感到一陣絕望涌上心頭。
不久前他自以為是的剖心和讓步像是個笑話,這個人根本不把他的死活放在眼里。
盛天凌的眼底閃現(xiàn)一抹恨意,盛懷森接二連三的自殺已經(jīng)耗盡了他所有耐心,心疼和憤怒都不足以描述他此刻的心情,他垂在身側(cè)的雙手緊握成拳,極度失望后的怨恨瘋狂滋長。
“咳……”
睡夢中的盛懷森突然咳嗽起來,雙眼微微張開,睫毛染上些許水漬,面色泛紅,像起了燒。
盛天凌伸出手,順著他的臉龐往下劃去,在敞開的領(lǐng)口處頓了頓,猛然發(fā)力,將他從床上扯了起來。
這引起盛懷森一陣更加猛烈的咳嗽,他像是被突然驚醒,濕漉漉的眼神有些茫然,一邊咳嗽一邊無措地看著盛天凌。
被他用這個眼神看著,盛天凌愣了一瞬,沉寂的怒火全涌了上來。他一只手上移,扣住盛懷森的后腦,氣的幾乎發(fā)笑,“你裝什么糊涂?”
“咳咳咳……”盛懷森被他弄得有些疼,想試著說話,又喘不過氣,他腦子發(fā)渾,最終微弱地喊出一聲:“哥……”
“你還知道我是你哥?”
盛天凌被他這副無辜的模樣激怒,握著身側(cè)的拳頭松開又握緊,滿心的戾氣涌動起來。
這個人怎么可以在做出一系列報復性質(zhì)的自殺舉動后,還裝作無事發(fā)生一樣對著自己喊哥?
他不就是為了讓自己痛苦,讓自己為他憤怒痛心卻無計可施嗎?所以還裝出一副無辜的模樣膈應(yīng)誰呢?!
憤怒與惱火在身體各處流竄,最終匯聚到劇烈起伏的胸膛,盛天凌手下使力,一把拽起盛懷森的衣領(lǐng),將他摜在了地上。
“盛懷森,你當真以為我治不了你?”
盛天凌伸手解開圍巾往邊上一扔,抬腿狠狠踹了兩下床頭柜,然后半蹲下身子,膝蓋壓住盛懷森,滿目冷寒,“你還真是無法無天了,說跳樓就跳樓,說割腕就割腕。盛懷森,你他媽經(jīng)過我同意了嗎?”
他抬起手,揪起盛懷森的頭發(fā),眸光泛著克制不住的怒火,極盡刻薄地諷刺道:“你不過是我從外邊挑回家的一個玩物,老子還沒玩夠,你怎么有膽子去死?”
“咳咳……”盛懷森被迫仰起頭,凌亂的發(fā)絲從額角垂下,頭皮傳來的疼痛令他稍微清醒了點兒。他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緩緩睜開朦朧的眼。
目光所及之處,壓在身上的人過于陰森暴戾,盛懷森渾身發(fā)冷,好像明白發(fā)生了什么。
過去幾天發(fā)生的一幕在他眼前閃過,此時此刻的情形跟那天過于相像,盛懷森縱然病的再糊涂,也感到一陣寒意從心底升起。
“我……”他曲起手指,抓緊盛天凌的衣擺,想將他推開,“我不要……不要見到你�!�
“不要見到我?”盛天凌冷笑,伸手挑開他本就破爛的上衣,手指探進去肆意游走,聲音帶了幾絲恨意,“你有這個資格么?”
他俯下身,湊近了些,冷冷道:“還要我再給你證明一次,你在這個家里到底算什么嗎?”
“不……”盛懷森驟然發(fā)起抖來,他渾身狠狠一縮,掙扎著要從地上爬起來,“不行,不要……不要……”
“呦,知道怕了?”盛天凌伸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將他往床上狠狠一甩,三兩下扒了他的衣服,陰沉著臉傾身而上,“割腕的時候怎么不怕?吞藥的時候怎么不怕?”
他長腿一伸,死死壓制住盛懷森,另一只手將他褲子褪到腿彎處,膝蓋擠進他兩腿間,作惡一般頂了一下他的分身,聽到盛懷森倒吸涼氣的痛吟聲,盛天凌掐了一把他的大腿,帶著惡意道:“怕不怕我廢了你?嗯?”
“啊……”盛懷森被這迅猛的痛感沖擊到幾乎失去痛覺,他繃緊了脊背,從額頭落下一串冷汗,“疼……好疼……”
盛天凌松開桎梏,恨恨看他一眼,收回腿,卻仍然壓在他身上。
被收緊又放松的疼痛更加細密,持續(xù)不斷地從下身涌來,盛懷森腦子發(fā)熱,又陷入混沌,他痛的厲害,手胡亂抓住盛天凌,小聲求道:“哥,我想……想吃藥……”
他分辨不出到底哪里在疼,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渾身都疼。止疼藥,抑郁藥,安眠藥……什么藥都行,他不成了,太疼了。
“吃藥?”盛天凌眉角狠狠一抽,陰沉著臉一把攥住盛懷森的胳膊,“你找我要藥吃?!”
凌晨時分盛母給他打電話說盛懷森求著要吃藥的時候他還不信,如今親身經(jīng)歷,盛天凌只覺得消下去的火又全冒了上來。
他強壓怒火,發(fā)抖的手背在身后,看著盛懷森,咬著牙問:“真有那么想死?”
“哥……”盛懷森雙目落下淚來,伸手拉住盛天凌,低弱地求道:“求你,媽不給我……哥,我……”
“夠了!”盛天凌猛喝一聲,再也無法忍耐,一把甩開他的胳膊,直起身將床踹得發(fā)出劇烈的聲響。
“咯吱”幾聲刺耳的鳴叫劃破了別墅的黎明,盛母和其余傭人從夢中驚醒,正在迷茫中,又聽到幾聲怒吼,伴隨著桌椅櫥柜倒地的響動。
“天凌?”
盛母心中大駭,在這個家里能發(fā)這么大火的只有盛天凌,她稍作思索,知道這肯定是為盛懷森吞藥一事。盛母擔心盛天凌氣壞身體,急急忙忙穿好衣服往樓上跑去。
劉姨跟在她身上,也跑了上去。
“怎么了?”盛母推開門,看到一地東倒西歪的桌椅,盛天凌站在床邊上,恨恨地盯住盛懷森,攥成拳的手上都是血。
“呀……!”盛母叫起來,連忙跑上前抱住盛天凌的胳膊,心疼道:“你犯什么傻,再氣也不能傷害自己��!你看看,手流這么多血,疼不疼��?”
她眼眶含淚,細細替盛天凌擦著手上的血,目光一轉(zhuǎn),又看向床上躺著的人,登時變得不滿起來,“整天就知道跟哥哥鬧脾氣,哥哥連夜趕回來看你,你倒好,一見面就把哥哥傷成這個樣子,還有沒有……”
“媽�!笔⑻炝铔]回頭,喊了一聲,目光仍盯著床上的人。
盛母沒接收到訊號,她心疼自己兒子,話語愈發(fā)不加遮攔,對著盛懷森恨聲道:“可憐哥哥為了你,硬要撐起這個家。你倒是不聞不問的,躺在床上跟個廢物一樣,只會惹人生厭……”
“媽!”盛天凌猛喝一聲,眼眶發(fā)紅地瞪著她,聲音劇顫,“出去!”
“天凌,我—
—”
“出去!”盛天凌一指門口,面色陰冷,“還要我說第三遍嗎?!”
盛母被他吼的渾身一抖,微抿著唇,淚水在眼眶里打顫,終究還是不忍再惹寶貝兒子生氣,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盛天凌花了好大一會兒才緩過來,他轉(zhuǎn)目看向床上的人,不知道他聽了那番話會是什么感想。盛天凌張了張口,想替母親辯解兩句,話到嘴邊又作罷,他現(xiàn)在還無法心平氣和地對著盛懷森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