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憤怒過后是深深的無力感，盛天凌頓了頓，走上前想將盛懷森抱起來，手伸到半空中，又硬生生收了回來。
“你都敢問我要藥了，”他笑了一聲，自虐一樣掐著自己手上的傷口，用那只鮮血淋漓的手指著盛懷森，“你這個……你這個沒有良心的混蛋……”
他伸腿踢了一腳倒在地上的櫥柜，“吱呀”一聲響起后，盛天凌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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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人生
劉姨在他走后悄悄進(jìn)了門，她一見這場景眼淚又嘩嘩往下淌。盛懷森弓著身子躺在亂七八糟的床上，衣衫被扒的凌亂不堪，露出來的脊背大片青紫。
他像是在小聲說些什么，劉姨湊近了，才聽見他氣若游絲地反駁，“我不是……不是廢物�！�
這話聽的劉姨鼻頭猛酸，她從地上撿起被子將盛懷森冰涼的身軀包裹住，抽噎著安慰他，“不是，誰說我們小森是廢物的，你才不是……”
“我……咳！”盛懷森張開口，猝不及防咳出一口血，他頭枕在潔白的床單上，血紅染了唇角下巴，夢囈一般喃喃說：“我也想讀書的，我每天都那么用功，每天起很早，背書。晚上，還要先給他寫作業(yè)，寫完了才能寫自己的。語文，英語，數(shù)學(xué)……咳咳咳—
—”
他說著話，又咳出一口血，“我寫到很晚，有時候身體疼，還要去他的房間……我總是忍不住，疼的發(fā)抖，筆也握不住，但是我想好好讀書啊……”
“哇”的一聲，劉姨忍不住哭出了聲，她眼淚嘩嘩掉，望著盛懷森灰敗的面色，看他開始咳血，心中猜想他恐怕是活不下去了。
劉姨將他摟在懷里，心一橫，也不愿去樓下喊人，哀聲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們小森最用功了，開家長會的時候誰不夸我們小森，次次都是年級前三名……”
“我不知道……不知道會發(fā)生那種事，我什么都不懂，我想不到他會那樣對我……”盛懷森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揪緊了床單，眼淚從那粒淚痣上滾滾而落，“我坐牢了，我去坐牢了……”他咬住嘴唇，血都滲了出來，“我沒有書讀了�！�
“小森，小森！”劉姨哭著摟緊他，“劉姨知道你心里苦，誰家好好的孩子舍得送去坐牢呢？別說你那時候才17歲，就是現(xiàn)在這么大了，要有爹有媽的，爹媽想破了腦袋也舍不得把兒子送進(jìn)去啊……”
劉姨在盛家做了二十幾年的保姆，大大小小的事也都看在眼里。世上哪有什么公平，養(yǎng)子跟嬌生慣養(yǎng)的少爺，始終不一樣。她心里也愧疚，但對于欺負(fù)頂罪這等事，她也是司空見慣了，小則不敢勸，大的更是連看都不敢看。
她沒有資格在主子面前說道，往深了想，也只能怨盛懷森命苦。舉目無親，前途盡毀，如今被逼出了重病，還要被罵一聲廢物，實在令人心酸難忍。
“倘若你當(dāng)年不姓盛，”劉姨聽他呼吸漸弱，手指替他抹去唇邊的血，輕聲抽泣：“這么好的一個人，得被寵成什么樣兒啊�！�
她摸到盛懷森的額頭滾燙，凝著一層汗?jié)n，水一樣覆在手心，燒的狠了，連人也開始胡言亂語起來。
“我小時候最喜歡哥哥�！笔焉犻_眼，眸色朦朧，“哥哥對我好。我說怕黑，哥哥就陪我一起睡……怕一個人待著，哥哥去哪都帶著我�！�
“他脾氣不好，后來總嫌我煩，我都知道�？晌疫�想跟著他。”
“他開始打我。不許我吃飯。不許我跟別人玩。有時候跟女孩講話也要被他打。”
“我通通忍住了，因為我還喜歡他�！�
“曾經(jīng)……他是我唯一的光啊�！�
盛懷森說完最后一句，胸腔猛然收縮，“哇”地一聲吐出一大口血。
腦袋跟著“轟隆”一聲響，盛懷森什么也說不出了。他頭腦發(fā)漲，眼皮發(fā)沉，仿佛有什么東西在他身體里四處流竄，他在那一瞬間，竟有種已經(jīng)死去的錯覺。
人們都說人在死前那一刻會想到自己最親的人，但是盛懷森的腦袋是空的。他什么也想不到。
他只依稀記得自己是如何為了小時候那點兒施舍般的好，稀里糊涂地就葬送了自己這一生。
盛懷森閉上蓄滿水的雙眼，腦子一陣?yán)湟魂嚐�，不知道是不是燒得糊涂，他又覺得身體輕飄飄的，像是回到了小時候，躺在誰的懷里。有只溫軟的手，一下下拍著他的肩。
這輕柔的力道叫他心生委屈，他愣了好久，還是張著干涸的唇，輕而又輕地喊出一聲：
“媽媽……”
生命的最后時刻，這一聲小心翼翼的媽媽聽的劉姨心如刀絞。盛懷森生來就是被拋棄的命，他又從哪里才能找到媽媽。可他沒有旁的可以記掛的人了，在他受盡苦楚的人生中，拋棄，好像也顯得不那么不可原諒了。
劉姨的眼淚拼了命地往下淌，忍了又忍，到底覺得盛懷森不能這么白白喪命。他還這么年輕，他不該死在這個凌亂的房間，不該死在這個令他備受折磨的地方，不該死在一場凌辱之后。
他要活著，在今后的人生中受盡寵愛。
“劉姨給你找醫(yī)生，小森，你堅持住�！眲⒁炭拗嫠裂�，站起身往樓下奔去。
盛母坐在客廳吃早飯，見她慌慌張張的模樣，不悅道：“大清早的發(fā)什么瘋？天凌幾天沒睡了，這會兒才剛睡下，你吵醒他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我要找醫(yī)生！”劉姨抹了一把眼淚，連忙道：“小森病了，病的很嚴(yán)重……”
“發(fā)燒是吧？天凌早吩咐好了，正往這兒趕呢。”盛母夾了一筷子菜放進(jìn)碗里，恰巧手機(jī)鈴聲響起，她拿過手機(jī)，應(yīng)道：“什么？來不了了？那行吧，你去忙吧�！�
“醫(yī)生家里出了點急事，這會兒來不了，你看著點盛懷森，別讓他又自殺就行�！笔⒛阜畔率謾C(jī)，擺擺手，“去廚房看看，我給天凌煲了一盅養(yǎng)胃湯，他這兩天累壞了�！�
“夫人！”劉姨急的臉色漲紅，帶了點哭腔，“小森他咳血了！你看我這衣服—
—”她兜起衣服，讓盛母看自己身上的血漬，“他吐了好多血，再不看醫(yī)生，怕是不成了……！”
“真是金貴。”盛母聞言冷哼一聲，“剛剛還把他哥哥都?xì)鈺炦^去了，這會兒自己吐上血了？”
她站起身，“走吧，我上去看看�！蓖白吡藘刹�，又突然頓住，“算了，我懶得見到他。成天就知道惹我兒子生氣，我現(xiàn)在看到他就覺得煩�！�
“你……！”劉姨緊緊咬住唇，恨的眼圈發(fā)紅，“那我找少爺去！”
既然少爺還想著給小森找醫(yī)生，說明他心里至少是有這個人的，劉姨不顧盛母的阻攔，徑直闖進(jìn)了盛天凌休息的房間。
盛天凌正在昏睡中，被她大聲哭叫的聲音吵醒，不悅地皺起眉，“發(fā)什么瘋？”
“少爺，少爺！你快去看看小森吧！”劉姨撲倒在地，泣不成聲，“他病的嚴(yán)重，一直吐血，再不救他怕是活不成了……！”
她滿心希望盛天凌能如自己所愿去看盛懷森，將他送去醫(yī)院。不料盛天凌只是不耐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沉著嗓子冷諷道：“這又是鬧哪樣？這次是吞藥，還是撞了墻？”
“少爺？”劉姨倉皇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你……”
“行了，”盛母從外邊趕過來，一把攥住劉姨的胳膊將她拉了出去，“就你大驚小怪的，好好的人都被你說沒了……別打擾少爺休息了，樓上看著盛懷森去。”
她半拖半拽將劉姨拉了出去，盛天凌坐在床上，眉心緊緊擰著。他給醫(yī)生又打了個電話，那邊卻無人接聽，再打就是關(guān)機(jī)。
“不就是發(fā)燒嗎？”盛天凌握著手機(jī)，自言自語道。他心里還是氣那個人頻繁自殺，一點都不將自己放在眼里。
“剛發(fā)完火就巴巴地湊上去，倒顯得我多賤似的�！笔⑻炝杷α耸謾C(jī)，躺回床上閉了眼。
他嘗試入睡，卻怎么也無法睡著，心里亂七八糟復(fù)雜的很，強(qiáng)裝冷硬的眼神掃到地板上，方才劉姨跪的地方，分明染了一抹紅。
盛天凌心臟一緊，從床上爬起來仔細(xì)看了看，確實是血。
心底升起一股冷意，盛天凌穿上鞋走出去，盛母還在跟劉姨拉扯，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等兩人都不見了，才抬腳走出去。
他走上二樓，伸手推開那扇門。房內(nèi)還是一片狼藉，盛天凌皺起眉，沖床上那人道：“盛懷森？”
盛懷森背對門躺著，臉朝下，埋在被子里。沒有回應(yīng)。
盛天凌愣了兩秒，臉上顯出一絲慌張，很快被掩飾過去，他故意冷下聲，諷刺道：“怎么，弄疼了？以后還敢自殺嗎？”
背對他的人毫無反應(yīng)，細(xì)瘦的脊背露了大片在外面。發(fā)冷發(fā)紫。
盛天凌定了定神，走上去，伸手一摸，被子里潮濕黏熱。他將盛懷森翻過來一看，就見他雙眼緊緊閉著，血嗆了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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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四、依賴
盛天凌的瞳孔在那一瞬劇烈收縮，連人都屏住呼吸，他放在盛懷森臉上的手頓住兩秒，接著猛烈顫抖起來。
“盛懷森？”
他瞪大了眼，仿佛不敢相信似的，眼底迅速充血變紅，渾身狠狠一震，立刻抱起人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盛母還在客廳教訓(xùn)劉姨，見他抱著個人神情焦急地沖出來，還撞到了門上，不由驚呼一聲。
“怎么了？急成這樣？”
盛天凌抱著盛懷森，背貼著門，眼圈發(fā)紅，聲音痛惜又嘶啞，“他怎么……怎么咳血了？”
記得凌晨回來時，他只摸到盛懷森額頭滾燙，像是發(fā)燒。
最近幾天因為父親和公司的事，他忙的焦頭爛額，沒顧得上好好照顧盛懷森，在聽到盛母說盛懷森再次企圖自殺時，他理智全無，整個人只剩下憤恨和怒火，根本無暇顧及盛懷森身體有恙，依然待他粗暴刻薄。
他沒有想到，盛懷森的身體居然已經(jīng)差到這個地步了。
盛天凌眼底生澀，抱緊盛懷森往外走去，“快點，打張院長電話，讓他準(zhǔn)備手術(shù)�！�
盛母愣了一瞬，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嚴(yán)重性，她轉(zhuǎn)頭看了一眼劉姨，對方咬緊牙關(guān)，正恨恨地看著她。
盛母頓感一陣心虛，她移開目光，結(jié)結(jié)巴巴地應(yīng)道：“好、好，我這就給張院長打電話�！�
她撥通張院長電話，心里有些發(fā)慌。
這幾天盛懷森的情況她是知道的，吃不下東西，人也迷迷糊糊。要說發(fā)燒，從醫(yī)院回來以后盛懷森就有點起燒，她那天逼盛懷森去給盛天凌道歉，就感覺到他身體滾燙，不似常人體溫。
可她一心全撲在自己兒子身上，見盛懷森幾次三番通過傷害自己來讓盛天凌氣憤難過，她心里已經(jīng)十分反感盛懷森。
故意不理不睬，故意冷言諷刺。
她雖養(yǎng)育盛懷森這么多年，心底到底不將他當(dāng)做兒子看待。
盛母打完電話，看著盛天凌道：“張院長正往醫(yī)院趕，天凌，我們是叫車還是……”
“我開車。”盛天凌急火攻心，幾乎失語，費勁地擠出這幾個字，從衣架上扯下一件羽絨服蓋在盛懷森身上，抱緊他走出門。
盛母和劉姨都跟了出來，一行人匆匆忙忙趕去醫(yī)院。
進(jìn)了醫(yī)院后，張院長掀開衣服隨手翻看兩下，盛懷森直接被送進(jìn)了ICU。
“吐血是很嚴(yán)重的情況了，”張院長皺起眉，進(jìn)手術(shù)室前說道：“家人做好心理準(zhǔn)備。”
盛母聞言看向盛天凌，就見他一張臉近乎慘白，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手術(shù)室門口。
“寶貝？”盛母擔(dān)心他，試著安慰道：“這也不關(guān)你的事，是他自己不懂得照顧自己，成天想著自殺，身體糟蹋成這樣又能怪誰？”
盛天凌發(fā)著愣，方才盛懷森一臉血的模樣著實嚇壞他了，他往后退了兩步，痛苦地抱住頭，悶聲道：“不……都怪我，怪我……”
“怎么能怪你？你都對他那么好了，是他自己犯賤……”
“媽！”盛天凌忽然怒吼出聲，抬起頭，一張臉憤怒至極地看向盛母。盛母被他嚇到，張著嘴忘記了說話。
“別說了，”半晌，盛天凌又痛苦地垂下頭，低聲道：“你走吧，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我……”盛母擔(dān)憂地望著他，猶猶豫豫地走到一旁坐下。
長凳上放著盛天凌隨手扯下的羽絨服，灰色的浸滿了血漬，盛母伸手想將衣服扔了，卻被盛天凌喝住。
“別動，”他走過來拿起衣服，神思有些恍惚，“這是小森的羽絨服�！�
他抱著衣服又站回墻邊，倉皇著臉，手指緊緊攥住衣服下擺。衣服有些擱手，指尖頓了頓，盛天凌無意識地將衣服翻開，從口袋里捻出一張皺巴巴揉成團(tuán)的紙。
盛天凌失魂落魄，手指下意識翻動，將那張紙緩緩攤開。
紙張展開那一瞬，黑色的字體像一團(tuán)團(tuán)模糊的霧，瞬間砸的盛天凌頭昏眼花。他愣了好久，才看清那是張病例卡。
而上面寫著：盛懷森，確診，重度抑郁。
盛天凌瞪大眼，額間冒出心驚的冷汗。一剎那，各種過往都順著這張白紙清晰無比地跳了出來。
盛懷森反常的神色，黑漆空洞的眼眸，疲倦沉郁的臉，還有總是吃不下飯，莫名抗拒他的情緒……
原來，他患上抑郁癥了啊。
盛天凌捏著那張紙，心臟猛然收緊，他往殘破的胸腔艱難地吸進(jìn)一口氣，沒有焦距的眼神對著盛母，喃喃道：“難怪，難怪他總想著自殺……”
盛母不明所以，心疼地走上前抱住他，撫摸他的后背，安慰道：“沒事，沒事寶貝……”
“媽……”盛天凌紅著眼，內(nèi)心酸澀懊惱，將那張紙拿給盛母看，“小森得了抑郁癥�！�
盛母僵了下，將那張紙拿到手中看了又看，再抬起頭時，神色變得無措，“他……還真得了抑郁癥啊……”
盛天凌渾身一震，猛地盯住她，“你什么意思？”
盛母臉也白了，磕磕巴巴道：“就昨天晚上，他半夜跑出來……說要吃什么藥，我以為他要自殺，還打了他一巴掌……”
看到盛天凌瞬間陰郁下來的眉眼，盛母有些心虛地往后退了一步，解釋道：“我、我就是太氣他總是傷害你，所以，所以我……”
盛天凌沒說話，只看著她，面色陰沉。
“反正他總?cè)轮运�，我問他吃什么藥，他就很痛苦似的告訴我……”
盛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他，有些微弱地說道：“他得了抑郁癥�！�
最后一句，盛母的聲音低到幾乎聽不見。
可那句話聽在盛天凌耳朵里，卻是不能再清楚了。猛地一下，他覺得心臟像是被一雙手狠狠攪爛了，渾身猶如過電一般，涌起一陣翻天覆地的悔恨怨惱。
在水霧肆虐的眼眶里，他明明白白地看見盛懷森是怎樣神志不清，虛弱可憐地求著他。
求著他，要吃藥。
他要吃藥，是因為他疼。
他疼的受不住了。
“求你，媽不給我……哥，我……”
我疼啊。
耳畔驟然一聲響，盛天凌愣在原地，被撕扯的心臟帶著細(xì)細(xì)密密的疼痛翻涌而來。
盛懷森沒有旁的可以求助的人了，只好來求自己。他病的糊涂嚴(yán)重，睜開眼看到他時，還軟軟地喊他，“哥……”
可他是怎么對盛懷森的呢？
諷刺他，嘲弄他。將他從床上扯起來，極近刻薄地侮辱欺負(fù)他。
是他打碎了他最后一點希望。
盛天凌身子搖晃兩下，頭朝前仰，竟要直直摔下去。
盛母嚇個半死，連忙伸手托住他，可盛天凌卸了所有力氣，就這么毫無反應(yīng)地往下掉，最終‘撲通’一聲，雙膝著地，僵硬地跪在手術(shù)室門口。
盛母抱著他，大聲哭叫起來，“寶貝，寶貝，你不要嚇?gòu)寢尅?br />
“他不欠我的�！笔⑻炝柘袷墙K于聽明白一次盛懷森的話。他愣了會兒，眼眶漲的發(fā)疼，“我欠他……”
哽咽了一下，盛天凌極痛苦地垂下眼，低語，“我欠他一個……可以依賴的哥哥�！�
理制作?2021-07-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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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可憐
因腦震蕩住了一周院的魏遠(yuǎn)溪在今天出院，魏母在國外旅游，沒有來接他，魏父安排了司機(jī)等在醫(yī)院樓下。
“這些東西都不要了，把花拿著就行�！蔽哼h(yuǎn)溪指揮護(hù)工將還沒吃完的水果扔掉，自己捧起床頭的干花放進(jìn)撐開的袋子里。
干花是深紫色的夕霧，他每天都讓人從樓下帶一束，象征著他一往情深的單相思。
“魏先生，”門口兩個護(hù)士敲門進(jìn)來，“魏夫人交代我們給您再換一次藥�！�
魏遠(yuǎn)溪知道這是魏母擔(dān)心他自己回去不當(dāng)回事，傷口留疤，每天都囑咐護(hù)士給他上淡疤膏。因此也沒說什么，坐在床邊任由護(hù)士動作。
這兩個護(hù)士都跟他熟了，換藥的途中也沒避諱，當(dāng)著他的面聊起醫(yī)院每天的新鮮事。
“今天來的那個病人你還有印象嗎？”一個護(hù)士手里拿著棉簽，沖同伴眨了眨眼：“就那個一臉血的……”
同伴回她一個了然的笑，“那我怎么沒印象，那人臉上的血還是我給擦的呢。哎你別說，血擦完一看，那人長得還真不錯！”
“是嗎？”護(hù)士把拆下來的繃帶扔進(jìn)垃圾桶，朝魏遠(yuǎn)溪的傷口涂了點兒清水，“那人怎么樣？一來就是院長給做手術(shù)，怪有排面啊�！�
魏遠(yuǎn)溪輕輕擰了下眉，這護(hù)士光顧著講話，手上動作有些重，摁到他傷口了。不過他沒說話，仍端正坐著。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聽說他爸跟院長是老同學(xué)呢！可不得照顧著點？”同伴戲謔說著，語調(diào)忽然一轉(zhuǎn)，嘆了口氣，“不過那人傷的真夠重的，饑餓加背部撞擊導(dǎo)致大量胃出血，人也燒的神志不清，聽說發(fā)燒好幾天了呢，現(xiàn)在才給人送過來……”
“�。窟@么嚴(yán)重？”護(hù)士驚了一下，手一抖，沾著藥的棉簽差點戳進(jìn)魏遠(yuǎn)溪眼睛里。
“嘶—
—”魏遠(yuǎn)溪皺眉，往后躲了一下才沒被戳瞎，“護(hù)士小姐，”他開口道：“要不我還是自己來吧……”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護(hù)士連忙道歉，手下動作加快，飛速將魏遠(yuǎn)溪的傷口涂上藥，然后從同伴手上接過繃帶給他纏上。
“那男的長得可真好看啊，就是不知道怎么這么慘�！蓖橥铝讼律囝^，調(diào)笑起來：“要是給我當(dāng)男朋友我都想保護(hù)他，看著又純又乖，嘖嘖，你是沒看到他那睫毛有多長。對了，我還發(fā)現(xiàn)他左眼下有顆小痣呢！哈哈，長得可真沒的說……”
護(hù)士纏好了繃帶，笑她，“你是湊的有多近？連人家眼下面的痣都看那么清楚�！�
“那可不是，人家好看嘛�！蓖榻舆^剩下的繃帶放進(jìn)托盤里，打算往外走，“硬要形容的話，就是女孩子都喜歡的初戀長相吧……”
正打算起身的魏遠(yuǎn)溪聽了這話，心底猛地一沉，他出聲喊住那位同伴，問道：“打擾了，可以問下那位病人叫什么名字嗎？”
護(hù)士的話讓他心里突然有種很不好的猜想。當(dāng)初他喜歡上盛懷森，沒少聽別人說過他的長相，評價最多的就是“初戀臉�！�
而現(xiàn)在。
大量胃出血……
神志不清……
一臉血……
這些名詞他想想都覺得痛，要是發(fā)生在小森身上……魏遠(yuǎn)溪震了一震，不愿意再去想。
他希望是自己過于敏感了。
“好像叫……”同伴垂下眼略略思考。
魏遠(yuǎn)溪的心跟著收緊。
“叫盛懷森！我想起來了，我看過他的病例！……”
“天……”已經(jīng)站起來的魏遠(yuǎn)溪搖晃兩下，差點摔倒在床上，他的臉在一瞬變得煞白。
“魏先生你沒事吧？”護(hù)士嚇了一跳，走過來扶他，“魏先生頭還疼嗎？要不要給你叫陳……”
“不用，不用……”魏遠(yuǎn)溪反手揪住護(hù)士的衣袖，渾身發(fā)冷，顫抖著問：“那位病人……病人現(xiàn)在在哪？”
“送到VIP病房去了，估計還沒醒呢吧�！弊o(hù)士疑惑地看著他：“魏先生跟那位病人認(rèn)識？”
“哪間房？！”魏遠(yuǎn)溪忽然吼出聲，溫和俊雅的臉扭曲起來，幾近崩潰，“他現(xiàn)在在哪間房？！”
護(hù)士嚇得一抖，結(jié)結(jié)巴巴看著他，“3、304……”
話音剛落，魏遠(yuǎn)溪已經(jīng)松開她的衣袖，跌跌撞撞沖了出去。
他想過小森回去會受委屈，但他沒想到盛天凌居然已經(jīng)毫無顧忌，要把人往死里折磨。
他都已經(jīng)病成那個樣子了，怎么經(jīng)得起這樣折騰？
魏遠(yuǎn)溪跑到304門口，就看到罪魁禍?zhǔn)渍驹陂T邊，臉藏在陰影里，看不清表情。
“盛天凌！”他心臟劇烈跳動，還未站穩(wěn)便憤怒出聲，“你這個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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獸！王八蛋！”
那人看他一眼，眸中沒什么情緒，淡淡一撇便收回眼神，不做理會。
“他抑郁癥了，抑郁癥了��！”魏遠(yuǎn)溪沖到他跟前，雙手揪住他衣領(lǐng)，感覺自己快要心疼的哭出來了，“你怎么可以這樣對待一個病人，你怎么可以這樣欺負(fù)他？！”
“我知道他得了抑郁癥。”盛天凌渾身疲憊，頓了下，不愿意跟他多言，“松開你的手，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你還能怎么不客氣？”魏遠(yuǎn)溪紅著眼，哈哈笑的眼淚流了出來，諷刺道：“把我也困在家里餓成胃出血，再將我摜在墻上或者甩在地上嗎？還是抽我耳光，把我腿踢斷，再將玻璃扎進(jìn)我身體里？”
他情緒失控，偏偏臉色冷諷，一個字一個字發(fā)音清楚無比，“盛天凌，這就是這些年你對他做的事。怎么，要對我也做一遍嗎？”
盛天凌臉色變得很難看，微垂著眼，掩住眸中翻涌的情緒，他伸手撥開魏遠(yuǎn)溪揪在他衣服上的手指，扭過頭，聲音有些哽咽：“不關(guān)你的事。”
魏遠(yuǎn)溪沒聽出他的異樣，只當(dāng)他殘暴冷血，將人弄得快死了也沒有一絲絲愧疚，當(dāng)即渾身毛發(fā)都恨的立了起來，未加思考便狠狠一拳砸出去。
“你這個變態(tài)……冷血的惡魔！你怎么不去死！”魏遠(yuǎn)溪牙齒咬的咯吱作響，粗喘著氣又要伸腳踢他，被身后一聲尖叫喊的頓了一下，人當(dāng)即被從身后抱住。
上完廁所回來的盛母看到這一幕，魂都要嚇飛了，她緊緊抱住魏遠(yuǎn)溪往后拉，大聲喊道：“劉姨，快去喊張院長，有人在醫(yī)院打人！”
牙齒在下唇磕了一下，出了點血，盛天凌伸手抹去。他一心記掛著盛懷森，神思有些混沌，沒來得及反應(yīng)魏遠(yuǎn)溪忽然的動作。
“不用了。”他抬手制止盛母，聲音含著無限疲憊，“松開他，讓他走。我很累，現(xiàn)在不想見到任何人�！�
“呸！你還有臉累？”魏遠(yuǎn)溪激紅了眼，冷笑道：“怎么，打人打的累了？是不是休息好了又可以接著打了？”
盛天凌擰眉望他一眼，眸色冷了下，最終還是沒有發(fā)作，他張開沙啞的口，道：“我不想跟你斗嘴，今天也不想打你……”
忽然想到什么，盛天凌頓了下，改口道：“今天不想跟你起沖突，你要是識相就快點走。否則一會警察來了，可不是你想走就能走……”
“放屁！”魏遠(yuǎn)溪難得在大庭廣眾之下動粗，今天也一連爆了無數(shù)粗口，溫雅形象全無，他掙脫開盛母，指著盛天凌罵：“警察來了也是先抓你吧？你把人打成這樣，只要小森起訴你，你覺得你能跑的掉？還是說你要再拼一次爹，叫他把你弄出來？”
魏遠(yuǎn)溪停了下，語氣忽然放低，嘲諷道：“可惜……你還有這個拼爹的本事嗎？”
盛氏面臨風(fēng)波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業(yè)界有不少人都等著看盛家的笑話。魏母在電話里也多次提到盛關(guān)山即將被審判，結(jié)果不會樂觀。
盛天凌聞言，冷冷看他一眼，垂在身側(cè)的手緊握成拳。
“盛天凌，”魏遠(yuǎn)溪并不畏懼，直直看向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你的好日子，到頭了！”
“說什么呢你？！”盛母忽然狠狠推了一把魏遠(yuǎn)溪，將他擋開，訓(xùn)斥道：“哥哥不過打了幾下弟弟而已，這就犯法了？再說了，這是我們家內(nèi)部矛盾，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磕阍俸f八道我可要告你誹謗了啊……”
魏遠(yuǎn)溪瞪大眼，難以置信地轉(zhuǎn)頭看向盛母，他對盛家其他人并不了解，因此在聽到盛母如此輕描淡寫的掩蓋盛天凌罪行時，大腦第一個想到的就是：
這還是人嗎？！
“不過打了幾下而已……”魏遠(yuǎn)溪喃喃重復(fù)，深呼吸兩下平復(fù)激烈的情緒，抬起通紅的眼角，忽然笑了出來，“原來一個人快被折磨死了，在你們眼中不過是被打了幾下而已……”
他指著盛天凌和盛母，內(nèi)心涌上一陣陣憤怒和痛心，難以理解地質(zhì)問：“有你們這樣一群家人，這樣一個毫無同情心的母親和冷血變態(tài)的哥哥，我真是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支撐著小森堅持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