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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吃了一半,宋大爺繃著一張臉走近,諱莫如深,拉起她就要出去。

    “三郎在京師,省試第五,要參加殿試了�!�

    宋氏愕然,被他拉著走到另一邊,遠遠看了青年一眼,腳下停住,而后甩開宋大爺?shù)氖�,態(tài)度明確,她不愿意再相見。

    沒有意義,尷尬,難堪。

    她已改嫁,有丈夫,有孩子,以前的事情早就過去了。

    宋大爺恨鐵不成鋼,搖頭嘆氣。

    江泠全都看在眼里,沉默,垂下眼眸,兩邊的人在笑嘻嘻勸酒,他接過,悶頭喝下。

    沒多久宴席結束,江泠起身回客棧,馬車一路上搖搖晃晃,等回到客棧時,已是傍晚

    不知是不是在嚴府時吹多了風,有些頭疼。

    長街盡頭金烏銜尾,余暉熔金,遠處,暮鼓聲悠揚。

    來京師前,江泠也不是沒有想到,以后會經(jīng)常碰到宋家的人,其實,若是互相當做不認識,他心里倒不覺得有什么,可這種遲來的,久違的親昵,卻讓江泠覺得啼笑皆非。

    他不禁想起剛來京師時,在路上碰到宋氏和她的幼子,宋氏并沒有認出他。

    江泠靠著車廂壁,目光空然。

    解試放榜后,江泠曾經(jīng)幻想過,要是宋家知道他還能讀書,能金榜題名,會不會后悔當年將他一個人留在曲州。

    可是長大后,意外見到母親與舅舅,江泠忽然覺得自己這種幻想沒有意義,從十三歲那年開始,他就已經(jīng)沒有父母,沒有舅舅,叔伯了。

    江泠閉上眼,昏昏沉沉。

    馬車搖晃一下,在客棧前停下。

    車夫上前,喊醒江泠,青年臉頰微紅,雙眸緊閉,他攙扶江泠起身,走上閣樓。

    外面?zhèn)鱽砟景灞徊葎拥摹爸ㄑ健甭�,葉秋水正在調香,聽見動靜,停下手中動作,站起身推開門,江泠被車夫與客棧小廝攙扶著,腳下虛浮,葉秋水走進,聞到一股辛味。

    她低聲詢問:“兄長喝酒了?”

    同行的人點點頭,葉秋水幫他們一起將江泠扶進屋子,脫了外袍,鞋襪,讓他在榻上躺下。

    葉秋水吩咐伙計,“勞煩煮一碗醒酒湯送來�!�

    房門合上,葉秋水回過神,低頭,幫江泠掖好被角。

    過了會兒,伙計將醒酒湯送上來,葉秋水輕輕拍了拍江泠,“哥哥,喝了醒酒湯再睡,不然會頭疼�!�

    江泠睜開眼,就著她的手喝下湯藥,日暮昏沉中,葉秋水目光柔和,輕聲細語。

    喝完湯藥,葉秋水想要將空碗端走,剛要起身,江泠忽然握住她的手腕。

    葉秋水呆住了。

    他定定注視著她。

    眸光中有什么微微晃動。

    “別走�!�

    第77章

    是他離不開她。

    “我不走。”

    葉秋水坐下來,

    以為他是有話要叮囑自己,她略低下頭,盯著他的眼睛,

    “哥哥,

    是不是冷?還是頭疼?”

    她知道,江泠不會喝酒,自然酒量也差,

    去宴席詩會,少不得要被灌幾杯,江泠回來的時候皺著眉,

    應當是哪里不舒服。

    她坐在榻邊,俯身詢問,肩頭的發(fā)絲落下,

    垂在他臉邊,有些癢。

    少女呼吸清淺,

    眼底滿是關懷,

    江泠默不作聲,

    漆黑的瞳孔里映著跳動的燭光和她的臉。

    明艷,

    璀璨。

    來到京師,猝不及防遇到母親、舅舅,江泠的心情很復雜,

    低落。

    嚴府張燈結彩,

    御前街車水馬龍,江泠身處其間,

    卻被一場巨大的,

    如天幕般的孤寂淹沒,外面的喧囂好像都與他無關,

    他孤獨地回到客棧,葉秋水跑上前,摟住他的手臂,她一直在等他,關心他,靠在他身邊,問他冷不冷,是不是頭疼。

    她喋喋不休地關懷,江泠暈沉沉的,沒有聽清多少,之后被攙扶著上樓,睜開眼看到她,她恬靜的容顏近在咫尺,不知道為什么,江泠忽然發(fā)覺,真正離不開對方的不是芃芃,而是他。

    以前,無論是吳靖舒還是王夫人,都說葉秋水依賴他這個兄長,但其實,即便沒有他,葉秋水也可以成長成很好的小娘子,她那么好,熱烈,純善,無論是誰見了都會喜歡。

    但他不一樣,他孤僻冷淡,不討人喜歡,這幾年,如果沒有芃芃的陪伴,也許他并不能變成現(xiàn)在的他。

    離不開,依賴對方的,是他才對。

    他一直沒說話,葉秋水有些擔心,又湊上前幾分,“哥哥?”

    獨屬于少女的氣息拂面而來。

    江泠閉上眼,須臾又睜開,眼中的迷蒙消散,瞳光變得清明。

    他松開葉秋水的手腕。

    “芃芃,我沒事。”

    他撐著床榻坐起。

    “哥哥,你怎么起來了?”

    江泠低聲說:“書還沒有看。”

    葉秋水拍拍他,無奈,“你都醉啦還看書,今日赴宴多累,休息一會兒,養(yǎng)足精神再看嘛�!�

    她按住他,不讓他起來。

    江泠總是這樣,不知道休息,葉秋水很擔心他把身體弄垮。

    江泠看了她一眼,葉秋水神情執(zhí)拗,微微蹙著眉,好像他再堅持她就會生氣,江泠不想惹她生氣,希望她能一直笑,他只好再次躺下。

    葉秋水滿意地笑了,“那哥哥你好好休息�!�

    江泠點點頭,葉秋水站起身,落在他身上的發(fā)絲抽離了。

    門“吱呀”關上,屋中黑暗。

    江泠闔上雙眸。

    葉秋水走下閣樓,將空碗遞給小二,她叮囑伙計晚上不要去敲二樓房間的門,而后離開客棧,外出打聽京師的香料行情。

    她的錢夠在京師盤下一間店面,但不知道能不能盈利,若是賺不到錢,這幾年攢下的本金可就全沒了。

    這些天,她一邊在京師到處亂逛閑玩,一邊打聽香料買賣的行情,盤算利潤以及鋪子的租金,每日跑來跑去,耗時耗力,等回到客棧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葉秋水腿很酸,上閣樓的時候都有些抖。

    走在木梯上,忽的聽到上面?zhèn)鱽頎巿?zhí)聲。

    一個小廝打扮的人正在同伙計說話,似乎在追問什么,伙計閉口不言,打發(fā)他下去。

    那個伙計與葉秋水很熟,拿過她許多賞錢,十分精明。

    看到她,伙計上前,說:“葉小娘子,這個人一來就同我打聽江郎君,問他住在哪間屋子,我不說,他就一直問�!�

    葉秋水看向那個小廝,他追上來,打聽江泠的消息。

    葉秋水雙眼微瞇,有些警惕,“你是誰,找我兄長什么事?”

    那人愣了一下,心中揣測,未曾聽說過表少爺有妹妹,莫非是堂妹?

    他笑起來,殷勤地道:“是表姑娘吧,小人是朝奉大夫宋大人府上的管事,我們大人知道表少爺進京了,特地叫人收拾好院落,客棧不比家中,表少爺,表姑娘隨小人一起回府住吧�!�

    宋大爺回去后就派人出去打聽,那不要臉的江家,竟然霸占了小妹留下的嫁妝,還把三郎趕走了,宋大爺氣憤之余,心中不禁狂喜,三郎與宗族斷絕,可與他們宋氏還沒有走到這一步,會試放榜后,各家都在拉攏貢士,招納人才,宋家這幾輩都沒出過大官,可三郎卻考中了解元,還是省試第五,前途無量!

    他現(xiàn)在與宋家不親近,只是隔了太多年不熟悉罷了,心里有些怨恨沒關系,一家人,打斷骨頭連著筋,更何況,他同小妹還是親生母子,再怎么樣,他也是小妹肚子里出來的,還能仇敵一輩子嗎?

    宋大爺一回到家便急急忙忙叫人收拾院落,要請表少爺過府敘舊,他還要好好勸說小妹,與三郎培養(yǎng)感情,要將他牢牢拴在宋家,這份榮譽,宋家不能錯過。

    小廝打聽到了江泠的住址,但客棧的伙計卻顧左右而言他,遲遲不說表少爺究竟住在哪一間,他都準備上樓一間一間地敲了。

    葉秋水聽到小廝的回答,神情微愣。

    朝奉大夫宋大人,還稱江泠是表少爺,難道是那個了無音訊多年的宋家嗎?

    當年,江泠的母親改嫁和離,六年過去,一封書信也沒有送回來過。

    葉秋水曾經(jīng)聽人說過,宋氏嫁給江二爺是下嫁,宋家祖地原本在鳳翔,但宋家出過當官的,宋老太爺死后還被追封過太師,宋氏的哥哥侄子們也在朝中任官,他們已經(jīng)搬到京城許多年。

    嚴大人位高權重,今日他小女兒的周歲宴一定來了許多人,江泠見到舅舅了,甚至有可能,也見過宋氏。難怪他今日回來后情緒似乎不對勁,還喝了那么多的酒。

    數(shù)年前,江泠的父親去世,母親和離改嫁,江泠對此沒有怨言,也從來不提及,可那時他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左右不了大人的決定,早熟,不代表他不在意。

    如今他考中省試,就快要授官了,他比以前更厲害,也完成了長輩父母對他的期許,如果宋家知道了,會不會想要重修舊好?江泠會不會又可以有母親了?

    在葉秋水的認知里,宋家比江家要體面些,至少沒有貪圖二房產(chǎn)業(yè),宋氏走之前,還把所有的嫁妝都留給了江泠,那是不是代表,宋家對江泠還是有情誼在的?

    別的貢士都有父母親族,像江泠這樣脫離宗族的人,不管原因如何,都難免被人詬病,葉秋水想,如果可以,江泠與宋家相認,他有當官的外祖父與舅舅,必然對他的仕途有益,他也不會被人說是六親不認。

    葉秋水打算告訴小廝,可以領他過去,可是剛要開口,她心里又突然像是被潑了一瓢冰水一樣冷住了。

    如果宋家對江泠真的還有情誼,怎么這些年怎么從來沒有人來看過他呢?

    為什么六年過去,一句只言片語的關懷也沒有,卻在他考中后,突然開始回心轉意了?

    只因為,這個被舍棄的“廢人”再次有了價值。

    她說:“他不在這兒�!�

    “表少爺去哪兒了?”

    小廝很著急。

    葉秋水說:“與同窗出去玩了,我也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

    小廝來回踱步兩圈,帶著人出去找。

    葉秋水攥緊拳頭,盯著他離開。

    一旁伙計感嘆,“居然是宋府的管事�!�

    葉秋水看過去,“你知道宋家?”

    “知道的,宋家家大業(yè)大,我還記得幾年前,宋大人親妹妹的小兒子滿月宴,那流水席,足足擺了七天,誰都能去吃,好生闊綽,我也去過,至今回味無窮呢�!�

    伙計輕笑,“沒想到,江郎君竟然是宋家的表少爺。”

    葉秋水愣在原地,宋大爺妹妹的小兒子……宋大爺只有一個妹妹,那就是江泠的母親。

    宋氏和離后原來改嫁了,還生了一個小兒子。

    葉秋水呆了許久才回過神,她從來不知道這件事,那……那江泠知道嗎?

    就算從前不知道,如今也該知道了。

    葉秋水的心漸漸沉了下去。

    她走上閣樓,還不忘再次叮囑,“要是再有人來打探我哥哥的消息,勞煩別讓他上來,你知會我一聲,我來應對�!�

    伙計重重點頭,“是,葉小娘子。”

    葉秋水神情凝重,緩緩上樓。

    一抬頭,才發(fā)現(xiàn)屋里竟然亮著光。

    她輕輕推開門,江泠不知何時醒了,下了榻,坐在桌前練字看書。

    明明喝過酒,有些醉,結果休息了片刻,又起來看書了。

    青年披著一件薄衣,側臉堅毅,專注。

    不知為何,葉秋水心頭突然酸了一下。

    哥哥居然沒有同她說,他遇到舅舅和母親了,十三歲的時候被拋棄,十九歲的時候,這些人因為他如今的成就而重新對他展露笑顏,可卻并不是真切的關懷,這樣的轉變,并不大快人心,并不暢快,只覺得索然無味。

    葉秋水走上前,輕手輕腳,在江泠身旁坐下,抱著他的手臂,一言不發(fā)。

    熟悉的氣息傳來。

    江泠寫字的手頓了一下。

    “芃芃,怎么了?”

    他輕聲問道。

    “沒事�!�

    葉秋水聲音悶悶的,江泠側過身,低頭看她。

    少女抬起頭,眼睛亮晶晶的,與他對視。

    “哥哥,你寫字吧,我就坐在這里陪你�!�

    聲音輕輕的。

    燭光閃爍,長而卷翹的睫羽在她眼下投下兩道小巧的扇影,微微閃動。

    江泠沉默,看著她,許久,“嗯”一聲。

    他轉回去,繼續(xù)寫字。

    葉秋水靠著他,安安靜靜。

    意外與母親還有舅舅重逢的驚愕與沉悶,毫無預兆的,漸漸消失了,江泠坐在桌前,葉秋水在一旁,他心中平靜,下筆成章。

    第78章

    無論有多少人,江泠都能第一眼看到她。

    四月一到,

    就是殿試。

    取中的貢士們等候在宮門前,驗明正身。

    張教諭走近,想叮囑江泠一些事情,

    又覺得沒什么好叮囑的,

    最后只拍了拍他的肩膀。

    前面有太監(jiān)揚聲傳貢士入宮門,閑人不得靠近,張教諭退開。

    遠處,

    葉秋水望著江泠,看到他進去前回頭,目光落在她身上,

    葉秋水揚唇笑了笑,擺手。

    江泠神情如舊,看一眼,

    心里沉靜幾分,他收回目光,

    走上前,

    由侍衛(wèi)太監(jiān)檢查身份。

    走進皇宮,

    巍峨莊嚴的氣息拂面而來,

    眾人屏息凝神,不敢亂看,太和殿前,

    石階如云梯般延展,

    紅墻金瓦在晨光中泛著耀眼的光澤,檐角的琉璃吻獸揚頸欲鳴,

    一種沉重肅穆的氣息籠罩在頭頂。

    鐘聲悠揚,

    貢士們走進殿內,龍座威嚴,

    兩側文武百官肅立,目光如炬。

    普天之下最為位高權重的人就坐在那兒,緊張與期待交雜著在心頭盤旋,官家坐了沒多久就離開了,留下主考的是其他大臣。

    江泠被太監(jiān)引領著入座,等到一聲令下,開始動筆答卷。

    滴漏一聲一聲響過,鐘聲再次敲響時,江泠停下筆,在太和殿坐了這么久,腿都麻了。

    其他貢士亦是渾身冷汗,大氣不敢出,殿試,不僅是考學識,還有應變能力,有的人哪怕一路通過院試,解試,省試,也會在殿試的時候敗下陣,面見天子,坐在大殿上,雙腿發(fā)軟,手抖得提不起筆,這樣的人,就算才學再好,膽小如鵪鶉,也會被當廷黜落。

    貢士不得在宮中逗留,夕陽西下,遠處傳來暮鼓之聲,眾人趕緊離開。

    宮門外等待著許多人,葉秋水帶著仆從伙計,江泠一出來,立刻上前攙扶住他的胳膊,伙計已經(jīng)掀起簾子,馬車內點著香薰,熱著茶,葉秋水扶著江泠坐下,捏捏他的肩膀,說:“哥哥累不累?”

    比起解試省試時那樣在貢院里臭烘烘呆個幾天,廷試倒舒坦些,更多的是一種精神上的壓力,江泠輕聲道:“還好�!�

    葉秋水笑了一下,問他:“什么時候有結果呀?”

    “就在這兩日�!�

    殿試的結果出得很快,考官們先評選好幾份試卷,再交由皇帝點評,由天子決定出最終的一甲三人。

    自從上次宋府的管事來過后,兩個人就搬了地方住,還是客棧掌柜幫忙找的地方,宋府的人來過幾次,找不到人,又急又懊惱。

    回去的路上,葉秋水猶豫許久,問道:“哥哥,你想同宋家相認嗎?”

    江泠以后要做官,沒有親族的話容易被人詬病,雖然,宋家也冷血冷情,可江泠與宋氏畢竟是母子,總歸是有些情分在的,葉秋水希望他以后的路能好走些。

    江泠原本靠著車廂小憩,聽到她這么問,睜開眼,看著她。

    她是真心關懷他,并非為了巴結宋家,與宋家結親。

    江泠說:“我只有你一個親人�!�

    聲音沉穩(wěn)、鄭重。

    葉秋水眼眸微微睜大,因他這句話,心里暖暖的。

    她靠近江泠,低聲道:“哥哥,可是,沒有親族做靠山,沒有人扶持,以后會很難的�!�

    江泠和江家鬧得很難看,甚至鬧到了衙門,他雖然是受害者,可是也有人說他太決然,就那么與族人撕破臉,想來是個不好相與的,他是貢士,多少人打聽他的消息,很快,京城的人都會知道,他就是宋家的表少爺,再與宋家鬧僵,外人還不知道要怎么說他。

    宋家屢次示好,江泠都置之不理,次數(shù)多了,宋家怎么可能還會舔著臉繼續(xù)求和,江泠既然不愿意為他們所用,那他們自然也不會笑臉相待。

    江泠知道她是擔心他,她處事周到,為他著想,考慮了許多事情,防患于未然。

    他抬手,輕輕拍了一下她的頭,“別擔心,既來之則安之,沒有親族支持,我也會一步步往前走�!�

    從小到大都是這樣,她要是有心事,慌亂時,江泠就會拍拍她的頭,安慰她。

    葉秋水總能因此安心,今日也是這樣,她眉頭的愁緒漸漸消散,心想,是啊,她根本就不用為此煩憂,因為江泠就是這樣一個人,寡言少語,但卻很執(zhí)拗,他有自己的原則,不會說為了仕途可以走得輕松些,為了以后能平步青云就去討好誰。

    他覺得江家眼界低,為了那些眼前能看到的利益爭得頭破血流,如果繼續(xù)和這樣的族人糾纏,才會給自己帶來麻煩,所以江泠毫不猶豫,果決地脫離宗族,宋家為了不被拖累拋棄他,也會為了利益再來親近他,昨日之我,未必不是明日之我,江泠不需要這樣虛假的親情,他自己本身就在前進。

    葉秋水低低一笑,“嗯,知道了。”

    馬車回到暫住的地方,是城北的一方館舍,遠離嘈雜的街市,適合讀書。

    葉秋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富有,想買什么不必猶豫,為溫飽問題發(fā)愁好像已經(jīng)上輩子的事情了。

    她可以眼睛都不眨地租下一間僻靜的院落,回到家,看到桌上擺滿了賬本,涂涂畫畫,還有各種京師城區(qū),街坊的路線,居住輕狂,以及空余門面的圖紙。

    江泠拿起一張端詳,問道:“芃芃,你想在京城租鋪子嗎?”

    葉秋水點頭,“想,不過還沒決定好。我想回到曲州后,同胡娘子她們商量一下,先弄些貨物過來賣,等搞清楚京師的行情后再決定也不遲�!�

    江泠說:“我?guī)湍愦蚵牬蚵�。�?br />
    他是貢士,常出入宴席詩會,認識的人也多,消息靈通,若想要打聽什么,比一個初來京師的小女娘要輕松些。

    葉秋水笑容明亮,“謝謝哥哥!”

    江泠嘴角微微牽起,在桌前坐下,翻開一本書看。

    *

    貢士留下的考卷全部鋪陳在桌上,主考官按照評選出來的優(yōu)良,將考卷從好到次排列,呈到皇帝面前。

    身著窄袖常服,戴垂腳幞頭的皇帝拿起幾張,低頭翻閱。

    考官們已經(jīng)商議出初步的排名,只等皇帝敲定。

    廷試考的是策問,題目“民之官為何”。

    貢士們答得都很好,為官者,天地帝師再上,而后是民,心里沒有百姓,當不了好官,無論是引經(jīng)據(jù)典,還是陳述衷情,這道題沒有什么難答的,皇帝隨意翻閱,卻在看到一張考卷的內容后停下,無他,只因這個貢士不僅談到了民生,還說到了興農的重要性,農之于民,不僅是生計,還是一種安撫治下的手段。

    他說,民之于官,非獨順從而已,官之于民,亦非獨統(tǒng)治也。兩者當共謀福祉,同享安寧。惟官民一心,共力耕耘,方能國泰民安。治國之道,抑末而揚本,保農而固本。官民同舟,農事為楫,共渡安瀾,共謀豐年。此乃古圣先賢之遺訓,萬世不易之至理也。

    民與官,舟水相依,甚至更可以說是一種共生的關系。

    這名貢士的文章寫得與他的字一樣,剛勁,嚴肅,沒有華麗的辭藻,若論才情,在這一眾貢士當中只能算平庸,但勝在邏輯清晰,觀點也鞭辟入里。

    “這個貢士叫什么名字�!�

    皇帝問道。

    考官上前,“回稟官家,這名貢士叫做江泠,是曲州人士,去年還中了解元�!�

    皇帝眉梢微抬,“哦?還是解元,將他參加解試時的考卷呈來看看�!�

    解試的考卷都有留存,話音落下,立刻有人去取,不一會兒呈上前,皇帝看幾眼,有些訝然,“他是什么出身,倒像是務過農的�!�

    不然怎么能寫出如何治理蟲害,興水利的文章,雖然相關書籍很多,但別的考生大多總結的都是書上的知識,很少可以有人寫出自己的觀點,而這個考生運用的,卻是自己積累的經(jīng)驗。

    考官訕然,頓了頓說:“京中傳聞,他是宋家的表少爺�!�

    “宋家的?”

    宋家談不上大族,但族中有人做官,在京師也算有根基,族中子弟不至于務農。

    考官接著道:“不過,這名貢士與親族不和,與宋家關系也不好,臣聽聞,他性格乖戾,不敬長輩,據(jù)說,他父親還是個罪臣,不過,嚴尚書倒是極力為他擔保�!�

    “嚴敬淵,他那古怪性子,還有看得上的人?”

    誰人不知,嚴大人雷厲風行,兩袖清風,為百姓稱頌,他能為某個貢士擔保,想必是極為看重對方了。

    傳言如此,不知是真是假,考官也不能妄加論斷,只能將所有的事情告訴皇帝,讓他評判。

    當日殿試時,官家在場,也問了貢士們幾個問題,都見過人,那個江泠,文章寫得不錯,官家這次又仔細看過他的考卷,應當是欣賞的,只是聽了臣子的話,又有些猶豫。

    *

    殿試第二日是放榜的時候,江泠出去了,葉秋水無心去看鋪子,和張教諭一起等著,一同從府學來的未取中的貢士也在等,他們與江泠是同年,即便來京應試未取中,但有一個進士郎的同窗,也是很光耀的事。

    太和殿前,千步廊旁,群臣靜候,學子屏息,傳臚儀式開始,鼓樂齊鳴,一甲三人上前,皇帝親授金印玉帶,榮耀加身。

    接著,傳臚官繼續(xù)傳唱二三甲進士名諱,放榜當日,人群聚集在御前街前,傳臚結束后,進士們要騎馬巡游京城,大家早早地就去占位子了,你推我擠,爭著要看狀元、榜眼,探花。

    報信的人一路沖過來,面容欣喜,揚聲大喊,“葉小娘子,郎君是二甲第三名!”

    張教諭吸了一口氣,狂喜,幾名一同等待的貢士也歡呼起來。

    葉秋水先扯起嘴角笑,笑著笑著眼睛便有些紅。

    一名同鄉(xiāng)說道:“一會兒進士要游街了,走走走咱們上前去,湊近了看嘉玉�!�

    人潮擁擠,葉秋水聽到他們的話,也想上前去,但奈何她身單力薄,擠不到最前面去,其他人受了江泠的叮囑,要護好他妹妹,見狀,便不讓她往前擠,她是個小娘子,若擠不見了,很危險。

    鑼鼓聲響起,緊接著就有一群騎馬的進士出現(xiàn)在長街盡頭。

    人群沸騰起來,葉秋水踮腳張望,猛跳。

    進士們著綠羅袍,戴直腳幞頭,鬢邊插三色花,駿馬是官府提供的,十分氣派,儀仗隊敲鑼打鼓,人群歡呼,大63*00

    家都在爭相看進士,街邊閣樓上,還有準備榜下捉婿的官員小姐,葉秋水被擠得滿頭大汗,抹了一把額頭,懊惱地想,早知道她也去酒樓盤一間雅間,站在二樓,俯視整條街道,能看得一清二楚。

    一甲幾人過去了,后面是其他進士,葉秋水賣力地踮腳,只能遠遠看到江泠的身影晃過,同鄉(xiāng)人見了,嗷嗷亂叫,高喊他的名字,葉秋水聽見后,心里也沸騰起來,扯起嗓子大喊。

    “江泠,江嘉玉!”

    往日,只要她一喊,江泠就能看到她,他去應解試,殿試前,都會回頭看她一眼,知道她在等,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無論周圍有多少人,江泠沉靜的目光總能精準地落在她身上,可如今不一樣了,呼喚的人很多,葉秋水的聲音淹沒在其中,街上人頭攢動,江泠也無法再第一眼看到她。

    葉秋水喊了許久,嗓子都有些疼了,駿馬走遠,葉秋水什么也沒看清,泄力的塌下肩膀。

    游街結束了。

    同鄉(xiāng)們很高興,大家鬧著要去喝酒,張教諭難得沒有嚴肅地訓斥他們,而是跟著一起去了。

    有貢士問葉秋水,“葉小娘子,嘉玉這幾日忙著呢,接下來官家還會賜宴,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要不你與我們一起去?我妹子也來了,你倆做個伴,逛逛集市?”

    葉秋水搖了搖頭,“不了,你們去吧�!�

    貢士笑了笑,沒有堅持,幾人打鬧著離開。

    街上彩綢飄揚,熱鬧散去,人群還在交談,有人說:“探花郎果然英俊瀟灑。”

    “我倒覺得,二甲的江郎比探花更為清俊呢!”

    路過茶樓,聽到有人商討著榜下捉婿的事,有誰提起,說今日嘉安長公主也來了,要為宜陽郡主選夫婿。

    葉秋水緩緩走過街道,回到城北館舍,伙計,掌柜,還有別的住客都圍上來向她道賀。

    葉秋水笑著回應,等他們散開,推門回屋。

    她坐在案前,算賬,看書,寫字,心里時不時浮現(xiàn)長街上,進士們騎著高頭大馬路過的畫面,江泠沒有騎過馬,想來是剛學的,官府提供的馬秉性溫順,不會在鬧市橫沖直撞,人群路過的時候,她看到江泠一閃而過,葉秋水高喊,費力地去看,也只看到他握著韁繩的手,她心里為他高興,只不過還是有些難過,未曾好好看看他穿進士巾袍,頭戴簪花的模樣。

    同鄉(xiāng)貢士說,江泠最近會很忙,葉秋水等了他一會兒,不見他回來,自己吃完飯,繼續(xù)坐在桌前算賬,這些天,她為了生意的事耗時耗力,今日在街上又被推擠了太久,整個人都很疲憊,眼皮子抖了抖,筆頭一歪,人就趴下了。

    不知過了多久,昏暗中,有人輕輕推開門,看到趴在桌前的身影,嘴角牽起,無聲地笑了笑。

    江泠走上前,葉秋水閉著眼,睫羽輕顫,燭火跳動,她身上罩著一層柔和朦朧的光。

    江泠看了她一會兒,彎腰抱起她,放到榻上,但葉秋水咕噥兩聲,大概是察覺到有人靠近,睜開眼,眸光迷糊,茫然,下一刻,亮了起來。

    “哥哥……”

    她怔愣地看著江泠,有些失神。

    榻前,男子穿著綠羅公服,腰佩銙帶,頭戴幞頭,鬢邊簪花,他目光如水,溫和,寧靜。

    葉秋水呆住了,江泠穿著的,竟然是白日游街時的衣服。

    他站在她面前,看到她愣然的眼神,大概是覺得不好意思,微張開雙手,垂眸淡淡地笑了一下,“白天人很多,不知道你有沒有看到,明日官家賜宴后,巾袍就要交還給國子監(jiān)了,我穿回來給你看看�!�

    第79章

    這樣的江泠,只有她能看到。

    她未曾料到,

    那個在人群中最想見到,卻沒有看清的身影,會在夜晚如此意外地出現(xiàn),

    身著白天那令人矚目的進士袍,

    單獨給她一人展示。

    此刻,他站在她面前,周身籠罩著一層淺黃的光暈,

    那種奪目的耀眼消退許多,轉而被夜晚的柔和所替代,渾身上下散發(fā)著一種內斂而深邃的氣息,

    如同月下靜謐的江水。

    這樣的江泠,只有她能看到,與旁人是不一樣的,

    是唯一的。

    葉秋水呆呆地看著,一剎那,

    心中似有微風拂過湖面,

    漾起一圈又一圈細膩的漣漪。

    館舍還住著其他人,

    不知是誰從附近經(jīng)過,

    傳來一聲說笑,葉秋水猝然回過神,笑著說:“哥哥,

    這裝扮很適合你。”

    公服寬大,

    身量稍微差些便有些滑稽,但江泠那樣冷峻清正的人,

    穿綠羅公服,

    戴官帽,反而顯得人更加挺拔俊逸。

    “今日在御前街,

    許多人都在夸‘一群進士中,江郎最是清俊飄逸’!”

    她有模有樣地模仿那些人的語調。

    小娘子的眼神直白真誠,語氣夸張。

    江泠聽不得別人的調侃,她夸他,他就尷尬,繃著一張臉,當做聽不見。

    “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冷了,像冰塊!我都不敢給他拋手帕�!�

    葉秋水又模仿起別人,別的進士被拋花,丟繡絹,都會微笑示好,江泠天生冷臉,不茍言笑,姑娘們喜歡他的臉,又怕他的性格。

    江泠有些生氣了,責備地看她一眼,抬手,推開她的腦袋,轉身走了。

    葉秋水被他推得倒在榻上,抱著被衾笑得發(fā)抖。

    過一會兒,又屁顛屁顛地湊上前,貼著他問:

    “哥哥,你用過晚膳了沒有?”

    “還沒有。”江泠說:“游街完去拜孔圣人了。”

    進士們要穿著公服,游街、拜孔廟,再到皇宮參加完官家賜得御宴后,就可以換回常服,授官入職了。

    “想到你可能沒空吃飯,我叫伙計在灶爐上溫了湯�!�

    江泠頷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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