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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他起身,脫下羅袍,從架子上取下自己的衣服穿上,出門去吃飯了。

    葉秋水走上前將江泠換下的公服疊好,拂去褶皺,小心翼翼放在桌子上。

    江泠回來后看到,說:“你休息吧,方才不是都睡著了。”

    葉秋水搖搖頭,眼睛睜大,力證自己還很有精神,“突然不困了。”

    她坐在江泠身旁,問他:“哥哥,你是不是要授官了。”

    江泠搖了搖頭,說:“還要經(jīng)過考核,通過了才能授官。”

    葉秋水吃驚,“怎么還要考!”

    她還以為過了殿試直接就當官了呢!

    江泠耐心解釋,“一甲才會被直接授官,后面的先在翰林院學習,考察過了才能做官�!�

    葉秋水撇撇嘴,心道:可真麻煩!

    第二日,江泠與其他進士一起去宮里參加御宴,御宴是為新科進士所設(shè),又叫“恩榮宴”、時節(jié)芳菲正盛,也稱“春宴”,進士們頭戴烏紗帽,腳蹬皂靴,個個儀表堂堂,意氣風發(fā),眾人齊聲跪謝皇恩,接著入座。

    新科進士們互相結(jié)交,有人主動親近江泠,也有人對他嗤之以鼻,宋家拉攏表少爺不得,又怕外面亂傳風言風語,更怕江泠怨恨在心,報復宋家,干脆先下手為強,聲稱江泠太過輕狂,不敬長輩,宋家不愿與出過罪臣的江氏有關(guān)聯(lián),這才劃清界限。

    外界眾說紛紜,他剛登科,京中便有謠言,嚴敬淵倒是極力為他作證,但也抵不過有人刻意詆毀。

    信的人深信不疑,不信的人仍然想要結(jié)交,江泠在翰林院學習,同樣要等待考察的進士很多,一部人默契地開始孤立他。

    江泠心中平靜,他很早就明白,登科,不是終點,而是另一個起點。

    *

    葉秋水花了十數(shù)日,四處打聽,江泠在翰林院的時候,也問了些常駐于京師的官員、進士,將京城各個街巷的鋪子,居住人群都打聽清楚了,她繪制成了一張圖紙,標注街道,坊市,店面,圖紙清晰了然,一眼可以看出京師哪里最為繁華,葉秋水將圖紙收好,準備回去和大家一起商討。

    她來京城已經(jīng)許多日了,雖然有掌柜幫她看管,可這并不是長久之計,葉秋水總歸要回去的。

    江泠在翰林院安定下來后,帶她去了許多玩的地方,葉秋水曾聽館舍的伙計說,城郊的護國寺很靈,離開京城前的最后一日,她拉著江泠去逛,給他求了個簽。

    回去的時候,葉秋水是坐船走的,她準備了幾個箱子,都是給別人帶的禮物,鋪子里的每個伙計都有,塞得滿滿當當,請了兩個人才幫忙搬上船。

    京郊港口,船帆舞動,大江一望無際。

    葉秋水衣擺獵獵飄揚,她站在渡口,和張教諭,還有落榜的貢士一起回鄉(xiāng)。

    張教諭叮囑了江泠許多事情,告訴他在京師要小心些,一步步穩(wěn)扎穩(wěn)打,切勿急功近利。

    江泠都一一記下了。

    貢士們爭相上前,抱住他告別。

    葉秋水站在一旁,臉被江風吹得有點僵。

    那廂,江泠與老師同窗說完話了,他們走到船頭,江泠則轉(zhuǎn)身看向她,葉秋水面無表情,衣袂翻飛,站在渡口,一言不發(fā)。

    江泠走過去,站在她面前,擋住肆虐的江風。

    “沒事,又不是不再見了�!�

    葉秋水吸了下鼻子,眼睛有些紅,但是沒掉眼淚。

    她往前幾步,傾身,手環(huán)繞過江泠的腰,低頭在他革帶上掛了一個香囊。

    “哥哥,昨日在寺里我給你求了簽,保平安的�!�

    葉秋水將簽放在香囊里,系在江泠腰上。

    她抬頭,說:“我要走了,你一個人在京師要好好的�!�

    曲州到京師路途遙遠,快馬加鞭也要半旬不止,江泠在縣學讀書的時候,葉秋水可以經(jīng)常去找他,可是以后就不能了,他入朝為官,無令不得隨意離開京師,更加不可能像上次那樣,不管不顧回鄉(xiāng)接她過來。

    她得回曲州,鋪子還需要她來管,如今在京師,她發(fā)揮不了一點才能。

    以后,就是江泠一個人在這兒了。

    葉秋水將香囊系好,摩挲兩下。

    江泠垂眸看著她。

    這兩年,葉秋水長得很快,已經(jīng)到他肩膀,下次再見,說不定都到下巴了。

    他抬手,輕輕揉了揉小娘子的發(fā)頂,頓了頓,垂下手,將她鬢邊飛動的發(fā)絲拂到耳后。

    “回去后,照顧好自己,常給我寫信。”

    葉秋水點點頭,說:“哥哥也要照顧好自己。”

    “好。”

    江泠應(yīng)了一聲,看向不遠處的同窗們。

    有人高喊,“嘉玉,你放心,路上我們會照顧好葉小娘子的�!�

    江泠鄭重道:“多謝�!�

    再不走船都要開了,葉秋水跨上甲板,一步三回頭,步伐緩慢,江泠一直看著她,大船啟航,緩緩駛離港口,江水涌動,漸漸只剩一個模糊的影子。

    *

    坐船回曲州只要小半月,一整日連續(xù)不斷地行進,碰上順風,還能更快些,江上的路途很無聊,有些貢士暈船,整日無精打采地縮在車廂里不出來。

    葉秋水經(jīng)常出去做生意,坐慣了船,無聊的時候,她喜歡坐在船頭,同船上的漁手聊天,這些人走南闖北,去過許多地方,知道很多奇聞異事,葉秋水喜歡打聽各個地方的風俗,記載在冊。

    江上風餐露宿,難得有這么水靈靈的小娘子在,且她談吐不俗,還是進士郎的妹妹,漁手對她很恭敬,也愿意與她說話。

    就這么行走了三日,江上忽然起了大風,船帆搖動,經(jīng)驗豐富的老船夫看了眼天色,立刻叫大家全都撤到船艙中不要出來,他與幾個熟練的老伙計一起調(diào)□□帆、船舵,使大船側(cè)風向而行,避免直接迎面對上江風。

    船艙內(nèi)人很多,貨物都被集中放置用以壓低重心,大家緊閉所有門窗,張教諭一個一個點人數(shù),怕有貢士落單了。

    江上風浪大,船體劇烈晃動,葉秋水將自己的東西整理好,推到不會被江水浸濕的地方,而后靠著艙璧坐著。

    漁手安慰眾人,“大家放心,等風浪停了我們再繼續(xù)行進,沒事的�!�

    這艘船上的都是老師傅了,見慣了這樣的場面。

    然而,入了夏,江上本就潮濕,又到了梅雨時節(jié),連日陰雨綿綿,船艙地面積水,大家每天都在想辦法清理水漬,祈禱天晴,但風浪依舊沒有停過。

    大船在江上飄了三天,有兩個貢士吐得昏天黑地,身體虛弱至極。

    張教諭嘆氣,愁眉苦臉,“這樣下去不行啊�!�

    大船上不止有他們,還有別的人,船艙太潮濕,大家擠在一起,會出事的!

    葉秋水沒什么大礙,她詢問漁手還有多久靠岸,就近的港口在哪里,漁手卻回答,江上起了霧,他們現(xiàn)在也不知道在哪兒。

    話音落下,眾人絕望,一名同鄉(xiāng)抱頭低泣,“怎么辦,我還沒有考中呢,難道就要死在這里了嗎?”

    不遠處,有貢士又吐了,兩眼翻白,手指微微抽搐,張教諭心疼自己的學生,沖上去就要將他扶起來。

    葉秋水見狀,想起先前在書上看到的內(nèi)容,連忙大喊,制止住張教諭的動作,她上前,說:“他剛吐過,不能扶起來,穢物卡在喉嚨里會窒息的。”

    張教諭呆呆的,“那怎么辦?”

    葉秋水伸手,將貢士的頭側(cè)過來,眼疾手快地撈了個東西過來接住,讓他嘴里的東西流出。

    接著,將銅盆直接扔了出去,打濕巾帕,將弄臟的甲板來來回回擦了數(shù)遍。

    船艙內(nèi)潮濕悶熱,這些穢物若是殘留,其他人也會生病。

    經(jīng)驗老道的漁手下來正好看到這一幕,感嘆,“小娘子怎么知道這些?”

    葉秋水將帕子也扔了,說:“書上看到的�!�

    漁手上前,查看貢士的情況,神情陡然變得凝重,“他身體太虛弱了,你們看�!�

    漁手掀開貢士的衣袖,發(fā)現(xiàn)他的手臂上長了癬。

    身體太差,還會引起其他并發(fā)癥。

    漁手出去翻看箱籠,“誰有香薷?”

    葉秋水跑上前,“我有�!�

    她拆開自己隨身佩戴的香包,里面放了一味藥材,正是香薷,它與蕃荷長相相似,有異香,葉秋水常用它來調(diào)配香料。

    漁手說:“搗成汁給他喝�!�

    葉秋水與張教諭連忙去準備了,其他貢士繼續(xù)看著生病的那個。

    漁手說:“你們別靠近,他病得這樣重,還長有癬,要單獨隔在另一個船艙�!�

    眾人大驚,趕緊散開。

    片刻后,葉秋水將香薷端來,漁手抬起貢士的頭,將汁液喂他喝下。

    有人忍不住問:“我們究竟何時能靠港?”

    船身顛簸,甲板越來越潮濕,他們害怕船會被浪打翻。

    漁手也不知道。

    有人大哭。

    葉秋水扶著墻,身體雖船晃動,心里有些慌。

    她不想死在這兒,她還沒在京城開鋪子呢,她賺的錢還沒花完呢!

    船艙潮濕,一個人病了,很快其他人也接二連三地倒下,船上的貢士都是讀書人,身子文弱,一開始還能出謀劃策,之后便都病倒了。

    葉秋水將巾帕系在臉上,張教諭想去照顧自己的學生,但他已經(jīng)年老,且自己也在生病,葉秋水按住他,自己上下奔波,給貢士們喂藥。

    老船夫也病了,因為風浪的圍困,這艘船上發(fā)生了小小的瘟疫。

    人心惶惶,一開始還有哭聲,后來則絕望得哭也哭不出來。

    漁手硬著頭皮去看航向,反被打了一身水。

    領(lǐng)頭的老船夫都倒了,群龍無首,他們也不免慌了神。

    葉秋水給貢士喂完藥,上前攔住一人,問他:“我們船上的東西還能撐多久?”

    漁手無精打采,“小娘子,我們怕是只能等死了。”

    “什么等死!”

    葉秋水一聽就怒了,“我可不想死,我們得清算好剩余的東西,計劃還能過幾天,東西該怎么用,你們經(jīng)驗豐富,比我更懂,我都沒怕,你們怕什么!”

    漁手掀眸看她一眼。

    葉秋水橫眉怒目,“船艙這邊交給我,我照顧他們,給他們喂藥,但是你們要弄清楚,不能稀里糊涂地就這么任船亂飄,要是遇到暗礁怎么辦!”

    江上起了大霧,漁手不敢再掌舵前行,船只隨風而去,不知道飄到了何處。

    風帆劇烈震顫,似乎將要斷裂。

    漁手咬了咬牙,心想,小娘子都不怕,他們當縮頭烏龜就太丟人了!

    幾人將所有的纜繩翻出來,重新加固船帆。

    葉秋水的行李里有許多藥材,是為了搭配香料用的,她全都翻了出來,拿到那個會些醫(yī)術(shù)的漁手面前,問他哪些能用。

    出了這么大的變故,眼前的少女不僅沒有哭,沒有手忙腳亂,反而鎮(zhèn)定自若,原本有些慌亂的漁手也漸漸冷靜下來,認真指導她,哪些可以用來給病人服用。

    海上難以生火,葉秋水將潮濕的火折子攥在掌心,用力搓熱,用體溫捂干,點燃柴火,煮能祛除濕病的草藥,凡是給病人用過的巾帕器具,都要用開水燙數(shù)遍。

    船上病氣沉沉,葉秋水每日巾帕遮面,雖然沒有生病,但也累得夠嗆。

    事情發(fā)生得突然,原定十日的路程,硬生生拖了二十多天,船上即將彈盡糧絕的時候,風浪終于停下,大霧散去。

    漁手戰(zhàn)戰(zhàn)兢兢走出船艙,爬上桅桿,遠處江岸隱隱欲現(xiàn),他們大喜,喊道:“真是險中又險,我們竟然沒有被風浪推遠,而是靠近曲州了!”

    大船駛向港口,終于靠岸。

    船上的病人被抬下,葉秋水請大夫去救治病重的貢士,為防止疫病傳染給岸上的人,一下船,這些人便被單獨隔開了。

    寶和香鋪的人遲遲等不到葉秋水回來,又聽聞江上起了大風,一個個嚇得夠嗆,以為葉秋水出了什么事。

    看到她平安回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伙計們圍上前,嘰嘰喳喳地關(guān)懷。

    葉秋水累得虛脫,一個字也答不上來。

    胡娘子推開前面的人,揚聲:“好了別問她了,讓她好好歇歇。”

    “對對對,要趕緊休息!”

    葉秋水在海上幾日不敢合眼,雙眼熬得通紅,整個人快瘦成人干,下了船,知道沒事后,雙腿一軟就倒下。

    昏睡過去前,還不忘拉住胡娘子說:“別同我哥說這件事,以后他回來了,也得瞞著�!�

    第80章

    不想寫提要啊啊啊。

    葉秋水躺了小半個月才恢復過來,

    胡娘子心疼壞了,看著她削尖的下巴,差人送了許多補品過來。

    她身體虛弱,

    去不了作坊督工,

    只能坐在榻上翻賬簿,葉秋水離開曲州快兩個月,賬目堆積了許多,

    她從頭到尾開始梳理,將不對的地方記下來,第二日,

    一群伙計挨個上前,隔著一道簾子,葉秋水的聲音響起,

    “我們原定送二十箱貨物去泉州府,但賬目上的數(shù)字怎么不對?”

    “你們不要為了縮減工期就偷偷降低成本,

    只準按照流程走,

    工藝一步都不能少,

    我上次是怎么說的,

    你們又忘了,負責這批貨的是誰,周管事是吧,

    這個月分紅扣兩成,

    你手上的活計交給王伯來管。”

    周管事面露羞愧,低聲稱是。

    她的聲音低啞,

    聽得出人還是病著的,

    話音雖輕,落在耳朵里,

    卻也無人敢置喙,葉秋水用了三天的時間,理清了兩個月的的賬目,鋪子里各處的活計安排得井然有序,大家一下子有了主心骨,全都忙活起來。

    同乘一艘大船的人過來拜訪,向葉秋水道謝,船上的疫病并沒有徹底蔓延,因為她的悉心照料,幾個貢士已經(jīng)能下地走路了,只有一個還有些虛弱,得再養(yǎng)一陣子。

    幾人聽說她病了,隔著簾子探望,撓著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們還答應(yīng)嘉玉要照顧好他妹妹的,結(jié)果反而……讓小娘子照顧我們了�!�

    葉秋水笑了笑,“這有什么,在京師的時候,諸位對我也很照顧啊。”

    “我覺得葉小娘子也可以去當大夫,那些草藥我根本分不清,可是漁手教你一遍你就會了�!�

    貢士想起在船上的時候,葉秋水動作熟練,麻利,許多東西她只需要學一遍就能爛熟于心,藥要用什么火候來煎,什么病癥對應(yīng)什么用藥,她都能有條不紊地分辨。

    “只是之前為了調(diào)合香,看了幾本醫(yī)術(shù),略懂得一些皮毛而已,哪有那么厲害,真去當大夫,萬一將病人醫(yī)出毛病來怎么辦?”

    眾人哈哈大笑。

    “調(diào)香居然也要看醫(yī)書嗎?”

    有人驚奇道。

    葉秋水解釋,“要的,有些香料既可以用來調(diào)香,也可以當藥材服用,我們做香品的也講究陰陽五行,兩者是互通的�!�

    眾人恍然大悟,紛紛感嘆這其中的玄妙。

    *

    葉秋水又休息兩日,身體恢復了,將自己帶回來的禮物拿出來。

    幸好她將箱籠放到高處,沒有浸到水,里面的東西還是完好無損的,鋪子里的每一個伙計都有,葉秋水將從京師買回來的佳釀送給愛喝酒的掌柜,香粉胭脂給愛美的小姐妹,還有幾盒藥膏分給作坊制作香包的繡娘們,說:“娘子們做繡活辛苦了,這是京師的香膏,抹在手上可以防止手掌皸裂,氣味還能保留數(shù)日不散呢�!�

    聽到是京師的東西,大家都很新奇,葉秋水每個人都想到了,伙計們都笑,說東家去京師探望兄長,舟車勞頓,竟還記得給他們每個人帶東西。

    大家干活都更有勁了,嚷嚷著要跟隨東家一輩子。

    葉秋水笑盈盈擺擺手,還有些禮物要拿去送給王緒維與江暉。

    江暉解試落榜,如今仍在縣學學習,他已經(jīng)參加解試兩次了,都沒有中,江暉埋頭苦學,打算三年后再次參加,不行就回家繼承家業(yè),跟著長輩后面學做買賣。

    以前江四爺與四夫人還念叨著爭家產(chǎn),叮囑他,要警惕江泠記恨,報復,可如今,那個被他們防備著的少年已經(jīng)去了京師,做了天子門生,最開始,江家每個人都心驚膽戰(zhàn),害怕江泠一朝飛黃騰達會報復霸占二房產(chǎn)業(yè)的族人,可是等來等去,等到江泠高中,等到他去翰林院學習,他也沒有想要清算江家的意思。

    眾人才明白,江泠根本沒有將他們當做敵人,不是惦念舊情,只是覺得浪費時間,他不屑于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爭斗。

    江家族人懊惱當初逼走江泠,如今他們痛失一個考上進士郎的后輩,改換門庭的愿望徹底落空,族長只能唉聲嘆氣。

    一步錯步步錯,早知今日,就不該放任族人趕走三郎。

    江四爺與四夫人在喜報傳回曲州后就不敢再折騰了,曲州難得出了一個進士,知州讓人給江泠立了個牌坊,又高又有氣勢,一進城就能看到,如今江泠可是曲州的名人,江家根本不敢對他怎么樣,族里的人想要抹黑他,知州第一個不同意!

    四房眼高手低,這幾年一直在為江暉相看妻子,不是嫌人家門第低,便是嫌對方家中貧寒,四房一心想要與官宦人家結(jié)親,挑了幾年,一直到現(xiàn)在,江暉都要及冠了,還未曾娶妻。

    “五郎,外面有個小娘子找你!”

    同窗興奮地撲過來,眉飛色舞。

    江暉愣了愣,“誰啊?”

    “不知道是誰,不過可是位佳人!”

    江暉被他們打趣,納罕地放下書,出門。

    街旁,葉秋水正在看料子,她來城東這里進貨,想到江暉就在附近讀書,便想順道將東西給他。

    江暉跑出縣學,遠遠看到有一少女帶著幾人等候在道旁,腳邊還放著一口木箱,看著沉甸甸的。

    江暉有些詫異,覺得小娘子有些眼熟,走近了,聽到她笑著喚道:“五哥�!�

    她身量高挑,眼眸清亮,聲音脆生生的,江暉呆住,半晌才回過神,想到她是誰。

    三哥離開曲州已經(jīng)許久了,平日四房也不怎么同寶和香鋪的人往來,江暉很少見到葉秋水,隔一兩年見一次,發(fā)覺她越長越變樣,面龐清麗,風致楚楚,像是一朵即將盛開的芍藥花。

    葉秋水讓人將箱子抬上前,說:“這是兄長叮囑我?guī)Щ貋斫o你的�!�

    江暉上前,猶豫道:“給我的?”

    “嗯。”葉秋水頷首,看著他打開箱子查看,面上怔愣,緊接著便是驚喜。

    “都是一些大儒所作的文章,兄長收集來的,覺得或許對你來年科考有用,托我?guī)Ыo你。”

    江暉眼前放光,欣喜若狂,“三哥遠在京師竟然還記著我!”

    他隨手翻開一本,越看越興奮,都是大儒的文章,曲州這種小地方難以尋得,粗讀幾行字便覺得非同一般。

    江暉將箱籠合上,臉上滿是笑意,“我要寫信給三哥道謝!”

    “那五哥不若寫完給我吧,我一同寄過去,正好這兩日我也要給兄長寫信�!�

    葉秋水離京已經(jīng)月余了,該給江泠寫封信報平安。

    “行。”

    江暉還沉浸在方才的喜悅中,捧著書,笑呵呵的。

    東西送到了,葉秋水告辭離開,剛一轉(zhuǎn)身,江暉突然喊住她,他眸光亂晃,斟酌著開口,“那個、那個葉……妹妹,也多謝你特意跑這一趟給我送來這些書�!�

    葉秋水笑了笑,顧盼神飛,“不客氣�!�

    她和伙計走了。

    江暉站在原地,看了許久。

    *

    料子定下了,葉秋水讓伙計將幾箱貨物搬上車,一會兒直接去作坊。

    寶和香鋪的生意紅火到極致,還有些人聽說過江泠的名號,知道鋪子的東家是進士郎的妹妹,便是不聞香,也忍不住買個香包回去。

    以前寶和香鋪的生意也好,同行大多眼饞,使些小手段,遠沒有要鬧到頭破血流的地步,如今,因為寶和香鋪,城里其他幾家鋪子生意慘淡,最后只能被迫關(guān)店,而寶和香鋪蒸蒸日上,看不慣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馬車走了半刻,毫無預兆地,猝然停住,車廂搖晃,葉秋水一個趔趄,眼疾手快按住車廂壁,才沒一頭往前栽去。

    “怎么回事?”

    她出聲問道。

    “東家,是香行的人,說是魏行首請您一同去喝杯茶�!�

    曲州有香行,賣香料的不止寶和香鋪一家,做布匹生意的有布行,做金器的也有小團體,一家獨大,別家自然不滿,曲州就這么大,若生意都被一方壟斷了,別家分不到羹,自認容易鬧起沖突。

    葉秋水不愛同香行的人打交道,一直埋首做自己的東西,其他商人早就看她不滿了,忍了幾天,在確認進士郎短時間內(nèi)不會回來之后,立刻在葉秋水出門的路上攔人。

    魏家在曲州做的也是香料生意,以前寶和香鋪還沒有家喻戶曉的時候,魏家香鋪才是曲州生意最好的。

    可如今,鋪子一年不如一年景氣,上個月剛關(guān)了幾間鋪子,魏家人坐不住了,要葉秋水過去好好談?wù)劇?br />
    “葉小娘子,賞個臉唄�!�

    魏家下人抬手請葉秋水上樓。

    一旁的伙計低聲道:“小東家,咱不能答應(yīng)上去,那魏家做香料生意好多年了,從前胡娘子也不敢惹他們,我們搶了魏家的風頭,咱們讓讓步就是了,別和他們起沖突�!�

    “他們的東家,據(jù)說年輕時殺過人,還蹲過大牢!”

    其他不知情的伙計一聽,嚇個半死,一起勸阻葉秋水。

    可馬車附近圍了人,并不是說走就能走的。

    葉秋水神情嚴肅,瞇眼看了看不遠處的茶樓,沉聲道:“我們現(xiàn)在退,他們只會覺得咱們寶和香鋪的人好欺負,以后會更變本加厲,不就是喝口茶嗎?去就是了。”

    她掀起簾子,從馬車上走下。

    第81章

    “我九歲時就殺過人,見過血了�!�

    說是喝茶,

    但其實是個鴻門宴,魏家若真心想同他們結(jié)交,怎會半路攔人,

    用這種半勸半迫的方式請人上樓?

    伙計們膽戰(zhàn)心驚,

    一路跟隨葉秋水走上二樓,雅間門口站著幾個望風的仆從,看到葉秋水走上木梯,

    轉(zhuǎn)身推開門。

    屋子里不止有香行行首,還有其他幾個同樣做香料生意的人,大家圍坐在茶桌邊,

    霧氣繚繞,雖在品茶,可氣氛卻僵硬沉肅,

    葉秋水剛跨過門檻,身后雅間大門便“砰”一聲被關(guān)上了。

    一同過來的伙計嚇得抖了抖,

    小聲地喚了喚葉秋水,

    “東家……”

    “沒事�!�

    葉秋水低聲道,

    安撫他們。

    一名長相兇狠的男人瞄一眼葉秋水,

    鼻腔里似乎冷哼了一聲,“葉小東家好大的架子,喝個茶,

    還要請幾回�!�

    葉秋水深呼吸一口氣,

    走上前,揚起笑容,

    “行首相邀,

    晚輩誠惶誠恐,有什么禮數(shù)不周到的地方,

    還請各位看在我年幼,剛接手鋪子生意的份上,多多海涵。”

    魏行首只是冷笑,任她端著茶盞站著,幾個人一言不發(fā),沒有一個叫她落座,也沒有人搭理她,葉秋水神情平靜,自己喝了茶,叫仆從拉來一張椅子,她兀自坐下。

    幾人詫異看她一眼,魏家上來就給下馬威,葉秋水見招拆招,直接無視,總之不見慌亂之色。

    魏行首開門見山,“葉小娘子,你們寶和香鋪如今可是厲害啊,在這曲州,還有我們其他幾家的活路么?從前就算是你們胡大當家,見了我也要給三分薄面,可葉小娘子如今是完全不將我們魏家放在眼里了,莫非這曲州你們寶和香鋪還要一家獨大不成?”

    一家生意做得好,別家難免要有虧損,魏家是行首,這幾個月,連著有人找他哭訴,他們不敢單獨找葉秋水麻煩,忌憚她有個進士義兄,于是攛掇了許多人,大家一起聚在茶樓,要葉秋水過來,她一個晚輩,還是個小女子,憑什么猖狂,管鋪子這么久來,竟也一次也沒找魏行首孝敬過,他早就看她不滿了。

    葉秋水不喜歡搞這些彎彎繞繞的東西,曲州的各種商會就如同地頭蛇一樣,要交保護費,入會費,各家的盈利還要抽出兩成給魏家。

    先前也曾有商人不滿,奈何魏家在曲州橫行霸道慣了,大當家早年殺人蹲過大牢,是個窮兇極惡的潑皮,若誰與他作對,他就叫人到鋪子前鬧事,說誰家的香料有毒,用完身子不舒服,咳血,被針對的商人百口莫辯,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官府也懶得管,魏家用這樣的方式搞垮了許多同63*00

    行。

    大家都不想招惹他,為了息事寧人,只能拿錢孝敬,或自愿將獨門配方送給魏家。

    胡娘子雖然有手腕,但也不愿招惹是非,然而,這場平衡被葉秋水打破了,胡娘子身體不好,這兩年將鋪子全權(quán)交給葉秋水打理,寶和香鋪的生意越來越好,還開了好幾家分店,貨物遠銷泉州府各地,有時候,甚至還會同番邦商人談生意,再加上,她有個進士哥哥,越發(fā)名氣大,魏家上個月已經(jīng)關(guān)了兩間鋪子,搶生意完全搶不過她。

    “魏行首這話真是折煞晚輩了,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葉秋水笑,“不過是巧合罷了,大家不過是圖名氣,湊熱鬧,過了一陣子,誰還能想到咱們鋪子,在曲州,香料生意上,要說第一,自然非魏前輩莫屬了,晚輩不敢托大�!�

    小娘子唇紅齒白,看著嬌軟柔弱,年紀大概還未及笄,但說話卻很老練,人又天生一張巧嘴,她若示弱,旁人也不忍再威逼脅迫。

    魏行首黑沉沉的臉色稍微緩了緩,他抬眸,扯起嘴角一笑,“我也知道,小娘子剛接手鋪子不久,不懂規(guī)矩這是自然的,我們魏家不是什么不講理之輩,這樣吧,我說個法子,咱們今日就將這事了了,以后大家和和氣氣的。”

    一旁其余幾個商人紛紛恭維,“您說,您說�!�

    “小娘子將香譜還有技藝交出來,就當是會費,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客客氣氣的,這事就這么過去了�!�

    魏行首敲了敲桌面,盯著她。

    葉秋水神情淡然。

    身后的伙計面露急色,每家的香料配方,與精煉的方法是絕不可能外傳的,葉秋水將合香與藥理結(jié)合,做出許多東西,還有些是她自己親自跑了許多地方,從京師還有省城學來的,都是別家沒有的技巧,這正是寶和香鋪近來生意越發(fā)蒸蒸日上的原因,倘若傳出去,他們鋪子還有什么特別之處可言,值錢的不就是這些嗎?

    今日這杯茶,打的原來是這樣的主意。

    幾人注視著葉秋水,他們都是生意場上的老狐貍了,葉秋水這種初出茅廬的小丫頭,在他們眼里就同過家家似的,兇一下怕是就要掉眼淚,更何況周圍圍著一群兇煞惡煞的老前輩,不嚇破膽就不錯了。

    然而,葉秋水似笑非笑,眼底漠然,“交不了�!�

    “你說什么!”

    魏行首提了提聲,對她的回答詫異又不滿,眉心緊皺。

    “大家都是做買賣的,應(yīng)該知道,弱肉強食,生意場上,原本就是各憑本事。我對香行沒有興趣,不會入會,也不會交什么會費�!�

    魏行首橫眉怒目,拍案而起,“豎子猖狂!”

    葉秋水仍坐著,眼皮都沒抬一下,身后的伙計滿臉警惕,忍不住道:“你們一群人就是欺負我們東家是個小娘子,有意思嗎?從來就沒有這樣的規(guī)矩,做生意的,誰不是各憑本事,明明是你們技不如人,還以多壓少,欺人太甚!”

    話音剛落,一旁沖出來幾個小廝,一把按住那個說話的伙計,將他踹倒在地。

    葉秋水急道:“阿進!”

    喚作“阿進”的伙計叫了一聲,被一腳踹到腹部,痛得蜷縮起來。

    另一個伙計上去拉人,也被打倒在地。

    他們不敢對葉秋水動手,但一個香鋪伙計算什么。

    魏行首站起來,幾人逼近葉秋水坐著的地方。

    他們是忌憚進士,可是,江泠遠在京師,況且,魏家心里有數(shù),他們不會對葉秋水動手,只是逼迫,要她自己主動退讓。

    葉秋水知道他們不敢對她怎么樣,她沖上前,想要攔住毆打伙計的人,但是剛起身,便被按住肩膀。

    魏行首走到她面前,躬身,笑盈盈看著她,“葉小娘子,我們也是誠心與你商談,你身邊這兩個伙計太不懂事了,我自作主張,替你……”

    話未說完,葉秋水突然伸手握住桌上用以裝飾的花瓶,猛地砸擊桌面,“啪”的一聲,瓷質(zhì)的細口瓶身頓時四分五裂,她握著瓶頸,用裂口抵住魏行首,一旁的幾人霎時僵住,魏行首話說到一半,整個人都不敢亂動了。

    葉秋水冷笑,“我九歲的時候就殺過人,見過血了,你們真當我好欺負嗎?”

    六歲的時候,她看著親生父親在面前咽氣,無動于衷,九歲,拿刀捅傷了拐賣孩童的人牙子,她并非光靠賠笑就能在曲州站穩(wěn)腳。

    “你們跟我玩潑皮無賴,倚老賣老,好啊,我不怕惹是生非,咱們有本事就鬧大,我年紀小,手上不知輕重的,若待會兒碰了誰,我先道歉。”

    葉秋水一字一頓,目光掃視周圍,她自己震碎花瓶,劃傷了手,血一滴滴落下來,面色卻不改。

    香行的人只是想給她個下馬威,讓她別同他們作對,他們以為葉秋水是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嬌滴滴的,嚇一下就哭,要什么給什么,哪成想,她發(fā)起狠來,一身戾氣,寧愿魚死網(wǎng)破,也絕不讓步。

    魏行首意識到,她不是個好拿捏的,要是真鬧大了,對他們來說沒有好處。

    幾人臉上色彩紛呈,面面相覷,互相對視。

    魏行首看著她,語氣漸漸緩和下來,“秋水妹子,我們糊涂了,同你鬧著玩呢,你看看你的手都被劃傷了,別激動,鬧著玩的�!�

    “鬧著玩?”葉秋水嗤笑,“可不是這么算的,我鋪子里的伙計被你們打成這樣,難道也是鬧著玩�!�

    魏行首的臉很黑,踟躕片刻,“我向你賠罪。”

    他抬手,示意小廝散開,趴在地上的兩個伙計被打得鼻青臉腫,吃力地站起身,走到葉秋水身后,擔憂道:“東家……”

    “沒事,都退后�!�

    葉秋水目視前方,擋在他們面前,氣氛僵持片刻,她緩緩垂下手。

    魏行首終于松了一口氣。

    “這樣,以后你們寶和香鋪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我們兩家井水不犯河水,行吧?”

    魏行首開口道:“今日的事就這么算了�!�

    行首松口,香行的其他人也緘默不言。

    葉秋水站在兩個伙計前,沉聲道:“行,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從此以后,我們幾家互不干涉,寶和香鋪不入香會,至于其他,與我無關(guān),我也不會插手魏行首的事情,晚輩有錯,確實急功近利,傷了和氣,下個月,我會關(guān)了城北的鋪子�!�

    話音落下,幾人面上露出喜色。

    寶和香鋪分店多,原本只在珍祥街,后來又開到別的坊市去,搶了幾家的生意,如今,葉秋水做出讓步,自愿關(guān)閉城北的鋪子,皆大歡喜,他們再想鬧那就是得寸進尺了。

    “小娘子好魄力,那就這么辦吧。”

    魏行首笑了笑,請她重新入座。

    “不必了,晚輩不愛喝茶,諸位請便吧。”

    葉秋水頷首告辭,幾人也未曾阻攔,她領(lǐng)著兩個伙計離去。

    “阿進,元福,你們怎么樣了,傷得重嗎?”

    一出茶樓,她立刻問道。

    元福搖搖頭,“我沒事,阿進怕是有些嚴重,眼睛都睜不開了�!�

    另一名伙計先被打趴下,嘴里都是血。

    葉秋水皺著眉,神情不忍、擔憂,她輕聲道:“我們先回鋪子,我找大夫給你們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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