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暮晚搖眼前微亮,她奔過去站到他面前,言尚正要解釋自己為什么沒走,暮晚搖就打斷:“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家住哪里?我、我……畢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報恩�!�
言尚目中微閃,有些詫異又古怪。
他低聲:“萍水相逢,何必相知?”
暮晚搖:“我叫暮晚搖。”
言尚:“……”
他嘆口氣,被她的簡單思維打敗。
他后退一步,彎身作揖,行了大禮:“小生言尚,拜見公主殿下�!�
暮晚搖驚得合不攏嘴:“……你知道我是公主?”
言尚嘆:“我也在猶豫要不要告知殿下,我已經(jīng)猜到了。但是殿下突然追出來,我覺得……不應(yīng)欺瞞殿下。殿下,你不能這般簡單,這般相信人啊。你只與我見了第二面,就被我套出身份,如此可怎生是好?”
暮晚搖輕聲:“其他人哪有言哥哥這般聰明呢?
“言哥哥告訴我你是怎么猜出來的吧?
“對了言哥哥,你是不是也是要考科舉的呀?你要我?guī)湍阈芯砻�?我可以幫忙呀�?br />
“言哥哥……”
她心想,言哥哥又好看漂亮,又聰明無比,脾氣還這般好。
真喜歡這樣的哥哥呀。
作者有話要說:
我看了下大家對番外的期待,篩選了一下,決定只寫一個番外。就是平行空間的言二和搖搖,先婚后愛。平行空間的言二早早尚公主,但看正文大家都知道他喜歡什么樣的搖搖,天真時期的搖搖他是沒感覺的。就寫這樣的言二和搖搖的故事。
排個雷,番外的思路是小甜文思路,邏輯不如正文嚴密甚至混亂,而搖搖沒有經(jīng)歷和親啊參政啊一堆事情,她在番外的魅力是肯定不如正文的。正文搖搖之所以魅力四射,是用苦難逼出來。不想她受苦,她必然就不會像正文一樣。所以看不看番外就看大家選擇吧,我也不過是對小可愛搖搖怎么勾搭對她心如止水的言二感興趣……
第170章
少年游2
言尚不光猜出暮晚搖是公主,
還猜出了她是鼎鼎有名的丹陽公主。
因言尚此人謹慎慣了,他來長安后,就將長安的大人物們打聽得差不多了。不說是為了奉承誰,
為了不得罪誰,這方面也要注意。
他第一次遇到暮晚搖時就猜出她是皇親國戚,
如今這第二次,看到展卷信筆疾飛的暮晚搖,猜出她當是陛下膝下那位最受寵的幺女,
丹陽公主,
這并不難。
言尚之所以還沒有走,是因為和他同行的友人臨時想起一事去辦了,
他在此等候。
萬萬沒想到暮晚搖出來了。
更沒想到暮晚搖直接沖著他而來。
她站在他面前,
迫不及待地問他姓名時,
已經(jīng)讓言尚警惕了,
她眼睛摻著星光一般亮晶晶地望著他時,
言尚沉默片刻,
察覺到了她對自己的少女情懷。
鄉(xiāng)巴佬言尚從嶺南到長安后,
才知道原來自己是極為吸引女郎的那一類郎君。他為此煩惱,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而今他竟然招惹了一個公主……言尚一個頭兩個大,
心里苦笑。
他這般身份,
與她云泥之別。
他既無心情愛,她身份又太高……如此,
何必和情字扯在一起呢?
那便要遠離這位公主,
不給這位公主遐想的機會。
言尚心中做著決定,
暮晚搖站在他面前臉頰已十分滾燙。她心跳愈加厲害,
只因她確實沒有和除了楊三郎外的男子站這般近,說這般多話。她忍著羞赧與言尚大膽說話,
只因情不自禁。
她也許真的是年少不知情,只是見到一個稍有好感的郎君,情竇便開得非�?�。
暮晚搖低著頭,也不敢再靠近人家。她小聲:“言哥哥,你要我?guī)湍阈芯砻�?你上次幫我,我要謝你啊�!�
言尚禮貌而客氣:“不必了�!�
他要與她劃清界限。
暮晚搖詫異抬頭,眼中波光流動:“言哥哥是不打算行卷,還是只是不要我?guī)兔ρ剑俊?br />
言尚含笑:“我不打算行卷。”
暮晚搖贊嘆:“那言哥哥一定才華橫溢,詩才絕倫了!”
言尚謙虛:“并沒有�!�
但他不過十七歲,也確實有些意氣。雖然之前他在嶺南時連考三年都不過,但是舅舅教了他一年就過了。言尚認為也許是自己閉門造車、井底之蛙的緣故,且他十七歲就中州考,已然很厲害。
來長安參加科考,雖然舅舅不看好他,言尚自己卻還是有些盲目自信的。
畢竟是未知長安水深淺的少年郎。
暮晚搖還想再和他說話,言尚的友人便來了。言尚便用溫和又不容拒絕的態(tài)度和暮晚搖告別,與自己的友人一同離開。暮晚搖悵然若失地望著他的背影。
言尚那位友人叫劉文吉。
劉文吉一邊走,一邊回頭,看向酒肆樓下站著的一位貌美侍女。
那侍女低著頭,兀自當作沒發(fā)現(xiàn)。
暮晚搖悵然立在原地半晌,糾結(jié)半晌,開口:“秾華,春華!”
兩位侍女一同應(yīng)了,其中那位名春華的侍女抬起臉來,正是方才被言尚友人劉文吉不斷回頭看的那位。
暮晚搖小聲:“……打聽一下言哥哥吧�!�
兩位侍女互相看一眼,應(yīng)下了。
而暮晚搖這般要求打探消息,她心中已知道自己要查言尚,必然瞞不過她父皇母后、還有二哥。她不想被那些人盯著,但是為了知道言尚的身份和信息,她也顧不上那么多了。
果然,當天晚上,關(guān)于言尚的信息傳到暮晚搖這邊的同時,皇帝皇后,還有當朝太子,都知道了言尚這個名字。
太子沉思片刻,還是決定再看看。妹妹只是打聽一個名字,萬一是欣賞人的才華呢?
而暮晚搖看到言尚的其他信息都無妨,看到他比她還小半歲,她就想起自己一口一個“言哥哥”地叫,頓時面頰滾燙,羞得無地自容。她有點尷尬,怎么言哥哥比她還小啊?
那就是弟弟了。
啊……可是她怎么可能對弟弟有好感。
應(yīng)當還是哥哥。
不,言尚在家中排行二,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叫言哥哥,應(yīng)該叫言二哥哥了。
暮晚搖糾結(jié)半天,決定忘掉這件事,當作不知道自己比人家大半歲的事。她心中安慰自己只是半歲而已,其實他們是同年同歲啊,不分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的。
暮晚搖又看其他信息,欣慰言尚來到長安后,沒有走得近些的女郎。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關(guān)心這個,但是她看到這個,確實松口氣。
暮晚搖躺在床上,偷偷而快樂地想,言哥哥那般才華橫溢,科考一定會很成功吧。
如果言二哥哥能成為今年的狀元郎……她一下子想得好多,想得自己羞窘萬分,又躲在被窩里偷笑,踢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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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言尚并沒有在今年的及第名單上占據(jù)一席之地。
三月張榜之時,暮晚搖讓人去打聽后,快要哭了。她一下子著急他此時一定很難過,一下子又心里擠兌吏部那些老頭子肯定是見言二哥哥好看,心里嫉妒,才不給名額。
暮晚搖實在被皇帝皇后拘在宮中,輕易出不去。她央求楊嗣,把自己安撫的話帶去給言尚。待她有機會出宮,她再去找言尚。
楊嗣目光詭異地盯著她。
暮晚搖:“干嘛呀!”
楊嗣:“……你就這么喜歡他?他不就幫了你一次么?你喜歡他什么?”
暮晚搖心事被說中,卻羞得否認:“我沒有。”
她小聲:“我只是拿言二哥哥當朋友�!�
楊嗣淡聲:“人家可從來沒有問過你一句�!�
暮晚搖反駁:“你怎么知道言二哥哥沒有問過我?我是公主,又住在皇宮,他想問我也問不了呀�!�
楊嗣眸色頓寒,厲聲:“你還說你不喜歡他!你這般關(guān)心他問沒問過你么!”
暮晚搖被問的啞口無聲,說不出話。她被楊嗣盯得目中微濕,又著急又害羞,眼中水汪汪的,也不知道該怎么辦,而她抿唇,又幾分倔強地望著他。
而楊嗣看她這般傻樣子,就收了自己的氣勢,在她頭上揉一把。
楊嗣:“搖搖,你不懂男人。依我看,他這種出身的,就是故意若遠若近地勾著你,騙你這種小娘子玩。他是不是知道你是公主了?你看,他故意的!他對你這樣,對其他女郎也肯定這樣。他這種心思,我見多了!”
暮晚搖懷疑:“是這樣么?”
楊嗣跟她保證:“就是這樣沒錯兒。這樣吧,我?guī)湍闳グ参克幌�,幫你給他在長安找個要職,這樣就當你報答他的恩情了。日后你就不要再管這回事了。你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不應(yīng)的話,這次我都不幫你去看他了�!�
暮晚搖滿腔委屈。
想到言尚可能是楊嗣口中哄騙女郎的偽君子,她不舒服。她想要辯駁,又找不到證據(jù)�?墒菞钏谜f得這般自信,像是真的很了解言尚一樣。暮晚搖便悵然若失地應(yīng)了下來,將自己的一顆芳心勉強挖土埋了。
然而楊嗣去看言尚,卻生出另一段故事來。
不知道楊嗣怎么看的,看的最后結(jié)果,是他和言尚開始稱兄道弟。楊嗣頗為欣賞言尚,想推舉言尚去大皇子身邊當幕僚。
言尚有點遲疑。
因今年長安的科考讓他打擊甚大,他不考一次,都不知道原來自己學(xué)識這般淺薄。他一時之間迷惘,覺得自己似乎不適合在這方面用功。
楊嗣橫挑鼻子豎挑眼地見他,又有什么關(guān)系,以言尚待人待物的能力,他輕而易舉地讓楊嗣對他消除成見。楊嗣推舉他去為大皇子辦事,他才猶豫一下,覺得這也是個出路。
幕僚當久了,也能當官。好像比他一門心思科考好些。
但是言尚還沒答應(yīng)下來,他就被太子召見了。言尚愕然間,隱約猜到一些原因,覺得這些人大約都是因為丹陽公主而格外關(guān)注自己。不然不會楊嗣前腳走,太子后腳就召見。
言尚頗為冤枉,他真的不曾為小公主灌什么迷魂湯。
但他做沒做不重要,重要的是讓別人相信。
言尚得太子這一召見,太子就給他安上了幕僚的身份,讓他待在了自己身邊。在太子眼中,言尚尚是年少,但于謀略一道,已經(jīng)看出天賦來。若是教一教,假以時日,必成為自己的左右手。
言尚的舅舅非常高興。他為這個外甥花這么多精力,外甥直接去太子身邊高就,比他想的更好……即使中了狀元,都不一定能去太子身邊。
言尚官運暢通啊。
而太子實在是惜才,才留下了言尚。但惜才之余,太子也關(guān)注小妹到底有沒有再次打聽言尚。
暮晚搖沒有。
太子這才真信了言尚的話——他和公主殿下并沒有私情,也沒有對公主殿下有不合時宜的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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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尚并沒有想過他很快就再次見到了暮晚搖。
三月末的一天,暮晚搖來東宮給太子哥哥和太子妃請安。她在東宮就如同在自己的宮殿一般,沒有人攔她。暮晚搖聽說哥哥在宮殿中處理政務(wù),就直接推門而入。
帷帳紛揚,坐在案后的太子面容清俊,神色嚴肅。待看到妹妹徑直而入,他目光微揚,微妙地向一個方向瞥了一眼。
暮晚搖卻沒注意到。
她嬌聲:“二哥!”
她就如小女孩撒嬌一般,跪在案旁,便撲入哥哥懷中,摟住哥哥脖頸。她進來的時候,見到宮殿中空蕩蕩的,便以為只有太子殿下一人。也不等太子殿下說什么,暮晚搖已經(jīng)抱住他手臂撒嬌了。
暮晚搖:“二哥,秾華是不是你安插在我宮里的眼線呀?你把她弄走嘛,我真的不想這樣�!�
太子咳嗽一聲:“搖搖,下去,別鬧�!�
暮晚搖抬起一只眼睛悄悄看他,在自己親近之人這里,又沒有外人在,她極為會賣癡撒嬌。暮晚搖抱住太子的手臂一直晃,聲音軟軟的,眼中噙著霧,一徑地說自己多可憐,沒有點兒自由……
暮晚搖聽到一聲輕笑。
她一下子僵住,向笑聲發(fā)出的角落里看去。
見帷帳深處的墻角,靠著一墻書架,兩張方案后各坐一人。顯然,他二人在幫太子整理庶務(wù),聽到了公主跟太子殿下的撒嬌。
發(fā)出笑聲的是一個暮晚搖很熟悉的中年男人,哥哥說過段時候要這人去當什么戶部侍郎,她也不懂;但是暮晚搖面紅的,是她看到了另一個白面書生。
言尚端正地坐在方案后,面容溫潤平和,一點兒也沒有笑話公主。他就如同沒有聽到公主的小性子一般,低著頭一直在看手中折子。待暮晚搖向這邊望來,被旁邊的同僚連累,言尚才不得不露出一個禮貌的笑,向公主頷首拱袖。
言尚溫和:“殿下安好。”
登時間,暮晚搖臉上的紅暈,一路蔓延到了脖頸。明明笑話她的是那個中年男人,偏偏暮晚搖只看到言尚溫潤的模樣。他一聲沒有笑,可她卻覺得尷尬難堪。
他一定在心里偷笑了。
暮晚搖轉(zhuǎn)頭看二哥,略有點兒生氣:“二哥,你為什么不告訴我有人在呀?”
太子嘆口氣:“我才要告訴你,你就撲過來了……算了,你二人先退下吧。好了搖搖,不要生氣了�!�
暮晚搖纏著太子弄走秾華,太子到最后都沒有同意。也因為暮晚搖有點兒心不在焉,她并沒有多糾纏哥哥。她怏怏不樂地出了宮殿,想要回去的時候,又碰上了言尚。
準確說,并不是碰上,而是她看到東宮院中,言尚靠著一廊柱,臉紅的侍女在柔聲細語地和他說話,他低頭微笑。
睫毛微揚,眼眸清黑,看人時專注而柔情。
暮晚搖眼睜睜看著那侍女說話聲音比平時面對她時還要柔三分,她看得怔忡,見那侍女大膽地想拉一下言尚的衣帶,言尚便好似正好側(cè)身,躲開了對方的碰觸。
而言尚這一轉(zhuǎn)頭,就看到了華堂下怔忡望著他的小公主。
言尚一愣,拱手彎腰。
大袖翩翩,他長衣飛揚,唇角微帶著一分禮貌的笑。而剎那間,他凝眸看來時,暮晚搖心跳跳得前所未有的厲害。
瞬間,她腦中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好想要啊。
好想要這個人。
好想他完全是她的,只對她笑只和她說話。
也許如楊嗣所說,她是因為沒見過幾個郎君,才會每次看到言尚都會不合時宜地心動。但是暮晚搖是公主呀,她脾性再好再溫軟,她骨子里也有大魏公主的傲然——
她喜歡,她就要。她要,那就要得到。
這世上沒有一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
暮晚搖活到十七歲,她第一次鼓起勇氣,決定使用自己身為公主的特權(quán)了。
她要言尚做自己的駙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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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魏確實沒有一介公主得不到的男人。只要一個公主不想造反,她可以得到任何她想要的。何況是一個格外受寵的公主。而受寵公主的煩惱,也不過是對方身份太低,皇室看不上罷了。
暮晚搖先攻破太子。太子是她親哥哥,如今言尚又在他身邊當職,太子是最容易被打動的。
果然太子動搖,向皇帝皇后說情。
皇帝皇后仍猶豫。
暮晚搖在母親懷里拱了一晚上,好聽的話兒說了許多,她都發(fā)誓自己以后如何乖乖的,皇后都不松口。暮晚搖都開始哭哭啼啼了,嚷著自己有多想要言尚,皇后都只是遲疑一下。
太子咳嗽一聲,跟妹妹使個眼色,讓妹妹先回去。
暮晚搖含淚離去后,太子勸說:“既然小妹喜歡,不過是一個男人,又不是賤民出身,為何不給她?”
皇后不虞:“胡說!難道不是賤民出身,就能尚公主了么?搖搖是何等身份,而他、他……一個平民,身上沒有一官半職,家世普通……”
太子微笑:“想提升這個還不容易。讓他去科考,給他個探花郎,明年我給他個官職便是。言尚的才能,并不只是當我幕僚便足夠的。母后你越攔著,搖搖反而越想要。她正是小丫頭叛逆的時候,你不能一味攔著。”
他輕聲:“給搖搖便是。等搖搖不喜歡了,再休掉罷了。一個公主嘛,男人多的是�!�
天下自然是男尊女卑,但是在男尊女卑之前,最大的是君,是皇權(quán)。
在女子身份之前,暮晚搖先是君。一個君想要多少男人,多的是。
皇后態(tài)度因此松動了。
是,她何必攔著,由此和女兒生罅隙。女兒現(xiàn)在是最稀罕一個男人的時候,等女兒不喜歡,換一個便是。母女之間沒必要置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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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末,言尚莫名其妙地接到了指婚的圣旨。
他的舅舅歡天喜地,而他一直茫然這是如何發(fā)生的。
皇帝只召見他簡單問過幾句話,就開始讓人修建公主府,要公主半年后出嫁了。同時,皇帝要求言尚好好讀書,明年再參加一次科考。
公主的駙馬,就算走個過場,那也要參加一個科考。
因為這是皇帝正推行的新策,他的子女必然要支持此策。
言尚茫然地接下圣旨,茫然地重新開始進太學(xué)讀書。等到五月份,言家一家人從嶺南為他婚事來長安時,言尚還是只能苦笑。
他也不知道這是怎么發(fā)生的。
言父琢磨著,私下里偷偷將二郎叫走說話:“你喜歡那位公主么?”
言尚嘆:“哪有什么喜歡不喜歡。我總共只見過殿下三次吧�!�
言父頗為了解自家二郎,見他如此溫和,便知他心里并不喜歡。言父掙扎許久,道:“尚公主既非你所愿,那不如我們一家逃出海外……”
“你們敢!”言父還沒說完,在外偷聽的舅舅已經(jīng)破門而入,對言父破口大罵,“你當年拐走我堂妹,就是這么偷偷摸摸了一輩子,難道還想要我外甥也躲一輩子么?
“你以為皇帝的女兒是那么容易得罪的?以為都如我家這般好欺負?你倒是一家人逃出海外,也不替其他人想想!”
言父:“可是二郎并不喜歡……”
舅舅吹胡子瞪眼:“哪有什么喜不喜歡?公主殿下千嬌百媚,我看他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他現(xiàn)在就是不懂事,等他成了婚他就懂了。一個嬌滴滴的美人主動送過來,你還要逃?有沒有天理……”
言尚攔住舅舅訓(xùn)自己父親。
他無奈:“我沒有要抗婚啊。這是圣旨,我能怎么抗呀?何況……我無所謂的�!�
他確實無所謂。
也許如舅舅所說,他是還不知情。
但于言尚私心來說,成不成婚他確實沒太大想法。反正他總是要成婚的,如今還是尚公主,天大的福分砸下來,言尚根本沒理由躲呀。
婚前,言尚和暮晚搖再沒有見過面。
皇帝皇后對小女兒看的嚴,并不只是說一說。他們終究對言尚不喜,覺得是言尚勾了自己女兒,所以婚前不愿兩人再見面。
言尚無所謂。
暮晚搖則正歡喜自己嫁人后就能搬出皇宮住,就能有自己的公主府。她再不用被阿父阿母和哥哥天天盯著了……暮晚搖天天讓春華出宮,去看她的公主府修葺得怎么樣了。
而暮晚搖確實是才女,她聽春華的匯報,再加上工部送來的圖紙,就能稍加修改,加上自己的想法,好讓公主府合自己的意。
暮晚搖又想起以后公主府不是自己一個人,便害羞地讓春華出宮去問言尚有沒有什么需求。
春華回復(fù):言二郎沒有要求,說隨殿下開心便好。
暮晚搖便嘆:“言二哥哥脾氣真好啊。”
她又懷著一腔少女心事,憂心忡忡問春華:“他會不會是裝出來的呀?成婚后他還會繼續(xù)這樣么?春華,我不想再來一個整日管著我的人了�!�
春華回想起言二郎的樣子,含笑道:“殿下放心吧,依奴婢看,他為人務(wù)實,并不是那類花花腸子的人。”
主仆二人還要再談些關(guān)于言二郎的事,外面宮女匯報,說皇后派嬤嬤來,教導(dǎo)公主婚前該曉得的事宜。
暮晚搖想到上次那個嬤嬤給她看的東西,剎那間紅了臉,她羞得臉紅,忍耐了許久,才聲音帶一絲顫的:“讓嬤嬤進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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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樣的教導(dǎo),也發(fā)生在言尚那里。
宮里派內(nèi)宦去教言尚床笫之事,這是歷來的規(guī)矩。
言尚頗為尷尬。
他并不是害羞,他是覺得尷尬……想到新婚之夜要和一個陌生女子如此,他心中就窘而無言。
人為何一定要這樣?不能清清白白地各自管好自己么?就不會覺得……此行徑暴露人內(nèi)心的獸.性,實在不雅么?
言二郎的奇葩想法,自然也是不為人知的。
他從不將自己心里的這些想法與人說,他只尷尬地聽內(nèi)宦教這些,忍耐著,學(xué)習(xí)著。他既然尷尬,便學(xué)的尷尬。而此事內(nèi)宦也覺得尷尬,雙方一樣的想法,教學(xué)便十分敷衍倉促,含含糊糊。
而對言尚來說,更重要的是,成婚后他要擔起一個丈夫該有的責(zé)任。責(zé)任比起情愛,更讓言尚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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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婚事籌備,后半年的十月,芳齡十八的丹陽公主風(fēng)光出嫁。
紅妝十里,長安盛景,自不必說。
繁文縟節(jié)皆過,暮晚搖換過衣裳后,在房中等候自己的新婚夫君。她心中忐忑地想駙馬時,聽到吱呀推門聲,她妙目抬起,便與進來的言尚四目相對。
二人一怔。
齊齊沉默。
言尚垂目,一時被她的華裳盛裝所驚艷。朱紅華服,九尾鳳釵。
而在他心中,短短與她的幾次見面,她都是嬌憨少女的樣子。而今夜她的妝容艷麗奪目,富麗堂皇,讓他心跳不禁加速一瞬,霎時不敢多看。
暮晚搖低著頭,也在想他的好看。
她緊張地聽言尚低聲囑咐侍女們退下后,他的腳步聲過來,坐在了她旁邊。半晌,言尚微笑問:“勞煩殿下辛苦一夜了�!�
暮晚搖小聲說一聲“不辛苦”,她大起膽子,說一句:“你回來的好快呀�!�
她玉白玲瓏的手指扣著身下褥子上的鳳凰紋路,欲蓋彌彰地補一句:“楊三、三哥告訴我,新婚夜,我會等好久才能等到夫君回來的。但是你好快啊�!�
言尚溫聲:“因我不能飲酒,席上人才沒有糾纏我�!�
暮晚搖訝然,然后說:“那我以后也不飲酒了�!�
言尚笑一下,說:“不必如此。殿下不必為我而改變自己的習(xí)慣�!�
暮晚搖非常認真:“要的。我們要在一起生活一輩子,自然要互相習(xí)慣,互相照顧。我愿意、愿意……跟著言二哥哥的飲食來的�!�
言尚怔住。
他側(cè)頭,垂目端詳她。
他低聲:“你叫我什么?”
暮晚搖被他一樣,就垂下了螓首。她睫毛微顫,面上飛霞,恨自己膽怯得臉都要燒壞了,他一看她,她就忍不住緊張。
暮晚搖聲音軟糯:“言二哥哥呀……你不喜歡我這樣叫么?”
言尚望著她半晌,因一個稱呼,而心中起了些漣漪。這漣漪卻又很快被他自己壓下去,他說一聲:“洗漱吧�!�
暮晚搖繼續(xù)點頭,因自己的無能都快尷尬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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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晚搖總是想著宮中嬤嬤教自己的那些,她覺得有些不自在,又隱隱好奇期待。想到和一男子那樣……她吩咐侍女洗漱快一點,仍是有點不好意思。
等她匆匆從浴室回來后,見婚房空蕩蕩的,言尚并沒有回來,頓時松口氣。她毫不猶豫地鉆入褥子里,吩咐侍女們吹滅燈燭,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往床帳里塞。
她閉著眼裝睡,又忍不住豎長耳朵聽外面的動靜。她聽到言尚在外面和侍女低聲說話,聲音清潤一把,登時心臟快要跳出懷里。
一會兒,見言尚手持一盞燈燭進來。微弱的光,隔著帳子,暮晚搖見到他衣裳仍是齊整,玉冠帛帶,分毫沒有凌亂樣。他向床帳這邊走來,暮晚搖趕緊閉上眼。
言尚溫聲:“殿下睡了么?”
暮晚搖裝睡,沒有回應(yīng)。
言尚隔著帳子看了一會兒,目中浮起一絲笑。他聰慧過人,根本不信她這么快就睡了。他自己尷尬無妨,看到自己的新婚妻子與自己一樣,便覺得好笑。
言尚將燈燭放在床外的小幾上,輕輕吹滅燈火,這才緩緩地開始寬衣解帶。
暮晚搖又睜開眼睛,偷偷看他了。
衣袍推開,背影料峭,又如山水般蜿蜒。他拔下玉簪,長發(fā)落在腰間,烏黑襯著雪白,琳瑯滿目。
言尚側(cè)過臉回頭,暮晚搖再次慌張閉眼。
言尚便慢吞吞地上了床,平躺在外。他心中頗為糾結(jié),想是否就這樣睡了便好。他自己無妨,但是她不介意么?為什么陌生人要睡在一張床上……
他百般糾結(jié)時,正要背過身背對著暮晚搖睡,忽然感覺一個嬌小溫?zé)岬纳碜�,滾入了他懷中。他身子一時緊繃,卻因為猝不及防,就被她掀開被子,拱了進來。
她含含糊糊的,聲音如同剛睡醒一般:“言二哥哥,你身上好香呀�!�
言尚:“……”
他僵硬著,任由她抱著,手不知道該怎么放,只好尷尬道:“也許是剛洗浴過的原因吧�!�
暮晚搖聳鼻尖,在他頸間嗅一下。登時,言尚全身繃起,尾椎骨瞬間浮起麻酥感,莫名的慌亂和滾燙在血液里流竄。他忍不住身子向后躲,暮晚搖卻無知無覺,一味天真:“不是的。是你身上自己就帶的那種香……我第一次遇見你時就聞到了。我一直想配出來,可是不成功。”
言尚大腦空白。
好半晌,她抬頭望來,他才聲音沙啞回答:“也許是我們嶺南那邊的香……改日我教殿下�!�
她彎眸,歡喜應(yīng)一聲好。
言尚沉默。
她埋在他懷里,抱住他的窄腰不放。
兩人這樣各自固執(zhí)了很久,誰也不服輸。
他也不躲,她也不回去她的被窩。僵硬片刻,暮晚搖聽到言尚輕嘆一聲,他規(guī)矩的碰也不碰她一下的手搭了過來,輕輕摟住了她的肩。他終于抱了她,并主動將她擁入了懷中。
他抱著她翻身,將她罩在懷中。他低聲:“有點兒疼�!�
暮晚搖閉目,睫毛顫抖手摟住他脖頸,嬌聲:“我不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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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中一爐暖香燒盡,帳外紅燭高燃。她在懷里一哭,他就一僵,停了下來。他沉默著沒說話,黑暗中,只有二人的氣息交錯。
他哄小孩一般輕拍她的背,將她哄得不哭了。而他倉促結(jié)束,就摟著她去洗浴,耐心體貼。暮晚搖糊里糊涂地在床上等他很久,等他回來后,才放下心,閉上眼肯睡了。
陷入睡夢前,暮晚搖高興地想:她和言二哥哥終于是夫妻了。
而言尚也松口氣,心想終于結(jié)束了。
他心里算著日后如何把握分寸,才是既敬重公主殿下,又不冷落公主殿下。
暮晚搖不太懂這些,言尚也不上心這些。全程他既不親她,也不碰她任何地方,暮晚搖只是覺得疼、好疼、非常疼,她以為所有人都是這樣,便只忍耐,天真地想嬤嬤說以后就好了。
這對新婚的少年夫妻同床異夢的生活,就此開始。
第171章
少年游3
丹陽公主成婚的這夜,
剛修葺的公主府對外公開,通歡徹夜,整條巷子兩邊盡懸掛燈籠,
盛麗十分。
與言尚一同來長安科考的劉文吉,他和言尚在第一年科考都未登第。但幸好有言尚作伴,
他便也不那般沮喪。不過之后言尚就被公主看中,去尚公主了……對劉文吉來說,言尚尚公主,
他便能經(jīng)常見到那位經(jīng)常幫公主來傳話的侍女春華。
劉文吉此夜在公主的婚宴上,
果然見到了侍女春華。四目一對,她當即抿笑轉(zhuǎn)過臉不看他,
去招待客人。
劉文吉咳嗽一聲,
跟上去在她身后輕聲:“娘子,
我是駙馬的同鄉(xiāng)好友,
之前與娘子見過許多面的。日后我說不定會常來府上找言二……駙馬,
但公主府不好登門,
還望娘子能夠……”
春華背對著他,
臉已燙紅。
她大約知道這個俊俏少年一看到她就眼亮是什么意思。
她怕周圍人察覺,輕聲:“我曉得了。我會囑咐仆從的。郎君且去坐著吧,
奴婢還要做事……”
劉文吉跟著她就目光不眨一下,
他挽袖子:“我?guī)湍阊��!?br />
他便一路跟在一個侍女身后,整整一晚上都不肯走。
楊嗣和大皇子等人坐在一處喝酒,
他中途去更衣,
回來時,
正撞上一個抱著一壇美酒的小女孩兒。那女孩兒小心翼翼地低頭抱著碩大的酒壇,
從拐角里走出。
她人微力薄,要被懷里的酒壇連累得摔倒時,
一只郎君的手伸來按住她的肩,幫她穩(wěn)定住了身形。
她當即小聲:“多謝�!�
她抬起臉來。
一束燈籠的光照在這個十二三歲的小娘子面上,嬌柔素白,眸心漆黑。她一臉青澀嬌怯,是尋常那類沒見過太多世面的偏遠地方的小女孩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