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看來陸家人的實驗失敗了。”陸云嶠眼中笑意沖開冷澀難懂的霧,“我依舊不合格。”
他很開心。
“什么?”青黛敏銳地抓住兩個字,急促道,“陸家人在你身上做實驗了?”
青黛一下拋開方才強硬逼問的態(tài)度,放下試卷,卷起陸云嶠的袖子,一寸寸地檢查經(jīng)脈附近有沒有注射藥物的痕跡。
很遺憾,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
隨即,青黛摸過陸云嶠的骨骼關節(jié),依舊如常。她越著急,手上動作就越一絲不茍,好像要摸清楚陸云嶠的每根骨頭似的。
陸云嶠搖頭,制止了她的動作,“現(xiàn)在,我回答你第一個問題�!�
什么時候寫的明信片。
“發(fā)現(xiàn)你就是陸覺潭妻子的那一天�!�
兩人在書房不歡而散,天還沒亮,陸云嶠頂著一頭痛出來的冷汗,回到了赫爾斯學院圖書館,在明信片上加上了那兩個字。
陸覺潭的新婚妻子是青黛。
那個曾經(jīng)拋棄他的女人。
他意識到后,產(chǎn)生的居然不是被背叛的憤怒,反而是一種巨大而隱秘的慶幸。
他大概真是被違法改造實驗弄壞了腦子。
至于為什么沒有拿走明信片,任由學生們借閱輾轉……
他在向別人分享他的喜悅。
好像在說——
“我還是贏了�!�
青黛的動作慢下來,抓著陸云嶠肩膀的手失去了力氣,輕輕攀在他胸膛之間。
云嶠不是一個拐彎抹角的人,他的喜歡向來直來直去。
如今這樣,一定是受了無法和別人解釋的壓迫和威脅。
兩人的默契并非一朝一夕,青黛明白了很多,她仰起頭,認真看陸云嶠,“那我們不離婚了�!�
“我們和好�!�
饒是早就被訓練得處變不驚的陸云嶠,也被青黛的粗暴求復合打懵。
“你……”陸云嶠忍下伸手觸碰她的沖動,高大的男人站得筆直,“…我如今是陸覺潭�!�
隔在兩人之間,有尚未推翻的陸家,有為他而死的大哥,還有……他不人不鬼的病。
“那怎么了?”
青黛的手中不知何時變出了工作證,硬卡抵著陸云嶠胸膛往下,停在他心口,“宋青黛做你搭檔,不夠格嗎?”
年少氣盛的云嶠悶頭打比賽、攢積分,等到光明正大把暗戀青黛的師哥從搭檔的位置踹下去,他得意道,“星際總積分排行第二做你搭檔,不夠格嗎?”
陸云嶠心里刺痛感更加強烈。
兩段畫面交疊,青黛退了一步,彎腰抱起放在地上的試卷,她慢慢摘下眼鏡,“我的價值,未必在這里才能實現(xiàn)。從前大伯逼我放棄了一次,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怕�!�
“我的意思是,我做好了站在你身邊的準備�!�
豪門叔嫂他愛恨拉扯13
陸云嶠心臟上的痛感已十分強烈,他面上一點也不顯,偏灰色的瞳孔看起來好像又恢復了淡漠的樣子,“青黛。”
他并沒有刻意疏遠,只平靜道,“可你根本不知道現(xiàn)在的我究竟是什么東西�!�
青黛說,“我知道,是云嶠�!�
陸云嶠從戀愛時就拿青黛沒辦法,如今成了陸覺潭,他依舊對青黛的固執(zhí)無可奈何。
這時,下一堂課的鈴聲響起,學生三三兩兩往教學樓這邊聚集。為了避免被圍觀,青黛眼疾手快把陸云嶠推進了身后一間空教室。
說是教室,應該更像一間被廢棄的機甲訓練室,墻體厚實,密不透風,出口只有前面一扇門。
啪嗒一聲,青黛反鎖了門。
“你可以拒絕復合,這是你的權利�!�
青黛發(fā)型有些凌亂,她索性摘下了皮圈,任由一頭長發(fā)披散。她站在原地,露出了禮貌的淺淡笑意,和表彰墻上的那張臉完美重合。
照片下座右銘那一欄,她只寫了三個字——“不認輸”。
陸云嶠麻木地感受持續(xù)痛感,但他又想笑了。
改造實驗造成的副作用荒謬地證明了一件事。
陸云嶠就是愛她。
腦中想起青黛的那句話“如果喜歡,就別逃避”。
他不想逃。
青黛正兀自緊張著,生怕陸云嶠真脫口一句馬上離婚,就聽男人語調平和,“讓我拒絕,卻鎖上了門?”
青黛抬頭,陸云嶠的表情沒有變化。
她退一步,把手放到身后的暗鎖上,琢磨著怎么把它弄壞,事情沒解決,不能放人。
青黛使勁往反方向擰鎖。
如果工具在手,可以用一百種方式輕松卸門的宋大工程師,此刻試圖人力掰壞這把新型材料打造的門鎖,一雙眼睛看著陸云嶠不說話。
突然,男人靠了上來。他無聲將青黛籠在懷里,兩側手臂繞過她腰間,是重逢后兩人靠得最近的一次。
他握上青黛藏在身后的手,“別弄疼了你的手。”
青黛縮起指尖。
他果然記得自已怕疼。
把人堵在唯一的出口,青黛嘴上還是那句話,“你可以拒絕�!�
陸云嶠低聲,說得有些慢,一時聽起來竟然像撒嬌,“我不想拒絕�!�
青黛覺得是密閉的空間中缺氧造成的錯覺,她又重復,“你可以拒絕�!�
陸云嶠捏著青黛掌心,“我不拒絕。”
青黛固執(zhí)重復,“你可以拒……”
“我愛你�!�
青黛怔住。
“�!蝿者_成進度70%”
清楚地表達愛,在實驗室里大概會遭受最高級別的懲罰。
這一刻,劇痛肆虐全身。
陸云嶠輕輕把下巴親昵搭在青黛的肩膀,痛覺刺得他不自覺瞇眼。還好,青黛看不見他的臉。
他額前的烏發(fā)垂落,擋住了眼睛,他揚起了小弧度的笑。
從未有過的感覺。
他非常痛,但無比暢快。
青黛側頭,看不見陸云嶠的臉,但她感覺到了云嶠的體溫在升高。
她問,“可以告訴我嗎?”
“這一年,你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陸云嶠盡力穩(wěn)下心緒,察覺痛感減弱,才道,“先答應我,往后一切有我,不許冒險。”
“……”青黛收緊手指。
云嶠會這么說,他必定是受了陸家非人的對待。
青黛,“……好。”
陸云嶠輕笑,“好阿黛。”
青黛有點羞,但她不會承認。她推推陸云嶠,“那你站好,我聽你說�!�
陸云嶠不動。
這副糟糕的臉色不能讓青黛看見。
于是,他緩聲,“我想這樣說,可以嗎?”
竟有幾分年少時心機小綠茶的樣子。
青黛秒妥協(xié),“…你說吧�!�
陸云嶠眼里含笑,想到要說的內(nèi)容,又逐漸沉下去,“你知道,我從小身體不好,內(nèi)里壞的壞爛的爛,不過一具紙畫的空殼�!�
“我是陸家眼里的廢品,他們不承認我,家里沒有人把我當作陸家二少爺。”
“但沒關系,我不把自已當陸家人。在大哥…死前,我一直用云嶠的名字生活�!�
雖然是青黛要聽,可聽他一五一十地說,青黛的心口驟然被一團郁氣堵住。
還是陸云嶠察覺了她的不高興,他停頓,“…算了。我們回家?”
青黛搖頭,“我需要了解你的過去,才能知道怎么幫你�!�
“好�!标懺茘^續(xù),“直到一年前,我哥,也就是陸覺潭上校,他臨危受命,去前線對抗異形種。事實上,在第六天他就以非常慘烈的代價結束了戰(zhàn)爭。”
“可是…大哥受了重傷,昏迷不醒,陸家的醫(yī)生傳回消息,他極有可能變成了植物人�!�
陸云嶠說到這里,語速慢下來,幾乎像一種凌遲,“陸家不會要一個植物人。大哥在他們眼里也成了廢品。這時候,家族的長輩想到了我。我有一個殼子,而大哥有健康的臟器。”
青黛一動,陸云嶠立刻松開了握著她的手,“……惡心嗎?”
他的唇輕顫,“不是全部,只是部分。心臟是我自已的…”
似乎意識到這個解釋很蒼白,陸云嶠垂眸,“的確。我也不知道自已究竟算機器……還是怪物�!�
“別胡說。你是云嶠,不是怪物�!�
青黛方才的動作只是為了她的手能撫上陸云嶠的胸膛,她嚴肅,“單純換器官的手術不可能達到這種效果,他們對你做的還不止這些,是嗎?”
“…嗯。用了一些改造的藥�!标懺茘x擇略去了過程中一些瘋狂的實驗。
“陸家瘋了!改造人體那是違法的!”青黛眼神冷冽,她幾乎是一瞬間想起了陸云嶠的異常,“實驗有后遺癥對不對?”
陸云嶠沒開口,青黛掰正他的臉,指尖從額頭摸到下巴。
不得不說,陸云嶠非常能忍,如今臉上根本看不出什么異常。
青黛與他對視幾秒,用肯定的語氣,“一定有后遺癥�!�
“是什么?生理機能紊亂?神經(jīng)系統(tǒng)問題?還是基因功能疾病和障礙?”
陸云嶠挑動眉梢,逗她開心,“宋教授好了解,機甲戰(zhàn)艦也有會這些毛病嗎?”
青黛盯著他。
“好。抱歉。”陸云嶠認輸,“沒那么夸張。有時會疼而已�!�
青黛吸氣,轉身擰開門鎖。
剛示愛完就被丟下的陸云嶠,“你去哪?”
青黛回頭,“整個星際能做這種手術的人屈指可數(shù),我去查清楚,然后找挽救的辦法�!�
“都被陸家處理了�!标懺茘蛊届o,“他們不留后患。”
青黛沉默,又道,“那也不可以放任后遺癥弄壞你的身體。我認識一些醫(yī)生教授,我去找他們�!�
“青……”陸云嶠沒喊住。
論有個高效實干派老婆是什么體驗。
陸云嶠遺憾,該說慢些。
還能和她多獨處一會兒。
豪門叔嫂他愛恨拉扯14
距離下一任星際元首競選還有一個月,陸云嶠突然收到了一份長達72頁的文檔。
黛:“這里是二十位在整個星際有能力做人體改造實驗的教授,包括他們擅長的實驗領域。其中有一位還活著。我找到了他�!�
接著是一個視頻通訊請求。
這一個月來青黛忙著查當年的改造實驗和學生們的期末,陸云嶠則在為大選做準備,把真相說開后,兩人反而沒什么機會見面。
現(xiàn)在剛過中午,陸云嶠才休息了一個小時。見到通訊請求,他做了個手勢,圓桌上的軍官和議員慢慢退出會議室。
陸云嶠對下屬說,“把窗簾拉開。”
會議室內(nèi)驟然亮堂,陸云嶠雙手交握,叫住下屬,“我現(xiàn)在看起來糟糕嗎?”
下屬回頭,同樣是不眠不休開了幾天的會,自家上校大人卻和他們不像是一個圖層的。
陸上校面容冷淡,在連續(xù)奮戰(zhàn)中保持清醒和漠然,連軍裝制服都不曾松開過一個紐扣。
下屬頂著碩大的黑眼圈和噌噌冒頭的胡渣,“……長官,您很完美�!�
陸上校頷首,慎重地點擊“同意接通”。
通訊器一接通,空中浮現(xiàn)半透明的光幕,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響起,女聲不太高興,“阿嶠,你又不好好休息�!�
陸云嶠慢慢把視線轉向下屬。
下屬:“……”冤枉啊!長官您真的看起來很完美!��!
光幕中的女人一身白色實驗服,鼻梁上架了副眼鏡,面前堆著機甲零件,她上半身微微前傾,似乎想看清楚陸云嶠的臉。
陸云嶠停頓了一下,默默把桌上的通訊器推遠了一丟丟,他解釋,“…太忙了�!�
不是故意不休息,這樣邋遢地來面對她。
他轉移話題,“今天回家嗎?”
對面的女人撥動零件,嘆了口氣,“不知道�!�
她隨手拎起桌上一個大白狗機器人,四條機械腿彎彎曲曲,恨不得把所有零件拼上去,一啟動就好比那蜈蚣爬行,還會吱哇亂叫,“上校大人,您未來的星際花朵,您將來的軍備工程師們,在戰(zhàn)場上造出來這樣的武器,您還睡得著嗎?”
陸云嶠非常輕地笑了一聲,“睡不著�!�
他接得自然,“所以,我太太可以回家陪我嗎?”
下屬:“……!”
對面的女人居然是傳說中的陸太太!
根本不是老實木訥的樣子呀!看上去拿捏上校大人手到擒來!謠言誤人!
他不敢再聽,快速收好文件,嗖得一下跑出會議室。
也沒人告訴他,陸上校在夫人面前是這樣的上校!
不是在傳陸上校不喜歡陸夫人,兩人感情即將破裂嗎!
他突然想起了曾經(jīng)接過保護夫人任務的那位步步高升的兄弟。
兄弟,有這樣的眼色,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青黛啪得一掌拍下吱哇亂叫的機器狗,一切終于安靜了,“你先看那份文件。我最后收拾一下學生的作業(yè)�!�
這是打算回家的意思?
陸云嶠嘴角上揚,語氣放慢,“嗯。那我可以來接你嗎?”
青黛已蹲到操作臺下去對付地上一堆破銅爛鐵,伸手比了一個ok。
她看不見,陸云嶠笑著,絲絲縷縷的疼感又開始忽輕忽重地擠壓他的神經(jīng)。
陸云嶠的笑容淡去。
青黛是個很聰明的女人,他從不懷疑這一點。
她這一個月就算再忙,也不至于完全回不了家。青黛不怎么和他見面,大概她已經(jīng)猜到了某些部分。
比如作為合格的陸家人,在他身上絕對禁止有任何感情起伏。
陸家…呵。
他拔除了陸家在赫爾斯學院的所有勢力,弄走了數(shù)十位陸家的政界高層,做到了這一步,陸家一定不會坐以待斃。
陸家又會用什么樣的手段反擊?
陸云嶠一邊出神,一邊翻著72頁的文檔。
突然,一張中年男人的臉停在指尖下。
陸云嶠呼吸加重,目光落在照片下方。
“盧卡斯·哈維。曾任赫爾斯學院生物醫(yī)理學教授,擅長強化生物機體功能,在貓狗熊獸等恒溫動物身上已試驗成功�,F(xiàn)下落不明,疑已經(jīng)死亡。”
這個男人…他有印象。
在實驗室那段日子,陸云嶠常常被捆得無法動彈。不僅是防止他反抗,更是害怕他會自殺。
手術臺上的強光一照,就是二十個小時。高溫大燈像熔化的光粒兇狠地刺穿他的眼睛,白茫茫光照下,一切都模糊而虛幻。
到后期,他的視力在逐漸退化,更加看不清身邊人的臉。
那天,細弱男聲不忍道,“這位先生的眼睛快瞎了。我們需要縮短每日實驗時間,或者…為他戴個眼罩�!�
身邊人不以為意,“嘿,哈維?你在擔心這個試驗品嗎?我們靠這個實驗聞名天下的機會到了!不要心慈手軟�!�
“哈維老兄!你在想什么呢?我們是整個星際最偉大的科學家!他瞎了又怎樣?我們會還他一個鷹隼般出色的視力的哈哈哈哈哈!他感謝我們還來不及呢�!�
“愚蠢的東西。你如果產(chǎn)生了憐憫的心思,就開鎖放人啊?怎么不動?承認吧,你也渴望這個實驗成功啊老兄!”
哈維不吭聲,固執(zhí)地從口袋里掏出一個黑眼罩,“總之,接下來是我的實驗項目。我說了算�!�
“……好吧�!�
黑眼罩緩慢蓋下來,擋去頭頂?shù)膹姽獾哪且豢�,陸云嶠瞇起干裂的眼角。
他記住了那張臉。
陸云嶠問,“青黛,活著的那一位叫什么名字�!�
“他叫盧卡斯·哈維�!�
青黛移動通訊器鏡頭,照到了實驗室角落,垂頭被捆在墻角的人,她輕描淡寫,“被我抓了,用了點暴力的手段�!�
“……”陸云嶠甚至來不及因為殘酷的往昔而痛苦,這位年輕的政客臉上浮現(xiàn)錯愕,“你抓到了他?”
青黛口中的“找到了”,不是“找到了他的一點蹤跡”,而是“抓到了他本人”?!
青黛顯得很輕松,“畢竟是曾經(jīng)的同事。他在赫爾斯留下的痕跡可不少�!�
在她眼中,抓到一個能逃過陸家追殺、還能徹底掩去行蹤的頂級生物學教授貌似比修改學生作業(yè)要簡單得多。
“你有受傷嗎?”
“沒有。他很好抓�!�
陸云嶠捏緊通訊器,“我去找你�!�
豪門叔嫂他愛恨拉扯15
實驗室角落。
身材中等,臉頰消瘦的生物學教授被捆成無法動彈的模樣,雙腿捆得尤其緊,繩子下的皮膚隱隱發(fā)青,可見那個抓他的女人完全沒留手。
盧卡斯·哈維早已放棄了掙扎,他瞪大眼睛,啞著嗓子,“這位小姐…您到底想做什么?”
他逃過陸家追殺,隱姓埋名了一年,居然在一個不知名的星球的某條不知名的街道上……被一個機器人帶到了這里。
白色實驗服的女人背對著他,哈維提高音量,“我……您是不是抓錯人了?我、我就是一個…”
青黛復原完最后一個零件,她脫下手套,轉身,“哈維教授,你好。你不用這么戒備,我不是陸家的人�!�
聞言,哈維松了口氣,扯笑臉,“什么陸家?我真的不知道。我…我也不是您口中的哈維教授,我…”
青黛將一根指頭橫在胸前,指向右側,那里放置著一個等人高的銀白色x—1型號機器人,正是把哈維抓回來的功臣。
“它叫尋跡者,我本打算在一年后把這個系列投入星際失蹤人口的搜尋工作,沒想到,先用到了你身上�!�
“哈維教授,你要在科學和技術面前說謊嗎?”
哈維臉色暗下去。
科學和技術,是所有研究者的信仰之本。
青黛微微點頭,似乎是理解了哈維的行為,“還是說……你做了違背倫理道德的醫(yī)學實驗后,居然連研究者的基準都夠不上了�!�
被諷刺不配做研究者,哈維激動地反駁,“怎么可能!那個實驗…它不是我的本意!我…我是想推動科學的進步,我不想害人!”
說到興起,加上渾身血液不流通,他臉漲得血紅,“那個實驗品確實是完美的作品!如果…如果能把技術投入軍隊使用,可以打造出一支戰(zhàn)無不勝的隊伍!你懂嗎��!”
青黛站在操作臺邊,窗外枝繁葉茂的槐樹冒出了白色的花蕊,無言佇立在她身后,一如她冷靜強大的靈魂。
她看向哈維的眼神平靜無瀾,“會死很多人�!�
哈維把頭一扭,“總要有人前仆后繼地為科學的進步而獻身!你也是研究者,你難道不懂?”
青黛輕笑,反問道,“你說那個實驗品是完美的作品嗎?”
“當然是!”
“不,哈維教授。你的實驗失敗了�!�
“不可能!”哈維扭回頭,動作幅度過大,縮成一團的身軀砸在地面,他面紅耳赤,“成功了!成功了!他是個完美的作品!”
哈維的下巴磕出了血,他用下巴杵著地面,仰頭面對青黛,“整個星際,沒人會比他更完美!我對我的作品有信心,而事實也正是如此!”
青黛側身,撫摸機器小白狗的腦袋,“哈維教授,失敗并不可怕�!�
“別拿你學生糟糕的作品和我相提并論!”
這個枯瘦的男人精神狀態(tài)差極了。一年來他失去了所有榮譽和地位,還被迫做了陰溝里的老鼠,唯一支撐他茍延殘喘的,就是他那完美的、堪稱星際第一人的實驗作品!
他不允許有人批評他的杰作,大喊道,“呵呵。陸覺潭上校你認識嗎?沒意外的話,他還會成為聯(lián)邦歷屆最年輕的元首!”
哈維越說越激動,“在改造實驗前,他只是一個病得快死的專業(yè)劣等生�。 �
“哦?原來哈維教授這么關注他�!鼻圜斓�,翹起嘴角,“可他…就是不完美啊�!�
“你懂什么!”哈維狠狠瞪她。
“有嚴重副作用的實驗,稱得上完美嗎?”青黛唇邊弧度慢慢抿直。
哈維臉上的紅一下褪去,他大喘氣,不吭聲。
“盧卡斯·哈維,看來…你失敗了�!�
“我沒有!”
哈維聽到“失敗”兩個字反應依舊劇烈,他笑了片刻,猛然把頭撞向地面,突然嗚嗚痛哭,“那……明明就可以是完美的�!�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青黛垂眼看他,“什么意思?”
哈維大聲嗚咽著,“那個副作用……是陸家人特意要求的�!�
實驗室的門緩緩打開,門外陸云嶠軍裝未褪,不知站了多久。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
青黛皺眉,語氣不變,“特意,是什么意思?說清楚。”
哈維像驟然卸下重擔,縮在地面,神情恍惚,“一個完美的作品,對陸家來說是最好的工具,也是最大的威脅。他們要控制他,要讓他永遠做好這個傀儡啊�!�
“如果給你一個抹去瑕疵的機會,你還能創(chuàng)造完美嗎?”
哈維愣愣地,“……我、我……”
青黛撥動零件,原先破爛的花架子機器小白狗從嘴里吐出鉤子,準確掛住哈維,無情向前拖行,“同為研究者,如果我是你,我只有一個答案�!�
“我會�!�
面前的女人妙手生花,在廢墟里創(chuàng)造完美的可能性,哈維全身被地面摩擦地生疼,心里卻逐漸冷靜,“……我可以做到。”
“好的,哈維教授�!鼻圜烊岷蜏\笑,與門外的陸云嶠對上視線,“你的機會來了�!�
“�!蝿者_成進度80%”
與此同時,陸云嶠的通訊器瘋狂閃動,下屬發(fā)來一條緊急訊息:“尊敬的上校大人,您一直讓我們關注的動向有異�!�
“星碑園,于一周前被盜�!�
那里埋葬著,真正的陸覺潭。
青黛與陸云嶠一齊邁入陸家大門的那一瞬,矮個子女管家第一次沖兩人笑得和藹。
女管家招呼他們進家門,看起來竟然有了人情味,“陸先生在等你們了�!�
陸先生?
“是嗎?”陸云嶠靜靜注視前方,無聲牽住青黛的手,“父親來了?”
背對他們的人聽見動靜,終于起身。
他一身與陸云嶠別無二致的軍裝制服,八分相似的五官,眼下卻沒有那顆淚痣。
男人皺眉,“怎么才回來?”
陸云嶠輕聲笑,“大哥?”
“嗯�!蹦腥瞬荒蜔┑貞艘宦�,把目光轉向青黛和兩人相握的手,眉頭皺得更緊,“你們兩個站在門口做什么?”
女管家的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們。
青黛主動松開陸云嶠的手,亦顯得平靜,“陸覺潭?”
陸覺潭瞳色很深,深邃又冷漠,“你不應該叫我老公嗎?”
豪門叔嫂他愛恨拉扯16
青黛不說話。
女管家笑著打趣,“上校大人,夫人這是害羞呢!誰讓您忙著軍務,好幾天沒回家了。”
“外面?zhèn)鞒墒裁礃恿�,大家都在說你與夫人感情不睦。這對陸家來說可不算件好事。”
陸覺潭頗為煩躁,作勢要去牽青黛的手。
“大哥�!�
陸云嶠不動聲色地擋在青黛面前,表情和語氣無異,“你怎么回來了?”
“你好像不樂意我回家?”
陸覺潭上下看了他一眼,冰冷嚴肅的男人眼里是熟悉的復雜,似乎想責備,又非常無奈,“也是。我不在家,你就可以無法無天了�!�
他望向陸云嶠身后的青黛,“聽管家說,我不在的這幾天,你和你嫂子走得很近?”
早就死去的大哥站在陸云嶠面前,用一如既往的口吻在和他說話。
一切都很荒誕,陸云嶠接戲卻十分自然,他垂下眼睫,“大哥,你難道忘了陸家人都不喜歡我嗎?只有青黛,愿意和我說兩句話罷了�!�
青黛眼睛一眨,沒反應過來。
陸覺潭立馬皺眉,“胡說什么�!�
“管家�!标懹X潭表情冰冷,“以后不要和我說這種不著調的八卦。再多嘴,就滾出去�!�
女管家忙點頭稱是,面色僵硬。
陸覺潭轉身往里走,沒走兩步,停下來說,“不過,你要叫她大嫂�!�
“往后,記得保持分寸。以免有不長眼的人再說你們閑話�!�
陸云嶠的笑意浮在表面,禮貌客氣半分不少,“他們不長眼,和我有什么關系?”
“你……”陸覺潭頭疼。
陸云嶠轉頭看青黛,坦蕩得好似沒有一絲曖昧,卻總有種讓人心頭一癢的微妙感,“大哥。我喜歡的人,我不會放手�!�
陸覺潭,“你在說什么?”
他倒不覺得自家弟弟口中的“喜歡”是男女之情,只是意外于從小防備心極重的人,會對和自已關系不近的嫂子放下戒心。
陸云嶠淡定地解釋,如同星際談判桌上兵不血刃的交鋒,“除了大哥,只有青黛對我好,我為什么不能親近她?”
旁邊女管家的視線如影隨形,青黛遲鈍地搭上了陸云嶠的戲,在非專業(yè)領域顯得有點生硬,“云嶠…弟弟,不要和你大哥吵架�!�
陸云嶠笑了一聲,眼神軟化。
青黛:“……”
“算了�!标懹X潭顯然不想在這件事上浪費時間,“其他場合隨便你,在爸媽前注意點就行�!�
陸云嶠含笑,沒應聲,也沒點頭。
吃完一頓全程沉默的晚餐,陸覺潭率先起身,看到一旁站著的女管家,才開口,“…青黛?”
新娶的夫人好像是叫這個名字吧。
青黛抬頭,“陸先生,有事嗎?”
陸覺潭唇線緊抿,說話時自帶冷厲氣場,再平和的交談也有股壓迫感,“我從前線回來后,因為重傷臥床了很久,也忘了很多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你是我一年前娶的夫人?”
青黛,“是。”
“我們是虛假的協(xié)議婚姻?我沒在我的書房和數(shù)據(jù)庫里看到任何相關文件。”
青黛,“…不是。”
“那為什么我們分房睡?”陸覺潭按太陽穴,“爸媽在催我們要個孩子�!�
陸云嶠放下勺子,磕在桌面,發(fā)出很輕的一聲嗡鳴,“大哥。別開玩笑�!�
他換了身深灰色的家居服,頭發(fā)隨性垂落,比新聞上名聲大噪的政客看起來年輕了許多,歷練沉淀出來的東西卻一點也不少。
陸云嶠話語間不張揚,也不失力度,倒把陸覺潭這位正牌丈夫嘴里的一個合理請求堵得不知說什么好。
“……”陸覺潭眉心緊蹙,語氣沉下去,“小嶠,你在說什么?”
陸云嶠冷臉起身,走到女管家面前,他淡聲,“陸家是不是太過分了。”
女管家笑笑,笑容還是完美的弧度,“我不知道二少爺在說什么?”
青黛放下餐具,打斷凝固的氛圍。她直視陸覺潭,“陸先生,我們當年成婚倉促,到如今我也只見過您幾面。您難道可以和毫無感情的人上床嗎?抱歉,我不行�!�
陸覺潭意外于青黛的直白,他說,“這是我們分房睡的原因?”
“當然�!鼻圜禳c頭。
陸覺潭看了板著臉的弟弟一眼,什么都沒說,獨自上樓。
入夜,青黛房門口傳來有規(guī)矩的敲擊聲。
她打開門,t2.0圓滾滾的立在門口,高興地朝她招手,“你好,青黛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