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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李淮修低頭看她一眼,扯了扯她的長發(fā),不說話了。

    阿瑤聽著李淮修平緩的心跳,仰頭看著他,眼神突然柔和下來,她撫了撫李淮修胸口,力道叫李淮修想起一些不太合時宜的事情。

    “我是喜愛你的,哥哥,你該知道的。”阿瑤又用手背撫了撫他的大腿,挨著他繃緊的肌肉線條,語氣甜蜜又輕柔,“你總是叫我高興的。”

    李淮修靜靜地看著她,握住了她的手,叫她不要亂摸了,男人眼神看著窗外,語氣淡淡的,“你會想著離開我嗎?”

    阿瑤搖搖頭,她仰著頭,一雙烏溜溜的眸子亮晶晶的,眼神有些羞怯,“你不要怕,我是萬般珍愛你的�!�

    李淮修安靜一會,受用了她的甜言蜜語。

    阿瑤撫了撫他的肩膀,抿了抿唇,兩個小梨渦若隱若現(xiàn),女孩眼皮都泛著花瓣尖尖一樣的嫩紅。阿瑤湊到李淮修耳邊,濕熱的氣息從這里傳遍李淮修全身。

    女孩該是有些害羞的,她親親李淮修的面頰,臉腮酡紅,小聲道:“我也叫你高興好不好?”

    阿瑤的手背撫了撫男人的大腿,感覺那里的肌肉線條慢慢繃緊了。

    女孩仰了一下頭,李淮修沒什么表情地看著她。

    72.

    哭泣

    男人拿秤桿挑起她的蓋頭,她那時……

    這寺廟又空又大,

    阿瑤叫李淮修帶著在里邊走了一圈,走得小腿都發(fā)酸,后來是叫男人背回去的。

    寺廟年齡很大了,

    當(dāng)時叫追兵一把火燒了個精光,

    主殿幾乎燒得看不出原形,

    都是李淮修叫人后來修繕好的,

    但是沒有和尚住在這,也沒有香客往來,

    香火氣息更是少見,因此顯得有些落寞。路上只零星遇見幾個灑掃的下人,

    很是荒蕪。

    阿瑤伏在李淮修背上,臉頰枕在他肩上,

    “我小時候同你相處過一段時間,

    可后來什么都不記得了�!�

    李淮修沒說話,

    只捏了捏她的大腿,

    阿瑤就很輕地嘆了口氣,“我祖母不管我,

    身邊的奴仆也不上心,

    大冬天的,我就掉到了池子里,就起來以后就大病一場。”

    “好了就忘記了許多事情,不然,

    我第一眼見到你,

    就該把你認(rèn)出來的�!卑幮睦锞褪怯羞@種直覺,她那時不認(rèn)識李淮修,都還對他。

    “祖母認(rèn)出你了嗎?”阿瑤想了想,還是問了出來,

    她起先不明白這個問題,老夫人為何就是不愿意她嫁給李淮修,現(xiàn)在才知道原因。

    與其說是老夫人更看重沈意行,倒不如說是她心里發(fā)虛了,對著如今的李淮修,她心里不安。

    李淮修嗯了一聲,老夫人確實(shí)一眼就認(rèn)出他了。

    阿瑤有些唏噓,挨了挨他的小臂,語氣期期艾艾的,“還好你沒事�!�

    “你若是出了事,我光是想想心里都仿佛缺了一塊。”

    李淮修沒接她的甜言蜜語,拍拍她的屁股,語氣淡淡的,“你病了?”

    男人還在想她方才的話。

    阿瑤其實(shí)已經(jīng)沒有什么記憶了,但是現(xiàn)在叫李淮修一問,仿佛就萬般委屈了,語氣都低了些。

    “我發(fā)燒,燒了好幾日,來的大夫都說我活不下來了,就算是活著,怕是也要把腦子燒壞了�!�

    李淮修沉默一會,想起玉人一樣的小阿瑤,紅撲撲的臉腮凍在冰湖里,軟軟的小手慢慢僵硬,她叫不出聲,害怕地眼淚都掉不出來,在榻上發(fā)著高燒也沒人守著,小小的人,啪嗒啪嗒地掉著眼淚。

    “你以后跟著我。”李淮修突然停住了,他拍拍阿瑤的屁股,語氣還是很平靜,“去哪都跟著�!�

    阿瑤在院子里睡了個午覺,醒來就要回京城了。

    阿瑤明明只離開了一晚上,再進(jìn)城里,卻仿佛許久未回來了。

    街上的積水已經(jīng)叫人掃走了,這段時間城里戒嚴(yán),街上少有人往來,現(xiàn)在人來人往的,竟然有了幾分從前的味道。

    往日里,該是只有些茶樓開著的,客人也不多,現(xiàn)在多了許多酒樓,連點(diǎn)心鋪?zhàn)佣奸_了幾個,街上的婦孺也多了起來。

    對于這些百姓來說,他們考慮的其實(shí)并不多,能滿足溫飽就已經(jīng)是滿足了百姓們生活的大部分需求,一場大雨,已經(jīng)驅(qū)散了他們生活中大部分的陰霾。

    天氣烏蒙蒙的,仿佛籠罩著一層紗,天邊時不時響起一聲悶雷,有些上了年紀(jì)的老人站在院子里,見狀笑得合不攏嘴,這是還要再下一場大雨,今年下半年不會再遭難了。

    阿瑤同李淮修坐在轎子上,聽著外邊一派喜氣的聲音,女孩悄悄把簾子掀開往外看,看著看著,突然側(cè)頭看了李淮修一眼。

    女孩抿了抿唇,嘴角兩個小梨渦,“我從前掀起簾子,你還拿東西打我的手,你那時定是不心疼我的�!�

    李淮修靠在車壁上閉目養(yǎng)神,聞言動也不動一下。

    “你想要什么?”男人笑了笑,平靜道:“我向你賠禮道歉�!�

    阿瑤小臉微紅道:“等我想好再說�!�

    李淮修只看她一眼,不說話了。

    兩人回了府上,就見柳嬤嬤瞇著眼睛守在阿瑤的院子前頭,柳嬤嬤夜里沒睡好,見兩人安全回來了才松了口氣。

    這京城里如今面上是欣欣向榮,暗地里卻是各方勢力都在涌動,柳嬤嬤總擔(dān)心兩人叫賊人害了。

    李淮修叫阿瑤回去休息,自己同柳嬤嬤去了前院書房。

    柳嬤嬤是李太子的奶嬤嬤,當(dāng)初李太子南下躲到淮州,柳嬤嬤就是一路跟著去的,她本能改名換姓有個其他去處,不必跟著李太子擔(dān)驚受怕,到底是舍不得自己從小帶到大的孩子。李太子當(dāng)年慘死,柳嬤嬤也險些隨主子去了,若不是為了李淮修,她是沒什么盼頭的。

    李淮修出生時柳嬤嬤就伺候在一旁,柳嬤嬤眼睜睜看著他從手臂長短長得這樣高大,如今比他父親還要出色,自己有能力帶著一眾老臣重新振興李家,把那喪了良心的元帝逼到徐州去。

    在柳嬤嬤記憶里那個神情冷淡的少年,如今都要娶小娘子了。

    “主子,請柬已經(jīng)備好了。”柳嬤嬤心里感嘆,一邊把一張請柬放在桌上,“您看看這樣式�!�

    阿瑤的及笄禮與婚禮一起辦,主子都是贊同的,柳嬤嬤自然也不會反對,只是時間緊張,一切都仔細(xì)了做。

    這請柬上鑲嵌著薄玉,邊角勾著李府的標(biāo)志,底色是大紅色,但是絲毫不落俗套,看著華貴又大氣。

    男人把請柬拿起來看了看,倒也沒說好不好,只叫柳嬤嬤再拿給阿瑤看看,這樣的東西該是小娘子自己來選的。

    婚期定在下月十八,是阿瑤生辰的第二天。

    這里頭的瑣事多得很,李淮修不在乎銀子,愿意花錢,事情就好辦了許多,柳嬤嬤同他商議了些細(xì)節(jié),說起賓客從哪個門進(jìn),主桌上坐些什么人。

    李淮修靠在椅子上,面上沒什么表情,但是柳嬤嬤知道他聽得很認(rèn)真。

    這本來不該李淮修操心的,但是他上心了,時不時就會問問,柳嬤嬤干脆全部上報一遍。

    柳嬤嬤說完這些以后也沒離開,反而笑瞇瞇地看著李淮修。

    “主子莫不是帶著姑娘去了寺廟?”柳嬤嬤猜來猜去,也只能猜到這一個地方了。

    李淮修嗯了一聲,低頭看著文書,眉眼俊朗,“許久未去了�!�

    楊氏生前是個會做人的,待李太子是一回事,待下人又是一回事,極為寬善很少責(zé)罵他們,東宮就沒人不喜歡這位太子妃的,就是柳嬤嬤也時常懷戀她。

    李淮修不再說話,柳嬤嬤遲疑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沒說什么。

    李淮修看了看柳嬤嬤,似乎猜到她的顧慮,只淡淡道:“嬤嬤不必操心的�!�

    柳嬤嬤只得點(diǎn)點(diǎn)頭,李淮修同李太子生得像,性子卻同與楊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楊氏性格之要強(qiáng),當(dāng)年的天子都斥責(zé)過她,說她善妒專橫,生怕哪日起來,龍駒鳳雛的太子就叫楊氏一把火帶走了。奈何太子縱容,叫楊氏安安穩(wěn)穩(wěn)地做她的太子妃,天子說什么都護(hù)著。

    李淮修比起楊氏,簡直有過之而無不及,他自小就獨(dú),自己喜歡的物件,挨也不會叫旁人挨一下的,臉上要是露出些不耐的神色,李戾能嚇得不敢說話。

    柳嬤嬤唯恐他對上感情也是這般,兩人那樣般配,站在一起誰不說一聲神仙眷侶,李淮修若是走極端,柳嬤嬤擔(dān)心兩人最后成了一對怨侶。

    ·

    阿瑤這也忙著呢。

    婚期已經(jīng)定下了,她這個及笄禮的主角,第二天的新娘子,要做的事情多了去了。

    柳嬤嬤找了繡娘,要給阿瑤量尺寸,還有約莫半月就要成婚了,婚服要加緊著做,柳嬤嬤索性叫繡房都停工,專心供著阿瑤這邊。

    婚服的款式有許多,阿瑤簡直挑花了眼,她拉著李淮修一起看,男人垂著眸子,倒是愿意陪她看,隨意翻了翻,但是都只說好看,阿瑤無法,翻來翻去也做不好決定。

    見阿瑤猶豫來猶豫去,李淮修看得好笑,叫繡房都做了。

    這樣多的婚服,哪里穿得完。

    阿瑤想了想,想得自己小臉酡紅,她悄悄挨到李淮修耳邊,語氣有些羞澀,“那我豈不是可以夜夜做新娘?”

    李淮修就笑,那書抵開她紅撲撲的面頰,讓她不要凈是說些叫自己后悔的話。

    到了下午,馮老就上門來了。

    馮老是來商量及笄禮同成親的場地的,他當(dāng)然不能只拿李淮修的好處不干事,現(xiàn)在就是他派上用場的時候了。

    及笄禮在李家辦了,出嫁總不能也在李家出,阿瑤又不想回馮家,就只能在馮老家中辦,叫來自己的媳婦兒子就開始準(zhǔn)備了,他們要把阿瑤當(dāng)親生的看,日后親生的準(zhǔn)備怎么送嫁,阿瑤的只能比那更好。

    今個上門就是為了阿瑤的聘禮來的,李淮修去馮家提的親,那聘禮也留在了馮家,日后馮老送嫁時,總不能沒有聘禮曬呀。

    阿瑤不知道李淮修有沒有安排,但是她是不想叫這些事情去打擾他的。這幾日大雨,各方都蠢蠢欲動,李淮修做事從不刻意瞞著阿瑤,她也是知道一些的。

    男人很忙,好幾個晚上沒睡個整覺了,阿瑤心疼他,自己能處理的事情就自己做了。

    老夫人上次寫了信,說是同意阿瑤嫁給李淮修了,但是不許她過繼,阿瑤想了想,笑道:“爺爺您盡管去府上接,老夫人定是掃榻相迎的�!�

    馮老如何敢啊,他一想起自家大嫂那張橘皮一樣的老臉就忍不住打寒戰(zhàn),但是小娘子這樣笑意盈盈地勸說著,直說老夫人絕不會為難他的,馮老一梗脖子,就準(zhǔn)備自己去了。

    老夫人把馮家的聲譽(yù)放在天上,在她看來除了她生的都不能算是馮家人,更何況馮老這一支早就從主家分出去的,老夫人就是沒有也要變一些聘禮出來,哪里能叫馮老覺得她小家子氣。

    阿瑤一點(diǎn)也不擔(dān)心他要不回來。

    連著又過了幾日,京城里差不多就察覺到淮王府上的動靜了。

    府上從丫鬟到小廝,人人都做了新衣裳,從這個月月初就開始發(fā)賞錢,面上都是喜氣洋洋的,特別是在主子面前,萬萬不能面帶晦色,給主子添堵,招惹晦氣。

    這些異狀叫旁人看了就知道,這淮王多半是要辦親事了,娶得還是馮家大娘子。暗地里說什么的都有,一只眼睛看著淮王府,一只眼睛望著鎮(zhèn)南王府,就盼著出個什么大事情,叫他們有些談資,只是面上依舊是一團(tuán)和氣,等著淮王府散消息出來。

    離及笄禮還有七八日的時候,衣裳就都做好了,挨個試了尺寸,把該改的地方改一改。

    阿瑤把這些事情處理完,府上就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柳嬤嬤說王氏同馮璟喻上門來拜訪的時候,阿瑤第一反應(yīng)就是那半份嫁妝,倒也沒猶豫,叫知夏取了出來。

    阿瑤同王氏沒有情分,也不想拿她的東西,如今拿走了正好。

    王氏這一趟來的也不容易,馮清雅在府上不安分,同王氏吵了好幾架,她自小叫王氏捧在手心里養(yǎng)大,根本就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事情,就算是做錯了,王氏也該要護(hù)著她的。

    王氏本來只是不想見她的,誰知這幾日恢復(fù)了以往的社交,同京城里這些夫人一來往,就知道了馮清雅前些日子不僅沒安分地躲在家里,還鬧得滿城風(fēng)雨。

    她不僅同一個公子有了首尾叫人發(fā)現(xiàn)了,過后還要將人家公子的未婚妻子害了去,明里暗里地暗示自己要同鎮(zhèn)南王府上結(jié)親事,姐姐還在匪窩里呢,就開始籌謀她的婚事。

    王氏聽得是滿肚子火,更別提那些夫人看她的眼神。

    她以往有個善心的名頭,勉強(qiáng)能同京城最尖尖上的那群大婦們搭個邊,如今馮秉懷跟著元帝還在徐州,京城里的風(fēng)向標(biāo)早就變了。王氏的好名聲也叫馮清雅敗得差不多了,女兒帶在身邊養(yǎng)成這幅德行,母親又能好到哪里去?

    王氏在宴會上受了冷遇,回去又碰上馮清雅找她要銀子,當(dāng)下同馮清雅發(fā)了脾氣。

    馮清雅嚇壞了,更多的是難堪,不過是幾百兩銀子罷了,如何就要叫王氏當(dāng)著丫鬟婆子的面來責(zé)罵她。

    她無父無母,本就敏感一些,王氏以往甚至從未給過她臉色看,更不提打罵她了,馮清雅忽然遭了她的冷臉,又怕又氣,一甩袖子,躲會房間里哭開了。

    王氏此時還不知道,阿瑤被那淮王抓走是因為馮清雅,因此只覺得格外地疲憊,心里也難受起來,說著就哽咽了,“我算是白養(yǎng)你了,養(yǎng)來養(yǎng)去養(yǎng)成仇。”

    馮清雅雖說性子頑劣,但是與王氏相處了十幾年,哪能沒有感情,聞言就大哭起來,“我不是你親生的,你就看我不順眼了,那土匪來的時候,我該和我親娘一起走的!”

    馮清雅這話一喊出來就后悔了,出了一身冷汗。這事要是叫王氏知道了,這還得了。

    一旁一個手上還纏著繃帶的丫鬟,見狀心里一跳,搶在馮清雅辯解之前一下跪在了地上,看著王氏把事情說得清清楚楚了。

    她在馮清雅身邊受慣了打罵,卻不想這個時候還受牽連了。這事情說出來,馮清雅沒事,她們這群丫鬟怕是要被發(fā)賣出去,因此這丫鬟半點(diǎn)不敢隱瞞,三言兩語全說了,求王氏放她們這群丫鬟一馬。

    原來他們一家人從江南回來的時候,陳氏就已經(jīng)到了馮清雅身邊,甚至平日里還有書信來往,就這樣瞞了王氏十幾年。

    王氏聽得腦袋一嗡,沖進(jìn)去揚(yáng)手就給了馮清雅一巴掌,打完以后,自己的手心顫,心里也在顫。王氏溫和慣了,這下算是叫馮清雅傷透了心,她含辛茹苦把馮清雅養(yǎng)大,倒不如陳氏三兩句挑撥的話。

    馮清雅身子不好,她是實(shí)打?qū)嵉厣狭诵�,十幾年如一日地關(guān)注她的飲食,要什么給什么,衣裳首飾自己拿嫁妝貼補(bǔ),舊⑩光zl誰都不能說她一個不好。

    這樣細(xì)心養(yǎng)著,叫她親娘幾封信就動搖了,王氏怎么能不傷心,她想起如今不愿意回家的阿瑤,心里更是滴血一樣的疼。

    馮清雅此番就是哭瞎了眼睛王氏也不想搭理她了,更不想聽她辯解,第二天就早早地催促馮璟喻來了李府。

    王氏觀念陳舊,覺得那些家中大官多,家族底蘊(yùn)久的高門才是值得嫁的權(quán)貴之家。不然當(dāng)初也不會費(fèi)盡心思嫁給了馮秉懷,誰承想風(fēng)光不過幾年,馮家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她現(xiàn)在還想著把阿瑤勸回去,沈世子既然愿意娶她,能做人上人,又何苦嫁給一個土匪出身的人呢。

    李府的人客客氣氣把二人請了進(jìn)去,王氏看著這滿府張燈結(jié)彩的樣子,胸口像是挨了記悶錘。

    這該是阿瑤要成親了。

    兩人叫丫鬟領(lǐng)著進(jìn)了正堂,沒等一會,門前就出現(xiàn)了一個窈窕的身影。

    阿瑤來的很快,知夏抱著個箱子跟在她身后。

    女孩在府上就像在家中一般,打扮得簡單,上身一件素色的對襟小衣,下身同色的百褶襦裙,烏發(fā)雪膚,唇不染自紅,亭亭玉立地立在堂下,叫人看得移不開眼。

    王氏一見到她就紅了眼睛,張了張口卻不知道要叫什么。

    長高了,以前面上還有稚氣,如今越發(fā)像個大人的樣子了,腰肢細(xì)細(xì)的,走路帶著股獨(dú)特的韻味,那眉眼長得同王氏年輕時簡直有五分相似,王氏看著看著,心里像是住了窩螞蟻,難受得喘不過氣來。

    這個小娘子長到這般大,她夏日沒有給她打過扇子,冬天里也沒暖暖她冷冷的小手,一次也沒有。

    阿瑤倒是很平靜,王氏于她而言,本來就是個陌生人,十幾年都不見一面,怎么指望能有感情。

    馮璟喻現(xiàn)下來這里也是有些局促,他本就覺得對不起阿瑤,現(xiàn)在見了阿瑤就覺得尷尬,只好立在一旁不說話了。

    阿瑤叫兩人不要這般緊張,笑著問了一句,“嫂子是不是要生了?”

    阿瑤以往也是個善于交際的小娘子,神色柔和一些便叫兩人的神色不再僵硬了。

    馮璟喻點(diǎn)點(diǎn)頭,面上也放松了一些,“懷的是雙胎,估計月底就要生了。”

    王氏提起這件事情心里也欣慰,平復(fù)了情緒一齊說了兩句話。

    他們來者是客,對于客人而言,阿瑤總不能叫他們喪著臉出去,旁人還要以為淮王府待客不周,不知要傳出寫什么話來。阿瑤見兩人不再一副如喪考妣的模樣,就提起了正事。

    女孩叫知夏上前來,把這小盒子放在桌上,“我已經(jīng)過繼出去了,這嫁妝給我拿著也不合適,你們帶走吧�!�

    這話叫王氏聽來心都要碎了,方才阿瑤同她好聲好氣地說話,她還以為這孩子心里還想著自己呢,怎么一下就說自己已經(jīng)過繼出去了。

    王氏勉強(qiáng)笑道:“這是娘該給你的,你這是作甚?”

    阿瑤搖搖頭,微笑道:“我已經(jīng)過繼出去了,日后若是再相見,也不該叫您母親的,這東西拿著自然是不合適的�!�

    馮璟喻聽了坐在一旁苦笑,他已然看明白了,阿瑤待他們不是親熱,是客氣,自然好言好語的。若把他們當(dāng)親人,必然不會這般生疏的。

    他悄悄嘆了口氣,怎么也想不明白,好好的一家人如今成了這幅模樣。

    王氏還沒反應(yīng)過來,現(xiàn)在幾乎要淌下淚來,她坐在阿瑤旁邊的高腳椅上,伸手想握住阿瑤的手,叫阿瑤不著痕跡地移開了手。

    “你是不是不高興了,娘以往是叫豬油蒙了心,但也是有苦衷的,日后必然不會再那般了。”

    王氏覺得阿瑤該體諒自己的,老夫人不是個好婆婆,當(dāng)初王氏帶走馮清雅固然是為了掙個好名聲,還有一部分是因為老夫人。老夫人偏心偏到胳肢窩里,從來就是把二房當(dāng)寶,大房當(dāng)草,若是王氏敢只帶走自己的女兒,老夫人定是要留下她盡孝的。馮秉懷要是獨(dú)自去江南十幾年,哪里還會記得京城里的妻子呢。

    王氏有一千個一萬個理由,但是對上阿瑤清凌凌的眼睛,忽然就什么也說不出來了,她僵硬地扯了扯嘴角,“這嫁妝你拿著,哪能就這樣過繼出去了,你同娘回家去,娘以后定是最疼你的�!�

    時人過繼都是要開祠堂,記族譜的,哪里是說過繼就能過繼的。

    王氏說著說著就掉起了眼淚,“娘是想你的,就是那么些年,娘腦子轉(zhuǎn)不過來彎來,你祖母是個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她本就偏心小叔子,看我們大房不順眼,娘虧欠了你,以后都補(bǔ)償給你,我若是……”

    阿瑤并不想同她過多解釋,直接打斷了她,女孩垂了垂眼睛,緩緩道:“那日,若不是雅姐兒連累,我也不會叫淮王帶走了�!�

    “你說對我有虧欠,你是苦衷的,何不替我找回公道呢?”阿瑤沖她笑了笑。

    王氏在阿瑤這里,不過就是個知道姓名的陌生人,阿瑤不在乎她是不是真的會為了自己去懲罰馮清雅,不在意她是否真的疼愛自己,現(xiàn)在能堵住她的嘴就是了。

    王氏一愣,看著阿瑤客套生疏的神色,心里慢慢泛起苦水。

    過了良久,女人苦笑一聲,“娘不知道她做了這樣的事情……定是要給你個交代的�!�

    ·

    這日下午,阿瑤有些坐立難安,請柬幾日前就已經(jīng)發(fā)出去了,一些想同李府打好關(guān)系的人都早早地備了份禮品,現(xiàn)在已經(jīng)送到李府來了。

    阿瑤一一規(guī)整著禮品單子,該入庫的就好好入庫,誰送了,誰沒送,拿著朱紅小筆挨個記上。

    這些做完了,她又要去看賬冊,那厚厚一沓賬冊,叫知夏直皺眉,勸阿瑤不要再看了。

    “姑娘這就要辦大禮了,看這些東西作甚,不若去院子里玩一玩�!�

    阿瑤只好放下賬冊,魂不守舍地去了院子里頭。

    女孩在院子里蕩了會秋千,有些愣神地看著院子里的池塘。

    阿瑤靜不下心來,心里像是藏了只小兔子,上躥下跳地她心慌。

    馬上就是及笄禮了,接著就是成婚,阿瑤要嫁給李淮修了。按照習(xí)俗,李淮修從現(xiàn)在開始已經(jīng)不能見她了。

    下次見面,要等到成婚夜里,男人拿秤桿挑起她的蓋頭,她那時就是他的妻子了。

    李淮修昨日夜里也沒回來,只白天同她一起用了膳,阿瑤知道他很忙。

    女孩一個人在院子里蕩秋千,天邊的太陽慢慢落下來,刮起了帶著涼意的小風(fēng)。

    知夏叫她去屋子里歇息,免得在外頭吹風(fēng)著涼了,“您這幾日越發(fā)金貴,可別著涼了�!�

    阿瑤就點(diǎn)點(diǎn)頭,回了屋子就睡在榻上,知夏叫她用晚膳,她也不想用。

    女孩把自己縮在被子里,抱著顆夜明珠,忽然莫名其妙地掉起了眼淚。

    阿瑤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

    阿瑤不知道其她的待嫁的小娘子是如何的,她自己確實(shí)是有些難受,她說不出緣由,覺得心里慌慌的,特別想同人說說話。

    可是知夏懂的也沒有她多,柳嬤嬤在忙著籌備成婚那日的事宜,李淮修也不能來。

    阿瑤很輕地吸了吸鼻子,面頰叫夜明珠照得瑩潤如玉,一個人啪嗒啪嗒地掉起了眼淚,她知道自己該要堅強(qiáng)的,但是就是忍不住。

    別人這樣的日子,應(yīng)該都是有娘親陪在身邊的,但是阿瑤沒有。

    她一個人面對這樣的夜晚,心里害怕又有些委屈。

    女孩抱著夜明珠哭得默不作聲,袖子都濕了一半。

    被子忽然被人撥開了,一只溫?zé)岬氖衷诎幟嫔蠐崃艘幌拢亮瞬了臏I珠子。

    李淮修坐在榻邊,垂著眸子看著她,男人用手背挨著她柔軟的臉腮,語氣很平靜,“哭什么�!�

    柳嬤嬤苦著臉站在外間,顯然是沒攔住。

    這不合禮數(shù)�。�

    阿瑤怔了怔,眼淚把眼睛都糊住了,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接著就像歸巢的小鳥一樣含著淚撲進(jìn)了李淮修懷里。

    “哥哥!”

    73.

    成長

    艷若桃李

    此時已經(jīng)到了戌時,

    屋子里的蠟燭燃了一小半,天邊的烏云散了些,門外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蟬聲。

    室內(nèi)昏暗,

    兩人都只能模糊地看著對方的面色,

    李淮修把阿瑤抱在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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