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王恒順手接過她手上的磨喝樂,道:“很喜歡,其?實你打從一開始就是想?要這?盞魚燈,是嗎?”
清秋揚唇輕笑,眸光流轉,思忖片刻道:“我是想?要的,但老伯說買一贈一,又不?肯贈我了,倒是只能買下來了,讓我送你的蓮花燈成了贈的�!�
“多謝付二?姑娘了�!彼麑W?她那般鄭重靦腆,清秋頓覺羞赧,垂下頭擺弄手上的蓮花燈。
月下清風柳綠,潺潺御河水淌過,行人?紛紛賞月乞巧。
“付二?姑娘四個?字好像有些?拗口,王郎君可以像盛姐姐一樣喚我付二?�!鼻迩锵�?將來她和王恒不?是夫妻便是至交好友,無需太過生疏。
王恒頷首,眼尾含笑,注視著?清秋時又添幾分溫和繾綣。
“天時不?早了,我送你回宅。”
王恒送清秋至宅門前,云露綠柳候在門后,王恒臨行前俏聲在她耳邊低語。
“付二?,今夜好夢。”
月梢枝頭,流光銀輝,點點灑落肩頭,清秋含羞垂眸,王恒提起手中魚燈,不?掩欣喜之色。
“祝君好夢。”
清秋悄聲回道,夜風吹來,風中依稀可聞幾縷合香,清秋目送王恒離開。
清秋轉身回宅,卻見呂氏并?幾個?女使站在宅門前,幾人?定然是瞧見了方才的事,清秋也不?惱,只上前去攙著?呂氏。
“嫂嫂,今夜風冷,傷著?我的寶貝侄子了怎么辦?”清秋打趣道。
呂氏反打趣她:“怎不說傷著我的身子了?知道的是愛重我,不?知道的只當是寶貝著?肚子里的混小子�!�
清秋見她眉花眼笑,便知呂氏高興。
自從青山寺回付宅后,清秋同這?個?嫂嫂近乎無話不?說,韋氏不?為難呂氏,不?似汴京里別的婆母,要叫媳婦站規(guī)距。
呂氏得了婆母體?諒,自然貼心服侍,如今有了身孕,韋氏也不?再讓呂氏去正房。
后院里如今只剩韋氏和嫂嫂,清秋得了閑便往呂氏房里去。
這?日午后,清秋提著?百花糕去尋呂氏,穿行曲折回廊時,正巧遇上李媽媽,李媽媽一身豆綠衣衫,見是清秋,忙拉過她的手。
“姑娘好福氣,今日國公府又送了好些?東西來,夫人?正要我來尋姑娘呢,”李媽媽使眼色讓女使接過清秋手中食盒,“快去呢,大娘子也在,姑娘快一道來�!�
清秋聞言,一路跟著?李媽媽到正房,繞過懸吊珠簾,美人?榻上呂氏正和韋氏對弈,房內點著?清幽合香,聞著?與付清歲調制的不?同。
“嫂嫂和母親躲在這?兒呢,李媽媽不?來找我,我就要落了單。母親也是有了新?女兒了,不?要我了呢�!鼻迩锕首魑�,俏皮地看了眼呂氏。
韋氏無奈一笑,似怒非怒:“說渾話,快來坐,你可曉得你二?哥哥要回來了。”
清秋緩緩坐至呂氏身邊,熟稔地挽起呂氏的手,輕柔地撫摸她逐漸隆起的小腹。
“還?說我呢,我看那你才是有了嫂嫂忘了娘�!表f氏玩笑道。
呂氏面上輕笑,她倒不?是頭一回見母女兩個?互相打趣了。
清秋笑說:“嫂嫂性情柔順,誰見了不?喜歡?母親喜歡嫂嫂,我自然也喜歡嫂嫂�!�
韋氏說不?過她,繞開此話,另起話頭,說及王夫人?送來的禮品,呂氏心知這?是國公府的心意,亦是王恒的心意。
國公府看得上付家,到底是高攀,如今這?般做更是給足了體?面。
呂氏疑道:“國公府這?樣的好人?家,母親可是心有顧慮?”
韋氏捧起建窯兔毫盞,淺啜一口茶,眉間攀上一縷愁思。
那里是她不?滿意,是有個?犟的不?肯答應。
韋氏回想?起前幾日在席上見到王夫人?,王夫人?主動與她說話,自然而然地說起了清秋。王恒有意娶清秋為妻,往日王夫人?并?沒看上清秋,只一心想?著?讓王恒娶個?嫻熟文靜的姑娘。
原是看準了付清歲,雖說是個?庶女,但養(yǎng)在韋氏膝下,想?來品性是個?好的,只可惜和盛家二?姑娘走得近。
后來楓林宴再見付清秋,王夫人?倒覺付家二?姑娘是個?不?錯的。
韋氏自然不?曉得王夫人?的心思,只當是一門好親事,若是請了人?上門來說,她必然應允,可也沒見上門來說親,倒是奇了怪了。
韋氏不?知其?中緣由,清秋卻深知是為何。
原因只一點,那就是王恒敬重她。
從前在青山寺時,王恒便問過她將來要嫁什么樣的人?,清秋脫口而出?要嫁一個?敬重她的人?。
韋氏輕嘆,淡聲道:“確實是不?可多得好人?家,只是還?沒個?定數(shù),想?當初清秋在青山寺承蒙王家郎君照拂,如今是個?什么心思,我也拿不?準。再者說,王夫人?悲秋傷春,將來清秋嫁了過去也未必受得住�!�
呂氏道:“母親此言差矣,王夫人?瞧著?面善呢,決計不?會為難兒媳。何況那王家郎君對清秋情深意重,又怎會讓清秋受苦,母親當真是關心則亂�!�
“也罷也罷,兒女自有兒女的造化,我能做的也都?做了�!表f氏懨懨道。
清秋乍一聽這?話,不?解其?意,只寬慰韋氏,道:“母親,王夫人?好與不?好,與我無甚關系,況如今事都?還?未定下來,母親也別擔心了�!�
王夫人?是怎樣的一個?人?清秋不?甚了解,可她的母親她還?不?了解嗎,唯恐她在別處受了委屈。
韋氏擺擺手,一時頭痛,“你一個?姑娘家家哪里懂這?些?門道,就是再好的人?家,再體?面的門戶,里頭還?不?是有些?污糟事。清秋,你想?的未免太簡單了,我心里也是為著?你好,你如今倒不?急起來了�!�
國公府正室所處且就王恒一子,可底下還?有好幾個?庶子,那些?個?妾室誰不?盯著?王夫人?,王夫人?自來體?弱多病,心思郁結,將來只怕是活不?長久。
現(xiàn)?如今是看著?風光,那日后呢?
韋氏越想?越頭疼,李媽媽見勢不?對,忙上前去扶著?韋氏。
“我身子不?舒服,都?回去吧�!表f氏輕揉鬢角,“過些?日子再來罷�!�
清秋擔憂韋氏,這?兩年里她未在母親跟前盡孝,如今母親病了她更不?愿離開。
李媽媽見清秋留下,便打簾子出?去,讓她們母女獨處,呂氏識趣先?行。
夏日深長,窗欞外綠蔭郁郁青青,清秋伏在韋氏床前,仿佛還?是當年那個?在撒嬌的小女兒。
韋氏倚在床沿,帷幔拂起,玉鉤輕蕩。
“母親,其?實我不?嫁人?,留在母親身邊侍奉一輩子也不?是不?可以�!鼻迩镙p聲道。
房內冰鑒里的冰散著?白霧,一陣又一陣的涼意襲來,韋氏心中一凜,只覺眼前的乖乖女兒變了副模樣。
這?世上只有嫁不?出?去的女子,哪有女子是不?想?嫁人?的。
“這?樣的話,你從那兒學?來的?怎么這?么不?知好歹?”韋氏柳眉倒豎,緩聲問,“你這?兩年t?到山上都?學?了些?什么?”
清秋不?急不?惱,娓娓道來:“母親,何故這?么說,嫁與不?嫁在我自愿,我若不?肯,就是圣旨來了,我也不?嫁。”
韋氏聽罷,眉頭緊鎖,指尖摁向她的額頭,心內生氣,又不?知該說些?什么。
“你啊你啊,一不?順你心,你就是要上跳下竄,我舍不?得怪你,埋怨你,我只恨我自己,恨你爹。”韋氏長舒口氣,“你不?在的這?兩年,我日思夜想?,你父親也跟著?白了頭,這?幾年他又忙,無暇顧及后院,清秋得了空去見見你爹,他很想?你�!�
“你爹同我不?一樣,他平日縱著?你,順你的意,可這?件事上,你爹氣得好幾夜不?眠,我說你要回來,你爹是又氣又難過�!�
韋氏語重心長,一字一句落在清秋心上,清秋鼻尖一酸,眼中含淚。
“母親,對不?起�!鼻迩镄÷暢橐瑒e過頭不?肯讓韋氏看見。
清秋深知當年是她太過沖動,一別兩年,父母雖在,卻年歲漸長,兄弟姊妹也各奔東西,有了各自的前程。
“清秋,不?妨事的,日后多聽母親的話可好?”韋氏深深道,“王家郎君我見是個?不?錯的人?,我是放心的,只是國公府我卻放不?下心�!�
韋氏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心疼地撫摸她的額頭,眼前的女兒乖巧水靈,出?落得亭亭玉立,標致的江南美人?。
“清秋,我累了,你回罷�!�
韋氏稍顯疲倦,她著?實累了,清秋服侍韋氏睡下,末時一刻,清秋才回杏院。
時辰尚早,清秋閑來無趣便又去尋呂氏,呂氏正在坐在窗邊繡鞋,這?間院子冬暖夏涼,院前清溪淌過,頗有幾分山野趣味。
“嫂嫂�!�
清秋揚聲喚道,呂氏抬眼見她來,命人?取來一碟點心。
呂氏將繡鞋放到小幾上,笑道:“清秋,來坐。母親心疼我,送了好些?東西來,你嘗嘗這?梅子,很是不?錯�!�
小幾上白瓷碟里盛著?幾顆梅子,青梅的澀香在唇齒間打顫,清秋口齒生津,搖頭道:“我不?愛吃酸食�!�
“倒也罷了。”呂氏眸光和靜,柔聲問,“你和王家郎君好事將近,怎得愁眉苦臉?可是有心事?”
清秋心下駭然,呂氏怎會發(fā)覺她的這?重心思,只是她不?想?再提往事,胡亂搪塞過去。
婚嫁大事,一時之間,清秋只覺那瓷碟的梅子像是含在嘴里,酸澀異常,不?能吐出?來,亦不?能咽。
呂氏身子重,清秋并?未多擾,不?消半個?時辰就離開了。
自打從青山寺回來后清秋常一個?人?走動,不?論綠柳還?是云露她都?不?讓跟著?。
夏日深長,金烏灼人?。
回廊下清秋身著?碧綠薄衫,烏黑秀發(fā)半綰,白墻青瓦,浮光深沉,松影憧憧。
廊下不?時穿過清風,兩年前的一些?場景忽然涌現(xiàn)?。
清秋指尖輕撫白墻,心間泛起陣陣漣漪,回廊的盡頭是那片粉青的荷花池,池邊小亭翹角飛檐,池中荷花在熱浪中搖曳,蕩開滿池波瀾。
清秋往池邊亭去,夏日輕紗薄衫,一截藕粉玉臂若隱若現(xiàn)?,清秋倚在亭欄邊,池邊風聲拂耳。
此時此刻,清秋心中一片寧靜,灼灼夏日,她不?著?一絲薄汗,實在稀奇。
良久,她緩緩抬起眼睫,微風顫顫吹拂烏黑卷翹的睫羽。
清秋倏爾起身,竟忘了那一樁事,是時候做個?了斷了。
第26章
仿佛一切都安穩(wěn)了
暮色飛霞,
流云萬里,荷花池邊一抹碧色身影倏然閃過。
清秋三步并作兩步回了?杏院,云露綠柳正在亭下翻花繩,
眼見清秋著急忙慌地奔回來,
綠柳忙扯開?繩,
追上前?去問。
“姑娘尋什么呢?”綠柳快步跟著她。
云露撿起花繩撇撇嘴,心道只你一人?滿心滿眼的都是姑娘,白白作踐了?繩子。
綠柳轉眼跟著清秋進?屋,
云露收好花繩,坐在亭下自顧自地玩。
清秋腳下生風,
直奔楠木書架,
蹲下身子從?最里頭抽出?鋪滿灰塵的木匣子,霎時間飛塵撲鼻,清秋眉頭緊蹙,
揮手扇了?扇,重重咳了?起來。
日光薄暮,
輕盈細小的灰塵猶如蜉蝣,綠柳掩鼻凝眉,抽出?帕子遞給清秋。
“姑娘,
這是什么�!本G柳跟著扇灰。
清秋毫不?顧忌地用手撣開?灰塵,
原先漆紅的匣子如今朦朧黯淡,鎖扣未上鎖,只因藏得深,
無人?發(fā)覺。
“綠柳,你先出?去罷�!�
綠柳見清秋眼中盈盈有淚,可又覺得她是心有歡欣,綠柳實在看不?懂她,
又問:“姑娘,可要我做些什么?”
清秋用手心擦拭著匣子,一雙倩白玉手污滿了?灰。
“綠柳,我不?用你做什么,你只需出?去便是。”清秋蹙眉,重復方才的話。
綠柳猶豫片刻,但又只得依言關門退下。
見到這楠木匣子,清秋心中舒坦,打?從?肺腑里舒出?一口?氣,旋即跌坐在書架前?,好在背靠著書案,無須使力。
暮光透過菱花窗落在清秋柳眉杏眼,浮光溫和愜意,額間白細的小絨毛沁出?些許薄汗,清秋取出?一疊又一疊的印花箋,碧色箋紙上的墨痕依舊。
上頭無一不?寫著,再不?要喜歡師無涯。
恍惚之間,已經過了?很久,二八年華時,她做的那些傻事一一浮現(xiàn)。
如今再看,清秋心下坦然,唇邊自然而然地勾出?一抹淺笑,將?所有的愛恨都泯在其中。
她和師無涯早在兩年就已無甚關系,那這些東西也不?該再留著,唯獨一把火燒了?去最為自在。
清秋手中舉著一紙印花箋,上頭的字跡歪歪扭扭,俗話說相由心生,而筆下字跡亦是如此,透過幾?筆橫斜扭曲的墨痕便知當時的心境。
罷了?,總歸是過去的事,已無牽掛。
清秋理好層層疊疊的印花箋,不?消細數(shù)也知有百余張,箋紙輕薄,壓在木匣中顯得厚重深沉。
木匣當中不?止有印花箋,還?有當年師無涯送她的生辰禮物。
本就不?大的匣子里還?放著小小的木盒,細看去,雕花木盒精巧細致,不?出?所料應當是簪子。
當年師無涯違背她的意愿,送她不?喜歡的東西,如今她仍舊喜歡不?起來。
清秋眸光忽沉,凝神看了?好一會,正欲伸手去看,指尖剛觸到那木盒,一股沒由來的慌張漫上心頭。
當年她沒想看,如今再看又有什么意義。
左不?過是師無涯隨手送的玩意。
清秋不?再糾結,將?東西悉數(shù)收好,過幾?日付高越回汴京來,她正好將?她和王恒的喜事告知,也算是好事成雙。
細細數(shù)來,付家的好事還?挺多。
呂氏懷有身孕,是為家中第一個子嗣,大哥和父親仕途正好,二哥又在邊關凱旋,她的親事也將?要定下。
仿佛一切都安穩(wěn)了?。
是啊,往后的日子就這么安穩(wěn)了?。
清秋抱起木匣放到桌上,霞光猶在,輕推木門,晚風鋪面而來,風中裹著盈盈荷香,院中的青梅樹今年竟比她往年長得好些了?。
“云露,你來。”
清秋在廊下輕喚云露,云露應聲?,回首望去,見自家姑娘氣色紅潤,心生歡喜。
“姑娘要做什么?”云露探頭探腦地望著清秋。
清秋點她眉心,道:“問這些作甚,你晚些時候將?桌上那匣子燒了?去,和綠柳一道罷,我見她近來心思重,總覺二人?離了?心,說不?清道不?明�!�
“綠柳姐姐向來心思細,姑娘何須同綠柳姐姐計較,到底是綠柳姐姐年長,顧念的東西多些�!痹坡稊Q眉道。
綠柳跟在清秋身邊的日子最長,若說有什么綠柳不?曉得的,恐怕也就青山寺的那兩年了?。
云露心中有疑,這兩年其實她也不?曉得當初清秋為何要帶她去。
“行,去罷,我曉得了?。”清秋頷首道。
戌時一刻,細雨瀟瀟抖落青梅葉,杏院后的茉莉、百合、蘭花紛紛垂首,花蕊含淚迷蒙清艷。
杏院石燈飄搖,雨打?枝葉別有意趣,清秋伏案溫書,菱花窗吹進少許涼風。
門前?云露叩門,小聲?探問:“姑娘可睡下了??”
清秋聞聲,道:“還?沒,作甚?”
窗外雨聲?漸重,云露揚聲?道:“方才李媽媽打?發(fā)人?來說,今日大朗君和大人?回來了?。李媽媽說夫人?明日想一道用飯,叫姑娘別睡遲了?。”
清秋支手扶額,眸光落在一行小字上,那時先前尹惜留下的注解。
書案旁燈花炸開?,幡然躍動的燭光映照著一張白皙小臉,眉目間顧盼生憐,清秋收好書卷,輕“嗯”一聲?。
云露耳力過人?,聽見這話便匆匆退了?下去。
恰此時綠柳款款而來,云露忙攔下,輕笑道:“姑娘快睡下了?,綠柳姐姐便不?用服t?侍姑娘了?�!�
綠柳挑眉遠遠望去,見燈燭未熄,心道云露偷懶罷了?,還?叫她一道偷懶。
“胡說,姑娘燈還?亮著呢�!本G柳眉心緊擰,嗔道,“你是在寺里偷懶慣了??回了?宅還?這般,小心我同夫人?說去�!�
云露心下大駭,韋氏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
“好姐姐,我不?是偷懶,早些日子我便說過了?,姑娘實在不?需要你我服侍,你瞧燈自然就熄了?�!痹坡短裘纪迩镂堇锿�。
綠柳順著看去,當真熄了?燈,先前?云露是同她說過,只是她不?愿相信,畢竟往日里嬌養(yǎng)長大的姑娘,怎么一時之間就自個兒?什么都會了?呢。
思及此,綠柳眉間掛上一縷憂愁,云露未曾瞧見,挽著她回屋。
*
是日一早,清秋穿戴整齊,坐在妝鏡前?描眉,鏡中女子肌膚勝雪,香霧云鬢,眉似遠山青黛,眼眸瑩亮似水。
乍一見,倒不?像她了?。
清秋正要凈面落妝,卻見云露綠柳進?屋,云露眸光一閃,訝然道:“姑娘怕是天?仙下凡來了?,平日姑娘不?上妝就已勝西子三分,如今看來姑娘當真是仙女來的�!�
清秋啞然失笑,心知云露向來愛夸大其詞,如今聽她這般說,越發(fā)覺得好笑。
綠柳道:“姑娘可要去正房了?,李媽媽方才差人?來問過了?,夫人?又送了?好些衣裳首飾來,姑娘要不?再挑一挑?”
眼見時辰差不?多了?,清秋起身挽上鵝黃披帛,與她身上所穿的碧色衣裳相配,如同春日的鵝黃柳綠,實在亮眼靈動。
云露順手將?方才摘的茉莉花簪在清秋發(fā)間,云露笑道:“姑娘戴這花真好看�!�
清秋抬手撫花,唇畔含笑,眼波流轉,一舉一動倒讓云露晃了?神。
“大哥可是回來了??”清秋邊走邊問。
轉過回廊時,清秋猝然抬眸,只見廊下一道寶藍色身影倏爾直立,時隔兩年,眼前?人?與當年一般無二。
“大哥!”
清秋一時激動,揚聲?大喊,登時如離弦之箭飛了?出?去。
“清秋!這回是真瘦了?,慢著點�!备哆h衡護著清秋的腰,因她撲過來,他險些沒站穩(wěn)。
這陣子他和付彰在官署抽不?開?身,本想著去接她,卻又因政務繁忙實在為難,以至于?拖到現(xiàn)如今休沐才回來。
付遠衡早聽說清秋回來,差人?讓孫四娘送些糕點過來,又想著一家人?要坐在一起吃飯,只好將?東西都放到正房,單獨又備了?一份送給呂氏。
“大哥,許久未見,倒是壯實了?些?”清秋上下打?量著,“越來越像父親了?,老成穩(wěn)重,不?愧是大哥啊�!�
清秋打?趣著,眉眼舒展開?來,付遠衡凝神看她,也笑道:“是了?,你說的自然是對的,兩年不?見倒是懂事了?些,不?枉你修行一遭。”
付遠衡不?比韋氏那般熱切,這兩年他雖未見清秋,但卻曉得這是個人?的造化。
付遠衡笑道:“你修行兩年,那必然學了?不?少的佛家禪語,不?妨講兩句我聽聽�!�
“一回來就要考我?難不?成大哥是學堂的夫子?我成了?你的學生,兩年不?見,嫂嫂都曉得給我備禮呢,偏生大哥要考我什么佛家禪語,我倒不?明白了?,大哥心里竟是一點都沒有我。”清秋故作氣惱,唬得付遠衡一時無措。
付遠衡眉頭緊鎖,這付宅里人?人?都要聽他一句話,如今倒好回來了?個祖宗。
“你這話說得,好像我這個做大哥的不?疼你�!备哆h衡急道。
清秋見他如此肅穆,反生出?些許歉疚,一眾兄弟姊妹之中,付遠衡年長,最是嚴謹,故而她心里對這個哥哥敬而遠之。
回想往日,付遠衡雖時常與她玩笑,可總覺著說不?上什么話。
“大哥,我并非此意,這不?是許久未見,我想同大哥說些別的,就別考我詩文了?�!鼻迩镒匀欢坏赝焐细哆h衡,面上盈盈笑著。
付遠衡聽她這番話,心下松懈,眸光逐漸溫和。
他入仕兩年有余,隨付彰在朝中左右逢源,早已不?同于?當年,而今他見著眼前?的小妹,心內騰起一陣恍然悵惘之意。
“清秋,同大哥說一說當初你為何要去修行吧�!备哆h衡視線落在清秋身上,聲?音忽然沉了?下來。
清秋微怔,仰頭看他。
如今正值季夏,廊下日光斜照,付遠衡以一支木簪挽發(fā),眉眼清俊,他被清秋看得發(fā)愣,疑道。
“你這般看著我作甚?”
第27章
那人當真是師無涯
清秋松手,
掩唇輕笑:“沒什么,只是覺得大哥這樣?古板無趣的人,怎么娶到這么好的一個嫂嫂的�!�
此言一出?,
付遠衡連連蹙眉,
低聲道:“別胡說�!�
這一番話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