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明光奪走浩然劍種,他并沒有殺我,也沒有傷害現(xiàn)場的其他人。不管他現(xiàn)在情況如何?,我想他心中尚存一絲理智與善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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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孫璟囫圇聽?了一耳朵,覺得不無道理,問道:“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長孫璟怎么想都覺得這事難辦,如果明光是受到曇無國師的影響,還能?想想辦法祛魅,如果是他自己黑化了,這件事情就難以善了。
想想曇摩寺傳承十幾代,最?終走向了一條不歸路,長孫璟不勝唏噓。
李璧月沒有這些?傷春悲秋的情緒,她永遠只會思考如何?用最?快的方法解決問題。
她問道:“師伯說,陛下曾派出一支軍隊攻打萬年縣?”
長孫璟:“是,領(lǐng)兵的將軍正是崔成器,說萬年縣百姓如今人人尚佛,安居樂業(yè),大軍若是接近,便?眾志成城,誓死?維護佛子。崔將軍奉了圣命,本想與明光約談,和平解決問題,誰知兩人見了一招,崔成器就昏迷不醒,隨行副將只好下令撤軍。陛下也不想軍民?沖突,死?傷者?重?,所以暫時壓下此事,等璧月你醒來之后再議。”
李璧月點頭道:“此事因我而始,也該自我而終。我會下一封戰(zhàn)書,與明光約戰(zhàn),解決此事�!�
“約戰(zhàn)?”長孫璟瞪大眼?睛:“先?說好,照夜八荒劍我已經(jīng)收起來了,你可不能?再用了,不然還不知道會出什么幺蛾子�!�
他想了想,又覺得很是憂慮,“可是如果沒有照夜八荒劍,你該怎么贏得過明光……”長孫璟哀嚎:“老天爺啊,為什么都是這種是橫著死?還是豎著死?的送命題啊……”
第169章
閉關(guān)
萬年縣有一間寺廟,
名為煙華萬年縣是小縣,煙華寺的規(guī)模也不大,前后三進,
前面的兩進是佛殿,
后堂是禪房。
佛殿之內(nèi),木魚聲?清脆空明,
經(jīng)聲?瑯瑯,明光正在進行一日的早課。一卷經(jīng)文即將誦畢,
很快就要到午飯的時間了,
隨侍一旁的慈秀禪師緊緊盯住佛子的雙眼?。
慈秀原是煙華寺的主持,
管理著這間小廟。如今佛子到了,
自?然是退位讓賢,
屈居副手。至于他要盯著佛子的雙眼?,
是因為佛子性情陰晴不定。
有的時候,
佛子端正祥和,
神情中帶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氣質(zhì),
這個時候佛子的眼?神是溫潤而憂郁的。佛子會和他平輩論交,會和他一起到飯?zhí)糜蔑�。他如果禮節(jié)過重,佛子會心生不喜。慈秀私底下稱之為“晴天?佛子”。
但?是,更多的時候,
佛子眼?神陰沉,還?有幾分妖異,不喜歡說話,就算是說話也是發(fā)號施令或者自?言自?語。他如果過于靠近,
佛子便會不悅。這時,
他需要將午飯單獨送到佛子居住的禪房,命僧人們?不得打擾。佛子若是不悅,
身體氣勁外?放,強大的威壓會讓整個煙華寺人人噤若寒蟬。慈秀私底下稱之為“陰天?佛子”。
慈秀不明白,為何一個佛子會有兩般性情,但?即使是好說話的晴天?佛子,也會回避這個問題,慈秀也只?好繼續(xù)疑惑下去。
木魚聲?停,慈秀見明光面帶微笑向他走來,心情微松,看?來今天?出現(xiàn)的是晴天?佛子。他上前見禮,道:“我陪佛子去飯?zhí)贸燥��!?br />
明光點了點頭?,兩人一起向后堂而去。
這時,外?面進來了一個知客僧:“佛子,承劍府派了一個人來,說是有府主李璧月的親筆信,要面呈給佛子�!�
明光微微抬起頭?,在這一瞬間,慈秀見佛子的目光已沉了下來,轉(zhuǎn)換成?“陰天?佛子”的神態(tài),聲?音峭冷:“讓他進來�!�
慈秀悄然無聲?退后三尺的距離。
很快,夏思?槐出現(xiàn)在佛殿之中:“佛子,夏思?槐奉府主之命送信而來。府主之意,無上佛國?之糾葛,府主與佛子各持立場。個中是非,實難分明,但?茲事體大,府主不愿累及無辜,愿與佛子相約,五日?之后,在無遮寺金頂一戰(zhàn)。府主希望與佛子一戰(zhàn)定勝負,若是佛子贏了,府主從此不再?干涉佛子所作所為。若是府主贏了,佛子便就此放棄無上佛國?之想�!�
他呈上一封書信,一邊打量著明光。自?從無遮寺之后,承劍府忙于救死扶傷,誰也不知道如今的明光究竟怎樣了。他名為送信,也是奉李璧月之命暗中觀察。
明光眼?中寒芒爆閃,那犀利凌烈的表情與他溫潤的容顏絕不相襯。他冷哂一聲?,“無遮寺大戰(zhàn)之后,李璧月竟然還?敢派自?己的心腹前來,她就不怕我殺了你嗎?”
夏思?槐不慌不忙,道:“府主說了,佛子如果要動手可以?,但?是要先還?承劍府的人情�!�
“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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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主說了,撇開承劍府和曇摩寺的恩怨不提。去年在海陵,我們?府主曾救過佛子的性命。后來,佛子想要離開長安,也是我們?府主予以?方便�!�
重提舊事,明光似乎陷入回憶之中。他緊繃的身體舒緩了下來,神態(tài)也重新變得溫和:“請夏司衛(wèi)轉(zhuǎn)告李府主,小僧定會如期赴約。”
任務(wù)完成?,夏思?槐舒了一口氣:“好,那我便告辭了。”
明光又道:“且慢——”
夏思?槐回頭?。
明光又恢復(fù)了生硬冰冷的神情:“我不去。”
夏思?槐迷惑,還?能這么快出爾反爾。
他沒來得及答話,明光的語氣又溫和下來:“李府主是我的朋友,要建立無上佛國?,終歸要和承劍府把事情說清楚,我一定要去�!�
“哼,她害死曇葉師父,又殺了曇無國?師,是我們?曇摩寺的敵人�!泵鞴庥謸Q了一幅神態(tài),咬牙切齒道:“上次是你手下留情,若是讓我再?見到她,我非殺了她不可�!�
慈秀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佛子在陰晴兩種?狀態(tài)之間隨時切換,自?己和自?己說話,倒是不以?為意�?�?著夏思?槐那明顯震驚住,嘴巴都能塞下一個雞蛋的神情,好心提醒道:“夏司衛(wèi),佛子最近就是這樣的。你在這里稍等,等他們?商量出一個結(jié)果再?說……”
夏思?槐瞳孔地震:“他們??”
慈秀小聲?道:“正是,佛子有兩種?人格形態(tài)。我稱為陰天?佛子和晴天?佛子。唉,最近陰天?佛子出現(xiàn)的時候越來越多,晴天?佛子出現(xiàn)的時候越來越少,也不知是禍?zhǔn)歉��!?br />
明光繼續(xù)自?說自?話。
晴天?佛子:“你要怎樣才?同意赴約?”
陰天?佛子:“除非你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
晴天?佛子:“什么條件?”
陰天?佛子:“赴約之時,你不能出來搗亂,一切由我做主,不然我絕對不去�!�
晴天?佛子無奈,只?好道:“好吧�!彼ь^?望向夏思?槐,道:“請轉(zhuǎn)告李府主,我一定準(zhǔn)時赴約�!�
一直到重新回到弈劍閣、站在李璧月面前,夏思?槐都有一種?風(fēng)中凌亂、不可思?議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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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璧月和長孫璟聽了他的講述,對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道:“精神分裂?”
長孫璟哀嘆:“可能是了,明光雖然本性善良,但?是在曇無國?師的影響之下,對自?我的道路產(chǎn)生了懷疑,滋生出了第二?人格。也就是慈秀禪師口中的‘陰天?佛子’,這個稱呼有點拗口,我們?姑且稱為黑明光。白明光和以?前差別不大,但?黑明光記恨當(dāng)初曇葉禪師的事,更因為曇無國?師之死仇視承劍府……阿月,如今你失去浩然劍種?,肯定是打不過黑明光這個瘋子,不如……”
他眼?神一轉(zhuǎn),商量道:“精分是病,有病就得治病,我們?不如找找葉衣霜和孫危樓想想辦法?”
李璧月?lián)u頭?:“心病還?得心藥醫(yī)……明光會如此,因為他心中還?是恨我……”
她在心中嘆了一口氣,曇無國?師之事她無可辯駁,為所當(dāng)為,她也絕不后悔,而曇葉禪師之事,她始終心懷一絲愧疚。明光記恨她,她也無話可說。
承劍府和曇摩寺相交兩百年,恩也有,仇也有。她坐在承劍府主的位置上,就必須有所擔(dān)當(dāng)。
不僅是明光的事,還?有過去的所有事情。
她和明光之間終要一戰(zhàn),為過去的一切劃下句點。
她站起身,做下決定:“師伯,這五天?,我要到劍堂閉關(guān)�!�
“閉關(guān)?”
“明光的實力如何已無法預(yù)測,這個時候我需要好好整理,找出應(yīng)戰(zhàn)的方法�!�
“哦,好吧。”
李璧月提著燈籠,沿著供奉歷代府主畫像的影壁一路向前,最終停留在謝嵩岳的畫像面前。畫像之上,謝嵩岳獨立高崖,負劍而立,與她遙遙對視。
她燃香祭拜之后,跪在畫像之前,輕聲?道:“謝府主,李璧月又來看?您了�!�
“弟子不肖,前日?丟失了浩然劍種?,只?怕再?也無法尋回,特來向謝府主謝罪。”
自?醒來這兩日?,長孫璟沒有提起浩然劍種?的事,李璧月也沒有說,但?是兩人都知道浩然劍種?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明光奪走浩然劍種?之后,必然已經(jīng)將龍之三睛合二?為一,建立真正的無上佛國?。浩然劍種?之中歷代府主關(guān)于劍道傳承的回憶,必然也會全部丟失。
這和道源心火的情況還?不一樣。道源心火雖也被奪,但?是玉無瑑這些天?已著手將無盡藏全部默寫出來,玄真觀傳承仍在。而承載承劍府劍道的浩然劍種?,本不立文字,但?由心悟。若是失去,便是永遠失去了。
李璧月心中自?責(zé),長孫璟是老好人,必不會怪她。楚不則已死,承劍府其他小輩,根本不知道浩然劍種?丟失的重要性,自?然也不會說些什么。
李璧月愧疚的心情,也只?有在謝嵩岳靈前,才?能訴說一二?了。
“謝府主,李璧月繼任兩年以?來,承劍府雖然慢慢復(fù)興。但?楚師兄身死,李璧月難辭其咎,弄丟了浩然劍種?,更是愧悔,有負謝府主重托。如今,更遇逆境,五日?之后,若是敗于明光之手,長安或?qū)⑷f劫不復(fù)�!�
靈前之人喃喃低語:“承劍府主不可軟弱,只?有成?為參天?之柱,才?能庇護眾人,守護眾人。從前謝府主您就是那根參天?之柱,如今的李璧月尚在求索的路上。謝府主,我還?有許多困惑,您能給我答案嗎?”
燈火明滅,對立的人無言。
斯人已經(jīng)作古,畫上的人自?然也不會給出任何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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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燭燃盡,李璧月向后面走去,直到陳列歷代府主本命劍的祭劍臺,才?停了下來。
她將一柄青綠色的劍取下,感受其中劍意。
劍,是劍者的精神。這十二?柄名劍,是十二?種?相似又截然不同的劍意,也是前人們?留下的遺澤。
這是她過往的習(xí)慣,每次練劍遇到窒礙之處,便會來到祭劍臺,與這里的每一柄劍對話,以?求啟發(fā),求自?身的精進與突破。
五日?之后,就是約戰(zhàn)的日?期。她如今失去浩然劍種?,實力自?然也打了折扣。只?有努力求進,才?有一線勝機。
可于頂峰之上再?求突破,本就是難上加難之事,這一日?過去,也是一無所獲。
這也是常有之事,她也知欲速則不達,枕著棠溪劍,躺在祭劍臺上休息。
第170章
種子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心神不寧,
入睡不久之后就進入了?夢鄉(xiāng)。
那是?在?靈州城的花園里,一個有著陽光、花露和蝴蝶的清晨,她正在?蕩秋千,
云翊拿著書?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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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著秋千輕輕晃蕩,
一邊問?道:“阿月,你有沒有想過長大了要?做什么?”
李璧月:“長大的事還遠著呢,
想?那些做什么?”
云翊:“當(dāng)?然要?早點想?啊,任何事情都要?想?了?才能實現(xiàn)嘛。這是?我阿娘的,
我如?果長大?了?想?考個狀元,
當(dāng)?個大?官,
所以就要?多看書?,
多多地看書?�!�
李璧月覺得他得也有道理,
但她可不想?讀書?,
想?了?想?道:“我想?要?長大?了?要?練很厲害很厲害的武功,
天下人沒人能是?我的對手�!�
云翊:“然后呢?”
李璧月:“然后就沒了?呀�!�
云翊:“你變厲害了?之后要?做什么呢?去打?架,
欺負大?牛二牛他們嗎?”
李璧月:“你可真是?個呆子?,
他們現(xiàn)在?就打?不過我好不好。我要?變厲害才不是?要?打?架,也不是?為了?欺負人�!�
云翊疑惑:“我爹告訴我,他練武是?為了?打?架。不是?為了?打?架,那你要?那么厲害的武功干什么?”
李璧月琢磨了?一會,
歪著頭:“我還沒有想?明白。不過沒關(guān)系,長大?還要?那么久,我慢慢想?,總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夢境里畫面一轉(zhuǎn),
這次是?在?承劍府的試劍臺。
李璧月十四歲左右,
她身體前傾,手握一柄木劍,
楚不則站在?她的身旁,將她握劍的右臂向上抬了?抬,嚴(yán)肅道:“璧月,你握劍的時候,手一定要?穩(wěn)。接下來我會對你使出浩然劍法的第?十七式,這一招名叫飛花折柳,是?卸人兵器的招式。你只要?在?我此招之下保住手中劍緊握不掉,今日?的練習(xí)就算過關(guān)�!�
李璧月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楚不則拿起另外一柄木劍,一招斜刺過來,李璧月虎口一麻,手中劍應(yīng)聲墜地。
她心想?,剛才是?自己沒有做好準(zhǔn)備,不服氣道:“再來�!�
她這次全神貫注,將全身注意力集中的右手之上,楚不則再次使出“飛花折柳”的劍式,李璧月手中之劍還是?被擊落。
她倔強不服輸,一連重復(fù)了?十幾?次,都是?同?樣的結(jié)果。雖然楚不則并沒有不耐煩,李璧月到底是?有些泄氣,沮喪道:“師兄,我握不住,這一招我應(yīng)付不來�!�
楚不則想?了?想?,問?道:“璧月,你有沒有想?守護的東西?”
李璧月?lián)u頭:“沒有。”
“沒有?”楚不則嘀咕了?一下,將木劍塞在?她手中:“璧月,你想?象一下,現(xiàn)在?云翊就在?你身后,你要?是?握不住劍,我這一劍過去,就會打?到他。我們再來——”
他挽了?個劍花,再次使出用了?十幾?次的一招。,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李璧月心想?,你揍我可以,想?打?云翊,那是?萬萬不行。劍鋒相撞,李璧月腕口生疼,可是?這次,這把木劍仍然牢牢握在?她手里。
等接下這招之后,李璧月突然發(fā)?現(xiàn)防住這一招好像也并沒有那么難,只是?她之前從來沒有用盡全力而?已。
楚不則拿出手帕,替她擦去額角的熱汗:“璧月,做得很好,就是?這樣。不管什么時候,你要?想?想?你想?守護什么。你要?握緊手中劍,只要?你不向命運屈服,就沒有人能打?敗你。”
黑夜之中,李璧月睜開眼睛,劍堂內(nèi)燭火飄搖。
她很久沒有再做關(guān)于過去的夢了?,尤其是?關(guān)于楚師兄的,不由得發(fā)?了?一會懵。
極遙遠的地方傳來更夫的梆子?聲,原來剛剛?cè)�。她換了?個姿勢,將棠溪劍抱在?懷里,繼續(xù)睡去。
夢境之中,她爬上一處高崖,謝嵩岳身負寶劍,站在?山巔,俯視山間云海茫茫,山下洪流滔滔,就像那幅畫里的一樣。
聽到腳步聲,謝嵩岳回頭:“璧月,你來了?……”
李璧月清醒地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因為她從來沒有跟謝嵩岳來過這里。
她鼻子?一酸,幾?乎涌下淚來。揮別過去,多少師長親朋,只能夢里相見了?。
即使是?夢中,謝嵩岳也是?不茍言笑的,他和藹問?道:“孩子?,你來找我,是?遇到困難了??”
不知不覺中,李璧月忘了?自己是?在?做夢,也忘了?謝嵩岳已死的事,她跪下道:“是?。幾?天前,明光奪走了?浩然劍種。李璧月愧對府主,也愧對承劍諸位先輩。承劍府劍道傳承,因此斷絕。弟子?有愧�!�
謝嵩岳將她扶起:“璧月,你錯了?,承劍府劍道傳承,沒有斷絕,也永遠不會斷絕。”
李璧月:“弟子?不明白�!�
謝嵩岳問?道:“浩然劍種是?什么?”
李璧月:“是?承劍府的劍道傳承……”
謝嵩岳搖頭:“承劍府的劍道傳承并不是?浩然劍種。浩然劍種,顧名思義,只是?一顆種子?罷了?�!�
“種子??”
“正是?,種子?向上破土,向下生根。如?果將承劍府傳承比作一棵樹,最初的浩然劍種就是?深埋在?地下的根系,并不是?整棵樹�!�
“弟子?不明白�!�
謝嵩岳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棵青松:“一顆種子?種下,會發(fā)?芽抽葉,會開花結(jié)果。果實還會生出無數(shù)的新的種子?,一代又一代繼續(xù)傳承下去。至于原先的那顆種子?,早就不重要?了?�!�
李璧月若有所思。
謝嵩岳又道:“承劍府傳承至今,已是?整整十三代人。兩百年間,它抽了?無數(shù)的新條,長出無數(shù)的枝葉,開出了?無數(shù)的花朵。經(jīng)歷風(fēng)吹雨打?,刀砍斧劈,依然勃勃生長。你、楚不則、唐緋櫻、夏思槐、高如?松都是?生長在?新枝上的蓓蕾。每一朵花都會結(jié)果,生出新的種子?,將承劍府的精神一代一代傳承下去。這種子?并不只是?存在?浩然劍種里,而?是?存在?你們每一個人的心中。只要?人還在?,種子?就還在?,你明白嗎?”
李璧月心魂一震,她忽然就明白了?謝嵩岳話中之意。
六十年前,唐如?德奉命東渡。六十年后,唐緋櫻負劍西歸,蒲公英般流浪的種子?終于回歸故土。
至于楚不則,他縱然行事偏激,卻從未到尾沒有想?過背叛承劍府。他不屈不撓,堅韌不拔,曾是?她身前最鋒利的劍刃,也是?最堅實的后盾。
她喃喃道:“我明白了?。府主的種子?就是?百折不回、永不言退的劍道精神,它不僅存在?于浩然劍種中諸多先輩的回憶之中,也存在?于每一個人心里�!�,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謝嵩岳眉頭舒展開來,開懷一笑:“正是?�!�
李璧月猶有惋惜:“可是?浩然劍種可以提純浩然劍意,失去浩然劍種,浩然劍法再也無法登峰造極�!�
謝嵩岳哈哈一笑:“你錯了?。真正的種子?,不管在?什么樣的土壤中都能生長開花。自我之道,不假外求。璧月,你好好想?想?,你的劍法真的需要?浩然劍種才能登峰造極嗎?”
笑聲漸遠,李璧月睜開眼睛,竟是?南柯一夢。
她看了?看,手中握著的并不是?棠溪,而?是?謝嵩岳曾經(jīng)的佩劍“辟天”。
感受掌心傳來的那股熟悉劍意,李璧月睡意全消,謝嵩岳最后那句話在?她耳邊回響。
“自我之道,不假外求。璧月,你好好想?想?,你的浩然劍法真的需要?浩然劍種才能登峰造極嗎?”
或許,并不是?。
只是?她一直習(xí)慣了?浩然劍種的存在?,所以永遠不需要?逼自己用盡全力,所以她的劍法永遠無法登峰造極。
三日?之后的黃昏,李璧月終于出關(guān)。
出乎意料,在?劍堂門口等她的,并不是?長孫璟,而?是?玉無瑑。
夕陽的光影勾勒出青年道士雋美出塵的輪廓,如?生長在?雪山上的青松,郁郁亭亭,不染塵俗。
李璧月歡喜地迎了?上去:“阿玉,你覺得怎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這幾?天,她最擔(dān)心的就是?玉無瑑的情況,畢竟神魂的損傷并非小事,可惜,自己對他們玄真觀那些奇奇怪怪的道術(shù)是?一點不懂,也幫不到他。
玉無瑑微微一笑:“我沒事,無盡藏中曾記載有養(yǎng)魂之法。不過修養(yǎng)一段時間,就沒事了?�!�
李璧月道:“沒事就好。對了?,你特地在?這里等我,是?不是?有事找我�!�
玉無瑑點頭,“今日?宮中傳來消息,是?玄真觀已重建完成,我想?讓你陪我一起去那邊看看。”
“這么快?
他們從瀘江回來之后,當(dāng)?時還是?太子?的李澈才下令工匠重修玄真觀,到如?今不過一個多月,竟然已經(jīng)完工,這速度可是?非�?炝�?。
玉無瑑道:“十年前,玄真觀只是?被查封,除了?主殿太清宮被損毀,其余殿宇大?多保存完好。陛下命工匠輪班趕修,一個多月也就完成了?�!�
李璧月道:“好,我陪你去�!�
玄真觀地處崇仁坊,距離承劍府不過三條大?街,二人趨馬,一刻鐘便到。
作為大?唐第?一觀,玄真觀的規(guī)模雖然比不上曇摩寺,也建制極大?。無數(shù)精致殿閣如?眾星拱月般圍繞著新建成的主殿太清宮,觀中遍植松柏竹梅,清幽謐靜,頗有仙家氣象。
太清宮中走出十幾?名道士,這些人年齡有長有少,原在?長安其他宮觀修行,被新帝一紙諭令遷來。幾?人知道眼前這么風(fēng)姿雋美的青年道士就是?玄真觀將來的主人,連忙過來巴結(jié),行禮道:“見過觀主,見過李府主。”
玉無瑑輕輕擺手:“我和李府主隨意逛逛,你們忙自己的事即可,不必跟著�!�
“是?�!钡朗總円煌�?退下。
玉無瑑久居林下,性子?散淡。但他畢竟出身侯府,天生自帶一股清貴之氣。李璧月與他相處久了?,倒不覺得。此刻,到了?眾道面前,便顯出玄真觀主應(yīng)有的風(fēng)儀來。
李璧月想?到玉無瑑以后便要?長居于此,而?不是?像現(xiàn)在?一樣寓居承劍府,心中不舍,又為他感到高興。好在?兩地相隔不遠,多往來也便是?了?。
兩人沿著新修砌的石板路向后而?行,忽地,李璧月看到一旁的庭院露出一座高高的石碑,問?道:“那邊是?什么?”
玉無瑑道:“那是?玄真觀的天問?碑。我今天本來也是?要?帶你去看這座碑�!�
李璧月更好奇了?,明日?大?戰(zhàn)在?即,玉無瑑絕口不提明光和無上佛國的事,偏偏帶她來這里看一座石碑,這石碑又有何出奇之處。
她向一旁的庭院門匾上看去,只見上書?“天機閣”三個大?字。
玉無瑑與她十指相扣,拉著她向天機閣走去,一邊道:“天機閣,是?玄真觀主專用的占卜之所,用以測算天機。十年前,我的伯父就是?在?這里問?卜于天,求問?玄真觀下任觀主的人選。”
李璧月認(rèn)真聽著。正是?那一次的占卜,最終改變了?云翊,使他成為今日?的玉無瑑。但玉無瑑并不是?糾結(jié)過去的人,他帶她來這里應(yīng)該還有其他的目的。
走近天問?碑,高高的碑石上刻著:“承天授命,道法天地”八個大?字,石刻久經(jīng)風(fēng)吹日?曬,顯出歷史的滄桑陳跡,想?必年代已久。
李璧月心中一動,這倒與承劍府門口“承天授命,劍法浩然”的八字碑刻相似。她轉(zhuǎn)到天問?碑后面,發(fā)?現(xiàn)這座石碑是?駝在?龜蛇盤繞的玄武神獸背上。
神獸旁設(shè)有香案,香案上一副龜甲被燒至發(fā)?黃開裂,散發(fā)?出焦苦的氣味。
她心中已有明悟:“你今天來過這里?你測算了?什么?”
玄真觀被封十年,紫清真人十年前以龜甲占卜的遺跡不可能留存至今,既然天機閣是?玄真觀主專用的占卜之所,也不會有其他人來。
這一切只能是?玉無瑑所留下。
第171章
羈絆
玉無瑑看著她,
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璧月,明天無遮寺之約,
我要和你一起去�!�
李璧月想也不想便回絕:“不行�!彼忉尩溃骸斑@是我和明光之間的事,
也是承劍府和曇摩寺之事,你不必牽涉其中�!�
玉無瑑輕輕搖頭,
“你說得不錯,我本不該插手�?晌医袢招押�,
心神不寧。得到玄真觀已經(jīng)?重修完成的休息,
隨意漫步之下就到了這里。所以便以龜甲占卜關(guān)于無上佛國之事,
結(jié)果只?有兩個字�!�
他咬了一下唇:“傳燈�!�
“傳燈?”李璧月不解其意。
玉無瑑:“占卜的結(jié)果,
解決此事的關(guān)鍵不在你,
也不在我,
而在于曇摩寺前任方丈傳燈大師�!�
“傳燈大師?可是傳燈大師已經(jīng)?死了啊�!比ツ甏禾欤�
她曾奉圣命到海陵迎接傳燈大師的佛骨舍利,
后來的一切都是因?此而開?始。
玉無瑑:“傳燈大師是死了,
但是元神尚存。你在廣陵時曾經(jīng)?見過傳燈大師的元神,不是嗎?”
李璧月蹙眉:“可是沒有人知道如今傳燈大師的元神在哪里。”當(dāng)時,她看到傳燈大師最后沒入明光身體之中,可是明光后來說他并沒有見過傳燈大師。
“關(guān)于此事,
我有一個猜測�!庇駸o瑑道:“傳燈大師的元神可能?在佛傳明燈之中�!�
佛傳明燈?
李璧月仔細尋思,此事還真有可能?。佛傳明燈是不入輪回的靈魂的歸所,傳燈大師死后元神無所歸依,進入佛傳明燈,
也十分合理。
可是。
他們都是大活人,
還能?到進入佛傳明燈去找傳燈大師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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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瑑道:“明光是因?為受到曇無國師的影響,以至于精神分裂,
繼承曇無國師的誓愿,想要建立無上佛國。如果說當(dāng)世之上,還有誰能?讓他改變主意,恐怕只?有慈悲為懷的傳燈大師了。明日之戰(zhàn),固然能?解決承劍府和曇摩寺的恩怨,可并不是解決事情的最終的辦法�!�
他的目光落在那片龜甲之上,“既然天意有所昭示,我明日會設(shè)法進入佛傳明燈,尋找傳燈大師的元神,或許能?解開?明光的心結(jié)�!�
李璧月拒絕:“不行,那是死人才能?去的地方。你怎么設(shè)法進入,難道你想先死一死嗎?”
玉無瑑:“未必。只?是靈魂可去,可未必是已死之人的魂魄。阿月,道門御魂之術(shù),有靈魂出竅的法門�!�
“靈魂出竅?”
“璧月你也曾體驗過,阿月你那天和明光一起被?困于曇無國師所創(chuàng)造的那個芥子世界,靈魂也曾短暫離體。阿月,你放心,我心里有數(shù)。”
李璧月仍然搖頭,這兩件事并不可以相提并論,佛傳明燈和曇無國師的芥子世界并不一樣。曇無國師的那個芥子世界非常小,他自己也進入其中,如果他自己不想死,必會留下可以出去的方法。
而佛傳明燈根本不一樣,從來沒有聽?說過生魂進入還能?離開?。就算玉無瑑通讀道門無盡藏,已是玄真觀主,也未必有辦法進去還安全?離開?。若有意外,便是萬劫不復(fù)。
“阿玉,我們佛傳明燈一無所知……明光說過,徹底完成的無上佛國和現(xiàn)實世界一般大小,那么大的地方,你要怎么去找傳燈大師�!彼恼Z氣帶了幾分生氣:“你有沒有想過,你進去了可能?再也出不來?”,盡在晉江文學(xué)城
玉無瑑誠實道:“想過,我確實沒有把握。”
李璧月更氣了:“沒有把握你還……”
“唔……”她還沒說完,眼前人已勾住了她的脖子,俯身吻了下來。
先是舌尖似有似無的□□,然后是若輕若重的吮吸,最后是唇舌追逐的纏綿,口腔軟肉被?舌尖舔舐過后留下的那種柔軟濕滑之感,令她陡然生出強烈的酥麻之感。這一瞬間,仿若靈魂出竅。
在那溪最后的那段時光,由于大雪封山,兩人幾乎是整天整天地膩在一起。玉無瑑學(xué)東西很快,又有大量的時間實踐,讓他幾乎洞悉她身體每一寸的弱點,知道如何吻她,會讓她感到舒服。
回到長安之后,兩人事忙,很久沒有這么親密。李璧月心里本有幾分悶氣,被?他這么一拐帶,頓時消弭無蹤。
李璧月更不忿了,他以為這樣親她,她就會讓步嗎?她稍稍用了些力,掙扎起來,牙齒一掃,劃破了他的嘴唇。玉無瑑吃痛,停了下來,只?是那雙濕漉漉的眸子仍然看著她,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
李璧月知道這時候可不能?心軟,板著臉道:“別耍花樣,我是不會同意你去的。”
“呃,被?識破了嗎?”玉無瑑臉上現(xiàn)出陰謀詭計被?看穿的狼狽,隨即,他又淡然一笑?:“看來只?能?執(zhí)行第二?套方案了?”
“第二?套方案?”李璧月心中警覺,打定主意絕不讓步:“阿玉,我勸你放棄。不管你說什?么,我都不會同意的�!�
“那可未必�!彼稽c點收斂了眸中霧氣,笑?了起來:“阿月,你知不知道玄真觀的心法,世間道?”
李璧月:“嗯?”
長孫璟提過一嘴,世間道是玄真觀正?統(tǒng)心法,可世間道是什?么,玄之又玄,根本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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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無瑑道:“小時候,師父帶我行走?世間,他告訴我們門派的心法是世間道。可世間道是什?么,師父從來不說,我也不明白。我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地跟著師父走?過許許多多的地方,見過形形色色的人。我常覺得我是這世間的過客,我屬于這世界,可這世界并不屬于我。這世間萬般風(fēng)景,都不是我歸鄉(xiāng)。
“師父說,我丟了一樣?xùn)|西,只?有將它找回來,我才知道世間道是什?么。我問?師父,丟了的東西是什?么,該怎么找回來,師父總是笑?而不語。一直在他死在高陽山,我也沒有得到答案�!�
玉無瑑深深凝望著她,目光深情又似無情:“重新遇見你,我才知道,那缺少的東西叫做羈絆。知道我是云翊,我才重新在這世間扎下了根。與你相愛,我才能?感覺到這世界向我敞開?了懷抱。從此,我不是過客,而是歸人。我重新再看這世界,才知道世間道是什?么�!�
李璧月胸腔一顫,這并不是情話,卻?比情話更讓人招架不住。
“凡人一生,碌碌數(shù)十載,生老病死,愛恨情仇,曾有執(zhí)著,最后歸于塵土。無數(shù)人的命運交織,彼此羈絆,無數(shù)條命運的經(jīng)?絡(luò),共同組成了世界道。在這條世間道中,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走?的路�!�
“比如我的師父清塵散人,他明明知道當(dāng)日在高陽山自爆真氣也未必能?殺死華陽真人,還是選擇以身合道,與華陽真人同歸于盡。”
“比如你們承劍府的謝府主,明明知道曇摩寺碎了你的劍骨就是為了逼他去死,可他還是在死局中成全?承劍府的生路。還有楚師兄,他選擇了一條更加艱難、泥濘滿身的路,也要為謝府主復(fù)仇。因?為這就是他們的道……”
他沉靜的目光落回她的身上:“比如阿月你,明明你知道明光是難以戰(zhàn)勝的對手,也要與他約戰(zhàn)。比如明光,明明他開?始并不愿意,最終還是要去建立無上佛國,與自己朋友為敵�!�
玉無瑑抬眼望天,在這一刻
,他的目光深邃而寧靜:“我在這世間道中見世間萬物方生方死,方生方死。我看到這世間經(jīng)?緯、條條大道如百川歸海,我也從中間看到我自己要走?的那一條路。就像某種天命,生的降臨,死的到來,無法抗拒。道路千萬條,只?有那一條才是我該走?的路�!�
他的聲音低了下來,輕語摩挲:“阿月,我是沒有把握一定能?從佛傳明燈中出來�?墒牵阌邪盐漳�?戰(zhàn)勝明光嗎?難道無法戰(zhàn)勝,你就不去了嗎?”
“你不會,因?為你知道,天上地下,你只?有這一條路可走?,因?為,你是李璧月。而我,也是一樣……”
李璧月啞口無言。
她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說不過他。
她垂下雙眸,垂死掙扎:“不,這件事和你無關(guān),你可以走?別的路�!�
玉無瑑:“與你有關(guān)就和我有關(guān)。阿月,你有沒有想過,你如果死在明光之手,我要怎么辦?”
……
李璧月當(dāng)然是想過的。自從明光被?曇無國師灌注舍利子之后,她從來沒有占到過任何優(yōu)勢,她雖閉關(guān)五日,有所精進,也并不覺得自己能?占得上風(fēng),此戰(zhàn)結(jié)果難以預(yù)料。
但她認(rèn)為玉無瑑比她通透多了,當(dāng)初楚師兄死后,他能?開?解她。就算自己一個不小心先他而去,玉無瑑也一定能?自己開?解自己的。
“云翊。”她斂眸,喚他的本名?:“沒有我,從前那么多年你都過來了。玄真觀已然重建,你將來是玄真觀主、大唐國師,就算沒有我,你也能?過得很好。”
玉無瑑聞言,輕輕一笑?:“早就不能?了,如果我不曾重新遇見你,或許我就是山野之間自由自在的那一只?蝴蝶。不知自己從何而來,也不知自己應(yīng)該歸于何處�;蛟S會被?心魔影響,道心崩毀,成為一具只?會殺人的行尸走?肉,最后死于不知道誰的劍下�;蛟S,有一天我會自己解開?忘塵的封印,憶起往事,一輩子活在仇恨之中�?傊蟮廊�,每一條都是歧路,而不會是現(xiàn)在的玄真觀主�!�
他擁她入懷,抱著她,與她相抵,如鶼鰈繾綣。他凝望著她,目光柔和、清寧而誠摯,仿佛要將人沉溺在這如水柔情中。
“阿月,現(xiàn)在的我,是我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樣子。這一切,都是你賦予我的。你不能?這么殘忍,讓我重新遇見你,又失去了你。如果是這樣,不如我們一起赴約,將一切交給命運裁決�!�
他聲音溫潤,卻?讓人無法拒絕。
就像他的人一樣,分明毫無鋒銳棱角,卻?比任何人都要堅定執(zhí)著。
李璧月深吸一口氣,認(rèn)栽了。
第172章
約戰(zhàn)
無遮昨夜下過一場新雨,
風(fēng)雨拂散了結(jié)在山寺檐下的蛛網(wǎng),一只蜘蛛正在?奮力修補自己的領(lǐng)地。忽地,一只飛蛾落在蛛網(wǎng)上,
很快被?蛛絲粘住。
蜘蛛覺知動靜,
張開八條腿向飛蛾爬去,準(zhǔn)備飽餐一頓。這?時,
一只手拈起飛蛾,拂去?蛛絲,
將?飛蛾攤在?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