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過了一會，

    飛蛾撲哧著兩只大大的翅膀飛走了。

    蜘蛛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盤中餐消失無蹤，

    瞪著巨大的黑色的眼睛看著眼前的入侵者。

    明?光立在?蛛網(wǎng)前，

    看向眼前殘枝落葉和蛛網(wǎng)密布的佛殿金頂，

    自言自語道：“百歲如流，

    富貴冷灰。蕭蕭落葉，

    漏雨蒼苔。不過短短十余日，

    無遮寺已成這?般景象……”

    耳畔響起一道清冷之音：“明?光，你只要放棄‘無上佛國’之愿，自然?可以重建無遮寺。就算你想回到?曇摩寺，也不是?不可能�！�

    明?光回頭，

    李璧月與玉無瑑并肩立在?山寺石階之上，剛才的話正是?從李璧月口中傳出?。

    明?光勾起唇角，睨向來人：“李府主，你我都明?白。自上次曇無國師死后，

    這?一切都已經(jīng)不可能了，

    不然?李府主何必與我約戰(zhàn)�！�，盡在晉江文學城

    李璧月遙視著明?光。

    他今日穿著一身黑色的斗篷，寬闊的帽檐遮住一半面容，

    整個人看起來寥廓、冰冷、肅殺，還有一份妖異，與從前安寧祥和的佛子?絕不相同。

    他手中持著一串菩提佛珠，菩提子?一共一百零七顆，是?從前曇無國師手中那一串。

    這?串菩提珠，曾經(jīng)毀在?李璧月劍下，也少了一顆。不知什么時候被?他一顆一顆尋回，重新串了起來。

    所謂相由心生，他已不是?從前的明?光了，而?是?足可與承劍府主匹敵的對手，是?曇無國師的繼承者。

    也是?夏思槐口中的“陰天佛子?”。

    李璧月心頭微沉。自從夏思槐從煙華寺回來，李璧月知道明?光精神分裂，產(chǎn)生雙重人格，她心中始終存有一份期待。明?光的另一人格“晴天佛子?”，仍然?秉承初心，對承劍府存有善意。如果今天能見到?晴天佛子?，或許今日大戰(zhàn)可以避免。

    可惜，這?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

    “李府主在?我眼中尋找什么？”明?光低沉笑著，那笑聲中并沒有多?少笑意，“是?找那個曾經(jīng)懦弱、膽怯的佛子?嗎？可惜，那個只會拖后腿的廢物人格已經(jīng)被?我取而?代之。如今的我，是?曇摩寺的繼承者�！疅o上佛國’是?神慧祖師的誓愿，是?曇無師父的誓愿。如今，也是?我的誓愿�！�

    聲音落在?寂靜的山寺中，回音陣陣，更顯空曠。

    明?光抬頭，露出?黑色斗篷下冷峻的眼神：“李府主遣人送信，今日一戰(zhàn)定勝負，若我勝了，承劍府便從此不再干涉‘無上佛國’之事，此約可還作數(shù)？”

    李璧月收回雜念，回答道：“自然?作數(shù)�！边@?世間真理，終究是?掌握在?拳頭大的人手中。明?光已黑化得?徹底，如果她今日戰(zhàn)敗，承劍府也無力再干涉明?光的作為。

    “很好，那便戰(zhàn)吧�！泵�?光抬手，手中出?現(xiàn)一根禪杖。

    他看向李璧月腰間那用黑色綢布裹著的劍袋，冷嘲道：“李府主如今并不是?我的對手，所憑恃的不過是?斬龍之劍照夜八荒劍而?已。我聽說李府主第?一次使用此劍，失去?記憶，第?二次使用這?把劍，失去?神智。第?三?次，李府主又打算付出?什么代價呢？”

    “不用照夜八荒劍，我也能贏你�！崩铊翟绿�手一��，震碎黑色綢布，露出?里面的劍身。

    那并非照夜八荒，而?是?李璧月的本命劍——棠溪。

    眼見風云激蕩，大戰(zhàn)將?起，玉無瑑一步踏出?，道：“等等，明?光，我有話要說。”

    明?光有些意外?。他知道玉無瑑與李璧月的關(guān)系，原以為玉無瑑只是?來觀戰(zhàn)的。

    玉無瑑這?會站出?來，倒有勸架的意思，但明?光并無與玉無瑑?yōu)閿车囊馑�，搖頭道：“玉道君，此事與玄真觀無關(guān)，你不必插手我和承劍府的恩怨。”

    玉無瑑道：“承劍府的事自然?與我無關(guān)。但我是?為曇摩寺與玄真觀的恩怨而?來�！�

    明?光：“曇摩寺與玄真觀有何恩怨？”

    玉無瑑微哂：“一個多?月前，我們一起夜宿長安郊外?長生觀，曇無國師偷襲暗傷了我，奪走了玄真觀傳承道源心火。道源心火現(xiàn)在?也在?你之手，難道佛子?當沒有這?么一回事嗎？”

    明?光怔了怔，眼簾微闔：“抱歉，佛傳明?燈、道源心火、浩然?劍種已經(jīng)合而?為一，我已不可能還給你。但是?玄真觀向我追討失物，也合情合理，你們兩人一起上吧——”

    他眼神睥睨，并不將?兩人放入眼中。

    玉無瑑搖了搖頭：“道源心火尋回也無用，我也不想要了。只是?，有一樣東西，玉無瑑非尋回不可�！�

    明?光：“什么東西？”

    玉無瑑：“道源心火中原有玄真觀祖師李玉京的一魂，道源心火與佛傳明?燈融合，李玉京祖師的一魂想必也進入了佛傳明?燈之中。佛道殊途，李玉京祖師生前最討厭和尚念經(jīng)，死后也不會稀罕什么無上佛國。我只想要進入佛傳明?燈，找到?李玉京祖師的殘魂，帶出?來另行安置�！�

    他這?番話半真半假。道源心火確曾有李玉京的一魂，李玉京也確實討厭和尚念經(jīng)，只是?在?兩百年的時光中，李玉京的殘魂已經(jīng)湮滅，并不可能出?現(xiàn)在?佛傳明?燈之中。

    佛傳明?燈中世界廣大，明?光也無法判斷他這?番話是?真是?假，他沉思半刻，道：“這?件事情，曇摩寺確實虧欠，所以你的要求我不會拒絕。只是?，我話說在?前頭，佛傳明?燈只納孤魂野鬼，你若進去?，我不保證你能出?來。說不定你進去?之后，從此只能與李玉京的殘魂做伴�！�

    玉無瑑平靜道：“我既然?決定進去?，是?生是?死便與佛子?無關(guān)。”

    “好，那我便成全你�！泵�?光攤開?手心，佛傳明?燈浮現(xiàn)在?手中，冷聲道：“死人我可以超度，活人的靈魂如何進入，我不知道，你要自己想辦法�！�

    “這?個自然?�！�

    玉無瑑盤膝佛殿檐下，他輕輕閉目，很快進入了入定的狀態(tài)。一道魂光離體，沒入佛傳明?燈之中。

    明?光手心一握，將?佛傳明?燈收納起來。

    他重新看向李璧月：“李府主，現(xiàn)在?是?我們之間的事了�！�

    明?光一步踏出?，手中禪杖同時化作無數(shù)道虛影，向李璧月當頭砸下——

    最普通的禪杖，在?他手中重若千鈞，李璧月感到?泰山壓頂之勢向她劈來。

    鏗鏘一聲，棠溪劍錚然?出?鞘，浩然?劍氣盈蕩，與禪杖重重一撞。

    轟隆一聲，無形的氣勁向四周掃蕩出?去?，坍毀的佛殿飛沙走石，無數(shù)飛塵平地揚起。

    棠溪劍震鳴不止——這?是?它從未經(jīng)歷過的強敵，如今的明?光已經(jīng)將?十?二顆舍利子?徹底融會貫通，更勝昔日睥睨天下的傀儡尊主華陽真人。棠溪劍并非凡鐵，竟無法在?禪杖上留下任何刻痕。

    明?光同樣眼神一驚：“我說李府主為何會放棄照夜八荒劍，短短五日時間，你的劍法竟已更上一層樓。”

    十?幾天前，同樣是?在?無遮寺山門前，李璧月曾在?他的不動如來印下退避三?舍。當時，他只是?空手。如今，他手持兵器，竟不過與她不相上下——，盡在晉江文學城

    李璧月聲音淡然?：“不是?只有你在?進步�！�

    “再來�！�

    一招未盡，明?光已經(jīng)再出?一杖。李璧月夷然?不退，轉(zhuǎn)瞬之間，兩人已過了十?幾招。劍杖相撞，在?空中一路綻放出?白色的亮光，讓人應(yīng)接不暇。

    明?光一招快過一招，體內(nèi)真氣就像不要錢一樣肆意揮灑，李璧月漸感吃力，她就算天縱奇才，真氣也無法與吞了十?二顆舍利子?的作為補品的明?光相比。

    若是?消耗戰(zhàn)，她必輸無疑。

    想到?這?里，她不再與明?光纏斗。她足尖輕點，扶搖而?上，與此同時，浩然?劍意提到?極致，劍光劃破天穹，以摧枯拉朽之勢，向明?光斬去?——

    ***

    玉無瑑靈魂出?竅，進入佛傳明?燈內(nèi)的靈界。

    他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山野，清晨的陽光照耀，風中似乎隱約聞到?花草的清香。在?靈魂的感知之中，這?處世界與外?面并無太大差別，只是?要安靜許多?，山林之中只有花草樹木，絲毫沒有鳥獸的痕跡。

    這?也正常，曇摩寺的高僧們只度孤魂野鬼，并不會渡鳥獸之魂。

    他看到?前面不遠之處有村莊，想著或許可能有人見過傳燈大師，便向前走去?。一路上，他遇到?了不少的人，或許也可以叫游魂。

    他和他們交談，發(fā)現(xiàn)游魂和游魂之間也有很大的區(qū)別。

    有的游魂終日木然?地坐在?道路邊，沒有任何情緒，就像行尸走肉一般。

    有的游魂有情緒，看來他會熱情地打招呼，問他是?不是?新來的。但是?他們只知道自己死了，被?高僧超度到?了這?里，并不記得?自己生前的事。

    只有一少部分游魂還記得?生前的事，覺得?生前和死后沒有太大的差別，在?這?里安居樂業(yè)，也很不錯。

    但是?沒有一個人見過傳燈大師，或者聽過關(guān)于傳燈大師的事。

    玉無瑑也并不泄氣，如今他也不過一縷靈魂，日行千里，這?里打聽不到?，那就往其他有人聚居的地方詢問便是?�？墒�?他走遍所有的城鎮(zhèn)和村莊，沒有一個游魂能說出?哪怕一點和傳燈大師有關(guān)的事。

    等他再次看到?天邊升起的朝陽時，才發(fā)現(xiàn)一日一夜都已經(jīng)過去?。

    他心中暗暗著急起來，難道他預(yù)料錯誤，傳燈大師的元神根本不在?佛傳明?燈之中。

    在?現(xiàn)實的世界，李璧月與明?光想必已經(jīng)陷入生死血戰(zhàn)。雖說芥子?世界與現(xiàn)實世界的時間流速并不一樣，但他繼續(xù)拖延下去?，兩人之間必有死傷。

    他看向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竟不知不覺繞了一大圈，重新回到?昨天剛進入的那片山野。心想，昨日排查說不定疏漏的地方，再找一遍便是?。

    他向前面的村莊走去?，一位村民看到?他，熱情同他找招呼：“欸，你是?新來的吧？對了，你叫什么名字？要是?你以后留在?這?個村子?里，我們以后就是?鄰居了……”

    玉無瑑一怔。昨天他也遇到?過這?位村民，當時這?位村民說的話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顯然?對方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昨日見過他了。

    玉無瑑道：“我是?來找人的，不知你有沒有見過一個名叫傳燈大師的和尚？”

    村民答道：“和尚？我們村里又沒有寺廟，哪里來的和尚！你到?別處問問去?�！�

    ——這?是?與昨天一模一樣的對話。

    玉無瑑心有猜測，去?看周圍的其他村民。所有的人都在?做和昨天一模一樣的事情，他去?和其他人搭話，也只是?將?昨日的對話全部重復一遍，所有人都忘了他。

    玉無瑑知道問題在?哪兒了。

    這?處靈界的所有游魂都被?困在?了同一天，就如同佛經(jīng)里說的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保持著相對恒定的狀態(tài)。

    并非沒有人見過傳燈大師，只是?，就算見過，他們也不會留下任何的記憶。，盡在晉江文學城

    時間在?這?里失去?了意義?，就算他在?這?里再繞一天，不，再繞一百天，也是?同樣的結(jié)果。

    想要找到?傳燈大師，他必須尋找其他的方法。

    他思索一番，盤膝在?草地上坐下，運轉(zhuǎn)“世間道”的心法，思考如果他是?傳燈大師，他發(fā)現(xiàn)這?處芥子?世界之后，會做些什么。

    “世間道”被?認為玄之又玄，可以窺探天機，知過去?未來。

    但“世間道”用起來并不復雜。不同的人在?遇見不同的事情會有不同的選擇，每一步的選擇決定了未來的命運。

    這?門心法，是?以“我”見眾生。將?自己完全代入要卜之人，將?自己置入他人的境遇之中，撥開?無數(shù)縷命運的絲線，看清命運的唯一的選擇，找到?三?千大道中唯一的那一條。

    比如，如果是?普通的孤魂野鬼，進入這?處靈界，他們只會成為他在?村子?中遇到?的那些游魂一樣，在?這?里日復一日過著同樣的生活。

    如果是?他的師父清塵散人，進入這?處靈界，他或許會選擇一場大夢，以身合道，與此方天地同朽。

    如果是?李璧月，她可能會說，這?是?什么見鬼的地方，不如一劍劈了算了。

    如果是?傳燈大師……

    在?玉無瑑心中的觀想中，他已經(jīng)成為了傳燈大師，同樣走在?這?處山野小道上。

    傳燈大師開?始會想，我要將?我佛之法傳于眾生，可是?，他很快發(fā)現(xiàn)他傳過的佛法人們第?二天就會忘記，傳法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情。

    作為有著大慈悲的佛者，傳燈大師會想，既然?傳法無意義?，我可以為這?些人，不，這?些游魂們做些什么？

    他們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沒有人欺辱壓迫他們，生活也沒有煩惱，好像也沒有什么是?他可以做的。

    ……

    無數(shù)心流從他的意識之中劃過，在?他的觀想之中，傳燈大師做出?無數(shù)設(shè)想，一一實踐，最后又一一推翻。

    最后傳燈大師心說，這?處世界有白天，也有黑夜，只是?這?里沒有火，也沒有燈，就讓我做一盞燈吧，照亮那些晚上也會回家的人。

    ……

    玉無瑑睜開?眼睛，結(jié)束了自己的觀想。

    他感到?識海傳來一陣鈍痛，幾乎陷入混沌麻木的狀態(tài)�！笆篱g道”雖然?可以窺探天機，但是?帶來的消耗也會讓人痛不欲生。

    他休息半日，他稍稍恢復一線清明?，憶起最后的答案。

    一盞燈。

    慈悲為懷的佛者，選擇化為一盞燈，照亮夜晚回家的人。

    他想起昨晚自己路過一座小鎮(zhèn)，還真的見過一盞燈。

    第173章

    因果

    玉無瑑來到那座小鎮(zhèn)時，

    天已經(jīng)徹底。

    街上仍有不少人在行走，一只燈籠懸在一棵老樹之上，散發(fā)?出暖橘色的光彩，

    照亮往來?的路人。

    玉無瑑雖然內(nèi)心著急，

    還是在一旁打坐休息。等到天亮之后，行人不需要以?燈照明?，

    才將燈籠取了下來?，往僻靜之處走去。

    燈籠之中出現(xiàn)?人聲：“小道?長，

    你為何在這里等了一夜，

    才將燈籠取下。白天并不需要燈來?照明?啊？”

    玉無瑑將燈籠放在石頭上，

    行了一禮：“晚輩玄真觀玉無瑑，

    為尋找傳燈大師而來?……”

    “玄真觀？”瞬間燈籠化形，

    金光中凝現(xiàn)?一道?慈眉善目的老僧：“老衲正是傳燈大師，

    你找我什么事？”

    玉無瑑心中一喜，

    眾里尋他千百度，

    總算找到傳燈大師。

    “正是為了曇摩寺‘無上佛國’之事�！庇駸o瑑將此事原委娓娓道?來?。在他話的時候，

    傳燈大師靜靜聽?著，偶有疑問，玉無瑑一一解答。

    最后玉無瑑道?：“心病還須心藥治，如今，

    承劍府和玄真觀并無法對抗明?光，我占了一卦，知道?此事關(guān)鍵在于傳燈大師您，所?以?才特地尋來?……”

    傳燈大師上下打量著他，

    有些?困惑：“佛傳明?燈的規(guī)則，

    所?有人只有一個晝夜的記憶。日出之后，一切歸零重來?。你是玄真觀的傳人，

    靈魂的力量強大，就算能?避開規(guī)則，想要找人也不容易。你是如何找到我？”

    此時已是第三天，玉無瑑心急如焚，也不敢催促，如實答道?：“晚輩是使用‘世間道?’心法，才知道?大師你化作一盞明?燈，因此找到這里�！�

    傳燈大師神?情震驚，喃喃道?：“世間道?？玄真觀這一代的傳人竟然修得世間道?？”

    玉無瑑心中同樣驚異，什么叫這一代？世間道?作為玄真觀正統(tǒng)心法，難道?不是觀主?的必修課嗎？

    傳燈大師卻道?：“當年，紫清真人曾與我論及世間道?，要知世間人、知世間事、知世間理，然后悟世間道?。因為龍魂影響，玄真觀已有百年無人修成?世間道?了……”

    在這一刻，傳燈大師激動無比：“十年前?，我在扶桑，聽?到玄真觀覆滅的消息，也曾黯然神?傷，以?為天道?不彰。不料玄真觀仍有傳承，還修得世間道?，這可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玉無瑑深受感動，但他擔心李璧月，連忙將話題拉回來?：“傳燈大師，關(guān)于明?光和無上佛國之事……”

    談及正事，傳燈大師輕輕一嘆：“無上佛國之事，當年便是神?慧祖師一念執(zhí)著。到曇摩寺第二任住持，覺得過去執(zhí)著，反墮魔障，便放棄了無上佛國的計劃，采取順其?自然的態(tài)度。”

    “當年，我座下的兩名子弟，曇葉和曇無資質(zhì)本在伯仲之間，只是曇無執(zhí)著心過重，我在東渡之前?，選了曇葉為佛子。沒想到東渡之后，曇無最終還是取代曇葉成?為曇摩寺住持。我想曇無大概知道?自己得位不正，留下心結(jié)，在偶然知道?神?慧祖師當年誓愿之后，認為自己如果?完成?神?慧禪師的遺愿，自然才能?洗去自己身上篡位者的名聲，成?為名正言順的曇摩寺住持，于是開始策劃奪取浩然劍種和道?源心火�！�

    “他自己發(fā)?瘋也就算了，還牽連明?光一起發(fā)?瘋�！�

    神?慧禪師的事，玉無瑑前?日已從李璧月口中得知，此時得知情由，也覺唏噓：“那依大師之見?，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傳燈大師問：“你明?光人格分裂，產(chǎn)生兩種不同人格？”

    “是。煙華寺住持稱之為‘晴天佛子’和‘陰天佛子’，晴天佛子和過往的明?光差別不大，陰天佛子以?曇無國師的繼任者自居，看?起來?有幾分妖邪。”

    傳燈大師合什，神?色悲憫：“佛從來?渡不了眾生，渡者自渡而已。我和你去見?一見?明?光，能?否自渡，就看?他的造化了�！�

    傳燈大師愿意幫忙，這一趟總算沒有白來?。

    玉無瑑欣然微笑：“大師，那我們該怎么出去？”

    “出去？”傳燈大師搖頭：“無上佛國只能?進不能?出，并沒有出去的方法……”

    “什么？”玉無瑑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不能?出去？”

    如果?不能?出去，七天之后他不能?回到自己的身體，可就危險了。

    傳燈大師看?著他，意味深長地道?：“按這個世界設(shè)定的規(guī)則是這樣，但是你們道?家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人遁其?一，萬事皆有一線生機，但看?你能?不能?找得到。”

    玉無瑑松了一口氣，規(guī)則是死的，人是活的。既然進來?了，也就先顧不得那么多了，先解決眼前?的問題為要。他問道?：“既然不能?出去，我們怎么找到明?光？”

    傳燈大師：“佛傳明?燈存在于明?光的識海，我們也在明?光的識海之內(nèi)，自然可以?見?到他。你曾擁有道?源心火，對這樣的情況應(yīng)該很熟悉。”

    玉無瑑稍稍一想就明?白了。將道?源心火與佛傳明?燈類比，他們就類似于寄身道?源心火的龍魂。他小時候整天在腦子里和龍魂叨叨，他們自然可以?去找明?光叨叨。只是道?源心火的世界太小，他每次進去就只能?看?到千瓣金蓮和龍魂，佛傳明?燈的世界太大，一眼望不到邊際，寄身的孤魂野鬼又太多，他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傳燈大師道?：“只要沿著一個方向一直向前?走，走出佛傳明?燈的邊緣，應(yīng)該就能?見?到明?光了�！�

    傳燈大師兩人如今都是元神?狀態(tài)，一念千里。佛傳明?燈的邊緣是一片黑暗，兩人穿過眼前?的黑暗，見?到明?光雙手合什，雙目緊閉，結(jié)跏于地，正在禪坐。

    準確來?，眼前?有兩個明?光。

    一個身著白色僧袍，神?態(tài)安詳寧靜，和他以?前?見?過的佛子并沒有什么差別，是明?光的主?人格。

    ，盡在晉江文學城

    另外一個身著黑色斗篷，神?態(tài)有幾分妖邪，是他日前?在無遮寺門口見?到的明?光，是明?光精神?分裂下產(chǎn)生的第二人格。

    ，盡在晉江文學城

    在現(xiàn)?實的世界，兩種人格不可能?同時出現(xiàn)?。但這里是明?光的意識空間，他的神?識已是一分而二。

    這時，白色明?光似有感應(yīng)，先睜開了眼睛，他看?到兩人，微微一驚：“玉道?君，你怎么會在這里？還有這位前?輩，你是曇摩寺的人嗎？”

    傳燈大師看?著眼前?稚嫩的面容，心中感慨。

    “孩子，我是曇葉的師父，按照輩分算是你的師祖。想當年我浮槎東渡之時，曇摩寺數(shù)千弟子相送，到如今歸來?，徒孫輩中，只剩下你一棵獨苗了。世事浮云，白衣蒼狗，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明?光聽?聞眼前?老僧，正是當年東渡扶桑的傳燈大師，連忙跪下：“不肖徒孫，見?過師祖……”

    傳燈大師微微一嘆：“你起來?吧。今日玉道?君尋來?，我才知長安出了大事，我今日前?來?，正是要問你有關(guān)‘無上佛國’之事�！�

    明?光垂下頭，不敢看?傳燈大師，吞吞吐吐道?：“這件事……”

    傳燈大師：“你不敢看?我，因為你心中還在猶豫，是嗎？”，盡在晉江文學城

    明?光眼神?慌亂，他指向那邊仍在入定中的黑衣明?光：“此事……他知道?得比較清楚……師祖可以?問他�！�

    傳燈大師原先慈藹的目光變得威嚴起來?：“明?光，他就是你。我不問他，我是問你——”

    “我……我……”明?光聲音低若蚊蠅：“弟子覺得為了建立無上佛國，強奪道?源心火和浩然劍種不對，曇無國師指使僧眾誘使長安多人自殺，使孤魂野鬼不入輪回，進入無上佛國更是大錯。”

    “可……可此事是曇摩寺神?慧祖師和曇無國師的誓愿……弟子修為尚淺，若論修持，不及曇無國師，更萬萬不敢與神?慧祖師相比……神?慧祖師是曇摩寺祖師，有大慈悲心，不惜以?自身靈魂煉化為先天真炁，以?補全佛傳明?燈。弟子不敢以?自身一點微末見?識，去質(zhì)疑神?慧祖師的決定……”

    玉無瑑有些?明?白了。

    明?光本心純善，本來?不贊成?“無上佛國”之事，一直到曇無國師身死之前?，都在試圖勸曇無國師改變主?意。然而，在李璧月用照業(yè)八荒劍抹殺曇無國師的當下，明?光親眼見?到神?慧祖師和曇無國師的靈魂化為先天真炁，融入佛傳明?燈，對他一直秉持的信念產(chǎn)生了沖擊和懷疑。

    在曇無國師執(zhí)念的影響下，產(chǎn)生了第二人格，也就是黑衣明?光。

    明?光本人內(nèi)心一直在糾結(jié)和矛盾，不知該如何處理此事，所?以?任由第二人格主?導“無上佛國”之事，以?至于李璧月被重傷，浩然劍種被奪。

    此事如何解決，就得看?傳燈大師的智慧了。

    傳燈大師上前?一步，平靜道?：“明?光，來?，抬頭，你看?著我……”

    明?光抬起頭，眼神?到底有幾分怯弱：“師祖。”

    傳燈大師看?著這位曇摩寺最后的傳人，心中似有萬語千言，最后，他輕撫明?光的頭頂：“孩子，難為你了。承劍府李璧月天生劍骨，破而后立，算起年齡，她今天也二十一歲。玄真觀玉無瑑從小游歷世情，到如今修成?世間道?，他今年是二十二歲。而你，還只是個半個孩子而已……”

    明?光羞愧道?：“弟子無能?，不及李府主?和玉道?君多矣�！�

    傳燈大師喟嘆道?：“此事怪不得你，師父曇葉一生困于紅塵情事，又死得太早，只教會你書中經(jīng)義，沒教會你其?他道?理。曇無自己行差踏錯，更沒有教好你。他們都是我的弟子，曇摩寺如今的局面，都是因為我沒有教好自己的徒弟所?致……”

    明?光更是羞慚：“師祖此言……更讓弟子無地自容……”

    “所?幸現(xiàn)?在補救，尚不算晚�！眰鳠舸髱煹�?：“明?光，我問你，佛傳明?燈是什么？”

    明?光答道?：“是一方芥子世界，是神?慧大師構(gòu)建的無上佛國�！�

    傳燈大師搖頭：“我是，它第一次出現(xiàn)?在你的識海中時，它是什么？”

    明?光眼神?一亮，心有所?悟，“是一盞燈�！�

    傳燈大師：“不錯，是一盞燈。你看?它的形狀像什么？”

    明?光答道?：“形狀上尖下圓，像火苗一樣，不，像一顆種子。”

    傳燈大師微笑道?：“不錯。佛傳明?燈最早就是一顆種子，不只佛傳明?燈，浩然劍種和道?源心火都是一顆種子。浩然劍意這顆種子傳承的是劍道?，當這顆種子破土而出時，力量磅礴，劍意將無堅不摧。道?源心火傳承的是智慧，這顆種子發(fā)?芽之后，是大道?三千，直見?本心。佛傳明?燈傳承的是光明?，是以?我為明?燈，照徹世間幽冥……三顆龍睛，本就是三派各自傳承……”

    如果?是李璧月在這里，她定會感到吃驚。

    她那劍堂那晚，夢見?謝嵩岳，謝嵩岳就曾告訴他浩然劍種是一顆種子，傳燈大師竟也有相同的結(jié)論。

    玉無瑑則若有所?思，他想起在佛傳明?燈的世界里，那掛在樹梢，照亮夜路的那一盞燈籠。

    明?光喃喃道?：“以?我為明?燈，照徹世間幽冥……”

    “這是神?慧大師最早建立無上佛國之時，曾過的話。佛傳明?燈最早傳承的是光明?本身，后來?神?慧祖師陷入自身執(zhí)念，走上歧途�！眰鳠糨p輕嘆息道?：“事情到了曇無國師這里，更是錯上加錯。為了無上佛國，謀奪浩然劍種和道?源心火，爭權(quán)奪利，助長門內(nèi)歪風邪氣，造成?今日亂局……”

    明?光跪倒在地，愧悔道?：“是弟子心志不堅，最終成?了曇無國師的幫兇，還打傷了李府主?，愧對了師父的教誨……”

    傳燈大師露出滿意的微笑，道?：“我聽?玉道?君，你與李府主?在無遮寺約戰(zhàn)，你既知錯，便與李府主?握手言和。李府主?是知大體的人，不會與你為難……”

    就在此時，先前?一直入定的黑衣明?光睜開了眼睛，他妖異的雙眼幽深詭譎，直面?zhèn)鳠舸髱煟骸袄虾蜕�，無上佛國只差最后一步，你在這個時候出來?壞事。你以?為叫我一聲徒孫，我就得聽?你的嗎？”

    第174章

    本心

    傳燈大師瞳孔一縮，

    加重語氣，厲聲道：“明光——”

    白衣明光不敢看眼前的另外一個自己，更不?敢去看傳燈大師，

    只囁嚅道：“我?……我?……”

    傳燈大師一聲?長喝：“怎么，

    曇摩寺的佛子，連面對自己心中產(chǎn)生的惡孽的勇氣都沒有嗎？”

    黑衣明光站起來，

    他上前一步，傾過身子，

    俯視跪地的明光，

    唇角浮起一絲惡意的冷笑：“面對我?？我?不?是為了保護你才會出現(xiàn)的嗎？因為你懦弱，

    才需要我?殘酷。因為你偽善，

    才需要我邪惡。因為你無能，

    才需要我?強大。因為有了我?，

    所?以你才能躲在自己的意識世界里，

    念你的經(jīng)，

    參你的佛，

    不?需要管外面洪水滔天……”

    白衣明光頹然跪倒在地：“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傳燈大師身形顫抖，不?發(fā)一言，

    眼神失望。

    一旁的玉無瑑感知?到他有些生氣了。黑衣明光說得沒錯，正是因為明光的軟弱才會滋生更為強勢的第二人格，第二人格強勢，勢必壓制主人格。

    眼看局面僵住，

    他不?得不?出面當個和事老。

    玉無瑑看向?黑衣明光，

    勸說道：“明光內(nèi)心并不?贊同無上佛國的計劃，你既然是為了保護自己的主體意識而存在，

    也應(yīng)該尊重他的想法，不?如，此事你們再好好商量一下？”

    黑衣明光冷哂道：“玉道君，我?知?道你有一副好口?才。你進入佛傳明燈，并不?是為了找什么李玉京的殘魂，而是為了找這個老和尚來?壞我?的事。你以為我?被你騙了一次，還會相信你嗎？”

    玉無瑑啞口?無言，看來?黑衣明光黑化得徹底，是什么也聽不?進去了，這件事只能看主人格白衣明光能不?能支棱起來?了。

    他轉(zhuǎn)頭看向?白衣明光：“明光，世間道有大道三千，但只有一條是出自本心。明光，這種時候，你該好好想想，你的本心是什么？”

    黑衣明光眼神一轉(zhuǎn)，冷視玉無瑑，惡狠狠道：“看來?玉道君是忘了自己的身體還在外面了，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你既一心想壞我?的事，就不?用活著出去了。”

    ***

    無遮明光手?持禪杖，站在佛殿的琉璃金頂上，李璧月手?握棠溪，立在不?遠之?處的石階上。

    兩人一高一低，遙遙峙立。

    時間的沙漏在兩界的流速并不?一樣?，盡管玉無瑑在佛傳明燈中已過了兩個晝夜，現(xiàn)實世界的日晷之?影傾斜數(shù)個時辰。

    天色已交黃昏。

    兩個時辰的苦戰(zhàn)，兩人的身上都添了不?少傷痕。明光的黑色斗篷多處地方被劍刃劃破，血痕滲出凝結(jié)，又被熱氣烤干、干巴巴又硬梆梆地裹在身上。

    李璧月也并沒有好多少，她肩頭青紫，更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一身青衣也染上了斑斑血跡。縱是一身狼藉，當她握劍的時候，便?自骨子里由內(nèi)而外流露絕于塵俗的清傲冷峭來?。

    她一邊調(diào)息，一邊觀察著明光。

    玉無瑑進入佛傳明燈已經(jīng)超過數(shù)個時辰，他在里面會發(fā)生什么，是否能找到傳燈大師，李璧月在戰(zhàn)斗中已無暇思考。

    但如果傳燈大師真的能通過某種方式影響此事，首先?就會反映在明光身上。

    所?以從?戰(zhàn)斗伊始，她一直注意著明光的一舉一動。此時此刻，黑衣的佛子緊閉雙目，眉眼抽搐著，好像正經(jīng)歷著某種掙扎。

    他喃喃道：“不?，不?是，不?是這樣?的……”

    李璧月靜氣屏息，這樣?的語氣，并不?屬于邪魅妖異的“陰天佛子”，而是屬于明光本人。

    難道玉無瑑的計劃成功了？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驀地，明光發(fā)出一聲?冷笑，說道：“看來?玉道君是忘了自己的身體還在外面了，我?想殺你易如反掌。你既一心想壞我?的事，就不?用活著出去了�！�

    他持杖而起，不?管一旁虎視眈眈的李璧月，徑直沖上坐在佛殿檐下的玉無瑑。

    禪杖朝著他的后背重重砸下——

    玉無瑑的元神進入佛傳明燈，眼下的身體只是一具空殼，別說還手?，連逃跑的能力?都沒有。

    就在禪杖落在的一瞬，一抹雪亮劍光斜挑而入，將禪杖挑飛，明光退出三步。李璧月?lián)踉谟駸o瑑身前：“明光，這是你我?之?間的事，與他無關(guān)�！�

    明光嘴唇一翹，說不?出是譏諷還是笑：“早就不?是了。你、玉無瑑、明光，你們都是我?的敵人——”

    李璧月微微一愣，看來?明光人格分裂，瘋得徹底，連自己也認作?敵人了。

    但從?另外一個方面來?理解，在明光的識海深處，在玉無瑑和傳燈大師的影響下，明光的主人格或許正在試圖奪回身體的主導權(quán)。

    她要支撐住，給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她橫劍在前，看向?殿外的明光：“想要殺他，就先?過我?這一關(guān)�！�

    ***

    識海之?中。

    ，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衣明光抬起頭，輕聲?自問：“本心？”

    去年，在慈州云臺寺。在曇無國師的啟發(fā)下，他醍醐灌頂，一夕覺悟，在自性中得見大光明，這才見到識海中的佛傳明燈。

    如果，那是他的本心，可眼前的黑衣明光又算什么？

    黑衣明光說得沒錯，因為自己怯弱、無能，想求善心而不?得，最后才會滋生惡孽的靈魂。第二人格脫胎于自己，自然也是也是自己的一部?分。

    他曾以為，曇摩寺藏污納垢�？涩F(xiàn)在，藏污納垢的是自己。

    他曾以為，習了佛法可以普渡眾生。到頭來?，卻將自己的本心弄丟了。

    見他陷入迷茫，傳燈大師輕輕一嘆，問道：“明光，我?再問你一個問題。”

    白衣明光茫然回首：“什么問題？”

    傳燈大師：“《華嚴經(jīng)》中說‘如菩薩初心，不?與后心俱。智無智亦然，二心不?同時’，此經(jīng)文何解？”

    白衣明光身形一頓，倏然僵住。

    如菩薩初心，不?與后心俱。智無智亦然，二心不?同時。

    這句經(jīng)文，是他最熟悉的一句。在李璧月第一次去曇摩寺之?時，那時他曾困于此題，困惑不?解，為此請教曇葉禪師。

    后來?，他自西南回到曇摩寺，在講經(jīng)堂講經(jīng)，也曾給眾弟子講過這一段經(jīng)文。

    傳燈大師此問，并非問“初心”何解，而是問“初心”在否？

    佛道殊途，然殊途未必不?能同歸。

    初心，即是本心。

    傳燈大師的喟嘆響在耳側(cè)：“明光，不?忘初心，方得始終啊�！�

    恍惚之?間，明光憶起在曇摩寺那間花木深深的禪房，師徒之?間的最后一次對談。

    ……

    “那你可記得你是為了什么而修行？”

    “這我?知?道，弟子幼時曾聞師祖?zhèn)鳠舸髱煹氖论E。愿效法師祖?zhèn)鳎瑢⑽?佛之?法弘揚天下，普渡天下眾生……”

    “普渡眾生……佛從?來?渡不?了眾生，渡者?自渡�！�

    “可是師父以前不?是說‘我?佛慈悲，度一切苦厄’嗎？”

    “孩子，你秉此初心，是曇摩寺之?福。我?不?知?你的未來?在哪里，也不?知?曇摩寺的未來?在哪里。師父希望你能記住一句話。”

    “請師父示下。”

    “一切的佛法都是于自身的修行。想要渡人，需先?自渡。若要傳法，此身即法。就算有朝一日師父不?在了，你也要好好修行，你明白嗎？”

    ……

    “渡者?自渡……”

    白衣明光將這四個字反復念了三遍，原來?他從?來?不?曾自渡。

    在云臺寺時，他一心依賴于師父曇葉禪師。

    師父死后，他離開曇摩寺，回到慈州，在云臺寺的廢墟下失聲?痛哭，他遇到了曇無國師，跟著對方到了西南廣化寺。他自以為獨立，實則仍然生存在曇無國師的羽翼之?下。

    曇無國師死后，他知?道這世上再不?會有人護著他了，所?以才會滋生一個強大的人格來?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