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塘扶著樹,越想自己越可憐,周應川這個人怎么會去學會計呢?他應該去學鐵面包公專業(yè),一定不用考試就是滿分吧!
他想著,周應川那邊火桶里已經(jīng)燃起來了,燒紙的濃煙味彌散開來,有點嗆。
“我保證今年不會碰火了,行不行,周應川,你總要給我干點什么吧…求求你了�!�
他哀求,周應川想說一會兒燒完了,讓許塘過來磕幾個頭就行了,他媽肯定不會怪他的,回過頭,就看見許塘站在樹跟兒,兩個手抱著樹,可憐巴巴的貼著樹干,小臉藏在后頭,尋著他燒紙的方向,一副快哭的了樣兒。
……他真是欠他的。
片刻,燒紙的流程就變了。
許塘不用扶樹了,他拿著一袋子周應川給他的紙錢和元寶,大黃在他旁邊搖著尾巴等,等許塘拿出來,給大黃,大黃叼在嘴里,幾步路遠的地方它跑的屁顛屁顛地,叼去給周應川,周應川接過,再扔到火盆里。
本來周應川一個人一兩下就完成的工序,因為許塘和大黃的參與,硬生生多出好幾道。
中間,許塘把他辛苦釘了一下午的告狀書也拿上了,大黃叼給周應川,天黑,周應川一摸,紙板已經(jīng)不是白天許塘釘了密密麻麻十好幾行的那個了,摸起來幾乎一張都是空白的。
“塘塘,是不是拿錯了?”
“沒有…你燒就是了�!�
火盆里竄出的火舌卷著灰燼碎屑,在寒風里沖搖,周應川忍不住眨了下眼,在明明滅滅的火光里,上頭只有很秀氣的一句話:“周姨,我和周應川很好,我們很想你�!�
元寶和紙錢燒完了,周應川熄了火桶里的火,帶著許塘給周姨磕頭,他跪了很久,站起來時,又背上了許塘。
回去的路上,剛才還和他據(jù)理力爭“燒紙權(quán)”的許塘的情緒一直不高,他甚至難受的小臉都白了,在半路,他的胃像被人摁著擠壓,終于忍不住地吐了出來。
周應川拍著他的背,他最擔心的就是這個,每回上完墳回來,許塘都要難受上好幾天,他的情緒總是能極快的反應在胃上,他一難受,要么吐,要么幾天都吃不下什么東西。
到了家,周應川拿著熱水給他漱口,漱了幾次,許塘的臉色才緩過來點。
周應川從罐子里拿出顆糖塞在許塘嘴里,又灌了一個熱水瓶,包著毛巾,給許塘放在被窩里暖著胃。
“我就說不讓你去…”
他媽去世的第一年,周應川是不肯帶許塘去上墳的,他怕許塘撐不住,他也聽村里老人說,身弱的不宜上墳,容易丟魂,后山這一片全是鎮(zhèn)子上的各家各戶的墓地,他不想帶許塘去那些地方。
可他不帶許塘,許塘就哭,本來周應川也想過干脆狠狠心,哭也不理,但許塘小腦袋瓜聰明,他看光嚎沒用,就轉(zhuǎn)變了策略。
夜里,周應川翻一頁書,他擦一下眼淚,周應川翻一頁書,他擦一下眼淚,小胳膊揮舞的比外頭機器上的卷軸配合的還默契。
盡管知道許塘多半是故意的,干打雷不下雨,但周應川也舍不得他那樣熬夜,只得都帶他去了。
“你不帶我去的話,我以后都不要吃東西了…”
許塘很少會用吃飯威脅周應川,因為那樣周應川會很生氣,但當他真的很難過,很傷心的時候,他就不會在意周應川生不生氣了。
周應川看著他,許塘嘔不出什么,但應激反應刺激的他眼眶通紅,因為勾起周姨去世的傷心,眼角又掛著些細碎的淚滴,周應川哪里還忍心,他低下頭親了親許塘的臉。
“塘塘,想不想放煙花?”
周應川起身,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從口袋里摸出一盒小呲花,是鎮(zhèn)子上很流行的煙花款式,能拿在手里,點著了火花很漂亮。
許塘有了點反應:“什么煙花…?”
周應川拿紙擦去他的眼淚,拿著他的手去摸。
“如果你從現(xiàn)在開始不掉眼淚的話,我就帶你去院子里放�!�
周應川不讓他碰火,一點也不行,所以這個放煙花的機會從他嘴里說出來,還是挺難得的。
許塘糾結(jié)了一下,哽咽地吸了吸鼻子。
“好吧,不過你得讓我自己點…”
他還知道談條件,周應川無奈地輕笑,揉了把他的頭。
“行,讓你自己點�!�
聽到周應川同意,許塘這才擦干眼淚,爬起來又跟他去了院子。
到了院子里,許塘摸了摸長長的煙花,周應川教他拿著哪頭兒,拿多遠,他熟悉了,又迫不及待的摸火柴盒子。
“周應川,你教我,我想自己用打火機點…”
怕周應川不知道,他補充:“就那個摁一下,啪一聲,可以自己冒火的,我們學校的男同學都有,他們在廁所一直打,韓明跟我講了,男同學會用打火機很帥的…!”
十幾歲的小孩,拿打火機除了學抽煙,還能干什么?
周應川的臉色有點黑了。
“他們叫你去沒有?”
許塘先是點頭,然后又搖搖頭:“叫了,但我沒去,廁所里都是屎,臭死了,我才不去。”
他又不傻。
周應川的臉色這才好點。
“你們那個學校撤了也挺好的…下次他們再叫你去,你也不許去�!�
“啊?為什么…?你不是一直讓我在學校里要多和同學在一塊兒玩嗎?”
周應川難得梗了一會。
“玩可以,但去廁所的事不許一起�!�
許塘覺得周應川莫名其妙的,說好帶他來放煙花,現(xiàn)在又管他上廁所的事,再說了,反正學校都要拆了,而且學校的廁所他很熟悉的,每次都是一個人去,就算他瞎,他也不喜歡和別人一起去拉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