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4.你的面具和笛子在我們的手上。
5.只要你肯棄暗投明,那幾名弟子的死可以既往不咎。
很快,在桂若雪的勸說下,烏方露出了破綻。他依舊猶豫著無法完全做出決定,但他肯告訴眾人那九名弟子的下落——從而不讓鬼界把事情做得太絕。
只是此時,發(fā)生了一點意外事件。
“風蝕侯忽然宣布,要提今天就開始祭祀?”寧明昧道。
“對。烏方剛剛接到消息,那九名弟子已經被風蝕侯帶走,在前往鬼王宮的路上了!”桂若雪道。
寧明昧知道風蝕侯快,卻沒想到他竟然這么快。那邊監(jiān)視將鐸的弟子們也回復,說將鐸也隨著風蝕侯的車隊一起出發(fā)了。
還好,寧明昧這邊已經抵達了老鬼王宮。寧明昧道:“你們繼續(xù)監(jiān)視,我們先進去布置�!�
說完,寧明昧看向眼前的建筑。
——不知道此刻的老鬼王在哪里,在干什么?
第227章
世界之窗
整體來講,老鬼王宮被建設得很不符合與民同樂的需求,無論是從審美角度,還是從價格角度。也就是說,它看起來十分民脂民膏——無論是引申意義上的,還是物理意義上的。
但這正合寧明昧的意。鬼界給歲月以文明,寧明昧給鬼界以搬走文明。
嚴格來講,寧明昧現(xiàn)在對于鬼界來說,算是一個非法入境者。因此他下達命令得十分沒有心理障礙:“掏出乾坤袋,把能看見的東西都裝進乾坤袋里�!�
其他弟子:“仙尊,這樣不太好吧?”
和寧明昧一起前往老鬼王宮的還有付唯道的幾名弟子。這些弟子不熟悉寧明昧的做派,竟然提出質疑。
寧明昧道:“此處必有一場惡戰(zhàn)。我們想要保全自己或許都難,更何況這些文物?此間文物記載鬼界千年文明,到頭來卻因為風蝕侯的一己私欲付之一炬。盡管這是鬼界的文明,我看著它們,也十分于心不忍。雖然仙界與鬼界有宿怨,如今我也將此放在一邊,且替他們先保存吧!”
幾名弟子一時間十分慚愧。他們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誤解了寧仙尊的用心。
確實,寧仙尊這么有錢,一定是個高尚的人。怎么可能是想趁火打劫呢?!
寧明昧拿出點特制乾坤袋讀寫速度極高,容量極大。弟子們按照職稱依次收入文物,輪到連城月這個外門弟子時,已經什么都不剩了。
石如琢冷笑道:“你那寧仙尊分明是想要此間財產,卻說得這樣冠冕堂皇。現(xiàn)在輪到你了,反正也沒東西可收,你不如……”
然后他就看見連城月把一整面墻連同壁畫一起收了進去。
石如琢:……¥#@%@¥
“老前輩,不可以這樣說寧仙尊�!边B城月安然道,“他高興,我就開心。況且……”
“寧仙尊總能說出自己的道理,讓那些真正冠冕堂皇之人抹不開面子,只能為他所用。即使知道寧仙尊在騙人,我也為他的邏輯能力驚嘆。他成功,我就愉快�!�
“……”
石如琢看著連城月平靜的面容與那雙深邃眼底的奇異光彩,忽然間打了個寒顫。那一刻,他覺得這小子竟然有些陌生。
連城月難道真的對寧明昧擁有手段之事一無所知嗎?真的當寧明昧光風霽月嗎?
完全不。
原來他完全欣賞傾慕他的強大。
連城月道:“就是因為要保護別人的歷史建筑,才要把它的每一塊磚都搬回清極宗,在清極宗重新蓋一個一模一樣的�!�
連城月又若有所思道:“真可惜。如果鬼界也是仙界的領土,那整個鬼界都會被很好地保護起來了�!�
寧明昧則在旁邊看著連城月,對系統(tǒng)指指點點:“鬼王宮的磚瓦也有很多價值。只怕我的大陰博物館放不下這么多東西。還好,連城月很有自覺,在我洗劫一遍后,又主動承擔了帶走磚瓦的需求。假以時日,我們能完全在清極宗附近蓋個還原版鬼王宮出來。各界都會建筑,匯聚我們這處,就叫它大都會博物館吧�!�
系統(tǒng):……它的男主!
它的男主,現(xiàn)在儼然是被寧明昧玩壞的模樣。系統(tǒng)欲哭無淚,覺得自己距離自己的目標越來越遠。
但面上它還是要和寧明昧委蛇一番的,于是做出普通系統(tǒng)的模樣冷笑道:“磚瓦有什么價值?幾塊錢的東西,我看你真是摳得一毛不拔�!�
寧明昧道:“等風蝕侯被打倒后,我們仙界扶烏方上位當新領導人。等到鬼界形勢穩(wěn)定,我們向他們發(fā)出宣傳,讓他們看重文化傳承,讓鬼界的人自己群情激奮,自己攢錢,把我們搶來的文物又買回去�!�
系統(tǒng):……
寧!明!昧!
系統(tǒng)許久不見寧明昧手段。如今再見才發(fā)現(xiàn)他依舊是那樣的邪惡。
“鬼界用我們仙界那么多人皮、那么多人骨�?上О�!我妄稱寧扒皮,卻著實沒做到扒皮拆骨的地步。如今卻讓鬼界先做了。這怎么不算侵犯我的潛在財產。”寧明昧道,“扒他們一點文物費回來,也不過分�!�
系統(tǒng):……
寧明昧:“嗯?”
“你這算是,在為人界抱不平?”系統(tǒng)道。
一股冷絲絲的感覺又冒上來了。系統(tǒng)好似總是這樣,它想要寧明昧與這個世界建立足夠多的聯(lián)系與因果,想要寧明昧對這個世界有足夠多的渴望。寧明昧于是忽然道:“系統(tǒng)�!�
“?”
“這段時間有空時,我也看了許多清極宗弟子們寫的話本子。這些話本子里不乏有這樣的設定:主角穿越到異世,開啟自己新的一生。在這些話本中,主角往往無法全情投入到新的世界之內。他們不會視異世里自己的親人為親人,不會視異世里自己的事業(yè)為事業(yè)。他們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回到自己本來的世界,哪怕異世洪水滔天。但,我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現(xiàn)象。”寧明昧道,“大部分弟子們在文中會設置這樣一個契機,讓主角全盤接受這個世界。主角會發(fā)自內心地與這個世界共情,甚至最后,想要改變這個世界�!�
“這個契機往往是——主角深深地愛上了一個人。這是這些話本子里最常見,也最偷懶的方法。因為愛著他,不愿他淪落入悲慘的命運。因為愛著他,所以想要改變世界。因為愛著他,也視自己如異世的一份子。因為愛著他,想要成為魔,或者想要成為神。系統(tǒng)——你說,如果一個非人的生物想要學習人類的情感,利用人類的情感,以愛情為契機入手,是不是它的第一選擇?”
系統(tǒng)頭上滴下一滴汗來。它呵呵笑道:“你都在亂說些什么?”
“哦�!睂幟髅烈馕渡铋L道,“是我在亂說了�!�
他抱著雙手,站在角落,目睹弟子們忙忙碌碌進進出出。連城月遠遠地看著寧明昧。他覺得此刻的寧明昧垂著眸,看起來冷酷得可怕,也剛直得可怕。
終于,寧明昧聽見耳畔系統(tǒng)的聲音:“這就是你以完善自主招生政策為由,舉辦那個征文比賽的真正原因?”
……
“寧仙尊,我們在這里拆墻真的可以嗎�!狈猥h道,“我們不是要記錄地圖……”
寧明昧道:“如今我們和風蝕侯與老鬼王作戰(zhàn),是外地人戰(zhàn)本地人。我們把地圖摸得再清楚,也不如他們自己清楚。所以�!�
“我們要創(chuàng)造地圖�!�
……不愧是寧明昧,搶東西都搶得這么清新脫俗。
“寧仙尊!”寧明昧聽見弟子道,“這片花園里全是奇珍異寶。我們都拿走吧!”
“別拿完了,都適當留一點……都是千年靈草?都拿完,給他換個景留吧�!睂幟髅镣仆蒲坨R,“咱們打架還是需要一點障礙物的�!�
想到這里,他又皺眉。這一路上,寧明昧沒有感覺到絲毫與老鬼王有關的信息。派出去做斥侯的弟子也始終沒有發(fā)現(xiàn)老鬼王存在的痕跡。
寧明昧手上有個探測器。這枚探測器能夠探測到鬼族的鬼氣——鬼族動怒時,周身會散發(fā)出濃烈的陰氣波動,非常危險,寧明昧因此將其稱為“陰危達”。
陰危達沒有測出老鬼王的波動。也就是說,老鬼王此刻的情緒相當平靜,且沒有殺意。這和傳聞中那個徹底瘋了的老鬼王可完全不一樣啊。而且寧明昧認為,此刻老鬼王的心情絕對不該十分平靜。他在幾個月前失去了云思暮的水琴,又在幾天前遭遇了常非常——寧明昧經過推理,認為鬼界能把常非常打成重傷卻又無人知曉的鬼,大概也就老鬼王一個了。
所以,由此推理出常非常應當是來鬼王宮取走云思暮的令牌這件事,也是順理成章的。
所以問題只有兩個。
老鬼王到底躲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
寧明昧時搶時放,整個宮殿于是變成了一個錯綜復雜的迷宮。隨著他的進入,老鬼王宮的布局漸漸成為了所有舊人看不懂的模樣——譬如,曾在老鬼王宮中居住數(shù)百年之久的風蝕侯。
“上次來這里,已經是千年前的事了!”風蝕侯輕嘆道。
烏方走在他身側,心事重重,面上卻依舊是柔順姿態(tài)。他瞥向隊伍末尾,九名清極宗弟子正被綁縛在那里。那一刻,他又想起林雪的那番話來。
“風蝕侯事成,你未必有功。風蝕侯事敗,你以為,你身為出手綁走清極宗弟子的人,能有好下場嗎?”
“將鐸這人,倒是好高傲。”風蝕侯身側,另一名副手低聲道,“他跟在后面,只隨著魔界的人出行,一副倨傲不理人的模樣。不知道的,還以為咱們鬼界是如何求著他辦事呢!”
“罷了,年輕氣盛而已。”風蝕侯眼中閃過幾分嫉妒,即使如此,他的語氣也是很暢快,“將鐸如今是合體期。同等級的魔修實力總會高于普通修士。如今整個天下,也沒有幾人能與他相匹敵。這樣的人倨傲一些,也是自然的�!�
他又咳嗽一聲:“我們需要的,是他助我們殺死老鬼王。老鬼王死后,本座也可晉升至合體期。到時候,我們鬼界再也不用做六界之中的配角!”
不是“我們”,而是風蝕侯。烏方心想。對衰老和死亡的恐懼,已經嚴重影響到了風蝕侯的心智,以至于讓他盲目地做出選擇,情愿孤注一擲。
與將鐸共謀,無異于與虎謀皮。難道風蝕侯不知道這一點嗎?不,他知道。只是在他心中,他自己的前途永遠比整個鬼界更重要。
烏方不能算是土生土長的鬼族。他核心的魂魄,始終來自數(shù)百年前人界那名殉國的軍師之子。軍師一家從小接受的是最正統(tǒng)的教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為人處世,凡事都要講究一個“有道”,一個仁義。
即使為人的身份認同已經被他淡忘,可他心中始終期望鬼界能出現(xiàn)一名明君,統(tǒng)領四方。這是從幼時起,就刻在他骨子里的價值觀。
可如今顯然,風蝕侯不是一名明烏方握緊了備用的長笛。此刻,前方斥侯道:“侯爺,老鬼王宮有變化。譬如這門口的鎧甲雕像……”
“有什么變化……”烏方一抬頭,就明白變化在哪里了。
許多城墻石塊高高堆疊著,排成人頭似的形狀……若是烏方知道現(xiàn)代知識,一定能明白,這東西名叫“復活節(jié)石像”。
幾個復活節(jié)石像滑稽地立在那里。替代了精致且昂貴的鎧甲雕像。
這,和老鬼王宮的地圖完全不一樣��!
烏方以詢問的眼神看向風蝕侯。風蝕侯皺眉,而后道:“罷了,一定是老鬼王做的!”
“確實,瘋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一行人越過大門。此刻風蝕侯看著茫茫天空,一時間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恍惚間,他好似回到了千余年前。那時老鬼王意氣風發(fā),他亦是老鬼王極為重視的副手。彼時六界百家爭鳴,他隨著老鬼王,當真認為,他們可以開創(chuàng)屬于鬼界的一片盛世。
鬼界的修煉方法陰邪。但那時的他和老鬼王都認為,鬼界的修煉方法還陰邪得不夠。和其余五界不同,既然鬼界能吸收他人的靈魂為己用,鬼界就應該把其余五界視為自己的墊腳石與修煉材料。弱肉強食不過如此,那些沒有力量的凡人,則合該被他們用來煉作法器,用來舉行祭祀。
等到那時,鬼界將會是六界之上的王。鬼界是超脫生死之外的一界,鬼界擁有忘川,鬼界擁有廢棄的祭臺,鬼界距離大淵與天門亦比其他各界的領地近……這樣奇異的條件,這樣豐富的歷史背景,為何不懼生死的鬼界,不能稱為世界之王?
直到那個女人的出現(xiàn)改變了一切。
一開始的起因是,風蝕侯發(fā)現(xiàn)人界村落里的村民們,不太好抓了。
鬼界喜歡用人族做材料來進行修煉。仙界的仙人是最佳的材料。可惜他們有修為在身,不太好抓。因此,抓捕人界沒有修為、沒有靈根的人族就成為了一個很好的選擇。反正仙界不在乎凡人的生死,人界朝廷對于邊境村落里凡人的失蹤也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有利益推動,他們便沒有興趣、也沒有多余的人手來保衛(wèi)邊界的村民。
除此之外,抓捕爐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爐鼎空有靈根在身,卻沒有修為,也沒有修行的可能。即使在仙界,他們也是被視為商品的一種存在。爐鼎仙界用得,魔界用得,自然鬼界也用得。爐鼎要比普通的平民貴上許多。在鬼界的市場上,常有一個爐鼎要捆五個賣不出去的平民的情況。
上述的一切早已成為了一個讓鬼愉快的傳統(tǒng)。在下定決心積蓄力量、在動蕩的時代中異軍突起、復興鬼族后,風蝕侯擴大了捉捕人族百姓的規(guī)模。這些沒有好靈根的平民就和他想象中一樣,很容易被抓捕。他們弱小無能,就像豬圈里的豬,隨時引頸待戮。一些人族城鎮(zhèn)里的懦弱掌權者甚至和鬼界達成協(xié)議,他們每年將固定為鬼界進貢一些平民,從而換取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不被鬼族針對的好處。
可從某一天開始,這些百姓不那么容易被抓了。一開始,只是有幾個弱小的鬼族在抓捕中受傷。再后來,一些受了重傷的中等鬼族捂著傷口跑回封都。他們告訴風蝕侯,百姓們都開始修煉仙法,變得越來越強。而且,他們自發(fā)地組成了巡邏隊,打擊一切敢于靠近村落的鬼族。
進貢與和談不能帶來和平,只有力量才可以。鬼族開始害怕了。
這是從前從未有過的改變——在過去,沒有村民敢反抗,沒有村民敢組成巡邏隊,因為他們都知道槍打出頭鳥,沒人敢在跪倒的群眾中做站起來的第一人。風蝕侯實在不明白,到底是誰給了他們力量。
而且他也實在不明白,那些如豬玀般的沒有可用靈根的凡人怎么可能能夠修煉?即使有那么一種方法,要為這些沒價值的人撰寫改進這種方法必然費盡時間。有這種能力的大能為什么不把時間花在豐富自己上,反而去做這些無用功?
直到后來,他知曉了星火島的存在……直到后來,老鬼王下不僅愛上了他曾經絕不可能愛上的女子,還下令不許再對人族出手。他向風蝕侯說出了讓他陌生的兩個字:“共贏�!�
鬼界和人界可以共贏,六界一起共享資源、共享力量,只要經歷合理的分配,人們不需要戰(zhàn)爭也能獲得想要的生活。鬼族可以自由地去人界旅行,妖族可以去仙界修行。
風蝕侯不懂什么叫“共贏”。他只知道,鬼界負責捕捉人類的主管,一直是他。
什么“共贏”?風蝕侯不知道贏家是誰,但他知道,自己失去了自己的工作,也失去了繼續(xù)專攻核心業(yè)務,做鬼王最得力的助手的機會。
因此,風蝕侯知道自己必須得做點什么。他必須維護自己和自己手下的利益。他渴望自己比仙界更高一等,接受自己與魔界平起平坐——可人界那群豬玀想要與他擁有平等的地位和權力?怎么可能?他絕對不接受。
很快,他發(fā)現(xiàn),不止他一個人在期待著星火島的失敗。
甚至后來,他還從另一個人的眼里看見了相同的意味。
一個翁行云本人或許都沒有想到過會有這種想法的人。
風蝕侯微微垂眸�;貞浿链�,他有些累了。如今風蝕侯不是很喜歡回憶從前的事情。從前的事情隔得太遠,與那些人分別后的千年卻又快得像是彈指一揮間,讓他時時刻刻記起自己蒼老的事實。
諷刺的是,年輕時候的他因鬼族“超脫生死之外”而視鬼族為更高一等的族裔。而他如今,卻也開始懼怕死亡。
偏偏副手在此時詢問:“侯爺,對于千年前的事情我知之甚少。我聽說,是鬼王后死后,老鬼王就發(fā)瘋了?”
風蝕侯略微點頭�?伤硪粋手下還在不識相地問:“真的?那鬼王后是怎么死的?”
“我聽說她跳進了忘川……”
“是為了忘記老鬼王嗎?”
眾鬼眾說紛紜。風蝕侯打斷他們道:“都在胡扯些什么�!�
那女人確實是死在忘川里的。風蝕侯很明白,不過她進入忘川,不是為了找任何人,而是為了尋找自己的記憶——在忘川里被洗去的記憶,都會匯集在忘川底部的忘川冰魄里。只要碰一下,就能想起來。
而且在那之前,她已經落入過忘川一次——不過不是為了忘記誰,而是逃跑中的意外。
只是那次意外導致老鬼王的臉色十分難看。風蝕侯和老鬼王相處數(shù)百年,從未見過老鬼王露出這樣的表情。
——原因是,云思暮落入忘川,忘記了最重要的事�?伤浀�,卻并不是老鬼王。
而是另一名女子。
“地圖上說,這扇門后面就是老鬼王宮的靈葩園了。這片靈葩園很廣闊,種植著數(shù)千年期限的靈草,也是鬼王后最喜歡的靈秀之地……”一名鬼修推開大門。
然后眾鬼:……
這光禿禿的,但地上一圈一圈的……是什么?
麥
田怪圈。
另一邊的藏珍閣空了,磚塊堆出了一座金字塔。
另一邊女神像手中的法器被拿走,留下了一根火柴棒被高高舉起。
還有一座宮殿被拆得只剩下門,上書“凱旋”兩字……
眾鬼修:……
“罷了,一定是老鬼王做的!”
“瘋子做什么都不奇怪!”
“老鬼王在這里獨留一千年,能做的怪事可多了!”
“就是!可多了!”
烏方仍然在猶豫。在下定最后的決心前,他看向自己的上司:“侯爺,我依舊覺得……”
風蝕侯:“……老鬼王看來是真瘋了,而且還很有空。這老鬼王宮,真是到處都是怪事��!”
烏方:……沒想和你說這個!
遠遠地,常非常與穆寒山二人也抵達了鬼王宮。他們看著眼前的巨石陣,陷入沉思。
穆寒山道:“這……”
常非常:“……我之前離開這里時,這里不是這樣的。”
在如此壓抑的氣氛下,常非常難得地說了這樣長的一句話,并露出了有點茫然的神色。而穆寒山此刻也得出了風蝕侯的結論。
穆寒山:“看來風蝕侯,如今真是瘋得不輕�!�
常非常點頭:“我想也是�!�
“你,還是要進去嗎?”穆寒山忽然道。
與此同時,宮殿深處的老十一手握色卡,膽戰(zhàn)心驚地聽見了一聲噴嚏。
第228章
朋友
“鬼、鬼王……”
“本王無事,繼續(xù)弄你的。”
中年男人坐在王座上,用手帕擦了擦自己的臉。老十一悄悄看了一眼葉雪霏,后者坐在旁邊的小椅子上,正面無表情地頂著一張血盆大口。
此時老十一已經知曉,這名身著黑衣的英俊中年男子,正是鬼界那名知名的瘋子老鬼王。老鬼王是大乘期,盡管已瘋,想要捏死他們兩個金丹期修士還是輕輕松松的。于是他只敢試色,不敢造次。
此刻老十一心中所念,便是寧明昧能早日發(fā)現(xiàn)端倪,好把他們二人救出來——可葉雪霏的表情越看越冷,實在讓人膽戰(zhàn)心驚。
……任誰的嘴唇被連續(xù)上色又擦掉七次,都會越來越冷的。
老十一真怕這妹子暴起打人。而老鬼王還在盯著葉雪霏的嘴唇若有所思:“現(xiàn)在這個顏色……看起來太橘調了�!�
老十一:“不,不是顏色的問題。她嘴唇擦了太多次現(xiàn)在充血了,所以有色差……”
老鬼王:“有道理,該怎么辦?”
大殿中氣氛越來越冷。老十一無助地看向葉雪霏。葉雪霏冷酷道:“涂我臉上�!�
想不到你葉雪霏在生命危險前也是一條響當當識時務的好女人。老十一趕緊把新的顏色涂葉雪霏臉上。他裝作不經意地詢問老鬼王:“鬼王殿下,看來您真是十分愛您的妻子啊!你們是如何認識的呢?”
和綁架犯拉近關系是獲得信息、尋找逃生機會的好辦法。比如此刻,老十一就確定自己找到了一個安全的話題。
“何時認識的?那大概是千年前的往事了。”老鬼王用手指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可惜我那時并沒有記住她……我們再次見面,是在她做鬼修之后了�!�
老十一道:“所以你們是二見鐘情��!”
老鬼王說:“不。我那時更喜歡的是她的好閨蜜的朋友�!�
老十一:“哦,那是個什么樣的女子呢?”
老十一張嘴就踩雷,葉雪霏輕輕地踢了他一腳——顯然她比老十一更了解過去的歷史。不過在聽見老鬼王接下來的話后,她蹙起了眉頭。
“潔白、干凈,像百合花一樣。不過思暮不喜歡她,還總是因為翁行云和她親近而拈酸吃醋。后來喝酒喝醉時,思暮還和我說過她們的事。她說翁行云和夜合認識更早,翁行云初出茅廬時就認識了夜合,夜合和她一起修改她的功法,和她一起游歷……又像她的朋友,又像她的老師。而且她很低調,從不居功自傲。思暮很生氣,因為翁行云有疑問時,總是更喜歡去問夜合,而不是先來問她。不過后來翁行云向她解釋,是因為夜合更厲害后,她就和翁行云和好了……”
夜合。
和其他弟子不同,葉雪霏身為白若如的愛徒,又有個去過東疾山的姐妹葉雨霏,她對于當年那段歷史的了解是很多的。她知道翁行云,知道云思暮,也知道翁行云的另一名副手——那名叫作楊嘯的大乘期大能。
可老鬼王口中那名叫“夜合”的女子,葉雪霏卻從來沒聽說過——無論是從史書上,還是從道聽途說的角度。
按理說,此人修為高深,能做翁行云初出茅廬時的好友,又生得美麗,不可能只是一介散修。即使她再低調、再神秘,也不會讓人無法定位她的身份。
“云思暮為什么不喜歡夜合?”葉雪霏靜靜聽著老鬼王的講述,忽然道。
“她覺得她心里藏奸,藏頭藏尾,誰都不知道夜合是哪門哪派的。而且在星火島,也只有翁行云最親近的那一圈人知道夜合的存在�!崩瞎硗醯�,“而且當年事發(fā)之后,夜合就突然消失了,有如人間蒸發(fā)。思暮于是覺得,她不夠朋友。而且,她懷疑出賣翁行云的人中,有夜合的一份�!�
老十一不知道葉雪霏詢問此事的意圖。他只低頭調著紅色,心想葉雪霏有時間問些無關的事也是好的,至少能轉移老鬼王的注意力。葉雪霏卻道:“我覺得云思暮說得對。藏頭藏尾,不是什么好人。而且如今外人都不知道夜合的存在�!�
可一個人出賣另一個人,總是需要一些好處作為跨越道德的推動力的。人生在世,大多數(shù)人所求的不過是財富或名聲。從老鬼王給出的信息來看,這名名叫“夜合”的女子并不缺錢,也絕不缺實力。
可即使如此,后世的記載上也并沒有她的痕跡。這實在是太異常了。
但凡是有能力的修士,誰不想要青史留名,流芳百世?
所以,在這樣的條件下,夜合又為什么要出賣翁行云呢?
“是么?”老鬼王道,“你覺得思暮說得對?”
“是�!比~雪霏點頭。
老鬼王轉頭注視她。那一刻,正在給葉雪霏上臉紅的老十一有些頭皮發(fā)麻。剛才一路上,他可是見識了這名瘋鬼王的發(fā)瘋本性。他兩股戰(zhàn)戰(zhàn),只怕再過一會兒,老鬼王便會一個彈指將他們撕得粉碎。
可老鬼王的眼神不像是冰冷的審視……葉雪霏此刻滿臉都是口紅,看上去本該是有些滑稽的�?伤粗菑埢哪�,眼中卻盡是懷念之色。就好像坐在這里的并不是葉雪霏,他所看的也不是葉雪霏,而是千年前,那名他始終欠缺許多道歉與堅定不移的深愛的故人。
“你和她一樣�!彼鋈徽f,“倔強,固執(zhí),天不怕地不怕到白目。即使在旁人都會覺得恐懼的時候,也會直愣愣地直視著我。真好��!如果你出生在千年前的話……你們性子這么像,你會成為一個懂她的朋友吧?她這一生的后來,都很孤獨……翁行云死了,楊嘯逃了,其他人都散了,而到最后,她也只是說,我從來都沒有明白過她。”
他向葉雪霏伸出手去:“真想讓你成為她的朋友��!”
“那個,鬼王殿下……”老十一壯著膽子,用曼珠沙華隔開二人,“我們可以成為朋友!我也可以成為云思暮的朋友。以后咱們所有人就在此住下吧。我們兩個天天栽花送給云思暮!”
老鬼王收回手,他沉思片刻,似乎覺得這樣也很有道理。就在老十一冷汗都快成柱流下時,他聽見老鬼王陰冷的聲音:“好像有人來了�!�
幾乎就在須臾之間,大殿發(fā)生震顫。幾百只帶毒的箭矢射入殿內。在老鬼王周身罡風一起,將其彈開的同時,一人笑道:“千年不見,你的反應還是這么迅速!”
與幾十名鬼將同時活動的,還有老十一和葉雪霏。他們借機向后一躍,卻發(fā)現(xiàn)大殿已經被人包圍。這些鬼兵鬼將顯然沒有放過他們的意圖。老十一甚至在心里驚呼了一聲,因為他看見那些鬼將里,竟然還有九個熟悉的身影。
包括葉雨霏和項無形的侄子在內的九名清極宗弟子!
“小姑娘。到后面去,走小路離開鬼王宮�!悲偼蹩邶X清晰。
老十一萬萬沒想到老鬼王竟然會放他們走——他甚至在包圍圈里打開了一個缺口,給了他們這樣一個機會。可葉雪霏不肯離開。她說:“不行。我姐姐被控制了。她也在那些人里!”
在中境界的戰(zhàn)場上,葉雪霏的這番話是那樣不合時宜。老鬼王遙望自己曾經的部下,和部下背后那來自魔界的身影。最終,他長嘆一聲:“是這樣的么?看來今天,我們三個都要死在這里了!”
“既然如此,你們自己的人,就交給你們自己來對付!”
人群中的風蝕侯眸光一閃。他沒想到老鬼王在這么短的時間內,竟然和清極宗的兩名弟子接上了頭,而且三人的關系看起來還挺好——盡管其中那名女弟子看起來滿臉都是血。不過好消息是,這兩名清極宗弟子都是金丹期修為,將他們也一并捉住,用來做被改造的添頭也是不錯的。九名改造弟子的陣容從此可以增長至十一人,正好還能踢蹴鞠。
于是他下令:“烏方,那兩名弟子就交給你,將他們控制�。 �
“是!”
一時間,鬼兵鬼將皆涌了上來。殿內頓時殺聲震天。葉雪霏和老十一想要接近那九名被控制的弟子,卻被對方一路逼至旁邊的走廊里。
被控制的傀儡下手不知輕重。交手之間,老十一已經被打飛,趴在地上呻吟。葉雪霏緊握著劍,手臂流血,看著烏方執(zhí)著骨笛,向他們一步步走來。
烏方竟然出人意料地停下了腳步。他只道:“你們走吧!”
“!”
“從這里離開,我就當你們自己跑掉了。總之,這九名試驗品多你們兩個不多,少你們兩個不少�!睘醴降馈�
面對眼前這名少女,烏方覺得自己已經做出了讓步�?蓪Ψ街皇翘鹆餮念^顱,冷冷地看著他。
“我要殺穿你�!彼f。
鮮血糊住了她的雙眼。干干凈凈的小姑娘已經成為了一個血人。烏方一怔,他沒想到直到這時候,她還嘴硬不肯服輸。
林雪的話語再度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里�?蔀醴阶罱K依舊捉起了骨笛:“既然如此,那就沒有辦法了。”
葉雪霏固執(zhí)地守在老十一的身前,手握劍,準備開始她最后的戰(zhàn)斗。可就在烏方吹奏出第一枚音符時,有兩樣東西同時由不同方向向他射出!
一者,是銀針,用來鎖他大穴。另一者,卻是一枚淬毒的匕首。
一時間,在場所有人,包括偷襲的兩人都是一愣。
這里怎么會還有一把匕首?
桂若雪看向匕首出現(xiàn)的一角。來人卻已經消失在了走廊里。
他向著云思暮的寢宮快步行走,唇間還帶著微笑,眼眸卻冷冷的,帶著幾分厭惡。
“這不識時務的樣子,還真讓人惡心。”
他輕聲道。
第229章
法拉第籠
寧明昧和一眾手下們躲在暗處,眼皮忽然突突地跳起來。
連城月見寧明昧伸手扯動左眼皮,小聲問他:“寧仙尊為何扯動左眼皮?”
寧明昧:“左眼跳財,右眼跳災,我在逆轉未來——一個朋友教我的。”
黃竹桃向寧明昧投來鄙視眼神。連城月聽罷開始扯動左眼皮,創(chuàng)造未來。
但他也道:“仙尊,你有不好的預感嗎?”
寧明昧:“閉嘴。成真了算你的�!�
連城月閉嘴,卻在心里偷偷一笑。他心想,難得看見寧仙尊這樣真實暴躁地懟人的姿態(tài)。
寧明昧此刻確實有不祥的預感。
這預感是來自何方?是溫思衡和段瓔,還是桂若雪那邊,亦或是埋伏風蝕侯等人的戰(zhàn)場上?寧明昧討厭這種沒有指向的預感,最終,他將眼光挪到將鐸身上。
將鐸背著手,始終優(yōu)哉游哉,沒有加入風蝕侯對抗老鬼王的戰(zhàn)局。
看來將鐸的確看不起鬼界的風云。又或者風蝕侯請他來此,原本就沒有期待他會全程出手相幫——他的存在,只是一個保險。一個風蝕侯不敵老鬼王時的保險。
可這違背了寧明昧的計劃。
寧明昧原本的A計劃是,等他們三敗俱傷后,自己再帶著弟子們加入戰(zhàn)況�?紤]到鬼界眾人的戰(zhàn)斗力,這是最好的選擇。畢竟寧明昧不能保證觀微和付唯道能夠及時趕到現(xiàn)場。
而且他們的到來還會帶來一個問題——到時候,常非常和穆寒山又該怎么處理?
寧明昧的后山一年四季都很缺乏奴隸。但觀微顯然是意圖致常非常于死地的,與此同時,元老會也視寧明昧如眼中釘�?紤]到寧明昧的微妙身世,和他與烏合眾之間的關系,寧明昧是不愿意讓常非常被清極宗抓回去的。
但將鐸不出手,寧明昧便只能使用B計劃——黃竹桃將主導與鬼界眾人的戰(zhàn)局,而他將負責去引開將鐸。有寧明昧這張臉在,還有將蘅的冷畫屏在,寧明昧自信自己能完成這個任務。
可寧明昧不相信剩下的弟子能夠很好地從老鬼王與風蝕侯的手中救出七名弟子。
有時候,隨著自己向世界的深入,孤軍奮戰(zhàn)會越發(fā)成為一件難以為繼的事。寧明昧是人,不是神。隨著仙魔大戰(zhàn)的爆發(fā),隨著他需要考慮的方面的增加,他越發(fā)需要可供自己信任的戰(zhàn)友。
畢竟他此生最高的修為,也只能是化神大圓滿了。
如果身邊還有一個人在的話……寧明昧皺眉。他看著將鐸,忽然想起了一個人。
這是寧明昧在他離開后,第一次不是在缺錢缺血的時候想起他。
齊免成。
“如果齊免成在的話,倒是可以讓他留下來主持……不,讓他去引開將鐸吧,這樣對我來說更安全�!睂幟髅恋吐暤�,“師兄,你是一個多么完美的肉墊啊。”
寧明昧猜不透齊免成的心思。但有一種莫名的默契讓他知道,齊免成會把這項任務完成得很好的。他一向都是那樣樂于助人,甚至愿意在死前幾度向寧明昧交出存折。
“齊免成……”
連城月想,這是他第幾次在寧明昧口中聽見“齊免成”這個名字?
寧明昧總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提起齊免成。無論是在祭臺上,還是在鬼界大戰(zhàn)的此處。寧明昧輕易不需要幫助,可齊免成是個例外。這兩名師兄弟看來的確是攜手走過風雨,以至于讓寧明昧在他消失后的八年里,還時常想到他。
這讓連城月覺得難受。但他忽然意識到,這或許是個機會。
在仙尊最需要的時候表現(xiàn),才是最好的機會!
石如琢原本在戒指中歇息。桂若雪走了,去救助葉雪霏他們了。他一邊驚異于桂若雪竟然會聽從寧明昧的驅使,一方面心生嘲笑——他告訴自己,絕對不能被寧明昧所驅使,絕對不能如桂若雪那般。
桂若雪到底是個化神期,還太天真太年輕。而他可是個煉虛期的老鬼,經驗不知道比桂若雪多到哪里去了?等他從戒指里出來,他一定要好好嘲笑桂若雪一番。
可連城月此刻道:“老前輩……”
石如琢頭皮發(fā)麻——不知道為什么,自從寧明昧出現(xiàn)后,連城月和他的每次交流都會給他帶來這般頭皮發(fā)麻的效果。他道:“干什么?”
連城月:“老前輩,您好像是煉虛期吧�!�
“……”
連城月:“老前輩,您既然能在生氣時嘗試操控我的身體。想必您還是有幾分實力的。既然如此,一會兒能不能拜托您操控我的身體,把將鐸引到陷阱里去?”
“你開什么玩笑??”石如琢震驚。
連城月:“老前輩,我會把您放在心口的位置。這樣將鐸若是要對我出手,就會第一個打到您。而且,您也想進入縹緲峰吧?”
“……??”
連城月:“桂若雪是縹緲峰后山修士�!�
“我給寧明昧打工?我進縹緲峰?”
在石如琢的抗議下,連城月找到寧明昧目不斜視道:“仙尊,我愿意承擔起引開將鐸的任務�!�
盡管早就知道連城月不擇手段往上爬,寧明昧此刻仍然一言難盡地看向他:“你?筑基期?”
連城月道:“仙尊既然說那枚畫屏是將鐸所需之物。而且陷阱已經設好,那么我或者仙尊去都是一樣的。而且,我們連家有一種特殊的功法,它可以使我跑得很快�!�
寧明昧古怪地上下打量他,他知道連城月不會無的放矢,既然他如此開口,一定是有自己的把握在的。最終他道:“你想要什么?”
想要什么作為報答?
想要成為寧仙尊的弟子……千言萬語在連城月心中流轉片刻,最終化為四個字:“高考加分�!�
高考加分……甚至不是保送。寧明昧反思了一下自己是不是把連城月逼得太狠了,并詢問系統(tǒng):“連城月有原地復活技能嗎?”
系統(tǒng):“……”
寧明昧:“給我高興點,我終于開始關注連城月的生死了�!�
這實在讓系統(tǒng)很難高興起來。它只能道:“……有。”
最終,寧明昧說:“好,我就給你這個機會。”
連城月欣喜。他正在準備,忽然聽見寧明昧一句:“連城月。”
“嗯?”
“有的時候,有的東西,的確十分誘人。但沒有任何事情高于生命�!睂幟髅恋�,“我知道你會為了追求某種東西不顧一切。這次,小心點。”
連城月心中喜悅。他柔聲道:“我會的�!�
那邊老鬼王與眾鬼交戰(zhàn)正酣。即使他實力高于眾人,但到底是年事已高,且眾鬼早就針對他的弱點進行了多次排練,漸漸落于下風。在看見與自己交手的風蝕侯后,他哈哈大笑道:“沒想到到頭來是你來送我上路。最清楚我的這些弱點的人,也是你!”
風蝕侯也身負重傷。他心中心虛,臉上卻是大公無私:“老鬼王,你老了,已經不配做鬼界的王!是時候讓賢了!”
“我老了,難道你就沒有老嗎?”老鬼王道,“看看你眼底里的恐懼吧……你在害怕衰老、害怕死亡!那個千年前口口聲聲說著鬼族的命運是在無盡殺戮中走向最強、生死不懼的勇士去哪里了?”
提起千年前的事,風蝕侯手中動作一顫。在眾手下面前,他難得地露出了怨恨神情:“千年前?老鬼王,這都是你的錯!若是千年前,你不被鬼后所惑,而是持續(xù)我們的方針,我們鬼界又如何會止于此?而我又如何會止于煉虛期?鬼界本來有一個登頂?shù)暮脵C會,是你放棄了它!”
“千年前么?”老鬼王忽然嘆氣,他渾濁的眼里終于有了一絲清明與苦笑,“你以為我是因為愛慕云思暮,才選擇放棄、選擇約束你們?你們以為,我只是為了云思暮一個人么?千年了,你還是這樣想�!�
“出手!”風蝕侯高喝。
十余把長矛貫穿了老鬼王的身體。與此同時,老鬼王的手掌也穿透了風蝕侯的胸口。他口中含血,眼眸卻一眨也不眨地看向他,每說一個字,就有一口血從他的喉嚨中溢出來:“風蝕侯,你以為你勝了我,其實,你已經輸了……”
風蝕侯看著他。他也在吐血,可發(fā)黃的眼里卻是欣喜若狂。
老鬼王已經徹底被制服了。只要他徹底死亡,他的力量就會流入風蝕侯的身體里。等到那時,他身上的所有致命傷都會被修復。
“有些東西,我們看不見,不是因為它是錯的,只是因為它出現(xiàn)的時間不對。即使它破碎了,也遠比那些精雕細琢的亭臺樓閣更美麗……”老鬼王喃喃道,“更加美麗……云思暮說,這是翁行云在生前和她說過的最后一段話……”
“看來你是真的瘋了�!憋L蝕侯只是厭惡地看著他,如看著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
他能感覺到生命飛速流逝的感受,于是艱難道:“烏方,你回來了?快,殺掉風蝕侯,然后帶那幾個人族過來!”
烏方不言不語,一步步走向風蝕侯。風蝕侯在余光里看見魔君將鐸。在方才的混戰(zhàn)中,所有鬼族和魔族都出了手,只有他背著手站在角落里,如看好戲般看著他們。
這個魔風蝕侯氣結,可沒有辦法。所謂勢比人強正是如此。如今是他有求于魔界。可沒關系,等他吸收完老鬼王的力量,滅掉人界之后,他也會向魔界發(fā)起進攻。
風蝕侯眼里閃過貪婪之色�?删驮诖丝蹋匆娧矍耙话�,似有法器閃過。此刻,一名重傷在地的魔修喊道:“有人偷襲!”
偷襲那人失敗了。可那名魔修也認出了那法器:“那是……冷畫屏!”
此物曾是魔界圣物,它的主人也是聞名遐邇——它的主人與將鐸的關系,亦然。
就在此刻,風蝕侯看見將鐸猶豫了一瞬,然后將鐸追了過去!
“……可惡�!憋L蝕侯心想。
事情有變。風蝕侯十分不安�?蛇好馬上大事就要成功了。他看向烏方,嘶聲道:“你在猶豫什么?為什么還不……”
一把劍刺穿了他的胸口。風蝕侯恍惚間看見眼前世界驟然變化。他面前出現(xiàn)一人,穿著黑衣,嘴唇略薄微勾,眉目秀麗卻冷漠。
寧明昧。
“風蝕侯,久仰啊。寄存在你這里的幾名弟子,我拿回來了�!睂幟髅恋馈�
與此同時,執(zhí)光劍的黃竹桃與其他弟子們出手。她們將仍有掙扎余地的其余鬼修砍倒在地。匆匆趕來的桂若雪也補上銀針。
“假發(fā),這里交給你了�!睂幟髅粮呗暤�。
桂若雪剛要點頭……就看見寧明昧從乾坤袋里抽出四把劍。他快速地把每一把都插進風蝕侯的身體里,成功鎖住他的移動與生命。
桂若雪震驚了:“不是,你插四把劍干嘛?”
寧明昧仰頭道:“這還是我一位故人教我的……”
“不就是你師兄嗎?!靠,你們清極宗出來的人怎么都一個鬼樣子?”桂若雪震驚了。
寧明昧心道那可不是,只有他和齊免成是這副鬼樣子。齊免成還只隨身攜帶三把劍呢,他比齊免成要發(fā)揚光大多了。
寧明昧揚長而去。而那邊,石如琢正操控者連城月的身體狂奔。連城月還道:“老前輩,你跑得真有經驗,一定是在被正道追殺的路上經歷了很多的學習!”
石如琢:……不說話你可以閉嘴的!
連城月:“老前輩,你再好好跑,咱們一起進縹緲峰!”
……很可恥地,石如琢覺得自己的身體充滿了勁……哦這是連城月的身體。終于,他跑到了標的點,也把將鐸引了進去。
“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