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唾棄沈悵雪的靈修身份。
到了頭來,反倒是他真正的身份最上不來臺面。
一只一心向道的兔子,和一個魔尊造出來的怨念與欲望的殺器載體,
那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兒。
鐘隱月真的想看他得知自己是這種身份時的表情,最好再配上當場被種下魔種——反正這次有鐘隱月在,
如何都不會是沈悵雪去秘境給他冒險了。
鐘隱月默默將目光飄到一旁的系統(tǒng)面板上。
上面還漂浮著這次任務的名字:【阻止魔尊為白忍冬種下魔種】。
鐘隱月無聲地問系統(tǒng):【在嗎?】
那一行任務目標立刻消失,系統(tǒng)冷冰冰的機械音響起,
對話框里也出現(xiàn)了字幕文字。
系統(tǒng)說:【竭誠為您服務�!�
【非要攔他不可嗎?】鐘隱月說,【我覺得讓他過去種了也不錯,正好讓乾曜知道知道自己養(yǎng)了個什么東西,我覺得他會被氣吐血�!�
【……】
系統(tǒng)無語片刻,
【宿主,魔種一旦種下,
白忍冬將會變?yōu)闅⑵鳌!?br />
【我知道啊�!�
【到那時,
連您都很難攔住他�!肯到y(tǒng)說,【我方之前也告知過您。一旦魔種種下,對魔尊、妖后及鬼王來說,之后的大戰(zhàn)將獲得巨大的增益。對于劇情發(fā)展來說,極其不利�!�
鐘隱月不吭聲了。
他微微皺起眉來——他畢竟是曾經(jīng)和魔尊打了個平手的人,
況且那時兩人五五開。若不是魔尊興致到了,
突然收了手,鐘隱月覺得自己再打下去是可以贏的。
系統(tǒng)卻說他攔不住白忍冬的。
那這就麻煩了。
雖然鐘隱月很想看到白忍冬知道真相的表情,
可也不能因為這點兒私心誤了大局。
仙修界與這些歪門邪路的血戰(zhàn),可是會牽扯進來很多人。
鐘隱月望著魔尊。
嘴上說著讓他讓開,
魔尊臉上的笑意卻一如往常,十分隨意,一點兒沒有威脅的意思,仿佛鐘隱月讓不讓開都行。
魔尊在等他的反應。
鐘隱月端詳片刻他的神色,說:“你這個表情,好像并不是非得我讓開啊。”
“有嗎?”魔尊笑笑,“我可沒有那個意思,你還是讓開比較好,這畢竟是件大事。”
“我當然知道是件大事兒,我又不傻�!辩婋[月說,“可正因為是大事兒,我才不能讓開。這大會開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許多安生日子了。你既然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這里,就說明鬼王也差不多要來了�!�
“明日便是弟子比武的最后一日,而后便是為期十四日的長老比武�!�
“待到長老比武將近結束時,想必鬼王就會出現(xiàn)了�!辩婋[月說,“那時,他必定會掀起血戰(zhàn)。”
“日后血戰(zhàn),定當死傷無數(shù)。你造出來的這位殺器天分如此厲害,若是被喚醒了,肯定能殺穿半邊天。為了能少死幾個人,我可不能從這兒讓開。”
魔尊緩緩睜大瞳孔:“那你要怎么做?”
鐘隱月敏銳地感知到一股恐怖的殺氣,源頭正是站在他面前的這位魔尊。
魔尊的血色瞳孔縮小了。
他又想打架了。
鐘隱月無可奈何,心中倒沒多意外。
魔尊這個人設,要想讓他放棄魔種,聽一聽別人的話,估計也只有打架這一個方式了。
“為了魔種,跟你打一架倒也無妨�!辩婋[月說,“不過你先聽我把話說完�!�
“說�!�
“你既然這個時候趕來種魔種,原因就是你在大戰(zhàn)時需要這個殺器�!辩婋[月說,“可你明明與鬼王同盟,妖后也與你二人有同樣的目標�!�
“雖說可能是你們?nèi)苏J為,如果再次開戰(zhàn),僅憑你們的力量有些不夠,所以才造了這個殺器�!�
“但是,我覺得還有另一種可能性。”鐘隱月說,“你信不過那兩人�!�
“這個殺器,是你給自己的保障。”
“需要的時候,你想要利用他,手刃鬼王和妖后�!�
魔尊眼角一抽,笑意更甚,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去了。
他笑著嘆了聲,語氣無奈幾分:“我有時候還挺討厭你這股聰明勁兒的�!�
“同盟無非便是這些事。越往上走,越喜歡往盟友背后捅刀�!辩婋[月淡然說,“既然我說對了,那我便有個提議�!�
“說�!�
“我跟你同盟。”
魔尊一怔。
“你之前不是要與我同盟么?”鐘隱月說,“我雖回絕過,但現(xiàn)在我撤回當時那番話。如今,我愿意與你同盟�!�
魔尊稀奇道:“怎么,你要背叛上玄?”
“說什么胡話,我不會做背叛修界與仙門之事�!辩婋[月白了他一眼,“我與你的同盟,是在大戰(zhàn)終焉�!�
“若你與鬼王妖后能勝,我便助你殺了那兩人;若仙修界能勝,我便為你說話,助你逃走,或其他你想要的。只要我能做,我都會幫你。”
“原是這么個意思。”魔尊笑了聲,“你的條件,便是我不種下魔種?”
“當然了。”
“我憑什么要答應你?”魔尊說,“有了殺器,連你都不過是我動動手指頭的事兒。”
“你會答應我的�!�
鐘隱月一甩手,滅掉了手中的雷火符。
他眼神平靜堅定,仿佛有一座永遠都屹立不倒的山正立于那雙眼睛里。
忽然,四周風聲四起,冷了幾分。
竹葉不安驟響,身邊驟然變暗。
烏蒼敏銳地感知到了什么。他抬起頭,天上情形讓他瞪大了瞳孔。
烏云蔽月,雷聲撕裂。
轟隆隆的驚雷撕破云團,落下的一瞬讓四面八方亮如白晝。
“因為我會用這個跟你打一架�!�
鐘隱月在隆隆的雷聲里對他說。
烏蒼又低下頭。四周開始狂風大作,竹枝左搖右擺,落葉胡亂飛舞之中,他看見鐘隱月一襲白衣在黑暗的雷風里被吹得獵獵,一頭烏發(fā)隨風飛著。
雷聲滋滋作響,他的劍被雷靈法操縱著,發(fā)著嗡嗡劍鳴,緩緩落在他身旁,與他齊平。
劍尖對準了魔尊,尖端雷響不斷。
魔尊興奮得要瘋了,他控制不住地從喉嚨里擠出了咯咯的笑聲來。
“你太懂我了,”魔尊瞳孔顫抖,“我答應你!”
雷聲轟然落下,魔尊揚起握著魔種的手。
他將這只攥著拳的手一用力,只聽拳中幾聲慘叫,和一陣碎裂聲響。
魔尊松開手。
血紅的碎屑碎片從他手中掉落,落了一地。
碎屑劃破他的手,魔尊手上的血也掉下去了幾滴。
鐘隱月臉上的平靜碎裂了,他目瞪口呆。
他傻愣愣望著掉到地上的那一片碎末。
就這么捏碎了!?
突然,一道驚雷轟隆劈在身后。
“玉鸞!”
一陣殺氣殺近,鐘隱月警惕抬頭。
魔尊已神色瘋狂地殺了過來,鐘隱月心中一驚,立刻抬手,以雷擊出。
轟的一聲,一片竹林猛地一抖,當即倒塌。
-
小半個時辰后,鐘隱月一身白衣破的破臟的臟,滿臉血污,頂著一腦袋打得炸了毛的頭發(fā),坐在他院舍的臥房里。
沈悵雪擔心得要命,拿著毛巾輕輕地給他擦著臉上的臟污。
青隱坐在桌案對面,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苦笑著打哈哈,說著沒事不疼。
“師尊也真是,今晚說的明明是去見魔尊,說兩句話,很快就回來……怎么把自己弄成這樣。”
“說上頭了……沒控制住,就打起來了�!辩婋[月訕訕地說,“魔尊嘛,見面哪兒有平平安安的,很正常。我也沒斷胳膊斷腿兒的,別擔心我。”
沈悵雪不高興地皺皺眉,剛要繼續(xù)說什么,青隱便搶下了話頭道:“打贏了沒?”
“沒,打了小半個時辰,不分上下�!辩婋[月說,“卸了他一條胳膊。他跟個瘋狗似的,還要打。后來又打半晌,他便收了手,說再打下去耽誤日后大戰(zhàn),此次便到此為止……噢喲我!”
沈悵雪碰到了他的傷口,鐘隱月驚呼一聲,差點兒沒從座位上蹦起來。
沈悵雪嚇了一跳,把他按住安撫了幾聲,又柔聲叫他忍忍,再次捏著毛巾角角,給他擦凈臉上血污。
沈悵雪柔聲細語來真是要人命。
更要命的是,他還一邊擦一邊自言自語地輕聲哄:“師尊最好了,師尊別動……放著不管,傷會嚴重的,師尊就聽一次我的話……”
他低聲低語的,鐘隱月越聽臉上越難繃,最后賤兮兮地把臉探出去給他,隨他擦。
青隱抽抽嘴角,干脆裝看不出來,只問:“魔尊如何說的?”
反正青隱全都知曉,沈悵雪也全都知道,鐘隱月干脆不藏著掖著,直說道:“我與他有了同盟之約。他與我一戰(zhàn)后,便毀了魔種,答應我不會再種下了�!�
沈悵雪一怔:“師尊與魔尊立下了同盟之約?”
“放心,我不是答應他要助他大戰(zhàn)。他之所以用了殺器,是因為放心不下那些同盟。他是想用那殺器殺鬼王的,我只說若他最后勝了,鬼王我?guī)退麣��!辩婋[月說,“在那之前,我們各自為營,互不礙事�!�
有了這話,沈悵雪放下心來:“如此便好。”
“魔尊此事,便是告一段落了�!辩婋[月說,“乾曜的事,我也在安排。明日是你與焚云派大弟子的決戰(zhàn),贏了的人便是此次大會的桂冠�!�
“你明日先上去,將這一戰(zhàn)打下來。乾曜的事,我會安排好。”
“你想要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死去,我會幫你實現(xiàn)。但是在這之前,他不能臟了你去拿桂冠的路�!辩婋[月說,“明日且就安心去打。不論日后有沒有一場血戰(zhàn),這次的桂冠都該是你的�!�
沈悵雪聽得怔怔,眼眸輕動。
他輕笑了聲,低斂眉眼,點頭應下:“好�!�
-
乾曜門的宮院之中,弟子們慘叫連連。
屋舍里,燈燭未點。
耿明機又被心魔魘中了。
一片黑暗里,只聽他一會兒笑一會兒罵,聲音忽高忽低,嘶啞如吼血。
竇嫻抱著頭,縮著身子,瑟縮在角落里。她拼命地捂著耳朵,同門的慘叫聲與親師瘋了一般的叫喊卻透過指縫,鉆進耳朵里。
她把自己越縮越緊,后背上的傷如鉆痛一般痛。
-
次日一早,仙門大會的弟子比武迎來了最終決戰(zhàn)。
觀席上座無虛席,除了乾曜門。
乾曜門再次一個人都沒來。
鐘隱月一到地方,就見掌門神色有些陰沉。
他盯著鐘隱月領著一群弟子落座。
掌門臉色漆黑地死盯著他,鐘隱月一臉無辜地回瞧過去。
片刻,掌門向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過去。
鐘隱月便拍拍身邊弟子,低聲囑咐了句,走了過去。
掌門拉著他的胳膊,將他拉到身前,鐘隱月也順從地蹲了下來。
他眨巴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掌門尋我何事?”
“還能何事?”掌門語氣不好,難得地語速都快了起來,“乾曜這兩日已近魔化,院中弟子傷了無數(shù),連院與院之間的門都砍了!你為何還不管一管?!”
“�。空崎T也沒要我管呀。”鐘隱月說,“掌門不是說,要我此后與師兄相處時隨意就好,也沒說讓我去管一管師兄呀。”
上玄掌門臉色一綠。
這小老頭抽了抽嘴角,幾根胡須跟著氣得哆嗦了兩下。
上玄掌門深吸了一口氣。
“玉鸞,”他平靜著聲音,語氣里卻忍不住地慍怒,“如今全修界風言風語,天決門名聲敗壞,自當立刻清理門戶,保全嚴謹門風!”
“你從來不是個傻子,為何我話里的話,此次就是聽不出來!?”
鐘隱月噙著笑:“哎呀,那是玉鸞愚笨,掌門息怒�!�
上玄掌門消了些氣:“你能明白就好�?傊炜烨謇砹碎T戶。眼下,我在門內(nèi)唯一能托付的便是你了�!�
“玉鸞知道�!�
掌門揮揮手,讓他回去了。
鐘隱月便乖乖地回去了。
回到座位上,沈悵雪問他:“掌門說了什么?”
“催你前師尊早死。”鐘隱月如實回答。
沈悵雪愣了愣,轉而失笑:“大庭廣眾的,師尊別亂說話�!�
鐘隱月哼哼了兩聲。
忘生宗弟子上了兩儀臺。
他吹響了號角,而后高聲地簡短說了一段場面話后,便宣告了今日比武的開始。
八面玲瓏燈燈身旋轉,很快給出了雙方的名字。
忘生宗弟子回身一敲身后大鼓:“天決門,玉鸞山弟子,沈悵雪,對,焚云派,日照谷弟子,李行洲!”
這是弟子比武的最后一場,是為決戰(zhàn)。
場上響起了些歡呼叫喊,沈悵雪負劍起身,走向臺上。
玉鸞山的幾個弟子都為他捏了把汗。
小孩兒都沒經(jīng)歷過幾次這種事兒,玉鸞山這還是第一次有弟子闖進“決賽圈”。
溫寒等人內(nèi)心熱血澎湃,沒忍住,紛紛站起身來,朝他喊:“師兄!一定要贏他!”
“沈師兄,你是最厲害的�。 �
“我等你回來啊師兄��!”
沈悵雪沒回頭,只揚起手揮了揮,以示自己聽到了。
他上了臺,見臺子對面也走上來了一人。
那便是李行洲。
沈悵雪與他是點頭之交。
雖沒說過幾句話,但算是識得。兩人時不時地就會在大會上碰一下。這百年里,大約是碰了□□次。
李行洲是陣修。
焚云派是天下四大仙門之一,在上玄掌門修為盡廢后,焚云派的陸灼陸宗主便成為了天下第一的陣修——他從前是天下第二。
李行洲是陸灼門下的首席大弟子,百年前便是了。
仙修界人盡皆知,李行洲頗受陸灼看重。
待陸灼羽化飛升,他便會是下一個焚云派的掌門人,下一位“宗主”。
李行洲很強。
他在現(xiàn)今天下的修者里,與沈悵雪同樣,能排得上名號。
他一步一步緩步走上來,那一雙眉眼緊蹙,眼睛里一片堅毅,挺直的脊背如劍一般。
果真是未來的掌門人,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強大。
沈悵雪深知對方功力深厚,深吸了一口氣,心中不禁打鼓。
這百年里,他遇上過□□次李行洲。
雙方有輸有贏,平分秋色,沈悵雪不敢保證這次定能贏下。
雙方走至臺前,作揖行禮。
沈悵雪不打算多說,正欲轉身離去,李行洲卻在身后叫了他一聲:“沈兄�!�
沈悵雪訝異回頭。
沈悵雪比他低一些輩分,李行洲本應能叫他一聲師弟。但李行洲又佩服他的劍法,硬說他這等功力并不在自己之下,便不喚師弟,往日里便以“沈兄”來相稱。
沈悵雪知道此事,倒不是意外這個。而是李行洲出了名的話少,他沒想到會被對方叫住。
李行洲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突然沒頭沒腦地冒出來了一句:“玉鸞長老,待你不錯�!�
沈悵雪又愣了。
片刻,他明白了。
耿明機曾經(jīng)帶著他,與焚云派的人品茶論道過。
有過好幾次。
耿明機帶的是他,焚云派的陸宗主帶的就是李行洲。
陸宗主夸沈悵雪劍法過人時,便是耿明機頻頻笑著壓下,貶低,拐著彎地說沈悵雪什么都不是。
數(shù)十年前,李行洲便在出門后,刻意拍了下沈悵雪,對他說,你劍法很不錯。
【你有天賦。】李行洲那時對他說,【下次見,沈兄�!�
說完李行洲就走了。
沈悵雪忽然明白,雖說只是點頭之交,但李行洲對他惺惺相惜。
不過這人向來不怎么愛說話,倆人十年到頭也碰不上幾次,沈悵雪愣是到這個時候才明白。
他便笑了聲,點著頭說:“的確不錯�!�
李行洲點了頭,沒什么表情,毫無笑意地硬邦邦道:“這次大會事端頻出,你也頗為不易。但你既然換了個好師尊,我也替你放心不少。今日,多指教�!�
沈悵雪微笑點頭:“多謝李兄為我擔心了,今日多指教�!�
兩人再次行了一禮,轉身離開,退至臺邊。
雙方就位,忘生宗弟子便再次咚地敲響了大鼓。
鼓聲落下。
臺上瞬間劍風突起,臺面上數(shù)個法陣陡升光芒。
地面突然塌陷,又有樹根拔地而起,沖向沈悵雪。
然而一劍斬下。
樹根死于劍下,被一分為二,紛紛落到地上。
我嘞個豆啊。
鐘隱月抹了抹腦門邊上的冷汗,心中發(fā)虛,越發(fā)不安,情不自禁地站起身來看。
李行洲有多強,他在書里看過。
這哥們土木雙靈根,能秒發(fā)數(shù)個法陣。在這個大會篇里,險些沒把白忍冬的腦袋按到地里。
書里看的文字和眼前看到的真實,沖擊力還是不同。
臺上石塊泥土混作一團,枝丫樹根又彎彎曲曲地纏繞著。那拔地而起的枝干大多都被沈悵雪一劍斬下,失去了攻擊能力。
雙方一個喚法陣召靈木,一個毫不留情地將靈木統(tǒng)統(tǒng)斬斷,并在被法術不斷翻騰的土地之上身法靈敏地躍上躍下,尋找目標。
眼花繚亂。
臺上都快成熱帶雨林了。
倆人你來我往,有來有回,臺上的樹根越來越多,鐘隱月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半晌,他低聲叨咕地吐槽了句:“怎么這李行洲越看越像小櫻那張樹牌了�!�
“師尊,您說什么?”
“沒什么。”鐘隱月說,“這僵著住了呀�!�
場上的確如此。
一人召靈,一人斬靈。
李行洲是聰明的,他深知不能與沈悵雪交劍,便召出這些樹根,一邊靈活躲避著對方的劍風,一邊繼續(xù)召出著陣法。
他想用樹根先把沈悵雪鎖上。讓他動彈不得,無法用劍,之后便是他的勝利了。
沈悵雪與他交手過數(shù)次,不會不明白。
兩人僵著不下,眼瞅著兩炷香的時間都將要過去,可硬是誰都沒碰到誰。
眼瞅著樹木越來越多,越來越雜,砍也砍不凈,沈悵雪便撤了身子,往后猛地一退。
溫寒怔�。骸皫熜滞撕笞鍪裁矗俊�
“不能退后的呀!”蘇玉螢也急,“這位李師兄陣法用的厲害,一瞬便生眾多靈樹。若此時后退,給了機會——……”
她說不出話來了。
就見沈悵雪立于原地,兩手握劍,閉上雙眼,似是開始冥想了。
樹根在他身前蠕動幾下,全都向他一鼓作氣襲來。
他身下也突然出現(xiàn)一道法陣。
在這一刻,沈悵雪手中突然靈光漸發(fā)。
那本就裹滿水靈光的劍身上,登時溢起更耀眼的水光。
腳下土地碎裂,眼看著將要落下去,沈悵雪突然睜開眼,回身一劍狠狠劈出,劍光與劍風一同向前襲去。
這一劍驚天地泣鬼神,幾乎砍遍面前整個兩儀臺,劍風都發(fā)出嘶吼般的風聲。
登時,地上被劈砍出巨大的裂痕,靈木也一同被劈出一條大坑。
便聽一陣巨響,眾人腳下都地動山搖了幾下。
臺下一陣驚叫,臺上漫起漫天風沙。
片刻,風沙散去。
沈悵雪站在臺上,四周一片狼藉。
毀壞的臺面,四碎的石塊,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土地,被砍爛的樹根,和倒在臺邊欄桿處,咳嗽不停,胸前有一道劈砍痕跡的李行洲。
李行洲靠在欄桿邊上,咳嗽著。
他咳嗽半天,都沒能站起來。
忘生宗弟子又去看了眼手持著聽悲劍,站得筆直的沈悵雪。
他回身敲響了鼓。
“勝負已出!”
他高聲走來,在沈悵雪這邊高舉起手臂,宣布道,“天決門,玉鸞山弟子,沈悵雪,勝!”
“天決門玉鸞山弟子,獲本次大會桂冠!”
第114章
壹佰壹拾叁
沈悵雪贏了。
席上響起一片歡呼叫好,
鐘隱月更是站起來大聲歡呼叫喊。
方才的一擊幾乎是破釜沉舟,一下子便用了大半靈力。
這還是沈悵雪出關后第一次用這招。靈力一下子耗費過多,以至于現(xiàn)在腦子有些暈乎乎的。
他聽見忘生宗的弟子說他贏了,
說他是桂冠。
但他卻莫名覺得不真實。他的腦子里第一時間浮現(xiàn)的竟是前世白忍冬站在這里,受到萬人歡呼追捧的模樣。
萬人歡呼,可沈悵雪竟然在這般風光萬丈的景色下,
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段重影。
他看到自己站在臺下角落,站在遠處,
望著臺上人舉起劍揮手,少年模樣,
意氣風發(fā)。
片刻,沈悵雪一臉茫然地向旁看去。他見到臺下大片大片叫好的人,見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見到有人驚異有人狐疑有人茫然有人滿面紅光地歡呼有人皺著眉疑惑不解——
目光各式各樣,
都在他的身上。
“沈師兄�!�
忘生宗的弟子在一旁出聲。
沈悵雪回過頭。
那弟子向他作揖行禮:“恭喜師兄,奪得桂冠�!�
沈悵雪慌忙回禮:“杜師弟過譽。此次比武,
將兩儀臺斗得如此不像樣子,
實在失禮�!�
弟子搖搖頭:“何談失禮?如此精彩的比武,令天下修士大開眼界,不過是需要修繕一番罷了,門中宗主定會理解,師兄不必掛心�!�
沈悵雪笑了笑,
將劍收入劍鞘。
說話間,
一旁也再次響起了腳步聲。沈悵雪抬頭望去,見焚云派有人上了臺來,
扶起了李行洲,扛著他往這邊走過來。
沈悵雪這一劍劈得有些生猛,
李行洲捂著心口走到臺中央來,指縫間還在往下洇洇流血。
他靠在扶著他的小師弟身上,一張戰(zhàn)得臟兮兮的臉上卻有著壓不下的贊許笑意。
“厲害。”他對沈悵雪說,“我心服口服�!�
“過譽�!鄙驉澭⿹鷳n地看向他捂著的心口,有點兒過意不去,“傷得這般重,真是對不住……”
“比武切磋,哪兒有不受傷的道理�!崩钚兄薏灰詾橐猓叭羰遣辉甘軅�,便也就不必修道了。你無需太過在意�!�
沈悵雪失笑,向他作揖:“多謝李兄�!�
李行洲朝他擺了擺手。
“如何?”李行洲問他,“時隔三十年,再次拿到這桂冠,心中有何感想?”
三十年前的比武大會,沈悵雪拿過一次桂冠。
但只有那一次。后來,他對桂冠敬而遠之了。
想到三十年前,沈悵雪面上的笑意有些淡了下去。
但他仍然帶著淺笑回答:“實不相瞞,如今正有些茫茫然。此次又誤打誤撞得了第一,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何來誤打誤撞,你本就劍法高超�!崩钚兄拚f,“自打三十年前你贏了桂冠后,大會上就鮮少認真。理由,我多半猜得出來�!�
沈悵雪苦笑著。
“這次你能全力以赴,我也知道,我猜中了�!�
李行洲說:“人活在屋檐底下,若沒個好靠山,身前身后無人可依的話,為著個好日子,誰又敢亮出獠牙來。”
“我還記得,三十年前,你奪了桂冠,眾人前去向乾曜長老賀喜,可他卻神色奇怪。后來有奇怪的傳言說,他對你奪了桂冠之事非常不滿�!�
“門下弟子奪冠,長老怎會有不滿……這流言甚是奇怪,無人信之,漸漸地也便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