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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賀蘭瓷恢復(fù)鍛煉,精神好些后,還去吃了喜酒,蹭了蹭喜氣。

    姚千雪歡快得像只喜鵲,從大清早就在問:“我這妝會不會太濃?和我這身嫁衣配嗎?天吶我今天真的要嫁給他了!不是在做夢!”

    賀蘭瓷笑著哄她:“別擔(dān)心,表姐今日特別美�!�

    只是看著那邊新人喜盈盈拜堂,她思緒飄遠,很難免地,又想起陸無憂。

    可惜現(xiàn)在全無用處了。

    不過陸無憂雖然人下獄,但名聲卻前所未有的大噪起來。

    每日送帖子送禮的比他剛中狀元那會還多,只是還有些是投帖子給她的,不是說仰慕,而是說欽佩,對賀蘭瓷而言,也著實有些新鮮。

    她在府中等著等著,還等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待看見魏二小姐時,賀蘭瓷是真以為對方是來找茬的,故而打點起精神,客客氣氣寒暄。

    誰料,她還沒說兩句,魏蘊已經(jīng)先開門見山道:“我是來看看你還好不好的,有沒有人找你麻煩�!�

    賀蘭瓷:“……”

    魏蘊語氣有些不耐煩:“那傻子那天也跪在宮門外面了,跪得人都病了,還在擔(dān)心你和你家那位,我說他傻,他還要絮絮叨叨在那里跟我說大道理,什么為國死節(jié),什么忠孝恩義,什么大丈夫本當(dāng)如此……”

    賀蘭瓷反應(yīng)了一會,才發(fā)覺她這個「傻子」說得可能是林章。

    “雖然我覺得你和陸無憂也挺傻的,不過算了,他可能做夫君不行,做臣子還行,總之……”魏蘊神色不大自在道,“我就過來看看�!�

    賀蘭瓷遲疑著道了句:“多謝�!庇忠幌孪肫鹨ηа┖退f的那些八卦,更遲疑道,“魏……夫人不用太在意我,我與林公子并無半點私情,之前更是并不相熟�!�

    魏蘊突然面色微紅道:“這我知道!你都對陸無憂生死相許了,還能對他有什么意思。”

    賀蘭瓷:“……”

    突然聽到人這么說,她竟然還有幾分羞恥。

    “你不要多想!我對林章才沒有什么……只是覺得他人傻,逗起來好玩罷了……”

    說完,她人就走了。

    等傳訊再押送,一來一回,也費去不少時日。

    他們已經(jīng)知道陸無憂未死,賀蘭瓷去益州種種交好行徑便都顯得其心可誅,更何況陸無憂一個區(qū)區(qū)普通翰林,如何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逃脫,還找到罪證,八成是因為益州官場有內(nèi)鬼,先把人賣了。

    雖說是押送回來審理,但也不是每個人都一定會落罪,那個內(nèi)鬼說不定就能借此戴罪立功,逃脫罪責(zé)。

    彼此懷疑之下,更是不惜落井下石。

    而最令人痛快地莫過于,由于圣上的默許,平江伯與其子在上京所為的累累罪行也被徹底清算了,若說益州還是天高皇帝遠,平江伯在上京的跋扈行徑,上京百姓都耳熟能詳,連家仆都敢公然打死人,然后賠錢了事,百姓還敢怒不敢言。

    公堂之上,他的幾個兒子起初還趾高氣昂,待發(fā)現(xiàn)往日那些對他們畢恭畢敬的官員此刻紛紛面帶冷笑,然后一樁樁一件件把他們做的陳年丑事,連著人證物證一并數(shù)出來時,才開始有些臉色變了。

    “都是冤枉啊……”

    “都是這些刁民想害我們!”

    “一定是偽證,你們找來的偽證,我明明……”

    雖然仍是四妃之首,但也算堵住了眾人之口,給了個交代。

    二皇子雖未處置,但圣上責(zé)令他去太廟祭祖兩個月。

    這樁案子是真真正正的,把天都給捅破了。

    二皇子一黨在朝堂之中,也是大受打擊。

    朝中上下都盛贊圣上圣明之至,乃是經(jīng)天緯地的明君,是上天之幸,百姓之福,溢美之辭不絕于耳,暫時也沒人催立國本了,還紛紛上書要圣上保重龍體,內(nèi)閣也是又勤勤懇懇忙碌起來,算君臣之間達成了微妙的和諧。

    那日在大雍門外叩闕的官員只部分意思意思罰了點俸,斥責(zé)兩句,也無傷大雅。

    所有人都覺得這件事陸無憂居功甚偉,早該被放出來加官進爵,可他仍然被關(guān)在詔獄。

    直到新年后,陸續(xù)開始有人上書請命。

    民間也隱隱有了一些非議。

    又過了半個多月,陸無憂的處置終于下來了。

    這會眾人也都不住唏噓。

    晃州,又名荒州,這鬼地方就在大雍和北狄的邊境,至于隨原府,名字都是隨便起的,隨緣隨緣,更是當(dāng)中最窮最破,最鳥不拉屎雞不生蛋的地方。

    名為貶謫,實為流放,何其慘也。

    陸無憂本來在翰林院做的編撰,兼詹事府的右中允,正六品的清流,又得徐閣老的器重,可謂前途一片光明,熬幾年資歷升到翰林院學(xué)士,只要不出什么大錯,那調(diào)任正三品的侍郎和入閣也就是一步之遙。

    京官也一向默認比地方上品級更高,上京的正六品外放出去相當(dāng)于地方上的四五品了。

    可如今他外放去做個七品小官,還是那種窮苦之地,不然除非哪天圣上想開了,否則算是仕途盡毀,很難再回來了。

    賀蘭瓷再見到陸無憂的時候,也已經(jīng)不知過了多少個時日。

    時辰被無限拉長,漫長似永遠到不了盡頭。

    好像詔獄里囚的不止是他一個人。

    因為得到消息晚了一步,陸無憂是自己乘著馬車回來的,賀蘭瓷還裹著厚衣裳,手中捧了個小手爐,坐在庭前望著府里的樹苗發(fā)呆,看雪花撲簌簌墜地,就聽見了一陣平穩(wěn)又輕快的腳步聲。

    她下意識朝著門口望去。

    已經(jīng)換了青衫披著長氅的年輕男子,仍舊姿態(tài)挺拔地從門口進來,他微微松了衣襟,頭上還沾了點雪花,然后徑直朝她走來。

    賀蘭瓷還眨著眼睛,愣愣著不敢置信。

    那個無所不能卻又看起來瘦削了不少的年輕男子朝她俯低了身子,然后倒了下來,賀蘭瓷慌忙把小手爐往旁邊一丟,張開雙臂接住他,耳畔清潤的聲音響起:“我回來了�!�

    賀蘭瓷仍未回神。

    只是呆呆抱著他,眼眶慢慢紅了。

    陸無憂的身軀沉甸甸壓過來,腦袋枕在她頸上,呼吸輕緩,悅耳的嗓音低低的:“怎么反應(yīng)都沒有的?真不想我?”

    賀蘭瓷這才終于有點回神,按著他的胳膊道:“沒反應(yīng)過來�!�

    想說好沉,可又分明覺得他輕了。

    陸無憂一笑,還未再開口,就聽見賀蘭瓷道:“想的�!�

    都快想出錯覺來了。

    剛才第一眼看到,還以為不過是幻覺。

    陸無憂竟一時也沉默了,好一會,他松開她,起身道:“我得先去沐浴�!�

    賀蘭瓷無語了一瞬,拽住他的衣袖,還有點戀戀不舍:“你衣裳不都換了,不用這么急�!�

    陸無憂道:“不行,不洗干凈怎么親你�!�

    賀蘭瓷更加無語,但她也跟著起身道:“那我?guī)湍阆��!?br />
    陸無憂一頓,猛然轉(zhuǎn)頭看她道:“你是殼子下面換人了么?怎么還想看我沐浴的,不太合適吧�!�

    她理直氣壯:“你不都幫我搓過背了�!�

    陸無憂道:“但我們挺久沒見了,我會害羞�!�

    賀蘭瓷也不兜圈子了:“是不是傷還沒好,上次的那些,還沒看仔細,你讓我再看看……”

    陸無憂揉了一下她的腦袋道:“怎么感覺你越來越熱情了,不過不用,反正……”他低著嗓子道,“你遲早能看到�!�

    賀蘭瓷:“……”

    這人在人人膽寒的詔獄呆了月余,居然只像是出了趟遠門回來。

    陸無憂去凈室的背影,只身形清瘦了,肩膀倒還寬闊了幾分,可以停風(fēng)雪,可以載河山。

    她沒忍住還是叫住了他。

    陸無憂腳步稍頓,微微側(cè)頭看過來:“怎么了?”

    賀蘭瓷咬了咬下唇,道:“那你想我了么?”

    陸無憂大概是根本沒料到她會這么問,腳步一轉(zhuǎn),又走了回來,停在賀蘭瓷面前。

    她下意識仰頭,總覺得他是不是還長高了點。

    陸無憂低首,唇在她發(fā)梢上輕碰,一根冰冷的長指蹭了蹭她的面頰,隨后便聽他笑意綿長道:“大概是如果我所思所想能具現(xiàn)之,你現(xiàn)在應(yīng)該已經(jīng)下不來床了……”

    能讓她的感動再持續(xù)一瞬嗎。

    賀蘭瓷默默道:“你去洗吧�!�

    陸無憂輕笑著,又蹭了蹭她的小臉,才慢慢垂下眸子,他輪廓鋒利了不少,雖然俊美翩然依舊,但桃花眼帶來的那股輕浮浪蕩被沉斂氣質(zhì)壓下去一些。

    讓人恍惚間覺得他比起少年,更已逐漸像個男人。

    “那再聊一會吧。”他輕嘆著,把自己的處置跟她說了,同時道,“我也不記得過去多久了,感覺我像坐了三年牢似的,時時刻刻想越獄,甚至還在想我越獄再回來應(yīng)該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不過那樣未免顯得有點不太負責(zé)……

    處置下來,比我想得好些,我還以為我會被削職為民,戴著鐐銬流放三千里之類的,不過說實話,晃州那個地方我也不是很想去�!�

    賀蘭瓷捉著他蹭自己臉的手。

    “那你打算……”

    “意思意思往晃州去,然后中途改道回家,先回去逍遙兩年,等蕭懷琸差不多死了再說,如果……”

    他唇角勾起一抹略帶譏誚的笑來,“他真讓蕭南洵上位了,估計距離亡國也不遠了,我再考慮要不要荊軻刺秦王。若是蕭南泊上位,便再看看。

    說實話,我真的不太喜歡他們蕭家人。蕭南泊和他爹才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他不是和他的正妃感情甚篤嗎,那你是沒見過他養(yǎng)在城外的嬌妾,要不是他小麗貴妃,哦不現(xiàn)在是麗妃不少,我還以為他對自己的庶母有什么想法。

    賀蘭瓷本來還想說什么,聽完倒是沉默了,眼中隱隱有些憂愁。

    那位大皇子她也沒見過幾次,印象中被蕭南洵欺辱得厲害,又因為父皇的偏見而顯得格外可憐,可誰能想……

    陸無憂蹭完她的臉,干脆蹭她的手,語氣隨意道:“我家那邊,就是我之前跟你說過的,聽起來很天方夜譚,但確實是這么個……比較自由的地方。

    你跟我過去,大概沒人敢欺負你,有人覬覦,可以直接揍他,你想親自動手都行……”

    賀蘭瓷被他蹭得手指發(fā)癢,一把捉住他的手,怔怔道:“可是,你不想官居一品,位極人臣,革新吏治……治國平天下,為萬世開太平了嗎?”

    她把陸無憂說的話復(fù)述了一遍。

    這話再聽起來格外羞恥。

    陸無憂靜默道:“你什么時候記性這么好了?”

    賀蘭瓷小聲道:“我記性一直也還不錯�!�

    繼而,陸無憂很快便想起自己當(dāng)時,還說過這么一句「我答應(yīng)你,只要我做一天官,便做一天好官,不管權(quán)位高低」。

    他頭一回覺得自己記性太好也很令人頭疼。

    賀蘭瓷又繼續(xù)小聲道:“我還沒去過晃州……”她欲言又止,“你要是實在不想,就算了,我可以跟你去……”做壓寨夫人的。

    陸無憂捉著她那只溫軟又柔滑的纖手,沉默了良久,久違地咬牙切齒道:“行,我明天就去晃州赴任,推官是吧,七品就七品�!�

    那能怎么辦呢。

    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了。

    第76章

    七六章

    圣上要你即刻赴任,不得停留,就是必須得立刻離開上京,哪怕是傷重不支的,抬也得抬出上京。

    因而甚至沒來得及做什么道別,賀蘭瓷和陸無憂就已經(jīng)上了去往晃州的馬車。

    只是,現(xiàn)下隨著馬車顛簸,也不知道是誰更難熬一些。

    賀蘭瓷合著眸子,聽見陸無憂的聲音響在她耳畔:“你要是還不舒服,便躺著�!�

    她確實有些坐不住,腿都在發(fā)軟,襟口袖間還有遮掩不住的痕跡。

    本來陸無憂沐浴后,便去榻上睡了,她收拾完行囊,不放心,猶豫著悄悄爬上榻,去看他的傷,結(jié)果被陸無憂抓個正著,他按著她就親了。

    賀蘭瓷也沒怎么反抗,只伸手去脫他的衣衫。

    結(jié)果被陸無憂輕執(zhí)著手腕,按在榻上,親得越發(fā)肆意。

    一番無度索?取之后,賀蘭瓷也沒力氣了,甚至有點搞不清楚,誰才剛從詔獄出來。

    最離譜的是,她都從里到外被他親透親熟了,不知道渡了幾回,陸無憂竟然衣衫還沒脫,從頭到尾衣冠楚楚,就是不給她看他的傷。

    但是有時候,碰到他的胳膊胸膛,會有些輕微的身體反應(yīng),又能明顯感覺到他是帶傷的。

    知道這人一貫顧惜顏面,又愛逞強,大抵也是不想讓她擔(dān)心才不給她看。

    可是……賀蘭瓷悶不啃聲地撐著馬車壁,努力穩(wěn)住身形,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么。

    陸無憂慢悠悠道:“又沒讓你下不來床�!�

    賀蘭瓷繼續(xù)悶不啃聲。

    陸無憂便又道:“好吧,我昨晚是急了些,但應(yīng)該也……沒多粗暴�!彼惶_定,“不然你讓我看看?”

    賀蘭瓷道:“你倒是先讓我看看!”

    陸無憂莞爾道:“你昨晚不是見過,還嘗過了?”

    賀蘭瓷不由抬高音調(diào)道:“我說你身上!”

    陸無憂隨口道:“都說了沒什么,只是淤青未消,看起來有些嚇人,怕你大驚小怪,要不……”他似乎建議著道,“你現(xiàn)在給我看看,我也給你看?”

    賀蘭瓷居然還真動搖了幾分。

    可是……轉(zhuǎn)而又很羞赧,說不定那處還留有痕跡和某些東西,到現(xiàn)在還微妙地脹痛著。

    當(dāng)然這點也很可愛就是了,讓人想沿著她的后頸與蝴蝶骨,一路親到尾椎。

    馬車在沉悶的羞恥中,越駛越遠,不過很快便被攔住了,隨后外面響起了刀槍劍戟碰撞,打斗的聲響,還有人道:“就是這輛馬車!上啊!”

    賀蘭瓷想去掀簾子:“怎么了?”

    陸無憂按著她,語氣閑適道:“估計是刺殺吧。你就別動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賀蘭瓷道:“這還不算大事!”

    陸無憂一笑道:“我把益州官場上下得罪了個遍,不知道多少人受牽連,再加上被削爵的平江伯一干人等,想把我除之而后快的人不要太多,這一路估計都不會太平安。

    不過不要緊,現(xiàn)下也沒有藏拙的必要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路殺過去便是了�!�

    賀蘭瓷:“……”

    陸無憂似反應(yīng)過來一點,道:“你要是不想傷人性命,我讓他們下手輕點�!�

    賀蘭瓷也知道這樣風(fēng)險更大,猶豫了一下,搖搖頭道:“不必�!�

    陸無憂強調(diào):“我是個良民,又不是山賊,不過自衛(wèi)罷了,總不能束手待宰�!�

    賀蘭瓷點頭表示理解。

    說著,陸無憂稍稍掀開簾子道:“少夫人說了,不用留活口了�!�

    賀蘭瓷:“……”

    因為此去晃州,路途遙遠,為求盡快抵達,中途他們還改乘了船。

    賀蘭瓷頭一回乘這么大的船,一時還很新鮮,站在船艙外面不住張望,看著湖面粼粼千層的細波,眼眸里也像倒映著湖光,碎金閃閃。

    陸無憂剛想給她講講,就發(fā)現(xiàn)她面色微變,突然按住了腦袋。

    “你怎么還暈船的,之前不是劃得挺開心的嗎?”

    賀蘭瓷躺在船艙的榻上,面色蒼白,格外虛弱道:“那個沒這么大……”

    陸無憂按了按她的脈息,有些想笑又有些不忍道:“待會靠岸我們還是走陸路吧�!�

    賀蘭瓷一把抓過他的手道:“水路不是快些?”

    陸無憂道:“但你這樣……”

    賀蘭瓷堅持道:“我還可以,適應(yīng)一會就好了,我們早點去晃州�!�

    小臉繃得煞白,嘴唇緊咬,但就是很固執(zhí),陸無憂也不知道說她什么好,在她那張漂亮臉蛋上親了親,陸無憂道:“好,我叫人去給你熬個藥,喝完說不定能好些。”

    她喝苦藥依舊熟練而且毫無知覺似的。

    等她喝完,陸無憂才道:“你就這么想去?晃州并不是什么好地方,也沒什么風(fēng)景�!�

    “我知道�!�

    賀蘭瓷點著頭,思忖了一會,斟酌道:“可是就這么回家,你不會不甘心嗎?”

    陸無憂沉默片刻,笑道:“以后也不是沒有機會�!�

    所謂學(xué)成文武藝,貨與帝王家。

    陸無憂到江流書院念書,比她還早,雖說不是什么正經(jīng)讀書人,但他自小離家,背井離鄉(xiāng),人生至今可能有一半以上的年月,都在讀經(jīng)史,熟悉官場,了解民生,不然不會對這些都如數(shù)家珍。

    是他年少的理想與抱負。

    他的人生也一直很順風(fēng)順?biāo)呐玛幉铌栧e娶了她,得罪了二皇子,也仍受圣上器重,前途無量。

    可他依然選擇了上那封奏章。

    明知結(jié)局如何,仍舊義無反顧。

    “不過……”陸無憂語氣尋常道,“既然答應(yīng)你了,便不會再改。只是我那會有些生氣,在詔獄里閑來無事,總想著,在其位,不謀其事,縱使是君王依然是不稱職的。

    文臣官至內(nèi)閣輔臣,都是歷經(jīng)百般磨難,而君王卻只需要投個好胎,還挺不公平的。

    堯若讓位給其子丹朱,則未必有如今的堯舜美名,秦二世而亡,不也正是未擇其賢者。”

    賀蘭瓷不由緊張道:“你真打算荊軻刺秦王?”

    但既然你想,去晃州也好,那地方是真的天高皇帝遠,窮得叮當(dāng)響,興許連錦衣衛(wèi)探子都沒有�!�

    很快,隨著賀蘭瓷暈船的癥狀好轉(zhuǎn),她也對晃州的荒涼有了一點直接的認識。

    船只越往前開,越少,本來寬闊的河面,也日益狹窄。

    這也是晃州這地方窮的原因之一,其他的無外乎臨近北狄邊境,易被劫掠,不利于農(nóng)耕,再加上窮山惡水民風(fēng)剽悍,易出盜匪,官府管轄不力,收稅也收不上來,只能益發(fā)窮困。對了,雖然河窄,若是漲潮,這里亦有水患�!�

    賀蘭瓷聽完陸無憂的描述,也感覺到前途一片灰暗,但她努力安慰他道:“陸大人,我對你有信心�!�

    陸無憂斜眼看她道:“推官只掌一府的刑名�!�

    賀蘭瓷循循善誘:“那剛好,你可以先從陸青天做起。”

    陸無憂輕笑道:“你倒是幫我安排得挺好。”

    對面的船只足有他們這艘船的兩倍之大,舢板上站滿了手持兵器的大漢,喊聲震天,還有些舉著弓箭的,大聲嚷嚷著:“快把值錢的金銀細軟留下,不然今日就叫你們都葬身魚腹!”

    陸無憂的船上,除了船夫,其余全是他的人,大家都很神色淡定,甚至顯得有些興奮。

    船家瑟瑟發(fā)抖道:“諸位……”

    陸無憂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別怕�!彪S后對賀蘭瓷道,“你覺得那艘船如何?”

    賀蘭瓷遠遠觀望道:“還不錯……”

    陸無憂笑道:“你去船艙里待一會,很快就好�!�

    賀蘭瓷點頭應(yīng)聲,帶著霜枝躲進去,又忍不住道:“我能偷看嗎?”

    陸無憂體貼道:“船艙里面有窗戶。”

    話音未落,陸無憂已御起氣功,瞬息之間身形便移動到了對面船上,身旁的人也摩拳擦掌活動手腳,和他一并移動過去。

    霜枝第一次見,忍不住驚道:“小姐,姑爺他會飛!”

    對面船上的人和她發(fā)出了一樣的驚呼。

    “我勒個去,對面那群人居然會飛!”

    “我之前聽說過!這好像叫什么輕功!就在那什么武林大會,還是問劍大會上一群人就飛來飛去的!”

    “你他媽現(xiàn)在說有什么用!”

    “我們是不是碰到硬點子了……”

    “快、快開船!”

    霜枝看得目瞪口呆,拽著賀蘭瓷的衣袖:“小、小姐,你、你快看啊……”

    賀蘭瓷習(xí)以為常道:“淡定�!�

    剛才還囂張不已的水匪,很快一個個被捆住手腳,蹲在地上瑟瑟發(fā)抖。

    匪船也被收繳了,陸無憂跟在自己船上巡視似的,閑庭信步帶著賀蘭瓷下船艙去看,只見里面堆了不少的金銀細軟,還有些布匹、香料之類的貨物,陸無憂轉(zhuǎn)頭問她道:“你要登記造冊嗎?”

    賀蘭瓷:“……”

    她應(yīng)該是沒有在做壓寨夫人吧。

    陸無憂繼續(xù)道:“等到隨原府看有沒有人認領(lǐng),沒有就先充公�!�

    賀蘭瓷定了定神道:“好�!�

    ……他們應(yīng)該還是正經(jīng)在做官的。

    等他們回到舢板上,只見似是領(lǐng)頭人的大漢不甘心道:“兄弟,你哪條道上的?都是出來混的,事情不要做的太絕,我可是蒼山幫的人!東西你可以都拿走,把我們?nèi)朔帕诵胁恍小?br />
    陸無憂彎下腰,手中一旋,閃出飛刀,跟在益州對曹顯安似的,故技重施用冰冷刀身拍著他的臉,溫柔卻又迫力十足地笑道:“蒼山幫什么幫派?介紹一下�!�

    一股濃烈的殺意四散。

    四周的空氣都仿佛瞬間冷颼颼起來。

    大漢冷汗直流道:“你、你知道了可別害怕!我們蒼山幫可是晃州三大幫之一!”

    陸無憂若有所思,看他的眼神仿佛是「你們這樣的肥羊居然還有兩個」,大漢立刻又道:“我們幫派上下一共幾千,不對,上萬人!兄弟你掂量一下!要是被發(fā)現(xiàn)了,就算你們會飛也逃不掉的!”

    短暫思索,陸無憂莞爾一笑道:“放了你們也可以,從今以后,你們跟著我混就行�!�

    大漢懵逼:“……”

    陸無憂笑容一收,霎時變臉,語氣冷森森道:“不然那就全殺了吧。”

    這會不止大漢了,他旁邊的其余人也連忙道:“唉等等兄弟!大哥!你讓我們考慮一下��!你還沒說你哪條道上的呢?你什么幫派��!”

    陸無憂便又笑道:“不好意思,在下是隨原府新赴任的推官,順便來招個安�!�

    大漢們:“……”

    霜枝也驚呆了。

    賀蘭瓷幫她把快掉下來的下巴合上,心想陸無憂不愧是……出身,黑吃黑用得可真熟。

    等他們乘著新船往隨原府繼續(xù)進發(fā)時,賀蘭瓷在船艙里一邊登記贓物,一邊輕聲道:“你家不是江湖幫派出身的嗎?這邊的幫派……”

    陸無憂則正在按照他逼問的口供,畫晃州附近的幫派分布圖,隨口便答道:“我是名門正道出身,這種地方匪幫怎么會認得�!�

    “這還有區(qū)別?”

    陸無憂道:“當(dāng)然,相提并論會讓我覺得很丟臉的�!�

    賀蘭瓷忍不住道:“但你看起來好熟練。”

    陸無憂頭也不抬道:“因為我家還有一半是邪門歪道,不過已經(jīng)從良了。”畫完圖,他也忍不住感慨道,“難怪晃州這么窮,這鬼地方快自立了吧。就隨原府推官這個職位,我前面任命了三任,全請辭跑了,才會被蕭懷琸栽到我頭上,可真是辛苦他了�!�

    賀蘭瓷道:“那你怎么打算的?”

    陸無憂笑笑道:“安內(nèi)必先攘外,先從剿匪開始吧�!�

    賀蘭瓷不由道:“你是不是說反了?”

    到隨原府之前,陸無憂又去好一通恐嚇,把一群大漢嚇得乖如鵪鶉,賀蘭瓷這邊總算統(tǒng)計完了,還稍微又有點暈船,所幸很快船便停了。

    隨原府的渡口也是凄凄慘慘。

    推官雖然官職不高,但在府衙里也算是掌實權(quán)的,僅次于一府的知府、同知和通判,奈何新官到任,連個迎接的人都沒有。

    下了船去驛站換馬,卻發(fā)現(xiàn)破破爛爛的驛站里連匹馬都沒有,只有一個看門的耳背老頭子:“啊?馬?馬都被騎走了!什么?驛丞?跑了呀!”

    剛才那個領(lǐng)頭大漢搓著手舔臉道:“大人,我們有馬,就拴在那邊的小林子里�!�

    陸無憂:“……”

    賀蘭瓷:“……”

    這還真是官不如匪。

    朝著隨原府府衙所在的原鄉(xiāng)城走近了,終于勉強感覺到人煙,到了城門口,遞上文書,城樓上才有人下來,客客氣氣道:“不知推官大人前來,卑職有失遠迎,不過后面這些是……”

    陸無憂隨口道:“我請的護衛(wèi)�!�

    大漢們立刻挺胸抬頭,趾高氣昂。

    賀蘭瓷戴著帷帽,微微覺得有點羞恥。

    來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后面滿身匪氣的人,道:“好、好的,卑職是隨原府的經(jīng)歷趙磨,推官宅也為您打掃好了,請移駕府衙�!�

    陸無憂道:“不知府臺大人何在?”

    趙經(jīng)歷緊張道:“府臺大人身體微恙,在外修養(yǎng)�!�

    “那同知和通判……”

    趙經(jīng)歷道:“上任同知剛剛請辭,還未任命,三位通判大人一位身體抱恙,一位母親剛過世,守孝去了,只有一位柳通判大人在府衙里�!�

    說話間一行人已經(jīng)走到,賀蘭瓷抬眼便看見了比驛館好些,但仍然有些破破爛爛的府衙大門口,竟然還升起了幾分奇妙的熟悉感。

    一個身著地方六品官袍的矮胖青年滿臉激動地朝著陸無憂撲了過來。

    陸無憂輕松閃身避開,他客氣道:“見過柳大人,不知我們可否認得?”

    對方毫不介意道:“不認得,但是陸六元鼎鼎大名我還是聽過的,如今府中事務(wù)繁雜,還請陸大人盡快開始公務(wù)……”

    說話間,賀蘭瓷和陸無憂都看見了,后面桌案上,堆積成山的文書,都快從案上掉下來了。

    賀蘭瓷是聽說過懶政的,但是沒想到一府上下能懶成這樣。

    一時,她還有些驚愕。

    柳通判按著額頭道:“對了,我先去睡會,我已經(jīng)連續(xù)工作了七個時辰了,我頂不住了……”

    說完,這位柳大人就朝著通判宅滾了過去。

    陸無憂和賀蘭瓷面面相覷,陸無憂率先一步邁進去道:“先來看看吧�!�

    賀蘭瓷遲疑道:“我也要?”

    陸無憂轉(zhuǎn)回頭,指尖輕點了一下她的腦袋,道:“我又沒帶師爺,除了你還有誰?”

    這地方雖然窮,亂七八糟的事務(wù)卻不少。

    賀蘭瓷摘了帷帽,從桌上拿了一摞文書,看了起來,陸無憂則拿了另一摞,青葉帶著霜枝指揮其余人去推官宅里放行李,陸無憂把為首那個大漢和府里另外一個吏員叫過來,準(zhǔn)備問話。

    陸無憂剛想開口,就發(fā)現(xiàn)兩人都在盯著賀蘭瓷發(fā)呆。

    大漢和另外一個吏員突然感覺到一陣極其森冷的殺氣飄出來,仿佛周圍驟冷,兩人頓時回神。

    賀蘭瓷毫無所覺,邊看邊問,和陸無憂對坐在案前,竟仿佛回到了兩人的書房里。

    “瓷瓷�!�

    嗯?

    她抬頭看他,等等,他叫她什么?

    賀蘭瓷還在怔愣著,陸無憂已經(jīng)很自然而然道:“你過來一下。”

    “干嘛?”

    他把椅子搬過來道:“你坐那么遠怎么商量。”

    賀蘭瓷想也是,這桌案還蠻長的,她腦袋湊都湊不到陸無憂那邊去,于是便坐到了他邊上,聽見陸無憂低聲道:“先把不同事務(wù)分門別類吧,我看有狀紙,有縣衙遞送的,還有……”

    他還沒說完,就看見身側(cè)的漂亮姑娘卷著袖子,已經(jīng)興致勃勃開始干活。

    “陸……”整理著,賀蘭瓷剛想開口,又想起他方才那個令人羞恥的稱呼,覺得他可能是因為覺得有外人在不方便叫「賀蘭小姐」。

    自己要不要也從善如流一下。

    她猶豫著羞恥了一瞬,也改了口道:“霽安,那個……你不是說要先剿匪的嗎?!”

    第77章

    七七章

    “你剛才叫我什么?”

    陸無憂聞聲,正壓著紙頁的手指一頓,隨后桃花眼便揚了起來,有波光瀲滟。

    她又不是沒叫過,陸無憂這么意外做什么。

    還是……他還不滿意,想讓她再換一個?

    賀蘭瓷琢磨著,難不成要叫「夫君」、「相公」之類的,可又隱隱覺得有些肉麻,還沒琢磨明白,就聽陸無憂又道:“再叫一聲�!闭Z調(diào)頗不正經(jīng)。

    旁邊還有人看著呢。

    賀蘭瓷忍不住正了正色道:“大人,我們先忙公務(wù)吧。”

    陸無憂這才又收回了視線,把尾音拖回來道:“行吧,那晚上再叫……匪自然是要剿的,不過不是得師出有名�!闭f著,他抽出了其中一張狀紙遞給賀蘭瓷。

    賀蘭瓷接過一看,是本地百姓狀告附近流寇劫掠的,看日子,都過去半年有余了,顯然他們指望本地官府剿匪是很不現(xiàn)實的。

    “這類關(guān)于盜匪的先放到一起,一會合計看看他們到底做了多少惡�!�

    賀蘭瓷也一行行看下去,歡快地應(yīng)聲:“嗯�!�

    “對了……”陸無憂突然想起,“大雍律你熟嗎?不熟的話我?guī)Я恕?br />
    賀蘭瓷抬眼看他道:“我爹是左都御史�!�

    “嗯?”

    “他以前在刑部的�!�

    陸無憂繼續(xù)笑著道:“嗯?”

    賀蘭瓷道:“家里擺得最顯眼的就是那本大雍律了,很難不看到�!�

    她本來想說自己滾瓜爛熟,但又覺得過于托大,還是謹(jǐn)慎為上。

    陸無憂指尖在文書上輕點著笑道:“那剛好,過段日子要真去剿匪,我估計沒工夫天天坐堂,到時候你就替我暫代一下�!�

    賀蘭瓷一驚:“你真不找?guī)煚斄耍俊?br />
    “都跟你說了,你不就是……”陸無憂口氣仍很尋常,“當(dāng)然,你要是不想做的話,我再找找別人�!�

    雖說賀蘭瓷也聽過有些女子給夫或父兄為幕僚,但……

    她也不好意思高興的太明顯。

    掩飾似的翻著手下的文書,賀蘭瓷一本正經(jīng)道:“想做的。”

    陸無憂看著她唇邊微微翹起的嘴角,轉(zhuǎn)頭對那位裝作什么都看不見的吏員道:“來跟我說說你們隨原府的情況,順便把其他卷宗賬本之類也都拿過來。”

    柳通判睡了兩個時辰,就從他的通判宅里爬起來。

    剛起來便聽見公堂里驚堂木響,他整個人都一驚,知府老爺久疏政務(wù),一時間他還以為是對方突然轉(zhuǎn)了性,或者是他產(chǎn)生了錯覺……好一會才反應(yīng)過來府里來了新的推官。

    他連忙穿衣洗漱出門,匆匆趕去。

    大冬天還怪冷的,隨原府的府衙公堂里燒了炭火,暖烘烘的,外面圍滿了看熱鬧的人,男女老少皆有,還有一波波等在堂下似是準(zhǔn)備上堂的百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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