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越意往下邁了一節(jié)臺階，但楊云訟沒有動。
“你不下樓？”越意心中警鈴大作。
“我的臥室就在這里�！睏钤圃A朝著他微微一頷首，“不送�！�
說完他就折了回，走進姜以芽旁邊的那間屋子。
看著這一幕的越意臉上的笑意徹底消失。
……
楊云訟回到自己房間后并沒有開燈。
他抹黑走進去，在床頭坐下。
“啪嗒……啪嗒……啪嗒……”
奇怪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從黑暗中傳出來，帶著莫名的暗潮洶涌。
楊云訟雙肘撐在自己的大腿上，挺拔高大的身軀在黑暗中彎曲成模糊的一團，雙手無力地垂落著。
“啪嗒！”
又一聲響起。
黑色的編織頭繩被拉緊又松開，狠狠彈在楊云訟的手腕上。
原本箍著頭繩的位置已經(jīng)通紅一片。
楊云訟沒有繼續(xù)自虐般的行為，只癡癡地盯著頭繩看。
記憶再次回到了上一世。
第一世末世爆發(fā)后，楊云訟第一時間就趕去了Z市去找姜以芽。
但他晚了一步。
他沒能在學(xué)校找到她，最終是在醫(yī)院通過她室友得知了她的死訊。
那時的醫(yī)院已經(jīng)淪為喪尸煉獄，沒有人敢進去，所有人都怕死。
楊云訟不怕死，卻不敢死。
她的父母還在，他必須照顧好他們。
可是上一世老天爺對楊云訟是殘忍的。
等他回到家，迎接他的是另一個噩耗。
一群暴徒看中了別墅區(qū)，這里人少房多物資多，環(huán)境好喪尸少，于是強行占領(lǐng)了這里。
原本的住戶自然不愿意讓出自己的家，于是和暴徒產(chǎn)生了沖突，沖突中姜母被誤殺，姜父重傷。
楊云訟殺光了那群暴徒，拼盡全力去救姜父，帶著他輾轉(zhuǎn)去到多個基地，千辛萬苦才將人救了回來，但身體也落下了病根，虛弱生病時常事。
姜以芽死亡消息自然無法再隱瞞姜父。
得知女兒死亡后，姜父承受不住打擊，不到兩年就抑郁而終了。
依譁
死前，姜父讓楊云訟好好活下去，代替他們一家人好好活著。
楊云訟本是想跟著他們一起死的，卻因為姜父的一句話又活了下來。
他不知道去哪里，又不知道該如何活，無意間又回到了曾經(jīng)最熟悉的地方——姜家。
姜家經(jīng)過這些年早已物是人非，不知迎來了多少人又送走了多少人。
楊云訟將屋子重新整理打掃了一遍，最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根被人遺忘的頭繩。
那是姜以芽小時候用過的，黑色的，不是她喜歡的款式和顏色。
卻是楊云訟最后的念想。
他將這根頭繩戴在手腕上，一戴就是很多年。
一個人的日子很難熬，楊云訟開始努力變強，去做更多的事，救更多的人，建立基地，獵殺高階喪尸……
他努力讓自己變得忙碌，可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候，渴望死亡的念頭總會像野草一樣瘋長，無法遏制。
每當堅持不下去的時候，手腕的頭繩就會提醒他，他看到的世界還不夠多，活得還不夠久。
他的芽芽應(yīng)當長命百歲。
最終他如愿死在了與喪尸王的決戰(zhàn)中。
他安心地陷入黑暗，期待著在另一個世界與姜以芽匯合。
可當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自己回到了末世之前，一切還未開始的時候。
楊云訟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去找姜以芽。
但他做不到。
他可以去任何地方，就是進不去Z市，更無法聯(lián)系姜以芽，說不出口任何與她相關(guān)的事情。
何其諷刺。
那他回來的意義又是什么？再經(jīng)歷一遍痛徹心扉，卻什么都不能做？
楊云訟覺得自己要被逼瘋了，但老天爺折磨人的方式總是拿捏的剛剛好。
他不得不先回到S市，然后開始著手準備即將到來的末世，囤貨、改裝房子，照顧姜父姜母，以及……等待姜以芽的消息。
在煎熬等待的時候，他又從姜以芽房間里找出那根頭繩，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回來了……”楊云訟告訴自己。
這一世，她還好好地活著，無比鮮活。
可他的心臟不知為何，時不時地會格外難受，像是有無數(shù)嫉妒的小蟲子在里面鉆來鉆去，啃咬血肉。
第33章
第
32
章
等著你來喂她，早就餓死……
姜以芽回家后的第一天，
整個姜家都透著一股鮮活氣。
作為賴床第一名選手，姜以芽踩著輕快步伐，披著明媚陽光下樓的時候，
大家已經(jīng)忙碌了有一會兒了。
謝舟真在客廳看動畫片，
湯圓和芋圓圍著他跑酷，活像是動畫片走進現(xiàn)實。
姜母在準備廚房準備午飯的食材，年糕坐在她腳邊，身后尾巴有一搭沒一搭地晃著，
眼睛一眨不眨盯著灶臺上的食物。
已經(jīng)腌上的雞翅，
晚點準備下鍋的油爆大蝦，
切成塊的土豆準備用來鈍牛腩，
還有大把新鮮的綠葉蔬菜。
一旁的蒸鍋上還溫著香噴噴的叉燒包和蝦餃，
是留給姜以芽的早飯。
姜以芽趿拉著拖鞋，從蒸鍋里叼了一個叉燒包，
又晃晃悠悠走到窗邊。
年糕見她吃東西，
頓時拋棄廚房里的一切，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外面的院子里，
姜父正在規(guī)劃未來。
“這里以后圈出來，咱們用來種菜你看怎么樣，可以實現(xiàn)自給自足�！彼钢渲幸黄恋睾驮揭饬闹r(nóng)業(yè)。
然后又扭頭看向葉從崢，和他討論起養(yǎng)禽業(yè)和水產(chǎn)養(yǎng)殖：“還有這里和這里正好可以養(yǎng)雞養(yǎng)鴨，
晚點小葉再麻煩你幫叔叔腐蝕個池塘出來，
咱們可以在里面養(yǎng)魚�！�
越意和葉從崢聽得認真，
越意時不時和姜父討論一句，
提供一些不同的建議，哄得姜父笑容滿面。
不善與人打交道的葉從崢則埋頭干活，幾乎包辦了院子里的所有活兒。
姜以芽看得好奇，
也走了出去。
走出來她才發(fā)現(xiàn)別墅外墻也改了。
“昨天我都沒注意……現(xiàn)在看看都快認不出咱們家了�！彼鲱^打量三層小樓，發(fā)出感嘆聲，“還好哥哥昨天去接我了�！�
聞言葉從崢和越意也看了過來。
兩人昨天就注意到了，不過今天細看之下，還是忍不住感嘆楊云訟準備的齊全。
他將別墅能改裝加強的地方都改了，與其說防喪尸，不如說像是在防備什么人……
“都是云訟準備的�！苯高@些夸楊云訟上頭。
還不等他開啟滔滔不絕，姜母的聲音就傳了過來：“老姜，冰箱里沒有老母雞了，你去隔壁幫我找找，我記得云訟應(yīng)該還囤了一只的！”
姜母準備燉花膠海參雞湯給姜以芽補補身體，突然發(fā)出最重要的食材沒了。
“媽媽我去吧！”姜以芽自告奮勇。
一轉(zhuǎn)身就撞上了葉從崢。
他不知道什么時候站在了她身后，低眉搭眼的，站在陽光下像是條被曬蔫了的小蛇：“我和你一起�！�
說完，他又看向姜父。
姜父冷不丁被他盯上，本能地打了個激靈。
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一言不發(fā)看著人的時候陰沉沉的，怪嚇人。
姜父還以為他有重要的事情要說，專心地聽著。
葉從崢蒼白薄唇抿了又抿，像是經(jīng)過了一番掙扎：“……叔叔你休息�！�
“……”姜父愣了一下，然后笑開了，“好好好，那你們?nèi)グ�！�?br />
“還是我去吧�！痹揭馍锨皫撞�，占據(jù)了姜以芽的另一側(cè)，“叔叔你昨天不是說想要開始鍛煉身體，再學(xué)一點基本的防身招式？”
姜父點點頭：“對，我是想學(xué)來著，總不好讓你們這群小輩一直保護我們�！�
“那正巧，葉從崢在學(xué)校里參加過省級自由搏擊比賽，還拿了一等獎�！痹揭饪瓷先ハ袷欠昴赀^年極力夸獎小孩，并讓小孩給大家表演一個的家長。
“對吧？”越意扭頭看向葉從崢，陽光照在他輪廓完美的側(cè)臉上，散發(fā)出一股耀武揚威的肆意，“再說了，你可是‘男朋友’，怎么一點不主動？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才是�！�
葉從崢用一雙死魚眼看著他，像是在看死人。
越意渾然不在意。
笑死，搶老婆要什么臉？
他從昨天開始就沒和姜以芽獨處過，她肯定餓壞了。
“等一下�！痹缟弦恢睕]出現(xiàn)的楊云訟從家里走了出來，“芽芽，我?guī)湍惆杨^發(fā)扎起來�！�
越意看到他，額頭上的青筋就是猛地一跳。
還不等她喊住姜以芽，她就已經(jīng)小跑到了楊云訟面前，就和昨天一樣，頭也不回一下。
楊云訟梳頭的動作非常熟練，一看就做過很多遍。
他以手指為梳，原本調(diào)皮的長發(fā)在他手里變得格外聽話，指尖更是像有魔法一樣，每一次與頭皮的輕觸都會帶起一陣麻痹全身的顫栗。
在舒服的呻吟溢出唇瓣之前，姜以芽慕然回神將它們?nèi)級涸谏嗉庀隆?br />
平靜兩秒后，她才后知后覺意識到楊云訟這次沒有用梳子。
偷腥得逞的愉悅感讓姜以芽忍不住瞇起眼睛，向陽的小臉全都染著歡喜。
很快，她肩頭就出現(xiàn)了一股蓬松的麻花辮。
“好了�！睏钤圃A繞到姜以芽身前檢查了一下，隨后動作及其自然地牽住了她的手，“隔壁是我家，我?guī)а垦咳ツ脰|西就行�！�
他語氣仍舊溫和，但全然不是要和別人商量的態(tài)度。
越意只好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姜以芽帶走！
一旁緘默的葉從崢終于掀起了眼皮，無聲勝有聲地朝著越意瞥去一眼。
……
末世后，楊云訟就直接從自家搬到了姜家，這邊的房子自然空了下來，被用作囤貨。
一開始姜以芽就是這么想的。
她以
銥誮
為這邊只最多就是亂一點，東西多一點。
但在她用自己指紋解鎖開門進去后，眼前的景象直接讓她大吃一驚。
什么都沒有。
空蕩蕩的別墅內(nèi)，除了原本熟悉的地磚墻紙頂燈之外，所有東西都沒有了。
“啊……”姜以芽小小低呼了一聲，呆呆地扭頭去看楊云訟，“我……我們被打劫了？”
這劫匪也太霸道了吧，怎么連家具都不放過？
楊云訟低笑一聲，眼角下的淚痣越發(fā)明麗鮮艷：“不是，我做了一點小小改動�！�
姜以芽把眼睛瞪大，眨巴眨巴看著他：你管這叫小小的？
“別眨眼睛�！睏钤圃A示意她繼續(xù)看屋內(nèi)。
然后輕輕一揮手。
空蕩蕩的屋內(nèi)瞬間出現(xiàn)無數(shù)排貨架，將原本偌大的一層填得滿滿當當。貨架上擺滿了東西，什么品類都有，看得人眼花繚亂，
姜以芽張大嘴巴，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一幕。
久久沒能從巨大的沖擊中回神，
他是把整個超市都搬回來了嗎？
楊云訟拉著她朝著一旁排列好的購物車走去：“一層二層是食品區(qū)，三層是生活用品，地下還有一個冷凍庫�！�
姜以芽看著和超市一模一樣的購物車，恍若真的來到了末世前：“那是不是就意味著……我們以后都不愁吃不愁穿了？”
楊云訟點頭，拉過一輛購物車，雙手從她背后穿過握上推車扶手：“還不要錢，可以隨便拿。”
姜以芽頓時歡呼一聲，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jīng)被圍困在一方小小天地中。
“那還等什么，沖�。。�！”姜以芽振臂一呼，拉著楊云訟就開始買買買。
一層分三個大區(qū)：糧油干貨，飲料酒水，膨化零食。
米面油鹽、雜糧粗糧，食用油……一應(yīng)俱全。
這些姜以芽匆匆掃了一眼就快速略過，直奔零食區(qū)。
薯片巧克力這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爆米花牛肉干雞蛋卷，也統(tǒng)統(tǒng)掃盡車里，還有山楂蜜餞，紅糖麻花，泡椒雞爪，酸粉彩虹糖，瓜子腰果小核桃……
整個零食區(qū)內(nèi)，一眼掃過去基本都是姜以芽愛吃的，常吃的那些牌子也全都擺在了最顯眼的地方。
掃蕩一圈后，她又興奮地拉著楊云訟朝著飲料區(qū)去：“嗚嗚嗚嗚，哥哥你準備的也太周到了！”
姜以芽只覺得自己眼睛都看不過來了。
她左手巧克力牛奶，右手西柚汁，還沒把東西放下，眼睛就巴巴地看向后一個保溫柜里的珍珠奶茶。
誰能拒絕生命快樂水�。�
“想要加布蕾的還是加茶凍的？”楊云訟替她打開柜門
“布蕾的！”姜以芽眼睛更亮了，她沒想到還能選口味，連甜度都是她喜歡的三分糖！
有了好喝的，姜以芽自然要空出手來捧奶茶。
于是兩人就變成姜以芽滋溜著珍珠奶茶在前面溜溜達達，楊云訟推著變沉的購物車跟在后面。
每次不她開口或是動作，楊云訟就已經(jīng)精準地從貨架上取下了她想要的東西。
接連被無數(shù)驚喜砸中的姜以芽只覺得暈暈乎乎的，好像來到了天堂。
掃了整整兩車貨后，兩人來到二樓。
二層除了奶制烘焙區(qū)外，還有果蔬雞蛋區(qū)和熟食區(qū)。
一上來，姜以芽就被香味吸引了。
桂花酒釀大福，焦糖閃電泡芙，雙層抹茶芝士蛋糕，涂滿蜂蜜的羊角面包……
“我要收回之前的話，這里不是超市�！苯匝客蝗粐烂C表情。
楊云訟腳步一頓，搭在購物車扶手上的手指微微攥緊：“那是什么？”
“是愛麗絲夢游仙境！”姜以芽一個轉(zhuǎn)身扎進他的懷里，“你就是我的兔子先生。”
楊云訟單手扶住她的腰，心頭劃過莫名的悵然：“那希望我后面的準備同樣能滿足愛麗絲小姐的要求�！�
姜以芽得寸進尺，驕矜地揚起下巴：“那可是很難的，畢竟我已經(jīng)看到那么多好東西了�！�
一分鐘后，姜以芽慘遭自己打臉。
楊云訟竟然還準備了壽司，炸雞，關(guān)東煮，燒烤串串，漢堡薯條……
這些食物甚至還都冒著熱氣！
這就是時間靜止空間的好處嗎？
食物放進去是什么樣子的，拿出來還是什么樣子，完全不用擔心口感變化！
姜以芽又狠狠吸了一口珍珠奶茶，視線在薯條和炸雞之間猶豫不定。
楊云訟也不催促，唇角含笑地看著她貪心的小模樣，像是怎么看都不夠似的。
姜以芽嚼珍珠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表情也跟著一點點嚴肅起來。
楊云訟放松了身體，小手臂隨意撐在推車扶手上，看著她變來變?nèi)ド鷦訜o比的小臉，忍不住調(diào)侃：“這個兔子洞有哪里讓你不滿意嗎？”
哪里會不滿意呢。
是因為太滿意了，才在一開始忽略掉了很多一眼就能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
樓下的那些東西還可以解釋為是他在末世之后準備，但這些新鮮的食物呢？
末世里根本買不到。
再仔細回想一下媽媽之前的話
爸爸媽媽只知道楊云訟囤了貨，實際根本不清楚他的空間有多大，里面到底準備了多少東西。
但這一切，都毫無隱瞞地敞開袒露在她面前。
這是楊云訟無聲的坦白。
他和溫杏子一樣，都是重生回來的。
相比這個認知，更濃的情緒匯入心臟，那是他們都對她百分百的信任。
“怎么不說話？”楊云訟微微站直了身體，眉頭因為她長久的沉默而擔心地蹙起，看向旁邊的貨架，“不會真的不滿意吧？我應(yīng)該沒有漏掉什……”
未說完的話在少女又一次投入他懷中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