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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他目光落在我唇上片刻,松手退開了,沉默不語地在半步外等我回應。

    “可以,”我回答道,“但你若真是喜歡我,還是盡早將這份感情收拾了罷。我對你并無此意,抱歉�!�

    南宮靜了靜,忽而嗤笑了聲,冷冷看著我道:“你對辛夷同樣‘并無此意’,卻可同他牽手調笑,換到我卻不行?恕我天資愚鈍,倒不知該如何理解此話了�!�

    我從不知南宮還有這般一面,伶牙俐齒得招人恨,簡直同云奚一模一樣。

    “是,他可以你不行�!蔽依淠溃澳闳绾卫斫舛己�,我就是如此,想象破滅了便別再喜歡我�!�

    撂下這句話我便徑直進了屋,來到桌前對上辛夷的視線,同他笑了下,“無事,說清楚了�!�

    之后南宮再未回來,不知去了何處。第三副碗筷酒盞孤零零擺在一旁,直至夜色深重。

    真是可笑,我盯著那空位將酒液飲下,不知自己怎會這般生氣,許是他同那可惡鬼物太過相像,也是這般一言不合便消失不見。

    這一個兩個真厲害,都走��!

    有本事永遠別回來。

    -

    回過神來便已喝多,我頭暈眼花地抓著辛夷,“走,我們?nèi)テ娇捣�!再不回來了!�?br />
    辛夷嘆息道:“我扶你去睡覺�!�

    我捉著他的手把他往外拖,“那也不在這睡!”

    辛夷跟著我走去了院中,心平氣和道:“雪見,坊門已關。你若非要離開,還須御劍,就在此睡下罷。”

    我停住了腳步,磨牙道:“是啊,坊門已關,他還不回來,你說他去了何處?”

    辛夷蹙眉看我片時,“誰,南宮?”

    我冷“哼”一聲,“南宮是誰,我怎么不認識?”再度攥緊了辛夷,我抓起他一縷發(fā)絲,“你住何處?帶我去�!�

    辛夷一聲長嘆,忽而攬住我腰,放緩了聲音,哄道:“好,我這便帶你去。你可否先放開我頭發(fā)?”

    我搖頭,“我放開你就跑了,你們都是這樣,一個兩個三個都丟下我就走。”說出口的瞬間,我悲從中來,黯然垂淚,“真討厭,不喜歡你們了。”

    辛夷靜了靜,曲起指節(jié)輕輕將我臉上淚水抹去了,少見地柔和道:“我同他們不同,絕不會丟下你一人�!�

    我搖頭,攥得更緊了,“不,我不信,他們比你說得好聽多了,都是騙人的。世界上不會騙我之人僅有小師兄一人�!�

    辛夷陷入了沉默,半晌后攬著我御劍而起,在高空中捧起我的臉,輕輕一吻落在額前,回我話道:“并非如此,雪見。我從不騙人,你可以相信我。以后由我代替杜師弟對你好,好嗎?”

    眼淚再次脫眶而出,我難以理解道:“為何要代替,我小師兄怎么了?”

    辛夷靜了靜,將我擁入了懷中,輕撫著我的后腦,緩聲道:“他無事,正在紫云澗等你。是我失言,抱歉�!�

    我把臉埋在他懷中,頭腦愈發(fā)昏沉,“真的嗎?你若是騙我,便同他們一樣,我不會原諒你。”

    辛夷不再開口,將我擁緊了。冷風呼呼吹過,我身上卻溫暖,被包裹在融融法力之中,很快便睡了過去。

    01:34:15

    078

    夜探皇宮

    翌日我在辛夷房內(nèi)醒來,他在桌上給我留了信,說去尋入口了,讓我好生休息,下午回來后再帶我去找玄清子。

    我花重金請客棧雜役替我向那宅院去了封信,交代了一下我同辛夷去解決天地教一事,事后再歸。

    雜役回來后同我說宅院內(nèi)無人,將信從門縫下塞了過去。

    我再次感謝了他。

    背過身便怒極反笑——

    “無人”,真行,我還知道交代一聲,可他呢?真是有脾氣,誰沒有一樣。

    我就該離云奚以及類似性格的人越遠越好,這根本是八字不合,這不是小問題,這是命理、風水問題,同他們相處不僅討不到好,還得被氣個七竅生煙。

    好啊好啊……待我事件解決回去了他也別回來,最好是信也別留,就此同我分道揚鑣。

    -

    我在屋內(nèi)修煉一會氣一會,直至辛夷歸來。

    他帶我去見了玄清子,我同玄清子說了神通一事,他果然清楚,便安排我入夜后去搜尋最有可能之處——皇宮。

    我答應下來,請他替我保密去紫云澗走捷徑一事,他像是反應不過來,停了會才道了聲“好”,又囑咐我發(fā)現(xiàn)后便立刻返回,不要獨自探入。

    我答應后同屋外的辛夷碰頭,同他說今晚我要夜探皇宮。

    辛夷當即蹙眉,“你一人前去?”

    我點頭道:“這樣不易被發(fā)現(xiàn)。”

    辛夷仍舊蹙眉,“我?guī)煾副闶侨绱朔愿烙谀�?�?br />
    我再次點頭,“我不進去,發(fā)現(xiàn)了便歸�!�

    辛夷牽住我手往外走,待出了客棧才道:“我同你一道前往�!�

    我搖頭,“別,你身上劍意太強,一旦動手便跟明燈似的。我本來能跑掉,帶著你也跑不掉了。你就相信我罷,我很快便可找到入口�!�

    辛夷陷入了沉默,我晃了晃他的手,“真的,我障眼法有了長足長進。你若不信我便現(xiàn)在用,你肯定找不見我�!�

    辛夷放開我手,退后一步,“好,你用罷�!�

    我當即用出,繞到辛夷身旁撓他手心,他果然毫無所感。

    辛夷四處看了看,又閉目感受片刻,終是嘆息道:“出來罷,我確實尋你不得�!�

    我笑了下,現(xiàn)身勾住他手,“走罷,出發(fā)前陪我去酒樓吃點好的。”

    -

    待夜晚降臨、坊市皆關后,我辭別辛夷御劍前往皇宮。

    今夜浮云遮月,由高處向下望,九重城闕重重封閉,除卻幾盞稀疏燈火便是處處昏黑,金瓦朱門被夜色侵染,不似白日輝煌,反而顯得鬼氣森然。

    我出了口氣,用起障眼法,悄然向下飛掠而去。在外圍飛了一圈卻并無所感,我停下來凝神感知,忽而下意識看了眼遠處的金鑾殿——

    紫柱金檐聳立在黑暗之中,似乎沒無哪里值得注意。

    我放松了些,打算繼續(xù)感知尋找,可飛了些不由得又看了眼金鑾殿。

    片刻后我變更了方向,依著直覺朝金鑾殿飛去。飛近了方覺不對,越近越是莫名心慌。四處無人亦無聲,雖感知不到魔氣,背后卻已汗?jié)瘛?br />
    待巡邏的侍衛(wèi)離開后,我推開了沉重的朱漆菱花窗,悄然翻入其中。殿內(nèi)金碧輝煌、雕梁畫棟,根根半丈寬的金柱在黑暗中闃然兀立,整間大殿奢華無兩,可我無意細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正中央的金漆雕龍寶座上——那里有著一絲魔氣。

    于旁人而言許是難以察覺,于我而言卻濃重到識海翻騰,頭疼得快要炸裂開來。

    我心跳得厲害,一步步走上前去,空曠的大殿內(nèi)僅有放輕的腳步聲如影隨形。我來到龍椅前時,頭痛得已是快要昏過去,細細摸索了一遍,卻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機關。

    腦內(nèi)靈光一閃,我用起法力,以劍氣將龍椅整個掃開到一旁。定睛一看,絳色地毯沿著龍椅先前下沿處有一圈極細的劃痕。

    我難以置信天地教竟真敢如此大膽,心跳著蹲下身來,輕輕將地毯揭開了,下方乃是一可掀起的活動門。此門乃是金鑲玉,正中雕著九條進龍,象征“九五至尊”,我倒吸一口涼氣——

    何止是借龍氣,分明是奪天命!

    天地教竟有這般豺狐之心!

    我正欲放下地毯離開,那嚴絲合縫的活動門忽而在我眼前毫無預兆地動了——從掀起到完全打開僅用了一瞬。我驚愕不已,欲要后退,卻只來得及松開手中的地毯。

    電光石火間,好似識海炸開般的劇痛在我眉心爆發(fā),我眼前頓黑,當即頭重腳輕地向著那充斥著血腥氣的黑洞中栽去。

    墜落感令我驚恐不已,可來不及反應,意識便已徹底斷開。

    -

    我是被疼醒的,那疼痛是這般熟悉,仿若皮開肉綻,周身皮肉骨縫皆在被肆意啃咬。眼前一片黑暗,我手腳被鎖鏈束縛,胸口以下皆泡在水中——此處是血池,天地教折磨囚徒所用,上回那魔道便是帶我去了這樣一處血池。我被捉住了。

    我恨得咬牙,丹田已被封住,疼得要命卻動彈不得,甚至連蜷縮起來都做不到。

    臉上忽然一道力量襲來,我被扇得偏過頭去。

    一冷媚女聲道:“醒了?”

    我冷聲道:“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戲耍天道,真不怕——”

    又是重重一摑。

    我吐了口血,緩緩轉回去,沖著聲音的方向冷笑道:“敢做不敢讓人說?我還以為是怎樣梟雄,原來不過是狗膽包天之輩!”

    我厲聲喊完最后半句后,換成了一男聲,“說出社青下落和正道計謀,饒你不死。”

    我“呸”道:“我不認識什么社青,正道還無心注意你們這些蠅營狗茍之輩,我更不稀罕茍全性命。”

    背后驟然劇痛,好似被鞭子狠狠抽過,疼得人頭腦一瞬間空茫發(fā)麻。我猛然提氣,咬住了牙關,強撐著沒發(fā)出聲音,淚水卻應激得落了滿臉。

    血池前方傳來了動靜,有人跳了下來,下頜被把住抬起,前方傳來了嗤笑聲,“社青你不認識?你可是他的‘瓊花美人’。他口口聲聲說你是我們之人,可我怎看不出你有此意?”

    我意識到了社青是誰,當即將牙咬得更緊了。

    那人放開了我的下頜,在水中解起了我的腰帶,不遠處女聲嗔道:“大人這是做甚?”

    那人冷淡道:“我行事需要向你解釋?”

    隨著衣衫被褪開,我呼吸愈發(fā)劇烈,不知他要如何折辱于我,心已提在了嗓子眼。

    在他手狠狠捏在我乳首時,我屈辱地閉緊了眼。蒙眼的布巾很快被眼淚徹底潤濕,我抖聲道:“你……莫要如此,我告訴你社青下落�!�

    他放開了手,不含情緒地吐了一個字,“說�!�

    我喘息道:“你出去,讓我一人在血池內(nèi),我便告訴你�!�

    他又嗤笑了一聲,“可愛與可恨便在一線之間。雪見,我希望你是聰明人�!�

    我抿了抿唇,“你出去我便說�!�

    面前傳來水聲,大概是他退開出去了。

    我松了口氣,開口道:“他先前來找過我,在我屋內(nèi)躲了些時日,半月后忽道不妙,便離開了,之后我再未曾見過他�!�

    背后又是連續(xù)兩下劇痛,我驚叫出聲,又疼又麻,似螞蟻爬了滿背,火辣辣的,恨不得直接昏過去。我抽泣道:“我所言句句屬實,你打死我也是如此。”

    岸上之人無動于衷道:“社青喜歡你,我便再給你一回機會,說出他的下落�!�

    我重復道:“我已據(jù)實相告。”

    我話音落下,周圍一陣靜默,驟然間皮破肉爛之痛變本加厲地襲來。

    我渾身抽搐著,聽見前方的聲音道:“看來你仍是蠢笨,無妨,慢慢便會聰明些了�!�

    他話音落下前方便再無聲響。

    我已心知接下來將會發(fā)生什么,我若堅持不住昏迷過去,便會被打開識海種下魔種,倒時他便會知曉所有他想知道之事。

    我得在救援到來之前咬牙堅持,不能昏厥。

    01:34:18

    079

    轉危為安

    疼痛久了,并不會習慣,反而愈發(fā)難熬,每一刻皆是折磨。

    我牙關咬緊了,不受控地發(fā)著抖。渾渾噩噩不知過去了多久,幾番掙扎在昏沉之間,卻仍是艱難保持了清醒。

    某刻血池顫動起來,血面左顛右倒。我本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可很快這顫動便愈發(fā)劇烈,后來甚至似地動山搖,碎石紛紛落下,砸在了血池中。一塊落石將束縛著我左手的鏈條砸斷了,我當即將眼前黑布扯下,眼前乃是一黑窟洞穴,周圍還有三個類似血池,其中有暗影,似乎是蛇,此刻紛紛受了驚,正劇烈游動著。

    又過了些時間,我旁邊血池之上忽而巨石落下,竟從上方被破開了洞,一道火光順著洞口呼嘯而來。

    我連忙閉了眼想往血池中躲避,還未沉下便聽見有人抖著聲音在喊,聲音沙啞凄厲,出口便破了音,“......雪兒!”

    我恍惚地睜眼望去,見云奚跌跌撞撞跑來,轉眼間便撲進了血池之中,雪衣染血,額前瑩瑩掛汗,甚是狼狽。

    我不知他身為魂體是否會被咬,但仍是下意識喊了句,“你別下來,有蛇!”

    他置若罔聞地來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臉便落了淚,滴滴答答落在我臉上,有些燙人,令我意識愈發(fā)清醒了些。他嘴唇毫無血色,微微翕動,似有許多話,卻什么也未說,提了口氣回身喊道:“勾陳,弄斷鐵鏈!”

    我順著他看的方向望去,見到一似龍似馬又似鹿的獸類,一爪掃過,利刃便劈斷了鐵鏈。

    云奚當即將我打橫抱起,托出了池面。一旁喚做勾陳的獸類,見狀便跳向此處,腳下剎那間浮現(xiàn)五色祥云,竟將它托在了空中,我正看著那祥云愣神,便見他伸出爪子從云奚懷中將我撈了過去。

    向下望去,見云奚點了下頭,快速游到了池邊。待他出來時,我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已墜了近十條七八尺長的黑蛇。他一進入池中我身上便不再疼了,原是皆沖他去了。

    我知道那有多疼,可他卻像是毫無所感,甚至像不知自己身上有蛇似的,便要這般朝我們走來。

    我驚叫道:“云奚!蛇!你快點弄掉��!”

    他怔忡地看了我片刻,似是聽懂了我的話,垂頭看了眼,不知做了什么,身上的蛇便紛紛脫落,墜在血池旁沒了動靜。

    勾陳來到他身旁,沖他叫了一聲,松開爪子將我扔向了他。

    云奚立刻接住了我,眉頭擰起叱了勾陳一句,“輕點,他身上有傷�!�

    他將我小心地抱在懷中,垂首看向我便又開始掉眼淚,嘴角卻揚起,輕柔問我,“心肝、寶貝,身上何處疼?”

    疼痛已褪去,僅有些頭昏,很想就此睡下。我搖頭道:“不疼,就是有些累。我們還不走嗎?”

    云奚更低地垂首,冰冷的唇貼在我發(fā)鬢,停了片晌,啞聲道:“好,這便走。”

    他的吻又落在我眼皮上,我便闔了眼。忽而感覺騰空,再睜眼時已坐在了他懷中,而他已落座于勾陳背上。

    云奚吩咐勾陳道:“先走,之后再說�!�

    勾陳當即一躍而起,在空中奔跑,卻似踩在地面。飛出洞穴之時,聽見許多宮人驚呼“神獸顯靈了”,勾陳并不理會,越跑越高,不一會那些紛擾的聲音便聽不真切了。

    我無心觀察勾陳,伸出手摳住了云奚染了血的衣襟,問他道:“什么‘之后再說’?”

    云奚對上我便又彎了唇,眼眶還泛紅,這笑便顯得勉強。他不回我的話,將我抱緊了,柔柔問我,“冷不冷,寶貝�!�

    我皺眉道:“什么‘之后再說’?”

    云奚垂了下眼,下頜繃緊了又緩緩放松,輕聲道:“一點小事,雪兒無需掛心�!�

    我恨恨盯著他片刻,用力推了他一把。

    云奚忙慌張地將我重新抱好,提氣道:“小心掉下去�!�

    頭兩個字語氣還有些重,到第三個字便已軟下。他哄人似的垂首要來親我,我當即偏了頭,“你不是投胎去了嗎,怎會在此現(xiàn)身?”

    云奚耳朵像壞了,聽不懂人言,找到我的手包在手中,搓了搓又牽到唇邊哈氣,“寶貝,你手好冰,可是冷了?”

    他手比我還冷,那才是陰間溫度。此刻無法力護體,又是寒冬臘月,在空中疾飛,我渾身都凍透了,怎會不冷。只是他將我護得完全,擋了不少風,我便還可忍耐一陣,只希望快些到。

    我將手抽出,一會后又被他悄然握住,牽到唇邊輕輕吻,吻兩下又把著我的手腕,將我手往他衣襟里塞,似乎想讓我貼著他的皮肉取暖。

    我心煩地把手再次抽回,“你別動我了行嗎,我真的累了。”

    云奚當即靜住,好一會低不可聞地應了聲“好”,之后便沒了那些層出不窮的小動作。

    疲憊襲來,我便闔了眼。

    誰知剛闔眼便被抱緊了。他屏息喚我,“心肝�!�

    我皺眉道:“我只是休息下�!�

    他懷抱放松了些,可過不了多久便又極輕地喚我一聲,“雪兒?”

    我答應了兩回便不想理他了,一聲不答應他便又喚一聲,再不答應便慌了似的,伸手便來探我脈搏。

    我當即將手腕抽出,煩躁道:“我沒事!”

    云奚安靜了片晌,手落下重新將我抱好了,又靜了一陣,忽然開始低聲回答我先前的問題,“‘之后再說’便是之后再將天地教毀去屠盡。我從未離開過。那晚僅是尋了個僻靜角落待著,想了些事情,清晨便回去了。次日亦然。后來每日皆在雪兒身側,直至辛夷出現(xiàn)。心里難受,便離得遠了些,再回來便發(fā)現(xiàn)你已消失不見。跟隨卦象找至入夜,回去方見你留給南宮之信,再次卜卦得知你在皇宮,便急急趕來尋你。搜遍皇宮卻尋不著,便又請來勾陳,這才找到你�!�

    平時甜言蜜語好似不要錢,到了真正該訴苦、邀功的時候,他又不愿多說了。

    事到如今,我還是不懂他。

    我默默盯著他看了一會,把手塞進了他衣襟中。貼著濕冷的里衣,手下那顆心跳得很快、也很重,“咚咚”如擂鼓,幾乎要將薄薄一層皮肉撞破跳出。

    他喉結動了下,告饒一般輕輕喚我,“寶貝�!�

    我把手收了回來,“一會再說�!�

    勾陳已開始向下跳躍,估計是到了。

    01:34:21

    080

    秋后算賬

    我們在宣平坊的宅院中落下,云奚抱著我從勾陳身上輕巧躍下便急急朝屋內(nèi)走去,用絲衾將我裹住,轉身又朝外走。

    我急忙喚他,“云奚!”

    他便停下回首,柔聲道:“我去燒水,有勾陳幫忙只需一會,雪兒稍等片刻�!�

    我點了下頭,又想到一事,“南宮可在?”

    “他不在�!痹妻奢p聲回了話便出了房門,回身將門關嚴了。

    我兀自躺了會,掀開絲衾將濕重的血衣褪去。床上已濕了,不好再躺,我便取了件貂裘裹著自己,安靜地等云奚回來。

    并未等很久他便又進來,見我裹著貂裘坐在床角便心疼了似的柔柔親我臉頰、唇瓣,沉默不語地將我連貂裘一塊抱去了浴堂。

    他解開貂裘,又將我抱起,輕輕于浴水上放下,令我腳尖沾到水面便停住了,問我道:“可會燙?”

    我搖頭道:“你放下我罷,慢一些�!�

    他便緩緩將我放入熱水中,接觸到水的皮膚瞬間又痛又麻。我捉緊他手臂,又道:“你直接放我下來罷,這樣更難受。”

    云奚垂著眼皮沉默不語,勾著我腿彎的手收緊了些,片刻后又順著我的意思松開,將我放下了。我當即閉眼,咬牙挨過了那一陣,方才放松下來。

    目光落在云奚身上,我吩咐道:“你也進來�!�

    云奚靜了片時,嘴唇輕輕翕動,似是想找借口回絕,我便先一步冷冷反問,“不愿意?”

    他便不再試圖開口,垂著眼睫開始寬衣。層層衣袍墜落在地,將無暇軀體暴露而出。待他進入浴桶后,我起身將位置讓給他坐,再坐在他一側腿上,抬手勾住了眼前的修項皓頸。

    云奚順從地摟著我不動,眼皮仍垂著,好似在試圖置身事外。

    他身體仍有些冷,過了會才開始變熱。

    我手指順著他胸口輕佻地向下滑,撫過線條分明的腹部,來到那已硬起的部位。我看了他一眼,他面皮玉白,不見任何赤色,也幾乎沒有表情,若是完全閉目便同入定一般無兩,可下半身的反應卻大相徑庭。

    手覆在其上戲弄地攥了下,忽被一把捉住了手腕,動作雖輕,卻不容拒絕,將其一點點抬起拉開了。

    沾了水汽的眼睫顫了顫,他低啞告饒,“心肝,你背上有傷,洗好我為你上藥,今夜便早些睡下罷�!�

    “有什么可睡?”我哂笑了聲,“我好久沒睡過了,你不是也看見了�!�

    云奚聞言闔上了眼,難以面對似的,片時后低語道:“是我之過。雪兒想要我如何彌補?”

    我把手從他無力的禁錮中抽出,再次貼在了他左胸口,感受著那亂掉的心跳,平靜道:“好,彌補也簡單。我問你個問題。你對我說實話,我便原諒你�!�

    云奚喉結動了下,“雪兒但說無妨�!�

    綿綿的吻落在他優(yōu)美的下頜線,一點點親去了耳根,貼于單薄的耳骨上,我以氣音問他,“夫君,你能否告于我知——鬼為何有溫度、有心跳、連位列仙班的神獸都可請來?”

    勾陳腳踩五色祥云,便是身懷天命。實乃上古神獸,位列仙班。云奚竟可驅使于它,那他又是什么?

    手下的那顆心跳得極快,劇烈地撞擊在掌心,他摟著我的動作卻既輕且穩(wěn)。

    我輕輕親他耳骨,“做了鬼不僅同活人無甚區(qū)別,甚至愈發(fā)神通廣大,夫君果真非同凡響,令雪兒欽佩不已。”

    浴堂內(nèi)燭光柔柔,銅質暖爐中炭火正旺,整間屋子本該溫馨暖融,令人放松,可我心中卻繃得緊極了。

    一陣安靜后,他輕輕開口,“雪兒可想看我真容?”

    他發(fā)了問,卻不等我作答。隨著話音落下,手下激烈的心跳聲登時消弭于無形。我心中一悚,退開了些看他,便見他膚色逐漸青灰、面皮逐漸干癟,好似花瓣在眼前加速敗落。

    我像燙到似的收回了手,在他腿上再坐不住,軟著腿起身退到了浴桶另一側,驚疑不定地盯著他看。

    云奚并不阻止我的離開,平靜、甚至溫柔地同我對視。幾息之間,燭火式微,炭火也似熄去,只余冷煙輕騰。暖堂迅速冷下,而白霧裊裊的浴池水也愈發(fā)變冷,靠近他那側的水面甚至已開始結冰。寒氣沿著水面侵來,我瑟縮向后,貼到了桶邊。

    浴堂不知何時已變得鬼氣森然,面前腐敗丑陋的鬼物端方起身,朝我伸出了一只手,手心朝上,似在邀請。我目光發(fā)直地盯著那只手,干癟的手指細長,掌心皮肉已爛開,卻不見鮮紅血肉,只有白蛆蟲在腐肉中翻動。

    我?guī)子鲊I,死死貼著浴桶木條的邊緣,按緊了胸口,朝他不住地搖頭,一個字都說不出。

    他張了張嘴,活動了下顳下頜關節(jié),似是久未講話,相關部位已粘連難用。果然一張口聲音嘶啞干裂,話語含糊不清,叫人難以分辨。青紫干癟的嘴唇反復重復著兩個字,我看了好一會才看懂,他在說——“過來。”

    我頭搖得更劇烈了,心快要從嗓子眼跳出,身上汗毛怵然豎起,甚至想跳桶而逃,半分也不想靠近這惡鬼。

    他見我抗拒,竟伸著手朝我走近了半步。浴桶內(nèi)空間狹窄,他這么一靠近,手尖便距離我不到一尺。

    我目光不受控地定在那手掌上,將其上動靜看得分明——一只白胖的蛆蟲正從他小指展肌上拱出,爬了兩下,從他掌邊掉落,砸進了浴桶中,輕微的“撲通”一聲,水花濺起又落下。

    我的心理防線便是在那一刻奔潰的——心跳如雷,驚聲大叫。

    01:34:24

    081

    迷局重重

    感受到被抱住的剎那,我劇烈掙扎,連打帶推,厲聲叱道:“走開!別碰我!”眼淚應激溢出,我?guī)е耷坏溃扒竽恪x我遠點……”

    他卻不放手,抱得更緊了,我沉浸在恐懼中,聲音好一會才斷斷續(xù)續(xù)傳入我耳,“……睜眼……無事……寶貝,看我�!�

    “雪兒�!庇行┲氐恼Z氣響在我耳畔,如驚魂鐘擊在心頭,我渾身戰(zhàn)栗,惶然睜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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