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先生,本家的人陸陸續(xù)續(xù)已經(jīng)到了�!�
秦羽白正在穿衣鏡前整理衣著。
他穿的是舊衣服。
是秦家祖輩人曾經(jīng)穿過又拿去改制的。
定制的衣服都留了余量和布料,重新改過之后,合身又熨帖,帶著一些舊年頭的韻味,也象征著家族的傳承。
在重要的場合穿著這些衣服,會讓他感覺到此時此刻他并不是一個人。
戴上他祖父曾經(jīng)戴過的翡翠袖扣,秦羽白伸了伸袖子,道:“秦卿還是不肯下來么?”
“小少爺不習(xí)慣這種場合的�!�
秦羽白沉默片刻,道:“他不去也好�!�
“那個人呢?”
“還在準(zhǔn)備。”
“我過去看看,”秦羽白道,“人來了,就帶他們?nèi)パ鐣䦶d,讓他們先喝點酒�!�
“好的�!�
今天的家宴流程魏易塵安排得很妥帖,在正廳里看不到外人,依舊是安安靜靜的,秦羽白人走到樓下,傭人們都去家宴了,更是整棟樓都空無一人。
腳步邁向會客廳,沒走兩步,秦羽白就頓住了。
秦卿就站在他面前。
烏發(fā)柔軟,面頰白里透紅,眼睛里極為有神地閃著光,臉上的表情是一種半點不做作的自然的羞澀,他是最不適合做模特的一類人,當(dāng)他一出現(xiàn)時,所有的注意力都會被他這個人吸引過去,完全不會在意他穿了什么,或是戴了什么,他本身就已經(jīng)足夠耀眼。
“好看么?”
雙手略有些局促地拉了拉衣服的下擺。
“我第一次這么穿,有點不習(xí)慣�!�
幻夢碎裂。
秦羽白剛剛真的以為自己看到的就是秦卿。
如果幼時那個秦卿不走樣地長大,應(yīng)該就是這副模樣。
“不好看?”
晏雙伸手去摸頭,手剛碰到發(fā)頂揉了一下,便聽秦羽白道:“別動�!�
秦羽白走到他面前,眼神是晏雙從未見過的柔軟……還有懷念。
“發(fā)型都弄亂了�!�
連聲音都溫柔得不可思議。
像是被愛著。
晏雙心想他這個造型一定和秦卿特別像。
要不然秦羽白怎么一副神魂顛倒的樣子。
秦羽白伸手,細(xì)致地替晏雙整理了一下剛剛碰到的頭發(fā),神情專注又認(rèn)真,弄了好一會兒才滿意地放了手,又重新打量了一下,才肯定道:“不錯�!�
晏雙:怎么就不錯,帥炸了好么。
為了讓員工有代入感,角色的臉基本都是按照本人設(shè)置后微調(diào)的。
晏雙這張臉也就稍微地往弱受方向調(diào)了一點,與他本人的相似度極高。
有一說一,他本人要更瀟灑一些,輪廓也沒那么柔軟,偏向于冷硬。
不夠弱受反正是。
秦羽白站到晏雙身側(cè),他牽了晏雙的手,邊走邊道:“今天是家宴,有很多親戚來了,你的身份是我新認(rèn)的弟弟,你明白嗎?”
晏雙頓了頓,道:“我明白。”
“叫聲大哥我聽聽。”
晏雙:搞這種代入式py要加錢的你知道不?
秦羽白晃了晃他的手,“過兩天帶你回趟福利院看看,好不好?”
去現(xiàn)場,那必定捐款。
晏雙作出一副深思熟慮后妥協(xié)的樣子,輕咳了一聲,臉色微紅,扭過一點臉,略微別扭道:“大哥。”
聲音不像。
但樣子……實在是太像了。
就連那種微小的情態(tài)都很像,像秦卿剛愿意叫他大哥的那段時間,也是他們最為親密的時光。
秦羽白的手指微微顫抖,他能回應(yīng)嗎?是不是已經(jīng)超過了最初的限制?
算了。
既然都已經(jīng)這樣了。
那就替代的徹底一些吧。
手指嵌入指縫,酥麻感瞬間傳遍了全身,他們十指交握,“一如往昔”。
他曾牽著幼弟的手去祈求那些叔伯們幫他一把,卻被拒之門外,受盡冷眼。
那時,秦卿牽著他的手,分明比他年幼,模樣卻很篤定。
“大哥,你以后一定會成功的,到時候,咱們就把這些看不起咱們的人通通踩在腳底下!”
秦羽白緊了緊握著的那只手,淡淡一笑,“走吧,去見見長輩們。”
第51章
宴會廳里,飯桌長得一眼望不到邊,談笑聲此起彼伏,傭人們站在客人身后,用心地留意著每個客人的需求,魏易塵在一旁掠陣。
晏雙和秦羽白出現(xiàn)的時候,落座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羽白,好長時間不見了,叔公都想你了�!�
“最近氣色不錯啊羽白……”
“羽白,這位是?”
“都別七嘴八舌地招呼個沒完了,坐,羽白,先坐�!�
氣氛其樂融融一派和諧。
秦羽白坐在主座,話說的很少,大部分時間都是在聽。
滿桌的親戚說著好聽的話,沒幾句就拐到了生意上。
這個要拉投資,那個要開辟新市場。
晏雙聽下來基本都是在要錢。
而且互相之間還有配合。
哪個話說的直接了點,立刻就有人接上“大過節(jié)的,一家人吃吃飯聚聚,聊什么生意,真掃興,再說了,這么點小事,羽白還能不同意嗎?”
晏雙:哇哦,學(xué)到了新的要錢方式。
秦羽白淡淡一笑,“三叔公這個想法確實不錯,電子科技現(xiàn)在的確火熱,后續(xù)我會派人跟進這個項目�!�
一聽他應(yīng)承,立刻就有人跳出來了。
“羽白,電子科技現(xiàn)在就是太熱了,馬上就該降溫了,要我說,還是能源板塊里……”
一場家宴,晏雙聽下來秦羽白少說也至少許出去幾個億的投資。
晏雙:操,恨他不是秦羽白的爺爺!
酒過三巡,飯桌上的人都喝得醉醺醺的,紅光滿面地開始說胡話。
“羽白,現(xiàn)在錢賺得越多,我這心里啊就越是覺得空虛,也就每年幾個大節(jié)小節(jié)跟你們這些家里人都聚一聚,我這心里呀,才覺得踏實�!�
“還真是,每年也就這么幾天最有意思�!�
“說來說去,還是咱們家里人好�!�
“說的對!家里最好!”
附和之聲此起彼伏,眾人又是一陣觥籌交錯,十幾個人都向秦羽白一個人敬酒,秦羽白面不改色地喝了幾輪,到最后也還是喝得要手抖了。
晏雙冷眼旁觀著,等待時機。
大好機會,刷,狠狠滴刷!
“別喝了�!�
手里的酒杯忽地被拿走,秦羽白目光順過去。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他身邊不吭聲的晏雙默默將酒杯放到一邊,“你喝太多了�!�
“喲,這是小弟吧?小弟是不是一直還沒喝呢吧?”
“小弟我認(rèn)識小弟……”有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傭人連忙過去攙扶,被他甩開,他拿著酒杯對晏雙道,“當(dāng)初定邦領(lǐng)養(yǎng)你的時候就說你是個福星,一定能幫他翻身,你看,果然,咱們羽白——多出息!來,喝一個!”
晏雙心想他總算知道秦羽白為什么會跟“晏雙”搞虐戀了。
人總是會愛上和自己相似的人。
秦羽白最討厭的是晏雙對養(yǎng)父的放縱優(yōu)柔。
而他自己卻也在做著類似的事情。
放任這些“家人”對他吸血。
他們都太孤單。
所以用錢買來的“家人”也要。
“舅爺爺,你喝多了�!�
秦羽白伸手替晏雙擋了一下,拿酒杯的人醉得厲害,手一抖,大半杯酒都潑了下去,一下全濺在了秦羽白的大腿上。
“哎喲,羽白……”
“怎么回事?”
一群人加上傭人全簇?fù)砹松蟻�,團團地將人圍住,幾乎快要人喘不過氣來。
晏雙縮了一下,拉住秦羽白的胳膊,忽然大聲道:“都讓開點行不行!”
清脆的嗓音在一眾醉鬼中清晰又明朗。
雪白的臉燒出了一團火,晏雙不管不顧地推了離秦羽白最近的一個什么堂叔一下,“想悶死他么?”
“喲,你這——”難聽的話到了嘴邊也還是憋了回去,“小弟,我關(guān)心一下羽白,你急什么。”
“關(guān)心,關(guān)心什么?關(guān)心就是大過節(jié)的圍著他灌酒要錢?我看你們一個個的年紀(jì)都挺大的,怎么這么不要臉呢?”
“你——你——”
晏雙狠瞪了一眼,“指什么指,”又看向秦羽白,秦羽白正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面上醉意融融,然后也被晏雙瞪了一眼,“起來了,不喝了,走了!”
晏雙拉著秦羽白的胳膊,皺著眉一臉不耐地拖著他要走。
秦羽白不動如山,沒由著他,對滿臉漲紅氣得眼睛都要脫眶的老人道:“五叔,他年紀(jì)小不懂事,不是那個意思。”
“嗯嗯,我知道,”老人哼唧了兩聲,酒似乎也醒了一點,“我也不跟小孩子計較�!�
“多謝�!�
秦羽白終于起身,掌心包住晏雙的手握了握,“今天就先到這兒吧,改日再聚�!睂ξ阂讐m使了個眼色。
魏易塵微一點頭,伸手指揮傭人扶起那些喝得醉醺醺的本家親戚。
晏雙拖著秦羽白的手走出了宴會廳。
秦羽白腳步搖搖晃晃地跟著他走,走了一會兒,才笑道:“你這是去哪?”
宴會廳離主宅遠(yuǎn),路上又繞,晏雙拖著人不知不覺已經(jīng)走到了僻靜的一角,藤蔓纏繞,一片漆黑。
還是個老地方。
晏雙松了手,正要走,又被人從背后抱住,將所有的重量都壓在了他身上。
“怎么,要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荒郊野外?”
“這是你家�!�
“是么?”
秦羽白在晏雙頸窩里深深一吸。
晏雙沒喝酒,身上的味道很干凈。
“我怎么不知道……這是我家?”
聲音里充滿了疲憊的醉意。
又撒嬌。
好吧。
在沒刷完感情線之前,他就先陪他玩玩。
晏雙默默無言了許久,才用恨鐵不成鋼般的語氣道:“你不是很無情的嗎?為什么對他們那么寬容?”
秦羽白低低地笑了笑,鼻息全噴灑在晏雙的后頸,抬頭親了一下晏雙的后腦勺,“露餡了,說我什么?無情?我怎么無情了?”
晏雙頓了一下,冷笑一聲,道:“我愛你的身體,你愛我的錢�!�
語氣冰冷,惟妙惟肖。
秦羽白大笑了一聲,旋即將晏雙轉(zhuǎn)了過去,面對面地在晏雙嘴角用力啄了一下,捧著晏雙的臉道:“記得這么清楚,還有什么,說來聽聽?”
晏雙斜睨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賤——貨——”
“還有呢?”
秦羽白深邃的眼中如月光蕩漾,竟全是笑意。
晏雙抿了抿唇,又吐出一個字,“臟�!�
“繼續(xù)�!�
“我不會吻——”
嘴唇被堵住了。
濃烈的酒味順著舌尖傳遞過來,晏雙柔順地回應(yīng)了一會兒,忽又開始掙扎,他用力推開秦羽白,手背狠狠抹了下嘴,“秦羽白,你到底什么意思?!”
沒有回答,腰又被強行摟了回去,更炙熱的親吻融化了夜色。
晏雙的背靠在藤蔓纏繞的鐵門上,雙手被緊緊扣住,舉過頭頂扣在了一叢一叢的綠葉中,他在親吻的間隙中發(fā)出拒絕的聲音。
“你放開——”
“不,”秦羽白目光微閃,“我們的契約還沒結(jié)束。”
晏雙臉上的紅暈退了一點,偏過臉,冷冷道:“總會結(jié)束的�!�
秦羽白目光深深地凝望著他,靜默了一會兒,淡淡道:“那不如現(xiàn)在就結(jié)束�!�
晏雙神情一下愕然。
秦羽白笑了笑,“怎么,不樂意?”
“當(dāng)然不是,”晏雙否認(rèn)道,他目光猶疑閃爍,聲音也輕了,“你是認(rèn)真的嗎?”
“嗯�!�
晏雙心想秦羽白最近也太乖了。
以后不叫秦獸了。
好好走劇情趕進度的都是他的好寶貝。
雖然他一眼就看出了秦羽白指定是藏著一肚子壞水。
不過巧了,他也是!
“那契約書……”
“我已經(jīng)撕了�!�
晏雙再次瞳孔地震,嗓子都抖了,“真、真的嗎?”
“當(dāng)然,”秦羽白笑容溫柔,“我怎么會騙你呢�!�
晏雙:笑了,誰信誰傻批。
晏雙作出一副“啊,我信了我好驚訝我好感動我不知所措”的表情,然后進入了他熟悉的領(lǐng)域——掉眼淚。
“哭什么?”
秦羽白語氣無奈,隨后放開了控制晏雙的雙手,又吻了過去。
這次晏雙不僅沒有反抗,更是直接回吻了上去。
生疏又熱情。
兩人在黑暗的角落中親吻糾纏,襯衣的下擺被拉出來時,晏雙終于又抓住了秦羽白的手,扭頭躲過了他的吻,“不行。”
秦羽白看著他,目光里全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這里不行……”晏雙頭深深地低了下去。
不是不行,只是這里不行。
這是一種另類的邀請。
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
傭人們還全在宴會廳內(nèi),主宅的樓里也是一片漆黑,晏雙被秦羽白拉著,旋轉(zhuǎn)奔跑飛一樣地上了三樓。
這是他第一次踏上三樓。
秦卿住的三樓。
最外的一道門被秦羽白推開。
晏雙被拉入了一個色彩噴薄的世界。
墻壁上懸掛著一幅幅濃艷到了炫目的油畫。
那些紅色幾乎要從畫布上滴落到他身上。
秦卿的畫竟然是這樣詭異又艷麗的風(fēng)格。
莫名的還有點眼熟。
不過這地方……的確很適合做一些瘋狂的事。
晏雙仰躺在全新的油畫布上,身體如同顏料般寸寸融化,手指緊扣入秦羽白背上隆起的肌肉。
他從來都很沉默。
今夜卻罕見地沒有吝嗇自己的聲音。
空曠的畫室如同一個巨大的歌劇舞臺。
搖晃的聲音回蕩著,高低起伏,聲聲曼妙。
秦羽白心想他應(yīng)該讓晏雙閉嘴。
因為那聲音實在是太不像了。
手掌落到嘴唇上蓋住。
晏雙卻是握住了他的手掌,挑起長睫溫順地看向他,隨后……小心翼翼地親吻了他的掌心。
秦羽白渾身一震,掌心微燙。
從青澀到誘惑。
他見證著他的變化。
這是他的作品。
署了他的名。
他一個人的名字。
也或許……不只他一個人的名字。
身體一分開,熱度逐漸降下,微涼的空氣爬上皮膚,激起細(xì)密的小顆粒,晏雙坐在畫布上將畫布先團在身上,似乎現(xiàn)在才想起來要問,“這是什么地方?”
秦羽白正背對著穿襯衣,布料遮住他背上的抓痕,語氣慵懶,“畫室�!�
“誰的畫室?”
“秦卿。”
秦羽白偏過臉,“我弟弟。”
晏雙:嗯?這才第一次畫室py就要走戳破替身的斷手劇情了嗎?
秦羽白未免也太積極了。
正當(dāng)晏雙想繼續(xù)說臺詞時,秦羽白已經(jīng)穿好了襯衣,“進來。”
晏雙一怔,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應(yīng),畫室的門已經(jīng)被推開了。
“先生�!惫芗夜Ь吹卣局�。
“嗯,”手指穿過領(lǐng)帶,秦羽白淡淡道,“收拾一下�!�
第52章
冷白的月光透過窗戶照入畫室內(nèi),在那一瞬間,整個畫室也變成了一張荒誕的畫。
畫布纏繞著的軀體處在整幅畫的中心,晏雙的臉上適時地露出難以言喻的驚愕表情,在管家抬起腳步時,終于像從噩夢中驚醒過來般有了反應(yīng)。
“出去——”
一手緊緊地裹住畫布,另一手倉皇地抄起手邊的東西扔了過去。
是已經(jīng)開封的顏料。
管家偏頭躲過,紅色的顏料險險擦過他的鬢邊,濺在地面如同兇殺現(xiàn)場,他腳步頓住,低著頭站定不動。
秦羽白回眸,臉上笑容淡淡,“怎么又生氣了?”
他那樣的若無其事,仿佛真的不知道現(xiàn)在的狀況有什么不妥。
晏雙心想秦羽白酷愛走劇情這件事是讓他挺省心的,就是有時候積極過了頭,老是想嗯蹭別人的戲份。
綠帽這種戲份水太深,是他能把握得住的嗎?
“出去,你讓他出去!”晏雙裝作一副內(nèi)心極度受傷的模樣,老慣例又是死死咬唇,臉上的血色也褪得干干凈凈。
秦羽白靜靜看了他一會兒,深邃的眼中流露出不解,“為什么?”
領(lǐng)帶被他隨手掛在脖頸處,他整個人散發(fā)著淡淡慵懶,笑容紳士又溫和。
晏雙相信這個人在商場上談生意的時候一定就是這副嘴臉。
笑里藏刀,陰險過人。
晏雙緊咬牙齒,面露痛意,“秦羽白,你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羞辱我嗎?”
“胡說什么,”秦羽白失笑,依舊是云淡風(fēng)輕的模樣,“你多心了,我沒那個意思,他不過是個下人,你不必在意他。”
瞳孔微微一縮,晏雙像是第一次認(rèn)識他般,全然地呆住了。
震驚、憤怒、悲傷……那張臉上流露出所有負(fù)面的情緒,裸露在畫布外的小腿都在發(fā)抖。
秦羽白像是沒看到晏雙的表情似的,漫不經(jīng)心道:“愣著干什么,還不快過去收拾�!�
管家的腳步動了,他如同幽靈般飄了過來,從他和晏雙再次見面后,他就一直是這樣,更徹底的沉默,更微薄的存在感。
甚至于連和晏雙眼神接觸都沒有過。
他們像茫茫海上兩艘斷聯(lián)的船,失去了信號,也失去了交流。
他蹲下身,平靜地?fù)炱鹆岁屉p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整理抖落,又低著頭雙手恭敬地遞向晏雙。
晏雙沒有去接,他一直也沒有看魏易塵,從始至終他都一直只看著秦羽白。
他看著秦羽白好整以暇地整理襯衣,穿上外套,逐漸變得衣冠楚楚。
“秦羽白……”晏雙一字一頓,“你是瘋子嗎?”
修長的手指扣上寶石袖扣,秦羽白抬眼,目光溫柔,“怎么了?我到底做錯什么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怎么現(xiàn)在又翻臉了?”
他緩步上前,伸手似乎想要摸晏雙的臉,晏雙猛地偏過臉,手背淺淺地滑過他的面頰,另一個人的溫度一觸即分,短暫又溫暖。
“你不想要他收拾,那我叫別人來,好不好?”語氣帶著寵溺般的妥協(xié),就像是晏雙此刻正在無理取鬧一般。
晏雙嘴唇微顫,臉色蒼白,“你先讓他出去,我要穿衣服�!�
“害羞了?”秦羽白低低一笑,英俊的臉湊了過來,溫?zé)岬谋窍姙⒃陉屉p的頸邊,親密宛若愛人,“我說過了,他只不過是個下人�!�
“你讓他出去�!�
晏雙的眼睛放空,只是又重復(fù)了一遍。
畫室內(nèi)一片寂靜。
三人的站位如同一幅詭異的畫,誰也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良久,秦羽白才又低低笑了一聲,他輕靠在晏雙耳邊,溫柔耳語,“你現(xiàn)在這樣,到底是做給誰看?”
晏雙心中一顫,面上還是那副心灰的樣子。
他轉(zhuǎn)過臉,與秦羽白側(cè)臉相對。
他們剛才就是這樣纏綿接吻的。
“我也不懂,你現(xiàn)在這樣,又是做給誰看?”
已經(jīng)收回的尖銳棱角又重新冒了出來。
柔情褪去,那個初見即渾身尖刺的少年又回來了。
他的沉溺只是短暫的一瞬,在受到傷害后,立刻用更倔強、憤怒的姿態(tài)來反擊。
“上一次是這樣。”
“這一次也是這樣。”
“你是在懷疑什么嗎?”
“秦羽白,我早說過你內(nèi)心自卑,沒想到你已經(jīng)自卑到了這種程度。”
“我跟紀(jì)遙你要懷疑,我跟你的管家你也要懷疑,我真不知道你之后還要再懷疑我跟誰……”
“秦羽白,”晏雙直視著秦羽白,目光熾烈,“我受夠你了�!�
他放下畫布,用力揚起右手。
手掌在扇上那張俊臉的前一秒被死死握住。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徹畫室。
晏雙冷睨著秦羽白:想不到吧,爺有兩只手。
俊臉被甩到一邊,秦羽白臉上仍是一點神色的變化也無,只是眼神微冷,將晏雙的兩只手扣緊緊扣在了掌心。
“放手�!�
“我叫你放手!”
畫布滑落,雪白的軀體同時暴露在了兩個男人眼中,完美無瑕的同時又劣跡斑斑。
無暇是他的,劣跡是別人給的。
晏雙像是被刺激到了極限。
他豁出去了,瘋狂地在男人懷里掙扎、踢踹,揮舞著雙臂擊打傷他心的人,絲毫不顧及此刻赤身裸體的狼狽模樣。
秦羽白一面制住晏雙,一面用余光掃視著魏易塵。
復(fù)職的管家卑躬屈膝,沒有分一絲一毫的目光給一旁香艷的鬧劇,他始終都低著頭,雙手托著地上撿起來的衣物。
他是這間畫室里唯一的雕像。
秦羽白一把抱起亂扭的晏雙,隨手抽了魏易塵手上的襯衣將人裹住,“好了,不鬧了,讓人看笑話。”
“你才是笑話——”
晏雙火力全開,雙眼涌出怒火,內(nèi)心無比喜悅地刷著虐身的kpi。
他和秦羽白之間的感情線屬于純純的虐戀。
好好說話是不可能好好說話的。
只有這樣謎語人互相誤會猜忌才是正道。
越是如此,感情線升得越快。
不過其實秦羽白挺冤枉的。
因為他懷疑的都對。
晏雙:微笑.jpg。
秦羽白抱著掙扎亂動的晏雙走出畫室。
畫室里只留下單獨一人。
聲音逐漸遠(yuǎn)離,下降,到完全聽不見時,魏易塵才終于慢慢直起了腰,僵直的手臂垂下,手里的外套也跟著滑落到了地面。
手腕微一使勁,很快地將衣服撈起。
淡灰色的西服,內(nèi)斂又典雅。
晏雙穿起來很好看,真像個長在豪門的大少爺,半點都不露怯。
嘴角輕輕上揚,魏易塵的目光移向下首。
可惜被顏料弄臟了。
下擺被染上了一點刺眼的紅。
即使只有一點點,也是弄臟了。
弄臟了好,弄臟了就不會有人要、有人搶了。
將外套重新掛在臂彎里,魏易塵輕拍了拍上面的褶皺,動作很愛惜——他將它當(dāng)作自己的生日禮物。
床上鬧出來的氣自然要回床上解決。
秦羽白抱著晏雙回到臥室,將人扔到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