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视频专区免费看_亞洲高清在線播放_一级毛片久久久_女友被粗大的猛烈进出_亚洲黄色操B网站_免费亚洲欧美精品_欧美小屁孩cao大人在线播放_大陆国产乱人伦a_2023国产精品视频_免费国产vā在线观看视频

背景
18px
字體 夜晚 (「夜晚模式」)

第25章

    小女兒也能說出這番話了,繡瑜心里又氣又驕傲,嘴上嫌棄道:“格格快別贊她了,整日里胡作非為,跟個瘋丫頭似的�!�

    “六姐……”瑚圖玲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過去挨著她站了,“咱們獵兔子去吧?”

    章佳氏心里亦是贊嘆不已,胤祥親近兩個姐姐勝過親妹妹,她心里是有些不甘的�?伤降撞皇侵恢崮榇椎挠顾着�,德妃這幾個兒女養(yǎng)得叫人服氣,齊布琛若能有六姐、十二姐一半的爽朗通透,她也就放心了。

    繡瑜略微猜到她心中所想,遂笑道:”帶上你們十三妹一塊兒去吧�!�

    三公主確實沒膽量在康熙面前告額附的狀,可架不住有人腦抽,上趕著給自己在皇帝面前上眼藥。

    康熙帶著兒子和女婿們一同打獵。十四為了追一只受傷的黃羊,晚回來了些。雖然他頭一個射中了這羊,可力氣不夠,未能一箭斃命,還是集眾侍衛(wèi)之力才擒了獵物。

    他覺得這不能算在自己的獵物里,不由有些悶悶不樂,垂頭往康熙的御帳里去,卻迎頭撞上一個滿身臭汗的強(qiáng)壯大漢。

    在皇帝老丈人的眼皮子底下,噶爾臧老老實實裝了幾天忠厚丈夫、孝順女婿,心里實在憋得難受,今天中午稍微喝了點酒,又痛痛快快騎了場馬,便有些失了分寸。

    恰好十四撞進(jìn)懷里,他先是一愣,隨后看到小阿哥白生生的一張臉兒,心里莫名一喜,下意識俯身扶了他的腰,笑嘻嘻地說:“給十四阿哥請安,臣是端靜公主的額附噶爾臧,您可還認(rèn)得?”

    端靜恰好隨姐妹們給康熙請安出來,陡然見了這一幕,急得眼睛都紅了,上前一步掰開他的手,顫聲喝道:“你,你,狗膽包天,噶爾臧,你是要?dú)馑辣緦m嗎?”

    氣氛微微凝滯,眾人都愣住,不明白她為何如此激動。

    噶爾臧被她一喝,趕緊撒手放開十四,察覺到周圍懷疑的目光,又頓覺丟臉沒勁,訕訕道:“臣給十四殿下問個安罷了,公主氣性未免也太大了�!�

    端靜氣得胸脯上下起伏,又怕嚷嚷出來,大家都掉面子,只得憤憤忍了,掛起笑容問候十四兩句,扯了丈夫的胳膊就走。

    五姐生這么大氣,難不成剛才噶爾臧對他有什么不敬的地方?十四皺著眉頭想不明白,就把這事丟開不理。

    現(xiàn)場也有熟知噶爾臧那些荒唐事的人,但礙于三公主的面子,也不好在皇帝和德妃面前提及此事。

    唯有六格格覺得不妥,悄悄告訴了九阿哥。胤禟聽了氣得一腳踹翻了草場上的圍欄,抓過十四囑咐道:“噶爾臧那個賤奴,沒有祖宗王法、禮義廉恥都學(xué)到狗肚子里去了的混賬玩意兒,下輩子做太監(jiān)的王八蛋,你離他遠(yuǎn)點!”

    十四腦子里轟的一聲,這才知道噶爾臧起的竟然是這樣齷齪的念頭,登時氣得臉都紅了,雙手捏成個拳頭,眼睛里浮上一層水霧。

    他這一生氣,更顯得小臉白里透紅、眼睛濕漉漉的,九阿哥見了暗自搖頭,皺眉道:“男子漢大丈夫,你長那么白做什么?聽說醬油涂面可以幫助曬黑,你試試吧�!�

    十四掃了雪膚花貌嘴唇殷紅的九哥一眼,頓時不服氣了,恰好康熙派人來傳他們?nèi)ノ鋱觯吡艘宦暰退π渥幼呷肆恕?br />
    原來康熙叫他們,卻是因為他撞破了侍衛(wèi)們的娛樂活動,對射銅錢這個游戲頗感興趣,親自張弓搭箭,要跟一眾蒙古王公和侍衛(wèi)們比試比試。

    納蘭揆方苦笑不已,這游戲是他和晉安發(fā)明的,有個小訣竅——銅錢孔小,不能像射草靶似的,拿眼睛去對靶心,得靠手感和連續(xù)射出箭矢的節(jié)奏感去掌控精度,有時候他們感覺上來了,放箭的速度越快反而越準(zhǔn)。

    康熙的射術(shù)雖然不錯,但是沒弄明白這個,就是兩個人加起來也比不過他啊!烏兄啊烏兄,皇上怎么就挑了今天派你去歸化送信?納蘭揆方在心里嫉妒了晉安一秒,強(qiáng)打精神上去跟皇帝比試,故意打亂自己的節(jié)奏,不著痕跡地放水。

    康熙也果然是有幾分天賦的,頭一次玩就有一眾侍衛(wèi)中等偏上的水平,故而納蘭揆方“輸”得也心服口服:“皇上天資過人,奴才拜服�!�

    容若當(dāng)年也是這樣每次比試都輸給他,然后淡淡稱贊皇上天資過人,素雅驕矜。康熙想來一笑,親手扶了揆方:“起來吧�!�

    蒙古王公們是一群一身蠻力,打獵的時候射中就行,管它中脖子還是中腰的糙哥。這游戲還真能唬人,他們頓時真心實意地湊上去開始拍皇帝的龍屁,操著蒙語嘰里哇啦地說了一大通。

    康熙見七八九三個阿哥都有幾分躍躍欲試,便說:“你們也去,若中的少了,朕可不依�!�

    胤祥在一旁拿肩膀撞撞弟弟:“你不去玩玩?”他們是練過的,十四于箭術(shù)上有些天賦,學(xué)得很快,只要草靶的距離不超過三十步,他的命中率相當(dāng)不低。

    十四故作老成地背著手,驕傲地一抬下巴:“哥哥們都不會,我才不要出這種風(fēng)頭�!�

    胤祥贊許地摸了摸他的頭,頓時引來十四不滿的目光。豈料八阿哥向康熙拱手笑道:“還請皇阿瑪隨手賜一兩件玩意兒,全當(dāng)充個彩頭。”

    康熙捻須大笑,隨手將手上的玄漆牛角落日弓扔給梁九功:“朕的東西可沒那么好拿,當(dāng)年你們大哥來了一招馬背上三箭連珠,贏了朕一把弓去。今兒你們也試試,從七阿哥起,若有連中三箭者,就弓就歸他了。”

    第107章

    ”你也想試試?“康熙摸著自家小蘿卜頭的腦袋哈哈大笑,

    眾王公在一旁陪著笑,聞訊而來的大阿哥,

    指著比自家大女兒還小兩個月的幼弟,

    笑得最大聲。場面一度十分歡樂。

    眼見十四要炸毛了,

    胤祥正想過去勸和兩句,武場上突然傳來陣陣驚呼,

    有侍衛(wèi)大聲來報:“皇上,八爺射中了,

    而且是頭三箭就連續(xù)中靶,分毫不差。”

    早有人捧了那草靶過來,康熙瞇起眼睛定睛一瞧,白尾羽箭穿孔而過,

    三支精鐵箭頭沒入草靶的角度、深淺全部一致,

    可見功力不俗。他不由再次對這個不顯山不露水的兒子刮目相看:”朕記得你是康熙二十年二月初十的生日。老大,你十三歲零九個月的時候能三箭連珠的記錄,可被弟弟比下去了�!�

    胤褆倒也不吃醋,

    豪爽地大力拍打八阿哥的肩膀:”芝麻開花還得節(jié)節(jié)高呢,弟弟們就得一個比一個強(qiáng)才是�!�

    ”哈哈,說得好!“康熙仰頭大笑,目光轉(zhuǎn)向九阿哥和十四,

    終于認(rèn)真了幾分,”竟是朕小瞧你們了,

    好,都去試試。“

    十四卻嘟嘴道:”可是那弓,

    您已經(jīng)給了八哥了……“

    大阿哥打趣道:”了不得了,皇阿瑪,老十四竟真是圖您的東西來著�!�

    康熙哭笑不得:“哪里學(xué)的這些無利不起早的德行?也罷,梁九功,拿了那把追龍來。”

    梁九功一驚,竟然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這,皇上?”

    追龍乃是睿親王多爾袞十二歲成丁的那年,父汗努爾哈赤送給他的成年禮物。

    逐鹿天下。賜下征戰(zhàn)九州的神兵利器,可見太祖皇帝在愛子身上寄托了怎樣的期盼。然而后來多爾袞獲罪,這弓就在庫房里塵封多年,直到近期才被康熙翻了出來。

    其主人相關(guān)的前塵往事都已塵埃落定。可惜老八以上的阿哥們都已經(jīng)過了用這種小弓的時候,如果哪個小兒子有本事,給了他也無妨,康熙就帶了出來。

    “相傳黃帝冶弓,用泰山南烏號之木,燕牛之角,荊麋之餌,河魚之膠。此弓縱然不及傳說,但用料之珍貴也相差無幾。我滿人當(dāng)日尚且蝸居關(guān)外,這弓的材料得來猶為不易,倒也不負(fù)這‘追龍’之名�!�

    十四聽得眼中精光大盛,連素來不講究這些的九阿哥也跟著躍躍欲試。

    可惜射銅錢這活還是沒有那么容易,九阿哥射到第三箭才穿了第一個銅錢,第五箭又中了,當(dāng)然不算連珠。他素來不善此道,倒也沒太放在心上。

    十四戴了玉扳指,拿著小木弓撥弄兩下,雄赳赳氣昂昂地就要上去。噶爾臧在一旁揉了揉鼻子,戲弄道:“您也要比�。亢慰鄟碇腋盍耸�,可疼得很�!�

    十四瞥他一眼,慢悠悠在場上站定了,胳膊伸平,學(xué)著晉安的樣子,舉著拇指比了一下距離。

    這模樣眾侍衛(wèi)瞧著都眼熟得很,低頭暗笑。胤祥看得扶額,他這缺心眼兒的傻弟弟喲,這不是明擺著告訴皇阿瑪他有練過嗎?

    果然康熙一見他這姿態(tài),便知這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底氣原來是有本而來。正搖頭笑嘆之際,十四動了,他站得筆直,拉弓的姿勢標(biāo)準(zhǔn),節(jié)奏快而準(zhǔn)。只聽嗖嗖幾聲,五枚箭矢在兩次呼吸的時間里全部射出,除了第二支箭擊在銅錢上脫靶之外,其余的全部穿孔而過,停在了草靶上。

    十四收了弓,驕傲地豎起支箭吹了一下尾羽,笑容才剛掛上臉就突然凝固。

    眾人正一臉驚訝地盯著那靶子看,尚來不及開口喝彩,突然一陣風(fēng)吹過,卷起些微塵土,繞著靶子打了個卷兒。那讓十四驕傲無比的四支箭矢其中之三,突然箭尾一垂,隨即在一片叮咚聲中先后墜地。

    剩下的一支也只剩小半個箭頭留在草靶里,箭身在風(fēng)中搖搖欲墜,尾羽上下晃動,仿佛在苦苦支撐又仿佛在逗人發(fā)笑,最后還是在眾人無語凝噎的目光中,無可挽回地墜落,驚掉一地眼珠。

    十四難以置信地望著空空的草靶,眨巴著眼睛一動不動。這算中了還是沒中呢?眾人面面相覷,不知該喝彩,還是喝倒彩,只好把目光轉(zhuǎn)向皇帝。

    康熙也萬萬沒想到會是這個發(fā)展。小兒子也有了這樣的本事,他心里是歡喜的,然而又覺得十四這驕傲張揚(yáng)的脾氣不行,還有得磨練呢,就說:“這場卻是你取巧了,弓箭乃殺敵制勝之兵,戰(zhàn)場上光有準(zhǔn)頭沒有力度能有什么用?這算脫靶,不能作數(shù)�!�

    十四沮喪地垂頭應(yīng)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出了個大丑,他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那通體漆黑描著金漆的追龍弓,氣息萎靡地走回了人群里。

    胤祥見了沉吟片刻,突然出聲叫住了起身欲走的康熙:”皇阿瑪,可否容兒臣一試?“

    康熙皺眉道:”你背上的傷剛剛?cè)擦T,就三箭,射完即可�!�

    眾王公臉上不由透出幾分不耐煩,小阿哥受年齡體力所限,再出色也不過剛才十四爺那個發(fā)揮,誰愿意放著成人的比試不看,在這兒看菜雞互啄呢?

    胤祥也不理論,將那些懷疑輕視的目光拋之腦后。他的起手動作不像十四那么浮夸明顯,只是執(zhí)了弓淡淡地站在那里,從容地搭箭拉弓,連箭矢破空的聲音都要細(xì)微許多。只是同樣速度極快,眾人眨眼的功夫,就見草靶上悄沒聲地多了三支羽箭,穿孔而過,穩(wěn)穩(wěn)地立在上頭。

    同樣只有三箭,連續(xù)命中,跟八阿哥的表現(xiàn)別無二致。可胤祥今年才八歲��!康熙和大阿哥都看得瞳孔一縮�?滴醣称鹗�,淡淡地說:”這弓歸你了�!�

    胤祥跪下雙手接了那弓,面有愧色:”其實兒子也取巧了來著,去年過年的時候兒子看這游戲有趣,已經(jīng)跟著納蘭侍衛(wèi)學(xué)了三四個月了�!�

    揆方輕咳一聲,忙跟著跪下來請罪。

    康熙卻嗤笑出聲,抬手扶了十三:”不止是他,還有烏雅晉安對不對?你們那點小把戲還想瞞過朕?起來吧,一把弓而已,你當(dāng)?shù)闷��!?br />
    十四一片茫然地跟著人群出來,九阿哥想上前打趣他,被八哥死活拉走了。

    十四遂閉了眼睛,躺在草地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覺得眼前有陰影晃動。他一睜眼,就見十三一屁股坐在他旁邊,笑著開了手上的錦盒,取了那把弓出來往他面前一遞。

    “給,你不是想要嗎?”

    十四愣了一下沒有接。

    胤祥摸摸他的頭,輕聲安慰道:“別生氣了,放心拿著使吧。要是皇阿瑪問起來,我就說你拿去瞧瞧�!�

    作者有話要說:

    十三:你的弓(笑)

    十四:不,是你的弓QA108章

    繡瑜上午跟蒙古王妃們?nèi)チ撕舆吜奶焐⒉剑?br />
    回到營帳就聽瑚圖玲阿說了追龍弓一事:“十三弟原是隨口一說,后來轉(zhuǎn)頭就忘了;他卻記在了心上,

    千方百計地想要贏一把弓送給哥哥,

    反叫十三以為他想要……”

    繡瑜笑了一回,

    又聽竹月說了噶爾臧那些葷素不忌的荒唐事,以及他總嬉皮笑臉地猴在十四面前說話,

    她登時氣得柳眉倒吊:“好個不要臉的畜生。”

    竹月也怒氣上臉:“若是四爺六爺在,一準(zhǔn)兒活扒了他的皮�!�

    然而兩個大兒子不在,

    小兒子太小�?滴醭鍪謩屿o又太大,容易影響外交格局。噶爾臧好歹是王族,晉安跟他對上容易吃虧。自己輕易跟杜陵郡王父子碰不上面,喀喇沁部來人中唯一的女眷就是三公主,

    當(dāng)真是光棍一條,

    奈何不得。

    繡瑜略思索片刻,突然問:“這次跟著三公主前來會盟的侍女叫珠兒吧?她好像是兆佳貴人遠(yuǎn)房親戚之女、三公主的陪嫁,最是忠心不過了。你悄悄把你記著的那些方子挑兩個不甚厲害的說給她知道�!�

    “再傳本宮的話,

    讓她好好伺候公主,等將來公主有了兒子,就熬到頭了�!�

    她刻意加重了”熬到頭“三字,竹月恍然大悟,

    笑道:“奴婢也覺得這樣的男人……做太監(jiān)都是便宜他了�!�

    繡瑜擔(dān)心的卻是自家小兒子,被變1態(tài)姐夫當(dāng)孌1童調(diào)戲、又在父兄奴才面前出了這么大的丑,

    十四居然第一時間沒有沖上來跟她嚶嚶嚶,這是怎么了?

    恰好南邊送了冰鎮(zhèn)的鮮蝦和瓜果過來,

    繡瑜就吩咐做了白灼蝦,取了兩樣果子,緩步而來往皇子們的營區(qū)探望十四。

    寬敞的帳篷里用一架輕巧的六扇花梨宴飲圖屏風(fēng)隔成前殿后寢。門口的小太監(jiān)剛打起熟牛皮門簾,繡瑜一抬頭就見那把約莫一米長的玄漆描金反曲弓,明晃晃地掛在屏風(fēng)正中央最顯眼的位置,恰好正對著十四平日燕坐小息的軟榻。

    繡瑜一愣,頓覺兒子不一樣了。

    十四本來正在里間用膳,聽到外面通報,忙出來迎了她。繡瑜見他雖情緒不佳,卻也沒有像以往一樣七情上臉,小嘴噘到天上,渾身上下都是“需要親親抱抱舉高高”的撒嬌味道;而是安安靜靜地低頭站在一旁,沉默不語。

    這個轉(zhuǎn)變太突然,繡瑜上去抱了他坐在榻上:“到底怎么了,說給額娘聽聽�!�

    十四眼中閃過一絲濕潤,還是轉(zhuǎn)過頭去滿不在乎地說:“想必您也知道了,是我自己技不如人,沒什么好說的。”

    繡瑜心里一緊,沉吟半晌才問:“那你為何還把那弓掛在外面?”

    “知恥而后勇,越王在床邊懸掛苦膽,我就掛弓。”十四揮舞了一下拳頭,突然一頓,還是磨磨蹭蹭地說,“況且……十三哥總是好意,我裝作喜歡的樣子,他見了也開心�!�

    繡瑜欣慰地長出口氣,一邊剝著蝦仁,一遍貌似不經(jīng)意地問:“那額娘就不懂了,你原本送弓是想讓哥哥開心;如今哥哥送你,他也開心。殊途同歸,那你還悶悶不樂的做什么呢?”

    十四一時愣住,他本能地覺得這二者之間有很大不同,可六歲孩子的邏輯思維又不足以支撐他說出這其中的不同。他只能站起來,拉著額娘的胳膊,委屈地說:“額娘,不一樣的,您一定明白,不一樣!”

    當(dāng)然不一樣。愛新覺羅家的男人,手足之情都是建立在雙方同為強(qiáng)者、英雄惜英雄的基礎(chǔ)之上的;沒有人生來就等著別人垂憐、寵愛,即便他是最小的一個。

    他想讓哥哥開心,更想憑本事讓哥哥開心。

    繡瑜剝了只蝦,塞到兒子嘟起的小嘴里:“胤禎,記住你今天的話。你是想讓哥哥開心,想讓額娘開心,想讓一家子和和美美,才去變強(qiáng)的�!�

    額娘說出了他長久以來總結(jié)不出的心聲,頭一次鄭重地喊了他的大名,又鼓勵他變強(qiáng),仿佛給予他跟四哥六哥一樣的重視。十四眼前一亮,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頭,摟著她的脖子恭維道:“額娘,還是您最聰明、最了解兒子了。唔,還想吃蝦�!�

    “甜言蜜語,自己剝!”

    “我陪額娘一起剝,您喂我,我也喂您�!�

    塞外的晚風(fēng)吹起簾子,泄露一室脈脈溫情。繡瑜看著小兒子白皙秀氣的臉龐,在心底暗暗感嘆時間的神奇。這射箭脫靶的小胳膊總有一天會有揚(yáng)鞭萬里之力,嬉皮笑臉哄額娘給喂蝦仁的小聰明也會化做運(yùn)籌帷幄決勝千里的大智慧。

    其實對她來說,最安全的辦法莫過于打小就把十四往廢了養(yǎng),折了他一雙羽翼,就可以免了將來兄弟相爭之禍�?梢粊聿m不過康熙的眼睛,二來她存在的意義何在呢?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九龍又如何?不也是她生的?多了二十年閱歷、數(shù)百年見識,見過了胤禛換牙、十四尿床這些蠢事,尚有十幾年時間布局,她就不信她制不住兩個熊孩子!

    晉安頭天去了趟歸化,錯過一場好戲。今日面圣之后剛剛?cè)霠I,就被一眾兄弟勾肩搭背,嬉皮笑臉地普及了昨天十三十四的壯舉:“外甥像舅,昨兒十四爺那架勢一擺出來,我們?nèi)笛哿�,倒像你兒子似的�!?br />
    “你昨兒喝多了沒醒吧?這話也敢胡說,不要命了嗎?”晉安提膝踹在那人身上,一邊說笑一邊往營區(qū)里來,抬眼卻見十四阿哥的小太監(jiān)朱五空站在門口踮著腳張望。

    “瞧,說曹操曹操到不是?快去吧。”眾人嬉皮笑臉地打趣一番才散了。

    晉安來不及卸下身上兵甲便被朱五空苦著臉拖住胳膊,捶胸頓足地哭道:“哎喲喂,我的爺,您可算是回來了。求您快去瞧瞧我們爺吧,昨個兒被皇上罵了兩句,氣得都快一整日水米不沾了。如今往狼賀山后頭去了,也不要奴才跟著�!�

    “糊涂東西!不要你跟,你就不跟了嗎?”晉安聽了罵道,起身就往馬棚那邊去,邊走邊問,“怎么不告訴娘娘?”

    “今兒早上,皇上封了六格格為和碩恪靖公主,指給了喀爾喀蒙古土謝汗部郡王噶勒丹的長子博爾濟(jì)吉特敦多布多爾濟(jì),如今娘娘正跟土謝圖汗的福晉商量公主下嫁的典禮呢。奴才哪敢上去打擾��?”

    “沒用的東西,回來我再稟告娘娘收拾你!”晉安匆匆丟下一句狠話,就揚(yáng)鞭縱馬而去,自然沒見著他走后朱五空臉色陡然轉(zhuǎn)晴、錘地大笑的模樣。

    晉安沿著狼賀山大路快馬跑了不足一炷香的時間,果然看見跟著十四的侍衛(wèi)遠(yuǎn)遠(yuǎn)站在河邊飲馬,對方用眼神給他指了方向。晉安順路找過去,果然在上游不足百步的草地上撿到一只失魂落魄、顧影自憐的小阿哥。

    “給十四爺請安�!�

    他心頭有火,這句問安的話也說得毛毛躁躁。十四混沒在意,一邊埋頭泄憤似的拔著周圍的草,一邊揉揉鼻子低聲說,“起來吧�!�

    他穿了一件深色的袍子,馬蹄袖上的水痕格外顯眼,偏偏嘴里卻說:“我沒哭,你不用管我�!�

    晉安心里一軟:“那奴才在一邊陪您坐坐?”

    十四用沉默表示了歡迎,半晌才說:“我以后再也不學(xué)射箭了,反正也沒人指望過我�!�

    晉安奇道:“這話從何說起?”

    十四轉(zhuǎn)過頭,氣哼哼地說:“‘國家將興,必有禎祥’,皇阿瑪把祥字賜給十三哥,他根本就想過他還會有一個兒子!”

    禎祥,是一個詞語,國家有吉兆出現(xiàn)的意思。禎是國家出現(xiàn)朱雀,祥是國家出現(xiàn)鳳凰,兩個字是有先后順序之分的�?滴踬n名的時候卻剛好反了,的確叫人摸不著頭腦,但肯定沒有不好的意思。

    他這顯然是胡攪蠻纏的氣話,卻聽得晉安心里一顫,皇上可不就是沒想過十四會活下來嗎?他不禁放軟了語氣哄道:“沒有的事情,您別這樣說,叫皇上聽了生氣。”

    十四卻好像已經(jīng)完全沉浸在了憤怒和不平里,喋喋不休地抱怨道:“皇阿瑪從來沒有要求過我什么,功課馬馬虎虎,騎射也只是叫我不要受傷就好。那些諳達(dá)們怕出了意外被皇阿瑪責(zé)罰,根本不肯教我真本事,都是比劃兩下糊弄過去就完了。”

    他原本是裝的,可說到動情的地方不禁勾起心中委屈,聲音拔高并激動顫抖起來。晉安心里猶疑不定,好半晌才問:“真本事都是血汗熬出來的,你真的想學(xué)嗎?”

    十四驚喜地抬頭看他:“我想,我想!舅舅,你肯教我嗎?”

    “待我與娘娘商量之后再做決定吧�!睍x安抬手摸摸他的頭,“若是她同意,你每日提前兩刻鐘起床,在院子里勻速跑二十圈;每日下了學(xué)再跑二十圈,再來武英殿找我。”

    晉安怕他叫苦,還解釋道:“真功夫都是從基礎(chǔ)里出來的,先把你那小身板練結(jié)實了,比射銅錢那些花架子更重要。”

    “好!”

    十四一口答應(yīng),然后立馬收了那副凄凄慘慘沒人疼的小可憐模樣,施施然站起身來,拍了拍袍子滾上的泥,雙手環(huán)在胸前,冷笑道:”原來你之前也是拿花架子哄人,沒打算教爺真本事呀,舅舅?“

    十四目的達(dá)成,又自以為抓到把柄,終于忍不住露出了大魔王的冷笑,卻渾然忘了這里是荒郊野外,他的武力值在晉安面前就是渣。

    他變臉的速度太快,晉安懵了一瞬間,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中了苦肉計,又見長得跟他有七八分相像的小孩兒得意洋洋地自稱爺,終于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

    他看看左右無人,十四的侍衛(wèi)們知道他在,都放心地遠(yuǎn)遠(yuǎn)站著聊天,遂猛地躍起,捂了十四的嘴按在懷里揉捏一番,低聲笑道:”舅舅教你的第一課,在你沒把握戰(zhàn)而勝之的時候,切記不要激怒敵人。“

    第109章

    ”狼子野心,

    不知所謂!“康熙在御帳里怒吼,隨后是一陣瓷器破碎的聲音。

    繡瑜剛巧扶著宮女的手走到營帳外面,

    聽得此聲腳步一滯,

    然而門口的小太監(jiān)玉福兒已經(jīng)高聲通報道:”皇上,

    德妃娘娘求見�!�

    一陣寂靜之后,康熙才說:”進(jìn)來吧�!�

    繡瑜只得硬著頭皮上去,

    就見幾個太監(jiān)飛快地收拾了一地狼藉,空氣中漂浮著薄荷腦油的味道�?滴醵俗诎盖�,

    臉上仍有怒容:”這會子你怎么過來了?“

    繡瑜公主們下嫁一事而來,此刻少不得先換了說辭,上前福身道:”臣妾是來給皇上報喜的,今兒早上臣妾接到老四家的送來的信,

    說胤禛房里的宋氏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算上來回的腳程,如今都快臨盆了�!�

    康熙聞言緊繃的表情一松:”老四也要做阿瑪了,倒真是件喜事,

    起來吧�!稗D(zhuǎn)而又懊惱道:”也不知是怎的,自老大起,幾個孩子子嗣都不算旺,竟只有太子膝下有一子�!�

    繡瑜暗自翻了個白眼,

    忍不住低聲抱怨:”按理臣妾不該說,可阿哥們不大的年紀(jì),

    也忒辛苦了些……“孫子也是孫子他爹媽生的,以您那把兒子當(dāng)騾馬使的架勢,

    還想抱孫子?

    康熙卻不以為然:”朕十四歲剛剛親政那兩年,每日要批四五個時辰的折子,還要聽政讀書會見大臣,宮里也沒斷了皇子出生,下次選秀你們還是留心些,挑好生養(yǎng)地指給兒子們,早承子息�!�

    得,這個話題上她跟康熙是不可能有任何共同語言的。繡瑜只得摘了指甲套,倒了些荷蘭甜橙油在掌心搓熱了,替他揉著額角:”臣妾一再勸您了,薄荷腦油提神醒腦是好的,但是效果太霸道了些,用多了夜里容易走了困;倒是這洋人的精油,功效溫和中正……“

    ”朕哪記得這些,行啦,要做瑪麼了,嘴也碎起來�!翱滴跻贿呄訔壱贿呄硎苤姆⻊�(wù),長嘆一聲:”喇嘛教狼子野心,總盼著政教合一。外有羅剎人虎視眈眈,內(nèi)有噶爾丹、達(dá)賴?yán)镞@樣的內(nèi)鬼,蒙古遲早再生禍端。“

    蒙古同樣不服清廷統(tǒng)治的兩大勢力中,準(zhǔn)噶爾的軍事勢力那是禿子頭上的虱子——明擺著�?衫锝淌亲诮虅萘�,看著不顯眼,卻是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受制于這個時代不發(fā)達(dá)的通訊,康熙難免會有鞭長莫及之嘆。

    繡瑜狀似不經(jīng)意地說:”臣妾不懂這些,只是想替公主們向您求一份體面�!�

    ”哦?“

    ”蒙古人粗豪,多有喝酒打老婆的惡習(xí)。和碩公主雖然位同多羅郡王,可卻沒有自己的親信兵丁,長史護(hù)衛(wèi)這些得用的勢力,身邊只幾個嬤嬤,遇到事情豈不是孤立無援?“

    ”這也不算什么大事,朕從盛京撥幾個人賜給公主們就是了……“康熙說著突然猛地直起身,他正愁在蒙古沒有消息渠道,可嫁到各部的女兒們不就是現(xiàn)成的幫手嗎?皇帝心疼女兒,要多派幾個人伺候,侍衛(wèi)力士、伙丁炭丁,多多地派上幾個,豈不是現(xiàn)成的眼線?

    見他陷入沉思,繡瑜才起身告退,邊走邊問小桂子:“玉福兒,是梁九功的徒弟吧�!�

    小桂子不解其意,低聲應(yīng)是。

    梁九功這老狐貍尾巴一直藏得挺好。這些年對她一直恭恭敬敬又不失親近,繡瑜試探許久都摸不清他的態(tài)度。他這小徒弟倒有些意思,挑皇帝生氣的時候,搶著幫忙通傳。

    京師,此時正值正午,前門大街上行人往來如云。

    胤祚換了一身秋香色蟒緞常服,將腰間的黃帶子替換做紅色,鼻子上架副瞎子鏡,荷包玉佩玉扳指穿戴整齊。一手提著一架小巧的紫檀木鳥籠,里頭一只活蹦亂跳的鷯哥;一手拿把扇子背在身后,挺胸疊肚,裝出個大爺樣,然后問跟著的眾人:“怎么樣,像嗎?”

    不像京里的貝勒爺,倒像個裝蒜擺闊的二愣子。

    跟著的四個侍衛(wèi)都低頭忍笑,唯有魏小寶硬著頭皮提醒道:”爺,民間都說‘穿了龍袍也不像太子’,您這天潢貴胄的氣概,穿了常服也不像普通人啊�!把垡娯缝裼袗佬叱膳内厔�,又趕緊抱頭蹲下補(bǔ)充道:”四爺讓您在天福樓等他用晚膳,若是讓他見了這一身……“

    胤祚只得把身上那些傷眼的配飾都去了,帶著人出了地安門,過了銀錠橋抄小路折向南邊,往什剎海前海的方向而去。

    今日好容易他們兄弟倆都得閑,胤祚便約哥哥一起出宮瞧瞧他正在修建的王府,順便在皇伯父家開的天福樓里用膳。

    誰料皇阿瑪突然一道圣旨傳回來,要比照貝勒等級為出嫁的姑姑姐姐們設(shè)立長史護(hù)衛(wèi),胤禛就被太子叫走商量這事。

    胤祚失了伴,頓覺京城那些繁華煙云也沒什么可看的,就提前往天福樓里去,坐定點了壺茶,卻聽得隔壁有人咿咿呀呀用昆腔唱著什么,卻是一段他沒聽過的唱本。

    “梨花似雪草如煙,春在秦淮兩岸邊,一帶妝樓臨水蓋……”

    雖然是柔媚的女子聲音,唱的也是名妓才子的風(fēng)流艷事,卻頗有幾分人生際遇、家國興衰的味道在里頭。

    胤祚漸漸聽住了,聽到“當(dāng)年粉黛,何處笙簫”、“黃塵變,紅日滾,一篇詩話易沉淪”等句,竟情不自禁拿扇子敲著窗戶,輕聲哼唱。

    卻突然聽隔壁似乎有人推門而入,雙方起了段爭執(zhí),隱隱有女子啜泣尖叫的聲音傳來。胤祚就隨口吩咐:“舒爾德去瞧瞧,見機(jī)行事小心分寸�!备以谠SH王的地盤上鬧事的人,十有八九都認(rèn)得他,胤祚也不想生事。

    那侍衛(wèi)領(lǐng)命而去,等推門出去見了爭執(zhí)的雙方,才知這底氣從何而來,因為帶頭闖入那人不是旁人,恰好是裕親王的獨(dú)子保泰,他身后跟著一群穿金戴銀的公子哥,都喝得微醺,也難以分辨誰是誰。

    保泰跟胤祚極熟,見了舒爾德驚道:“六哥也……”

    他說到一半就已經(jīng)住了口,卻還是引起了對方的警覺,胤祚聽到一個陰冷的聲音笑道:“二阿哥幾時還多了個排行第六的哥哥?”

    這聲音很陌生,但敢對著保泰直呼二阿哥的人可不多,胤祚開始逐一回想。

    舒爾德反應(yīng)極快,當(dāng)即笑道:“家主人是康親王府的六阿哥,不知閣下是?”

    那人回答道:“無名小卒而已,區(qū)區(qū)賤名入不得貴人的耳朵�!�

    他再次出聲,跟著胤祚的侍衛(wèi)突然低聲道:“六爺,這是太子奶父凌普的外侄兒都九,今年才進(jìn)京的。”

    胤祚皺眉道:“你如何得知?“

    那侍衛(wèi)撓頭訕笑道:”這孫子在京城里不顯眼,在他老家陜西的青樓花坊里那可是有名的人物,奴才前些年跟阿瑪放過陜西糧道的外任,故而識得他,去歲又在京師碰面,可不記住了嗎?“

    胤祚頓時摸著下巴沉思。都九不過是下九流的人物,請客請到天福樓來了?只怕是奉命行事,凌普會不會也在里頭?四哥還在毓慶宮沒回來呢,他頓時有些后悔放舒爾德出去。

    那邊舒爾德佯怒道:”閣下不愿以實情相告,也就罷了。這位是裕親王的獨(dú)子保泰阿哥,在下奉勸閣下掂量掂量,且收斂些吧�!�

    好在保泰別的不行,脾氣還不錯,即便是對方身份遠(yuǎn)低于他,也講道理地道歉:“我只是聽這位姑娘唱得好曲子,知音難覓,一時起了結(jié)交之心罷了。閣下既然不愿,就當(dāng)我沒來過�!�

    都九亦拱手道:“在下也多有不是,得罪兩位爺了,這歌女本是我府上豢養(yǎng),二阿哥若喜歡,改日我便送到府上。”

    歌姬多數(shù)也是人家的妾侍,保泰尚且知道禮義廉恥,趕緊推辭,三方就此辭別各自回房。誰料保泰身后那群醉醺醺的人中,突然有人笑著跟身邊的人咬耳朵:“哈哈哈,康親王家的六阿哥,堂堂皇子竟然,嗝……”

    偏偏他喝醉了酒,沒控制好音量。保泰身子一僵,都九頓時駐足。

    胤祚登時氣笑了,示意侍衛(wèi)踹門出去。

    眾人有認(rèn)得他的,也有不認(rèn)得他的,但見有帶刀侍衛(wèi)在旁,便知遇上真佛了,忙參差不齊跪了一地。

    胤祚把架子擺得足足的,隨意一瞥都九和他身后那兩人,都是尋常綢緞衣裳,矮個子,瞧不出身份來。他裝作不認(rèn)得都九的樣子,只對著保泰罵道:“你又胡鬧,自己家的產(chǎn)業(yè)倒先鬧起來了,皇伯父知道了準(zhǔn)又有一場氣生�!�

    保泰委屈地低頭:“我已經(jīng)跟這位仁兄握手言和了�!�

    “狡辯,還不滾回王府去?”胤祚喝道,又轉(zhuǎn)向一時意氣扒了他馬甲、此刻正后悔得垂頭聳腦的烏拉那拉家次子,冷笑道,“你是四嫂的弟弟富昌是吧?論起來都是親戚,不知爺怎么得罪你了,待會四哥也要過來,不如一起在他面前分辨分辨?”

    第110章

    胤祚在天福樓坐了才小半個時辰時間,

    富昌的大哥烏拉那拉星禪就火急火燎地趕來,鞠躬作揖地賠不是,

    好話說盡。

    富昌酒醒了大半,

    任打任罵,

    叫磕頭就磕頭,也不分辨,

    只是眼神里猶帶著一絲不服,梗著脖子道:”今兒是奴才糊涂,

    沖撞了您,要?dú)⒁獎幭ぢ犠鸨�。只是此事與四福晉無關(guān),是爺們就別告狀�!�

    星禪一腳踹在他身上:”有你這么跟主子們說話的嗎?“

    胤祚也氣笑了:“呵,沒頭沒腦的還挺硬氣。我倒不想告狀,

    可四哥又不聾!你動靜再鬧大點,

    指不定皇阿瑪都知道了。”

    富昌頓時聳拉著腦袋,欲哭無淚。

    聽他提四福晉,胤祚便知這場閑氣是怎么來的了。前有側(cè)福晉的傳聞,

    后有侍妾有孕之實,四哥呀四哥,枉你一世英明,竟然也會后院起火。瞧,

    大舅子打上門來了吧?

    胤祚自以為體貼地懷著給哥哥善后的好意,隨口教訓(xùn)富昌兩句就放了他回家。

    費(fèi)揚(yáng)古潑了兒子一盆冷水,

    叫跪在院子里頭。覺羅氏急急忙忙遞牌子進(jìn)宮,拉著女兒的手掉眼淚:“你哥哥也是為你著急。那宋氏也就罷了,

    漢軍旗的女人就是生了長子也壓不過你。可富察家蒸蒸日上,不比你阿瑪年老,又是側(cè)福晉的位份,這可如何是好?”

    敏珠扶著額頭哭笑不得:“那富察氏是額娘看好要指給六弟的人,只是因為沒過選秀,所以不敢聲張罷了�!闭f著放低了聲音,扭捏道:“這次宋氏的事情是個意外,四爺說孩子生下來就叫我養(yǎng)著,未來十年我們院子里都不進(jìn)側(cè)福晉�!�

    看了女兒這副完全向著夫婿說話的模樣,覺羅氏縱有滿肚子擔(dān)憂,也不知該如何說起,只得回去備禮,準(zhǔn)備德妃娘娘的鳳駕一進(jìn)紫禁城就進(jìn)宮請罪,免得連累了女兒。

    敏珠又滿懷歉意地下廚做了一大桌子的菜,請胤祚過來用膳。偏偏胤禛被太子扣在了毓慶宮,叔嫂二人都沒什么胃口,直到月上中天才見他背著手慢慢回來。

    這些年皇阿瑪一旦離京,就必定是太子監(jiān)國。太子一監(jiān)國,就必要搞事情,就好像春天到了一定開花,冬天到了必然下雪一樣稀松平常。

    胤禛從一開始戰(zhàn)戰(zhàn)兢兢到習(xí)以為常到苦中作樂,再到現(xiàn)在樂在其中,甚至還有心情叫福晉燙酒熱菜,要跟弟弟對飲賞月聊毓慶宮見聞�?芍^是一部成長大戲了。

    胤祚迫不及待地問:“太子找你做什么?設(shè)個王府長史的事情還能聊這么久。”

    “當(dāng)然不止,他向我打聽內(nèi)宮各項用度,旁敲側(cè)擊地試探內(nèi)務(wù)府某些官員是不是我的人�!�

    胤祚饒有興致地問:“那你怎么回答呢?“

    ”咳咳,“胤禛擱了筷子,輕咳兩聲,擺出一幅義正嚴(yán)辭忠心不二的樣子,遙遙拱手道,”二哥想替皇阿瑪分憂的忠心天地可鑒,臣弟拜服。正所謂‘主憂臣辱,主辱臣死’,臣弟愿竭盡所能為殿下分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肝腦涂地莫敢悔改。然如今德妃娘娘隨駕在外,逾期未歸,臣弟無故不敢踏足后宮半步,已有兩月有余。殿下所托,臣弟絞盡腦汁思索良久,實在無能為力,慚愧難當(dāng),奈何奈何�!�

    他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徒呼奈何,一臉惋惜憂傷,仿佛真的一心一意地在替皇太子考慮似的。

    說了這么一大通,其實總結(jié)起來就八個字:額娘不在,爺不知道。

    胤祚一口酒嗆在嗓子里,一邊咳嗽一邊錘桌大笑,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四哥,論這編瞎話的功力,我皇阿瑪都不服,就服你。”

    胤禛也笑得肩膀抖動,心中憋悶一掃而光。

    胤祚遂把下午天福樓撞見都九的事告訴哥哥:“也不知道他整日謀劃些什么,這里插釘子,那里放眼線,把咱們當(dāng)賊防著呢�!�

    胤禛想了想:“應(yīng)該沒什么大事吧?太子跟皇伯父關(guān)系一般,若真是要密謀什么大事,絕不會選在天福樓。“

    太子這些年小打小鬧惡心人的事情做多了,卻不敢真的踩康熙的底線。況且此刻他們都還是未滿弱冠的少年,兄弟之間雖然有親疏之別,他們嫌棄大哥魯莽少智、二哥多疑敏感、三哥酸腐嘴賤,可別人也嫌棄他們一個冷硬死板一個跳脫無禮。大家見了面都恨不得以鼻孔示人,誰也瞧不上誰,可遠(yuǎn)沒到你死我活的時候。

    連對太子,胤禛也說了句公道話:“皇阿瑪精明強(qiáng)干,換了咱們?nèi)魏我粋人在二哥那位置上,只怕都要戰(zhàn)戰(zhàn)兢兢吧,將來就好了。”

    胤祚搖頭嘆道:“大哥折磨二哥,二哥就折磨我們�;拾斠荒耆倭斩疾坏瞄e,不知他們爭那位份圖個什么?”

    胤禛沉吟道:“無逸齋里十年寒暑學(xué)到的本事,圖一個用武之地吧。大哥那個位置,如果不爭就只有做米蟲的份,換做是我,也不甘心�!�

    兄弟倆對飲,都喝到了七八分醉,第二天醒來就把這事丟開不提。

    誰曾想,太子還真的搞了個大事情。

    原來都九去天福樓還真的是請人吃飯去的,只不過請的是太醫(yī)院專治哮癥的姜老太醫(yī)的遠(yuǎn)房侄兒。席間都九送上萬兩銀票和來自上面神秘大人物的關(guān)懷:“姜太醫(yī)為大清效力一生,如今早已年過古稀,也該告老還鄉(xiāng),頤養(yǎng)天年了。”

    姜太醫(yī)聞弦知雅,哮癥本來就不好根治,而且治好了得罪太子治不好得罪皇帝。他不趁著貴妃的病隱而未發(fā)的時候趕緊退休,還等什么呢?于是隔日就上了折子。

    康熙不在,這些事情當(dāng)然是太子批復(fù),一個五品醫(yī)官要退休這等小事,難不成還有誰跟太子爭嗎?當(dāng)然是效率極高地蓋章同意了。

    貴妃犯病之初怕拖累十阿哥,隱忍不發(fā),如今可吃了大虧了;便是告到康熙面前,太子也可以推做不知。

    雖然途中被胤祚撞破,叫都九一陣慌亂,也叫皇太子起了趁機(jī)考量之心。胤禛雖然在他面前有所保留,但是永和宮一系的人全程沒有插手此事,倒叫太子放心許多。

    十月底,繡瑜和康熙回京路上,就聽聞貴妃病了。當(dāng)然皇帝聽的版本里側(cè)重點在貴妃是如何慈母情懷,不叫十阿哥知道自己的病情。

    繡瑜聽到的版本里,側(cè)重點卻在太子非常重視貴妃的病情,叫五位太醫(yī)聯(lián)合會診,用的每一張方子必須由五位太醫(yī)同時合劑過才行。然而中醫(yī)的方子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簡單,五個人開的只能是一些溫而又溫的方子,根本治不了病。

    太子又以貴妃生病,無力教養(yǎng)十阿哥為由,時不時把胤俄帶到身邊指點功課、噓寒問暖。雖然將心比心,繡瑜覺得他每次接觸十阿哥必定都叫貴妃心驚膽戰(zhàn),然而康熙看到的卻是兄弟情深的一面。

    然而這次她也犯了經(jīng)驗主義錯誤,覺得太子這只是小打小鬧的玩意兒而已。哮喘除非一次性大量接觸過敏源,否則是不會致命的。溫僖也是經(jīng)歷風(fēng)風(fēng)雨雨才熬到今天這位份,如果只是被太子恐嚇一番就拖垮了身子,那她早死一百遍了。

    惠宜德榮幾乎都是這樣想的,所以都丟開手不理�;蒎χ曳阶咏o大福晉生兒子,宜妃忙著照料即將臨盆的王貴人,榮妃四處找補(bǔ)品給修書的兒子補(bǔ)身體。

    繡瑜更是忙得昏天黑地,大兒子要拴婚,小兒子要上學(xué)。永和宮的孩子們還圍繞“是小侄兒好還是侄女兒好”的問題吵了好幾架。

    十阿哥體貼母親的身體,原本的小炮仗也化作繞指柔整日環(huán)繞在額娘身邊,可卻沒什么悲傷擔(dān)憂的情緒,甚至還為康熙免了他的功課暗自慶幸。

    就連太子也沒打算置貴妃于死地,只要她不能跟自己作對就行了。

    然而溫僖好像并沒有擔(dān)起這些朋友與敵人們的高看一眼,進(jìn)了臘月,她的病逝陡然沉重,很快臥床不起。

    第111章

    臘月初九,

    四妃一同前去探望了溫僖,不約而同地目露驚駭。以往凡是四人相聚,

    無論是慶典還是宴席,

    總少不了拌兩句嘴,

    今天卻一直沉默地上了轎攆。連出永壽宮的時候,惠榮二人的轎子撞了一下,

    她們對視一眼,也只是責(zé)罵了各自的轎夫,

    便匆匆走人了。

    繡瑜回到永和宮便一直輾轉(zhuǎn)反側(cè),直到聽到外間的自鳴鐘敲過三下,已經(jīng)是子時了。燒了地龍的寢殿里溫暖如春,卻叫人汗流浹背難以入睡。

    繡瑜抱膝在床上坐了起來,

    慢慢審視著寢殿里器物模糊的輪廓,

    思緒萬千。

    她跟溫僖不是敵人,可也算不上是朋友;同用一個丈夫的兩個女人,更生不出什么心心相惜的情緒來。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

    溫僖從康熙十七年就跟四妃低頭不見抬頭見地在同一個屋檐兒底下共住了十六年,好歹也算個鄰居吧。

    況且,貴妃為人還是相對不錯的,雖然心高氣傲,

    可是甚少難為人。更重要的是,她憑借出身得封高位,

    圣寵稀薄,兒子排行靠后,

    與絕大多數(shù)后妃都沒有利益沖突。

    這樣一個人如今臉色灰敗地躺在病床上,瘦得好似一抹影子,似乎光照照就沒了。

    繡瑜跟其他三妃自認(rèn)都是心狠手辣的人物,可見了這一幕也不禁瞳孔一縮。這宮里沒過許多高位妃子,可沒有哪個能像溫僖此病一樣,引發(fā)四妃普遍的感同身受。

    因為時移勢易了,當(dāng)年元后繼后沒的時候,她們都是年輕的追趕者、受益者,想的是沒了對手就可以空出的更多位份與寵愛。欣喜大過同情。

    可如今,她們尊榮已極,宮里哪怕再封妃、封貴妃都越不過她們?nèi)�,眼前是寸步難進(jìn)的絕地,身后是無數(shù)年輕漂亮的追趕者,這個時候跟她們同一個階層的老對手老伙伴隕落了。怎能叫人不唏噓感傷。

    坤寧宮祭神的大鼎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烹煮祚肉的人選卻沒有定出來。這個活計,貴妃做了十年,四妃都有種如在夢中之感,不敢相信她就這么倒了。

    繡瑜心里更是有種莫名其妙地不對勁,她動用了在東宮的釘子,才知道太子這兩天也著急上火。他盼著貴妃不好,可沒想過自己略一出手,她就倒了,反而潑了自己一身臟水。

    繡瑜更是大感詫異,哮喘真的是這么要命的病嗎?太子沒認(rèn)真出手,貴妃就落到這個田地?

    她心里有了懷疑,晚上就更睡不著覺了,直到竹月進(jìn)來陪她的時候,說了一句話:“奴婢真為貴妃感到可惜,她以往那么驕矜高傲的一個人,渾身上下跟那上好的東珠似的,浮著一層光,現(xiàn)在卻成了這個樣子。”

    繡瑜猛地從床上坐起,心里豁然開朗。是了,以貴妃的性子怎么會允許對手看到自己如此狼狽的模樣?換了是她,哪怕只剩說句話的力氣,也會用來拒絕四妃的探視。

    可是溫僖這兩天不僅見了四妃,還見了阿哥們,見了幾個嬪與有頭臉的貴人,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貴妃朝不保夕了。

    “備轎,明天一早,本宮要去拜訪貴妃�!�

    冬天日頭短,宮門下鎖的時候一輪新月尚且掛在天邊,繡瑜到了永壽宮正殿門口,才被貴妃的貼身宮人攔了下來:“貴妃娘娘尚在昏睡,娘娘請回吧。”

    “無妨,本宮在此等候就是了,永壽宮不會連一件燕坐的屋子都沒有吧�!�
← 鍵盤左<< 上一頁給書點贊目錄+ 標(biāo)記書簽下一頁 >> 鍵盤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