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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第一章
裴盛璟喜歡我，喜歡到京城人盡皆知。
他生性驕傲，卻愿意為了我上交兵符，冒雨跪在養(yǎng)心殿前只為了求娶我。
所有人都說他愛極了我。
可沒人知道。
皇姐被從民間認回的時候，他紅了眼眶，跪在地上虔誠地吻她的指尖。
又著急宣泄自己的愛意：「云煙只不過是你的擋箭牌，我怎么會喜歡她」
「有她在，你才是安全的�！�
1
云棠被從民間認回的那天，正好是我的及笄禮。
裴盛璟找人告訴我，禁衛(wèi)軍中有緊急事務需要他去處理，不能來了。
「煙煙，巡邏事忙實在是走不開，下次有閑時一定給你補上。」
他在信里寫道：「煙煙，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了，理解我好嗎」
裴盛璟前幾年的上元節(jié)同我表白，帶我去放河燈、喝果酒。
為了向父皇求娶我，他上交了兵符，甚至冒雨跪在養(yǎng)心殿前求父皇同意。
我自小也算是被他看著長大，他教會了我很多東西。
相處這么多年，我知道他有多驕傲，也知道他有多在乎自己那點兵權(quán)。
父皇松口說只要他愿意做普通禁衛(wèi)軍駐守皇城一個月，就同意他的求婚。
今天是第25天，我想也許是父皇又刁難他了，所以并未起疑，反而擔心起他來。
及笄禮禮節(jié)繁瑣，我穿著貴妃不要的舊衣裳假笑著跟在母妃身后。
「這件衣服她穿上去倒也有幾分姿色�！官F妃打量我后開口。
她手腕上的串珠撞得叮當響。
聽出她語氣中的鄙夷，我尷尬地攥緊了帕子。
「哪能啊，云煙哪能和娘娘您比呢她身份卑賤，也就是娘娘您心善，云煙才有今天�！�
「快，云煙，給娘娘磕一個�！�
裴盛璟不在，我娘又強勢了起來，一把拖過我把我按的跪在地上。
我在自己的及笄禮上跪在別人面前，甚至還要聽自己的母妃一遍遍說我卑賤。
等宴會結(jié)束，我揉了揉笑僵的臉，忍著委屈去御花園散心。
但我沒想到會在這遇到裴盛璟。
他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云棠的手舉到嘴邊，虔誠地親吻著她的指尖。
嗓音里是克制不住的喜悅。
他說：「棠棠，我終于能將你光明正大帶回來了�！�
又深情告白：
「云煙只不過是你的擋箭牌，我怎么會喜歡她」
「有她在，你才是安全的。」
「她那樣又丑又蠢的人，和你簡直是云泥之別�！�
我看見月光下的裴盛璟小心翼翼地用衣袖擦去她繡鞋上的灰塵。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他。
哪怕是前幾日跪在養(yǎng)心殿前，他也依舊驕傲，背挺的筆直。
可他在云棠面前，卻甘愿俯下身子。甚至忘記了自己的潔癖，用自己潔白的衣袖去擦她的繡鞋。
他好像舍不得她染上一點塵埃。
我站在昏暗的陰影里，看著他急迫的宣泄愛意，聽著他也像其他人一樣貶低我，只覺得胃里難受得厲害。
及笄禮上被母妃拉著灌了許多酒本就不適，看到此番景象，之前強忍著的嘔吐感重新翻滾起來。
挺惡心的，真的。
2
云棠是我的親姐姐。
可所有人都說：「你們真不像是一對親姐妹。」
云棠漂亮聰明，而我又丑又愚笨。
父皇又因為早年間尋仙問道，傷了身體，除了我和云棠，便再無子嗣。
從出生開始，云棠就注定是被偏愛的存在。
我的衣服永遠是她丟掉不要的，首飾也是她覺得老土才賞給我的。
父皇培養(yǎng)她，給她請最好的太傅，教她讀書，也找人教她琴棋書畫。
而我只能羨慕地遠遠望著，因為自己笨，永遠只能活在她的光環(huán)下。
可能在父皇和母妃的眼中，我唯一的作用就是給云棠洗衣、磨墨甚至是試毒了吧。
其實我挺喜歡試毒這份工作的，畢竟那是我唯一可以不吃餿飯的方法了。
雖然每次只有幾口，不過皇姐的飯菜真的很好吃呢，和我的不一樣。
皇宮里沒有多少人知道我也是個公主，他們都以為我是皇姐的丫鬟。
而我第一次作為一個公主被人知曉，還是因為裴盛璟。
我陪著皇姐一起去寧安寺為母妃祈福時遇到了刺客。
皇姐被抓走了。被安全帶回宮的人只有我一個。
父皇和母妃不止一次逼問我：「是不是你策劃抓走的云棠。」
理由很充分。
「憑什么只有你活下來了，毫發(fā)無傷」
貴妃倒是難得地覺得我說的是真話：「那還不簡單，她這腦子也能策劃這么一出說不定劫匪看見她又丑又蠢不要她不也是很正常嗎」
我很委屈，因為我記得皇姐是自己跟著他們離開的。
甚至離開前她還阻止那個劫匪殺我，「留著她會少很多麻煩，事情總要有人來背鍋�！�
可我說破天也沒有用，他們篤定是我動的手，是我嫉妒是我歹毒是我愛說謊。
我說我只是為了給母妃祈福，可沒有人相信，母妃甚至親手撕碎了我為她寫了很久的祈福經(jīng)書。
我不愛寫字，可那份經(jīng)書我抄了近一個月。
很奇怪，我說不上難過，只是覺得可惜。
不過父皇很傻，他以為給我只吃干饅頭我就會受不了告訴他真相。
怎么會呢干饅頭那樣好吃，比充滿餿味的泡米飯好吃多了。
后來我被放出來，不是因為他們相信我了。
而是因為裴盛璟說：「既然云棠已經(jīng)找不回來了，云煙就是唯一的公主，別忘了如果柔然來犯，云國不能沒有公主。」
后來裴盛璟確實把我當成唯一的公主寵上了天，看向我的目光也溫柔似水。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不是愛，是「憐憫」。
我是他計劃中的一環(huán)。
3
裴盛璟和云棠停留了不多時就離開。
自始至終，裴盛璟的目光都不曾離開云棠半刻。
沒有人注意到陰影里的我。
不，也許云棠看到了我。
她回過頭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
「怎么了，棠棠�！�
「一只沒人愛的小畜生罷了�！�
「你不喜歡嗎不喜歡的話我明天找人把它弄死�！�
「不用。留著她我還有用�！�
他們的對話清晰地傳入我的耳中。
人已經(jīng)離開多時了，我卻還跌坐在地上，腦海中回放著剛才的情景。
原來我只是一只沒人愛的小畜生，云棠不喜歡他便可以隨意弄死的畜生。
裴盛璟，我不會喜歡你了，你再也不是我的英雄了。
「公主，你怎么還在這里云棠公主的歡迎宴要開始了�！�
「你怎么哭了」
聽到小翠的話，我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早已經(jīng)淚流滿面。
「我沒事。什么歡迎宴」
「皇上給大公主準備的歡迎宴啊。我記得把請柬放到你的桌子上了啊」
我并沒有看到小翠口中的請柬，可她又堅定地說放到了我的桌子上。
唯一會進我房間的除了小翠，就只有裴盛璟。
「可能是及笄禮太忙了，我沒注意到。我們現(xiàn)在走吧�！�
4
我到的時候，宴席已經(jīng)開始許久了，座無虛席卻沒有我的位置。
而前幾日跪著要求娶我的男人，此刻正給云棠剝著果殼。
「真是郎才女貌啊�！�
「即便是流落民間一段時日，長公主也依舊端莊，這才像皇家的樣子嘛�！�
「就是，二公主和她比起來實在是太上不起臺面了。」
賓客議論紛紛，而我的父皇興味盎然地聽著他們?nèi)绾螌Ρ任遗c皇姐。
小翠聽到后氣的要發(fā)瘋。
見我沒有反應，她扯過我的手大聲喊：「二公主到�！�
熱鬧的氛圍頓時冷了下來。
裴盛璟仿佛剛看到我，臉上閃過一絲詫異和慌張。
但他還是低下頭，先把手里的果殼給云棠剝好。
然后起身向我走來。
「煙煙，我只是怕你太累了，所以就沒告訴你�！拐f著就要來拉我的手。
我躲開了，場面一瞬間變得尷尬。
「皇妹，你不要生氣，我沒有想要搶走王爺?shù)囊馑迹皇菙⑴f罷了�！乖铺目瓷先ビ行┣榫w低落。
「我知道我流落民間這么多年，早就配不上王爺了。我沒想惹皇妹不開心的，早知道這樣還不如不回來�！�
「云煙沒有這個意思，快給你皇姐道歉�！古崾Z最終還是握住了我的手腕，拖著我向云棠走去。
他的力氣還是那么大，握住我手腕后是那樣的痛。
「可是王爺，二公主明明什么都沒做憑什么道歉明明是她......」
「夠了，什么時候輪得到你這樣一個下人說話�！�
小翠是裴盛璟和我一起從人牙子那里救回來的，曾經(jīng)他說我們?nèi)齻�之間的情誼不必計較身份。
可如今他卻一巴掌將小翠扇倒在地。
那一巴掌也落在了我的心里。
許是看夠了熱鬧，我的父皇才悠悠然開口：「云煙，你怎么還是學不會禮節(jié)，你姐姐的歡迎宴會說不來就不來，遲到了還要甩臉色。」
「真是扶不上墻的爛泥�！�
一字一句猶如尖刀刺進我的心里。
我被趕回了自己的房間，和小翠一起。
「公主，你別傷心�！剐〈浼t腫著臉卻還在擔憂地安慰我。
「小翠，對不起，連累你了�！�
5
云棠住回了她原來的宮殿。
聽說她還和父皇說：「我不是想要將姐姐趕出去，只是那里是我如今唯一熟悉的地方了，其他的地方我睡著害怕。」
其實她大可不必這樣。
這些年來即使我成為了唯一的公主，也不曾住進她的房間。
相反，我一直住在偏房里，還要每日打掃她的房間，方便父皇和母妃隨時過來睹物思人。
記得有一次打掃衛(wèi)生時，我不小心打碎了房間里一個茶杯就被父皇罰跪了整整兩個時辰，膝蓋都腫了起來，一連幾天都不能正常走路。
我突然想到，今天是第30天。
裴盛璟沒有巡邏，他正忙著帶云棠熟悉環(huán)境。
他和父皇為了娶我許下的承諾終止在徹底實現(xiàn)的前一夜。
「裴王爺是真心對長公主好啊。」
「是呀，我就說他怎么可能眼瞎看上二公主呢�！�
「就是說啊，誰知道二公主用什么手段威脅他了�！�
這幾天來，這樣幸災樂禍的聲音數(shù)不勝數(shù)。
沒有人再提起我和裴盛璟當初差點成功的婚約。
6
今日是云棠的17歲生辰，宴會很盛大，可是我沒去。
沒人邀請我，我也拿不出像樣的生辰禮。
父皇很生氣，他讓人將我?guī)У搅搜鐣�，劈頭蓋臉地訓斥我。
「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心胸狹隘，連你皇姐的生辰都不在乎。你看看誰像你一樣不出席自己至親之人的生辰宴�！�
我被迫跪在地毯上，接受著來自四面八方嘲弄的打量。
「父皇，15天前是我的及笄禮，您沒來。」我并不想頂撞他，我只是在委屈。
可他卻憤怒地一拍桌子，鐵青著臉罵我掃興，不知禮儀，讓人將我拖下去。
而那時，裴盛璟就站在旁邊，給云棠擦著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一絲視線也沒有分到我身上。
我被關(guān)禁閉的第二日，裴盛璟來了。
他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樣，給我?guī)Я颂呛J，溫柔地問我有沒有想他。
我不吭聲，繼續(xù)扣著小屋里破舊的木地板。
裴盛璟身體一僵。
但他很快又滿臉笑容，遞給我一個精致的雕花木匣。
「煙煙你看，我沒有忘記你的及笄禮，我早就給你準備好禮物了�！�
「因為是我親手設計的造型，做的時間有些久了，所以晚了些許時日。」
裴盛璟下意識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上的扳指，他每次替我向母妃隱瞞去向的時候也喜歡這樣做。
「我真的不是故意缺席你的及笄禮的，我保證�！�
我接過匣子。
見我有所松動，他又接著說，「煙煙，你再等等我，云棠剛回來還需要陪伴，她需要我�！�
「所以呢」我不耐地打斷他。
「所以我還不能娶你，不過我發(fā)誓......」
我沒有聽清楚他的誓言，因為我打開了匣子。
里面是一把做工精致的匕首，這讓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一個讓我喜歡上裴盛璟的契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