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7
從小到大，如果真要說我有什么比得上皇姐的地方，大概就是我在舞刀弄槍方面的天賦了。
因為云棠一句：「自己一個人學武好辛苦啊�！�，父皇就拍板讓我做云棠的陪練，單方面挨打的那種。
一開始，因為云棠已經(jīng)學了一年多的劍，而我卻從未接觸過劍，所以我的身上常常會留下一些劃傷。
沒有開刃的劍力度大了，劃在身上依舊會留下一道道傷痕。
沒有人關(guān)注我的傷，所有人都交口稱贊云棠的進步。
直到她的劍再也碰不到我的衣袖。
教授劍法的老將軍非常欣喜，他說我是天才，求父皇同意帶我一起練武。
父皇同意了。
僅僅不到兩個月，我就能將云棠的劍打掉，甚至整個練武場的少爺小姐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老將軍如獲至寶，每天都會夸我。
而慕強的少爺小姐們也開始向我表露善意。
可好景不長，沒過幾天父皇就禁止我繼續(xù)學武。
因為云棠哭著對他說：「看到皇妹這樣有天賦，我感覺我的努力都不值一提。有時候都想放棄練武�！�
他舍不得云棠哭，舍不得她被人說不如我有天賦。
可是他卻舍得讓我被孤立、被欺凌、被人嗤笑。
我得到的那點善意很快就被收了回去。
因為我不再能練武，不再是他們眼中的強者。
更主要的事，他們看出了云棠對我的不喜、父皇對我的不看重。
于是這些人開始欺負我。
他們手中的劍會不小心脫手，劃傷我的胳膊。
我的衣服也會被他們不小心用劍劃破。
甚至我每天為數(shù)不多的午飯也會被他們不小心當成狗食拿去喂狗。
裴盛璟曾經(jīng)見到過無數(shù)次，也無數(shù)次冷眼旁觀。
甚至在我忍不住告訴父皇時，還平淡地為他們打掩護，說是我想多了。
但突然有一天，他開始制止他們，將欺負我的小霸王們挨個揍了一個遍。
他手握兵權(quán)，所以小霸王們的家里人縱然再不滿，也只是賠笑，甚至牽著他們來給我道歉。
「云煙，以后我來保護你�！�
有他在的時候，我可以規(guī)避掉一切的刁難與欺凌，即便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會遭受更加過分的欺負，我依舊甘之如飴。
他教我讀書識字，從不曾嫌棄我學的慢。
他也教我練劍，送我兵書，只要我喜歡哪怕是孤本他也能給我找來。
「我是來拯救你的英雄，我會護你一輩子。」他在賞花宴上當著眾多人的面向我表白。
沒有人相信他口中的話。
包括我。
直到在我生辰那天，他帶著我溜出了宮。
我第一次吃到酸酸甜甜的糖葫蘆，一下子就愛上了。
「你喜歡的話，我愿意為你買一輩子糖葫蘆�！�
他帶我看煙火，給我買了人生中第一根真正屬于我自己的簪子。
「煙煙，生辰快樂，歲歲無憂�！�
那是我過的第一個生辰，也是我收到的第一句生辰祝福。
漫天煙火下，我戴著那根簪子，心臟瘋狂跳動。
我終于相信裴盛璟是上天派下來拯救我的英雄。
他的那句話我記到現(xiàn)在，陪我渡過了無數(shù)個難熬的夜。
可我還是沒有做到生辰快樂，歲歲無憂。
他也不是我的英雄。
沒有救贖，只有謊言。
8
「煙煙，你喜歡嗎」
裴盛璟小心翼翼的詢問聲將我從回憶中拉回。
我沒有抬頭：「不喜歡。」
「怎么會不喜歡呢你不是一直說及笄禮的時候想要一把屬于自己的匕首嗎」
裴盛璟的語氣竟然難得的慌亂。
「你也說了，是及笄禮的時候想要�，F(xiàn)在及笄禮已經(jīng)過去了，而遲到的東西我向來不喜歡�！�
比如說這把晚來的匕首，以及你遲來的關(guān)心。
「不會的，這是我按照你的喜好特意定做的，又好看又順手，你試一試。」
裴盛璟說著，就想要把匕首塞進我的手里。
我猛地將他遞過來的匕首推出去，力氣大到匕首的尖端直接刺穿了裴盛璟的手。
頓時，鮮血像一朵朵艷紅的花在木地板上綻開。
「對不起�！刮野欀碱^盯著地上的血花，依舊沒有看他。
第一次，我討厭他的觸碰就像討厭母妃和父皇的觸碰一樣，甚至更勝一籌。以至于我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抵抗。
匕首落在地板上。
裴盛璟看著血淋淋的右手，沖我扯出一個笑：「我沒事，明天再來看你。」
在他即將出門前我叫住了他，「裴盛璟。」
他回過頭來時眼眶很紅。
「煙煙，把它留下好嗎，就讓它替我保護你�！�
我搖了搖頭：「不是為這個，我可以留下它，只是這里請你打掃干凈�！�
我指了指地板上的血跡。
「畢竟，真的很臟�！�
裴盛璟看著我，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去。
「好�！�
我看著他緩慢的走到血跡旁蹲下，遲疑片刻，沒有用衣袖而是用手帕抹去了血滴。
你看啊，他連自己的血都覺得臟，卻愿意俯身用衣袖擦去云棠繡花鞋上的泥污。
心里突然冒出一個惡劣的想法。
我撿起地板上的匕首走到裴盛璟身邊，然后在他期待的目光下將匕首上的血跡擦到了他的衣袖上。
「這樣就好多了，你可以走了�！�
9
然而多年來百姓們只知道有一個公主，父皇為了讓云棠的身份更加名正言順竟然趕我出宮，讓我也像她一樣體驗百姓的生活。
理由是：「當初是你害的棠棠被擄走，現(xiàn)在你也該體驗一下棠棠吃過的苦�！�
可她的手依舊白嫩，哪里像是體驗過百姓生活之苦的人呢
可我沒有說，我很滿意父皇的決定，我太想逃離這個令人窒息的宮殿了。
出宮后的一切都很順利，我善武善繡，又實在是沒有多少姿色，花樓的媽媽對我喜歡的緊。
我可以幫她趕走鬧事的酒鬼，又不會被人看上沉湎于情愛，更重要的是穿上我繡的衣服后，花樓里的姑娘明顯更美艷、更受歡迎了。
我的待遇極好，吃的好睡得好，一個月來媽媽給我的銀子比在宮中半年的都多。
唯一令人心煩的是裴盛璟。
他不知發(fā)什么瘋，日日都要來向我表白他的心意向我懺悔。
所有人都說他愛我如命。
可是我知道那晚卑微的他不是我的幻覺，他對云棠的偏愛也不是我的臆想。
日子過得好了，我也日漸豐潤起來，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竟也覺得不是讓人口中的那樣貌丑無顏。
只是波瀾不驚下是洶涌的波濤。
京城的流民越來越多，到處是外地趕來避難的一家老少。
聽媽媽說南方又爆發(fā)瘟疫了，而朝廷又忙著應(yīng)付柔然來犯，便對江南地區(qū)不管不顧。
我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把并不算多的積蓄換成糧食施粥給那些流民。
他們千恩萬謝，哭著喊我善人、喊我仙子，似乎沒有一個人覺得我長相丑陋。
然而難民無窮無盡，城門也關(guān)了不再允許出入。
而皇城里，工人卻依舊為皇姐和父皇他們建造著奢侈的宮殿。
我隱約感受到，這天下要變天了。
10
安穩(wěn)的日子也就過了不到兩個月，我又被昭進宮。
柔然大軍壓境，為求一時茍安，父皇簽了協(xié)議，割地給了他們。
然而野心只會越來越大，而不會消失。
他們要求朝廷派公主和親，帶上云國的糧食、經(jīng)書、技術(shù)人員等作為陪嫁。
聽完父皇的描述，我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舍不得精心培養(yǎng)的云棠，所以自然要由我去和親。
「這是裴王爺提出來的，我想你們一定都商量好了吧。」
「哦對，小翠呢，我聽裴王爺?shù)�，給她安排了個輕松的職位，你不必擔心�！�
我用力攥緊了手，指甲幾乎要陷進肉里。
我只是不擅長讀那些文縐縐的古板文獻，可我不傻，我知道他在威脅我。
「是，商量好了，我愿意和親。」
我順從地垂眸，然而心中所想的卻是——這江山該易主了。
11
和親前，裴盛璟幾次三番要來見我，都被拒之門外。
因為云棠向皇帝哭訴怕我逃跑，求他派人看著我，不讓我見其他人。
而裴盛璟，也是她口中的其他人。
聽說為此，裴盛璟還和云棠大吵一架，第一次在旁人面前駁斥了她的面子。
婚事將近，我不見半分緊張，反而怡然自得起來。
母妃罵我目光短淺，父皇卻開心于我的愚鈍。
可這都不重要。
大婚前一日，小太監(jiān)如往常一樣送來了早飯。
我淡定的吃完后，留下一枚雞蛋。
「其他的拿走吧，我怕我餓，這枚雞蛋我留下了。」
人走后，我敲開蛋殼，拿出里面的紙條和藥丸。
「一切安置妥當。假死藥只有一顆，效用12個時辰，不要留下把柄�！�
看完后，我將紙條吞進了肚子。
大婚當日，不說是十里紅妝，卻也壯觀的很。
街道兩旁卻橫七豎八地躺滿了流民的尸體。
或餓死、或病死又或因歇息在世家大族大門外而被活活打死。
我將眼中的怒火和悲戚壓下，握緊了手中的假死藥。
「吉時已到，起轎！」隨著一聲叫喊，我毅然決然地吞下假死藥。
然后掀開簾子，「有人下毒要謀害我�！�
緊接著就聽到刷刷的箭雨落在柔然使臣身上，此起彼伏的喊殺聲響起。
即將失去意識的前一刻，我聽到了裴盛璟撕心裂肺的聲音。
「云煙——」
12
「別裝了，趕緊醒醒�！�
再睜眼，就是一雙戴著串珠的手在我面前搖晃。
「你倒是狠心，說死就死，把人家裴王爺哭得傷心的呦�！�
「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刮覕宽⒉换貞�(yīng)女人的打趣。
「說真的，我還沒見他那樣失態(tài)過，她真喜歡上你了」
「不知道，和我沒關(guān)系。茹錦，你也說過的，我們不能為任何人停下�！�
我看著眼前的女人，曾經(jīng)的貴妃如今穿著樸素，絲毫不見當初的壓迫感。
「哎呦，你是不知道，裴盛璟抱著你哭得傷心的呦，要不是云棠作妖，我差點帶不回你來�！�
原來那日我假死后，裴盛璟抱著我的尸體悲痛萬分，他想要將我?guī)Щ馗�，卻被云棠攔下。
她說是父皇要求將尸體運回宮。
而云棠運送我的尸體時候卻不小心將我忘在了路邊。
就這樣，我成功脫身，而裴盛璟卻也因此恨上了云棠。
「主子，一切準備就緒了，只等你下令動手�！剐〈湟簧礞z甲，從門外進來。
「不急，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讓他們自己斗一會�！�
在我死后這幾日，裴盛璟似乎消沉的很。
他派遣了許多人來搜尋我的尸身，自己卻不吃不喝仿佛悲痛萬分。
有人提出既然我沒了，就該讓云棠去和親。
「云煙是死了，可是柔然使臣也死了，和親已經(jīng)不是良策了�！�
裴盛璟即使口中說著怨恨，卻依舊對云棠維護的緊。
然而父皇終究是老了，也愚昧了。
他鐵了心地要送一個公主去和親。
和親當天，裴盛璟和云棠反了。
我想過他們會謀反，可我沒想到他們會謀反地那樣順利。
裴盛璟的私兵勢如破竹，皇家禁衛(wèi)軍一退再退。
我突然意識到，當初他忍辱一個月不是為了娶我，而是為了摸清禁衛(wèi)軍的底細。
還當真是好算計。
13
父皇死了。
吃了那如同慢性毒藥的長生丹那么多年，他的身體早就虧空。
還不等云棠殺進殿里，他就已經(jīng)氣火攻心，死不瞑目。
云棠順理成章登基為女帝。
登基之喜，云棠恨不得昭告天下。
宮中歌舞升平，祝賀她登基的賀詞紛至沓來。
而宮外的百姓們卻還苦苦掙扎在饑餓面前。
柔然來信挑釁說十日之后便會攻破邊塞的城防，可云棠卻毫不在意。
「就算攻破了又怎樣不過是一群蠻漢血脈的賤民，能有我的登基大典重要死了就死了�！�
久居高位，她是否已經(jīng)忘了正是這些賤民護了云國一年又一年。
「是時候了，小翠，動手吧�！�
小翠帶著茹錦手下的幾千私兵圍了皇城。
「仙子要推翻妖帝了，我們有救了，大家快去幫忙。」
不知誰一聲高呼，路旁的百姓們，流離失所的難民們也都一哄而上，跟隨著我們的軍隊向皇城涌去。
「裴盛璟，派人殺了他們！放箭！」身著華袍的云棠站在宮墻上癲狂地叫喊。
然而這次，對她百依百順的裴盛璟沒有聽從。
「抱歉�！挂话验L劍捅穿了云棠的身體。
「裴盛璟你背叛......」不等說完，云棠就沒了氣息，裴盛璟卻連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給二公主打開城門。」他與城墻下的我對視，眼中是我看不清的情緒。
我如愿稱帝，裴盛璟也被關(guān)進了我曾經(jīng)居住的偏房。
將皇宮內(nèi)的事務(wù)暫且交由貴妃管理后，我穿上了戰(zhàn)袍，準備御駕親征。
臨走前我去見了裴盛璟一面。
他眼里含著淚，仿佛是在見我最后一面：「別忘了我教過你的東西，陛下�！�
14
這些年來裴盛璟教給我的東西不少。
武術(shù)與兵法就是之一。
柔然進攻戰(zhàn)線長，對補給的依賴大，而因為是游牧民族，他們的屯糧算不上多。
但由于主要依賴騎兵，對戰(zhàn)馬糧草的需求量又特別大。
我派人深夜?jié)撊�，燒了他們的糧草。
補給的糧草還要許久才能到達，為了活下去他們只能強攻。
一場苦戰(zhàn)，柔然軍隊死傷慘重，而我軍卻因為占據(jù)有利位置傷亡并不多。
最后，他們成功攻入了。
柔然的將領(lǐng)在外大喊：「男女老少一個不留，屠城！」
「不，留下那個該死的公主，我倒要嘗嘗她的人是不是和她的戰(zhàn)術(shù)一樣烈�！�
可是。我是故意放他們進來的。
甕中捉鱉。進城后的柔然大軍被早就埋伏多時的士兵們殺了個措手不及。
漫天的箭雨帶走了敵軍的性命。
十萬大軍自此分崩離析，所向披靡的柔然鐵騎敗了，敗的徹底。
班師回朝前，百姓們自發(fā)地為我舉行了歡送會。
明明家中余糧也不多，卻都慷慨的獻上那些家禽和酒釀。
我收下他們的心意，也賞賜了些許銀錢。
當晚，小翠來找我喝酒，說是要同我好好慶祝一番。
「哎呀，公主，都什么時候了還穿你這鎧甲，這是繡娘們送給你的禮物。」
她手中的華袍，一看就是用了不少心血，所以我沒有拒絕。
我順從地任由她摘下我的佩劍，然后去換上了衣服。
「真好看，公主！我敬你一杯�！剐〈涞难劬α亮恋�，看上去心情很好。
「好，也敬你，敬我們�！拐f著我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然而不出片刻，便腿腳發(fā)軟跌坐在地。
見我不可置信地望向她，小翠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憑什么你明明也是一個沒人愛的小可憐憑什么能讓王爺另眼相看」
「我可憐你，對你那樣好，把你當親妹妹一樣看，你卻勾走了他的心！」
「他讓我助你登基，讓我為你鋪路�！�
「甚至能讓他為了你放棄自己精心謀劃的一切！憑什么他喜歡上的人是丑陋愚笨的你，而不是聰明的大公主！」
「如果你都可以，為什么我不行！」
她的聲音里滿是悲戚，那一刻我的心里突然有東西碎掉了。
「小翠，我以為......我們算是親人。」我聲音虛弱。
「親人如果不是王爺，誰會和你這種人做親人」
「你知道王爺告訴我，我可以不再做影衛(wèi)可以光明正大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時候我有多開心嗎」
「我以為王爺是可憐你，可他竟然愛上你了。多可笑啊，愛上殺母仇人的女兒�！�
「他謀劃蟄伏了近二十年，毀在你的手上。你該死！」
小翠癲狂的拿著一把刀向我刺來，下一刻，卻癱軟了下去。
她刺向我胸口的劍在最后一刻改變了方向，可我沒有。
她的胸前插著一把精致的匕首。
那把她心心念念的王爺送給我的匕首。
「她把這個也給了你啊，云煙，我真的好羨慕你啊，對不起了，下輩子我們做親姐妹吧�！顾难劾餄M是悲戚。
小翠死在了我的面前，她的鮮血染紅了她的胸膛，也染紅了我新衣的裙擺。
我想去抱她卻無能為力，方才那一刀已經(jīng)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眼淚頓時決堤。
這姑娘怎么這么傻......恨也不恨的徹底。
15
我回京那天是個大晴天。
街道兩旁熱鬧非凡，無數(shù)的百姓歡呼著，爭搶著要送給我他們精心準備的禮物。
但我們隊伍前進的速度很快，我急著回宮，我要去向裴盛璟討一個清晰的答案。
可我沒想到，等待我的只是一具冰冷的尸體。
他脖子上系著衣服系成的繩子，身下一地污穢，就這樣吊死在了房梁上。
「對不起，陛下......我沒想到他真的會甘心去死。」
「他說只要他這個謀權(quán)篡位的人死了，你的皇位才會更加名正言順�！�
「我把他的武器都收起來了，可我沒想到他會選擇自縊。」茹錦的話里滿是愧疚。
我抱起一身污穢的裴盛璟，哭得撕心裂肺。
自縊而死的人會失禁，是他告訴過我的，他不會不知道。
他那樣一個愛干凈的人，卻為了我選擇了這種死法。
「為什么，你憑什么還沒有解釋清楚就這樣丟下我。裴盛璟我恨死你了�！�
「我還沒原諒你呢，你醒過來聽到?jīng)]有。」
「你的禮物我收下了，它真的救了我一命，我原諒你好不好，你醒過來和我解釋啊。」
「你明知道我有多依賴你，你明知道我有多愛你�！�
哭到最后我聲音嘶啞，泣不成聲。
16
我要來一盆水，脫下裴盛璟的衣裳，給他擦去身上的污穢。
「陛下，不可�！�
「出去！我和他待一會，就一會。」
茹錦離開了。
我擦拭著裴盛璟的皮膚，一寸又一寸。
當我為他清洗到腰腹的時候，看到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疤。
這是15歲那年遇刺，他為了保護我而留下的。
不是苦肉計，他是真心舍命去救我。
因為刺客的主人是我死去的父皇。
「對不起。我恨你，可我也愛你。」
我不知懷著怎樣的心情幫他處理干凈，又給他換上了一件月牙白的新衣。
好像從我說過白色比黑色更適合他后，他的衣服便盡數(shù)換成了白色。
「裴盛璟，你真是好算計，死了也要讓我不爽利是嗎」
我把他安葬好，葬在了小翠的墓旁。
果然如他所說，朝中刁難的人在聽到他死后都歇了心思。
他用他的死給我鋪了最后一程路。
我在心里對自己說，別哭云煙，你沒錯，這是他欠你，他該還。
直到我收到了貴妃給我的信——一封長達多頁的裴盛璟的絕筆信。
我這才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我，他為我放棄了多年的謀劃，為我掃平登基路上一切障礙。
他真的愛我。
只是一切都太晚了。
17
裴盛璟的確將我教的很好。
我改革腐朽的官制，選賢舉能，撥款賑災(zāi)，又提倡節(jié)儉......
不出一年，云國在我的治理下百姓安康，海晏河清。
愛太難懂、太痛了。
所以我后宮并不充裕，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被世家大族強塞進來的公子。
后半生，我致力于普及教育，給天下女子爭取到受教育、從軍等等的權(quán)利。
就像我曾和裴盛璟說的那樣。
我要這天下女子也能去讀書，要這天下也能有女將軍，要這天下百姓不再挨餓。
我按照當初的約定將茹錦的兒子過繼到自己名下，把他當成繼承人培養(yǎng)教育。
他知書達禮，卻又不失手段與野心，我知道他會是一代明君。
因為早年生活的艱苦，我的身子算不上好，四十歲那年便退位了。
我離世那天，新帝哭得悲痛，茹錦也撲在我身上泣不成聲。
而我的手中還握著那把匕首。
我死后被作為一代明君載入青史，而不是誰的附庸。
百姓們也自發(fā)為我祈福。
此生無悔。
只是裴盛璟，你還欠我一句親口的道歉，我可記仇了，黃泉路上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