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沈舉人，生的俊朗學(xué)問也不錯，舅舅和澤恩都很認可�！�</p>
謝凌淵“啪”的一聲打開折扇，掩飾著眼里的落寞。</p>
“沈公子已有婚約，他有未婚妻。”柳眠眠眼中對沈祁不加掩飾。</p>
謝凌淵目光深沉，點點頭道：“哦？是表哥的錯，表哥未打聽清楚�！�</p>
“表哥！我知道一個名醫(yī)，你要不要去看看？”</p>
“看名醫(yī)？我又沒病看什么名醫(yī)，你這小丫頭一天天都在瞎想什么？”謝凌淵眉眼含笑，伸出手掐向柳眠眠的臉。</p>
柳眠眠瞪大雙眼，往后退了一步，滿臉不可置信。</p>
謝凌淵被柳眠眠的反應(yīng)逗的一笑，“我是什么臟東西嗎？你這丫頭！”</p>
“無心之舉，請表哥見諒！”</p>
好幾十年，沒人敢對首輔夫人做這樣大不敬的動作。</p>
柳眠眠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p>
“你的丫鬟我?guī)ё吡�。舅舅，舅母！凌淵告辭了！”謝凌淵拱手道。</p>
“恭送三皇子�！绷呙吖硇卸Y。</p>
謝凌淵微微一愣，今日的眠眠有些不同，好似生疏了一些？</p>
“凌淵，今天的事就麻煩你了，替舅母跟你母妃代好�！绷蛉诵Φ馈�</p>
“舉手之勞，舅母不必客氣�！�</p>
謝凌淵走后，柳夫人忍不住嘆氣道：“三皇子哪哪都好，只是子嗣艱難了一些。</p>
都二十五歲的人了，孩子還沒一個，真是讓人心急。”</p>
提到子嗣。</p>
柳眠眠低聲道：“娘親！咱們給表哥找個大夫吧！宮里的太醫(yī)怕是被曹皇后買通了�！�</p>
“娘的眠眠長大了�！绷蛉松焓直ё×呙�。</p>
“今日的事，讓我的眠眠受委屈了�！�</p>
柳夫人又想起柳青兒那傻缺，放開柳眠眠。</p>
用食指點著柳尚書的腦袋道：“看看你那好女兒，當初我說納妾也找個聰慧的。</p>
你倒好......整那么個蠢貨出來，現(xiàn)在好了吧！</p>
丟人丟到皇子府了，好在凌淵是個嘴嚴的，不會亂說�！�</p>
柳尚書握住柳夫人的手指，“夫人，聰明的妾會鬧的家宅不寧。</p>
柳青兒那兒，凌淵會處理好的�！绷袝o柳眠眠使個眼色。</p>
柳眠眠心領(lǐng)神會的退了出去。</p>
—</p>
當今皇上、柳尚書和柳夫人是同門師兄妹。</p>
當今圣上和柳尚書好的穿一條褲子，柳眠眠曾經(jīng)懷疑圣上要跟她娘搶她爹......</p>
柳眠眠的姑姑是當今圣上的賢妃。</p>
也是三皇子的娘。</p>
—</p>
柳眠眠回到自己閨房，一草一木一桌一椅熟悉又陌生。</p>
“茉莉？”</p>
“是，小姐！”茉莉屈膝行禮。</p>
柳眠眠低聲道：“從今往后你叫芳芝�！�</p>
“芳芝，謝小姐賜名�！�</p>
“海棠？”柳眠眠看向二等丫頭海棠。</p>
“小姐。”海棠胖乎乎的笑臉，露出兩個小梨渦。</p>
“升為一等丫鬟，頂替芍藥的位置，管首飾和箱籠。”</p>
柳眠眠看著屋子里的秋月和秋霜，“你們兩個可有不服？”</p>
“小姐，海棠是二等丫鬟！就算提成一等丫鬟，也不能越過我們?nèi)齻��。∨静环�！”秋霜紅著眼。</p>
柳眠眠厲聲道：“芍藥一家被三皇子帶走了。我身邊不留背主的人，也不留沒用的人。</p>
我說的話不容置疑�！绷呙咦谝巫由希种篙p翹桌面。</p>
這是她當首輔夫人時留下的習(xí)慣。</p>
柳眠眠臉上的厲色，讓秋霜和秋月心下一顫。</p>
趕忙道：“是，小姐。”</p>
十六歲的少女柳眠眠褪去了稚嫩。</p>
殿試之后。</p>
長春樓的雅間里。</p>
柳眠眠臨窗而立，看著身騎白馬緩緩而來的沈祁。</p>
頭名狀元，亦如前世那般！端的是君子無雙，讓道路兩旁的許多女子為之瘋狂。</p>
荷包如同漫天花雨。</p>
“小姐。四少爺過來了！你看！”海棠指著樓下。</p>
柳澤恩第三名探花，只聽“啊…啊”的叫聲，漫天荷包又沖著柳澤恩扔了過去。</p>
柳澤恩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耳根通紅拱手賠笑。</p>
道路兩旁的小姐姑娘又“�。√交ɡ�。”的叫起來！</p>
秋月低聲道：“咱們四少爺比狀元郎還受歡迎呢！”</p>
海棠與有榮焉，“當然啦！咱們四少爺是戶部尚書的嫡子，姑姑是宮里的賢妃娘娘。</p>
那個沈狀元只是寒門出身，住貓兒胡同的狀元，長的好看有什么用！”</p>
柳眠眠微微一笑，海棠還是這般清醒。</p>
“快......把給四哥準備好的荷包拿來�！笨匆娏鴿啥黩T馬過來，柳眠眠伸出手。</p>
前程似錦的荷包，柳眠眠用力扔了出去。</p>
不知為何，沈祁的馬突然站定。一陣風(fēng)吹過荷包落入沈祁懷中。</p>
沈祁抬起頭，目光里帶著疏離和柳眠眠看不懂的情緒。</p>
恨是雙刃劍。</p>
上一世柳眠眠遍體鱗傷......</p>
如今柳眠眠只想放過自己。</p>
微愣片刻，柳眠眠揚起笑臉，揮舞著手臂�！八母�！四哥！”</p>
柳澤恩打馬上前，抬頭看見二樓的柳眠眠。</p>
“四哥！給你的荷包......荷包......給你的！”</p>
街道上人聲嘈雜，沈祁皺眉。柳澤恩一把搶過沈祁手里的荷包，“沈兄，這是我妹給我的�！�</p>
柳澤恩揚揚手里的荷包，揣進了懷里。</p>
沈祁微微愣神，卻沒放在心上。</p>
高頭大馬和馬背的人漸行漸遠。</p>
“小姐......咱們回府嗎？”海棠看著在窗口發(fā)呆的柳眠眠問道。</p>
柳眠眠突然出聲，“海棠，你覺得沈狀元怎么樣？”</p>
“長的挺好看的！可......…好看又不當飯吃......”</p>
“沈狀元那是狀元�。∮袑W(xué)問的！你一個小丫鬟也敢評判�！鼻镌聟柭暤馈�</p>
“讓她說......我沒有生氣！”柳眠眠心思不明卻沒有怒氣。</p>
“每隔四年就有一個狀元，有什么稀奇的，無非是沈狀元長的好看了些。</p>
奴婢還記得四年前的狀元郎，也是個寒門出身，現(xiàn)在還在翰林院編書呢！</p>
聽我爹說，咱們老爺還是三元及第呢！哼......…</p>
狀元有什么了不起�！焙Ｌ奶鹣掳�。</p>
柳眠眠解下身上的荷包，扔給了海棠。“賞你的…”</p>
“謝小姐......謝小姐！一會兒奴婢請小姐吃餛飩�！焙Ｌ臎_著秋月仰仰頭，臭美的把荷包收進袖子里。</p>
“小姐還用你請......你自己幾斤幾兩不知道？”秋月氣呼呼道。</p>
“好......”柳眠眠失笑。</p>
—</p>
沈祁是有才能，十余載的寒窗苦讀。</p>
學(xué)富五車…</p>
從編書的翰林一路到首輔大臣，京城中人誰不說一句柳眠眠慧眼識珠。</p>
可誰又知道......</p>
柳眠眠受的磋磨�。�</p>
沈祁的爹娘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老百姓。</p>
大哥二哥都是種地的莊稼漢，大嫂二嫂都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大嫂性格潑辣，二嫂偷奸耍滑。</p>
柳眠眠人小面子淺，免不了受委屈。</p>
她又不敢鬧得太難看讓沈祁難做，便時常氣哭。</p>
沈祁十余年寒窗苦讀，沈家一家子也勒緊褲腰帶過日子。</p>
柳眠眠感念沈家父母不容易，感念沈家大哥大嫂的供沈祁讀書的恩情。</p>
不忍翻臉。</p>
柳眠眠的愛，熾熱又小心翼翼。</p>
卑微，失了尚書府的體面。</p>
可是她仍舊甘之如飴。</p>
只因為......</p>
柳眠眠認為沈祁的后院只有她一人。</p>
兩人一生一世一雙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p>
哪知道�。�！都是假的。</p>
—</p>
六十五歲的沈祁死后，柳眠眠變成了全京城的笑話。</p>
只因…</p>
沈祁死前曾上書皇上，請求死后同原配趙綿綿合葬與宥陽老家，跟柳眠眠所生的一雙兒女，都記名在趙綿綿名下。</p>
所有人都說......原來柳尚書府的嫡女——天之驕女柳眠眠也不過是替身。</p>
一個商家女的替身。</p>
柳眠眠那一刻才明白，沈祁大嫂二嫂眼中的鄙夷—</p>
來自哪里！</p>
身份高貴的貴女，又怎樣呢？</p>
還不是替身�。�</p>
此時她的表哥已死。</p>
新皇是沈祁一手扶持上去的，私下里叫沈祁為太傅。</p>
柳眠眠在宮中鬧過，吵過。</p>
憑什么她辛辛苦苦生下的一雙兒女變成一個死人的兒女？</p>
可——</p>
回答她的是一張圣旨。</p>
她的丈夫她的孩子都變成另一個女人的。</p>
族譜上發(fā)妻趙氏，繼室柳氏。</p>
可笑吧？</p>
從前的相濡以沫，都變成了利劍刺穿了柳眠眠的心。</p>
讓她食不知味，讓她有苦難言。</p>
柳眠眠把自己的名字從沈家族譜劃去。</p>
既然是一個笑話，便及時更正吧！</p>
.</p>
“海棠，那可是好幾十兩銀子，就請我吃頓餛飩��？未免太小氣了吧！”柳眠眠失笑。</p>
“那奴婢，再請小姐吃串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吃完沒煩惱！好吧？”海棠嬉笑。</p>
“好。”</p>
“小姐，不愛吃酸的！”秋霜嘟囔道。</p>
“現(xiàn)在愛吃了�！绷呙吲呐那锼哪X袋。</p>
“小姐。她給你下迷糊藥了嗎？你就向著她吧！”秋月跺著腳。</p>
是��！</p>
下迷藥了？算是吧！</p>
是海棠在她最難的時候，一直陪在她身邊。</p>
“吃餛飩?cè)グ�！你家小姐已�?jīng)餓了�！边@樣鮮活的海棠，讓柳眠眠的眼角染上笑意。</p>
“好哇！”海棠眼睛彎彎。</p>
三文錢一碗的餛飩，上一世，海棠從未帶柳眠眠來吃過。</p>
“你們看，沈狀元郎把花送給未婚妻了�！�</p>
“是沈狀元回來了？”</p>
“真是郎才女貌��！”</p>
“別擠別擠！讓我看看能配得上沈狀元的女子長什么樣子？”</p>
柳眠眠握著筷子的手一頓，從餛飩碗里抬起頭。</p>
是了......</p>
這是貓兒胡同。</p>
這里房租便宜，進京趕考的學(xué)子一般都租住在這里。</p>
上一世匆匆一見，她便傾心。</p>
四哥柳澤恩也對沈祁推崇備至。</p>
柳尚書問可愿意？</p>
她紅了雙頰，羞澀的點點頭，從此掏心掏肺的對他好。</p>
—</p>
柳眠眠傾心相付，便讓他四哥以談?wù)搶W(xué)問的名義約沈祁住到了柳夫人的莊子上。</p>
莊子依山傍水，來回有馬車接送。</p>
條件極好，后來柳眠眠出嫁，那個莊子也成了柳眠眠的陪嫁。</p>
再后來！那莊子成了沈祁侄女的陪嫁。</p>
莊子再不是柳莊而換名沈莊。</p>
柳眠眠順著眾人的聲音望去，只看見層層疊疊的背影！</p>
“這是什么地方？又臭，又臟！海棠你真是坑人��！”秋霜捏著鼻子道。</p>
老婦人有些手足無措，不停的用圍裙擦著手�！靶〗悖蠇D人做飯是干凈的�！�</p>
“大娘，不用理她！我吃的很好吃的�！绷呙呤栈匾暰�，朝老婦人笑一笑。</p>
“哎！喜歡就好，喜歡就好！”老婦人擦擦手。</p>
“大娘，沈狀元住在這個胡同？”柳眠眠下巴朝胡同里揚了揚。</p>
“是��！這胡同住著好幾個舉人老爺呢！四年前的江狀元也住過的，現(xiàn)在還沒搬走呢！</p>
這沈舉人又考上了狀元。”</p>
一碗餛飩十個，海棠很快吃完了。</p>
海棠看見里三層外三層的人群。</p>
忍不住問道：“大娘，這沈狀元的妻子長啥樣��？漂亮不？”</p>
“她這兩天才來的，遠遠瞧著挺耐看的......”老婦人緊張的擦著手，討好道：“肯定不能跟你家小姐比！”</p>
海棠仰起頭，驕傲道：“那當然，我們家小姐可是柳尚書的嫡女�？墒且话闳四鼙鹊模 �</p>
餛飩很好吃，柳眠眠卻失了吃餛飩的心情。</p>
海棠掏出十二文錢，“大娘四碗餛飩，十二文給你。”</p>
柳眠眠起身，登上柳府的馬車。</p>
沈祁被一幫學(xué)子簇擁著出來，“沈狀元，不醉無歸！陳某請沈狀元吃酒�！�</p>
“陳兄且慢，這頓李某請。”</p>
“這頓必須讓我劉某人請，各位兄臺不必客氣�！�</p>
“老錢請，我老錢請客�！�</p>
柳眠眠撩開馬車簾子。</p>
正好看著沈祁拱手道：“各位兄臺，以后都同朝為官為國效力。</p>
這頓應(yīng)該由沈某請客，請諸位仁兄不嫌棄�！�</p>
沈祁的聲音很好聽，如同春日的微風(fēng)拂過，清朗溫潤。</p>
可后來隨著沈祁官位越做越大，清朗的聲音日漸冷冽。</p>
他怨她不敬婆母。</p>
可是！</p>
晨昏定省她不曾少過一日，哪怕是在病中，他母親生病也是她衣不解帶的照顧。</p>
他怨她處理不好妯娌關(guān)系。</p>
可是他的大嫂李招娣，吃的穿的都是她柳眠眠給的，李招娣的三個孩子，兩男一女。</p>
娶妻是她相看的人家，生子是她安排的穩(wěn)婆奶娘。</p>
女兒的嫁妝都是她出的。</p>
二嫂的兩子，大兒子沈圖以柳府的名義走私販鹽，是她出面砸了銀子撈出來的。</p>
二兒子沈楠科考不順，是她遍請名師教導(dǎo)。</p>
都是她——像個傻子一樣，默默付出。</p>
—</p>
“多謝沈兄�！�</p>
“多謝沈兄。”</p>
“多謝沈狀元。”</p>
“走，咱們?nèi)ヌ煜銟遣蛔聿粴w�！�</p>
柳眠眠落下轎簾。</p>
就聽沈祁溫柔的說道：“綿綿，你同我們一起去吧！</p>
可好？”</p>
“好，祁哥哥綿綿同你一起去�！�</p>
嬌嬌弱弱的聲音，有幾分弱柳扶風(fēng)的韻味。</p>
“回府吧！”柳眠眠吩咐道。</p>
“小姐，咱們還沒吃糖葫蘆呢？小姐等一等奴婢，奴婢給小姐買回來。</p>
可好？”海棠掀開車簾詢問。</p>
車簾晃動。</p>
一張白嫩，同柳眠眠有兩分相像的臉一晃而過。</p>
“��？”</p>
“回府吧！海棠，今日不想吃了糖葫蘆了。”</p>
“哎。”海棠放下車簾前。</p>
趙綿綿正好看見馬車上的柳眠眠。</p>
柳眠眠坐在車里，聽見路旁的人問道：“祁哥哥，那個馬車上的姐姐好漂亮！她是不是在看你？”</p>
沈祁順著視線看過去，便撥開眾人，向著柳家馬車走來。</p>
“可是柳小姐？”疑問句帶著肯定，還有兩分不耐煩。</p>
“見過沈狀元。”柳眠眠聲音清冷，不明白他為何不耐煩。</p>
趙綿綿追上來，輕拉著沈祁的袖角，“祁哥哥你認識車上的小姐？”</p>
就聽沈祁溫柔的回道：“一個同窗的妹妹，見過一面不熟�！�</p>
不熟？</p>
柳眠眠低聲吩咐道：“回府。”</p>
車夫應(yīng)道：“是，”，四個大丫鬟分別立與馬車兩側(cè)，馬夫拱手：“請沈狀元讓一讓。”</p>
沈祁微微皺眉，側(cè)身讓開。</p>
馬車噠噠噠......…</p>
—</p>
“沈兄這是誰的馬車？好氣派�。 �</p>
“沈狀元還認識如此人物，以后飛黃騰達指日可待�！�</p>
“你看這馬車四角包著金，上面掛著琉璃風(fēng)鈴。上面還掛著柳家字樣......</p>
這是柳尚書家嫡女的馬車�！�</p>
“錢兄怎么看出來的？”</p>
“這馬車是柳尚書嫡女及笄時，宮里賢妃娘娘送的�！�</p>
“李某也聽說了，這馬車刀砍不壞，火燒不燃�！�</p>
眾人一片唏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