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春日宴,綠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陳三愿:一愿郎君千歲,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歲歲長相見。①</p>
安寧縣主正值妙齡,還未有婚約。</p>
長公主便舉辦了春日宴。</p>
上一世,此時。</p>
尚書府,已同沈祁說定親事,只求了皇帝賜婚。</p>
故而上一世,柳眠眠沒有參加長公主舉辦的春日宴。</p>
今日,她想去看看自己的好友安寧縣主。</p>
匆匆一別,已過幾十年。</p>
出門前柳母苦口婆心道:“眠眠,娘親身子不適不能陪你去長公主府赴宴。</p>
讓你大嫂陪你去,娘也放心些。”</p>
柳眠眠靠在柳母身上,輕嘆一聲,“娘親放心�!�</p>
柳母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怎么看也看不夠�!澳镉H的眠眠一轉(zhuǎn)眼就要嫁人了。</p>
也不知道便宜了誰家!我和你爹的意思是找個寒門子弟當(dāng)女婿。</p>
省得受高門大戶,婆媳關(guān)系所擾,你的性子天真爛漫弄不明白婆媳妯娌中的彎彎繞。</p>
寒門子弟就不同了。</p>
由你爹一路扶持著,你們小夫妻的生活也不會太差。有你爹和娘在,照應(yīng)一二,夫婿也不敢納妾。</p>
后院里你便是天�!�</p>
柳夫人恨自己年歲太大,不知還能護(hù)著女兒到幾時。</p>
“原本覺得沈狀元不錯,人長的不錯,他的文章同你爹的觀點(diǎn),不謀而合。</p>
你表哥也覺得他不錯,可惜是個有未婚妻的�!�</p>
柳眠眠眼中厲色一閃而過,“娘,女兒對沈狀元無意。”</p>
柳母又閑聊道:“三皇子妃好似身子不好,同凌淵成親七八年了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p>
柳青兒也是,不著急要孩子,歪心思倒是不少�!�</p>
柳眠眠失笑,“張姨娘的經(jīng)書還沒抄完嗎?娘親不把她放出來嗎?</p>
十五去給老祖宗請安,小心她問起張姨娘。不管再怎么樣,她畢竟是祖母的血親�!�</p>
柳母拍拍女兒的手,“娘自有分寸,只要你大哥不回來就無事。</p>
你祖母不愛管事。”尤其是閑事。</p>
柳眠眠聽見她大哥,嚇得一抖�!澳镉H可知二姐為何讓芍藥監(jiān)視我?還引誘我看話本子?”</p>
正是那些話本子把愛情描繪的太過美好,讓上一世的柳眠眠不可自拔。</p>
柳夫人當(dāng)然知道,可又不想說�!傲鄡簭男【痛辣浚粫r興起罷了�!�</p>
柳眠眠搖搖頭,“是不是姑姑不滿三皇子妃和柳青兒多年無所出,想給表哥再娶一個側(cè)妃。</p>
二姐怕我入府邸,所以才出此下策?”</p>
柳母蹙眉,“眠眠,誰同你嚼的舌根?”</p>
柳母看向柳眠眠的幾個丫鬟。</p>
“砰”秋月秋霜跪倒地上�!胺蛉�,不是我們”</p>
海棠傻了吧唧的,紋絲不動的站著。</p>
良媽媽問道和:“海棠,你怎么不跪下?”</p>
海棠呆愣道:“夫人,又不是奴婢說的,奴婢為啥跪?再說......奴婢也沒那腦子�!�</p>
柳眠眠噗嗤樂出聲�!澳�,古人說父母之愛子,為之計深遠(yuǎn)。</p>
你和爹爹什么都不告訴我,不教我。</p>
女兒以后會被欺負(fù)的。”</p>
柳母冷哼一聲,“我看誰敢欺負(fù)我的女兒。</p>
我讓你爹打斷他的狗腿。</p>
我兒放心,我和你爹都想好了,給你選一寒門子弟,他們家仰仗著你過日子。</p>
恭維著你,你快快樂樂過一生�!�</p>
寒門嗎?也不見能快樂。</p>
上一世,柳眠眠就不幸福。</p>
還活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笑話。</p>
柳眠眠打算這一世,隨心所欲的活著,再不愛人。</p>
—</p>
長公主謝璇曾經(jīng)被先皇送去北國和親,和親對象不詳。</p>
大圣國六年,北國動亂太子身死。</p>
有孕的謝璇,被八王夫妻接回大圣。</p>
皇帝感念謝璇為國聯(lián)姻,年輕守寡,賜封長公主賜公主府。</p>
長公主的女兒賜姓謝名安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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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眠眠的和海氏的馬車剛到長公主府。</p>
安寧縣主便迎了出來,“眠眠怎么來的這樣晚!我還以為你不來了�!�</p>
“見過安寧縣主�!焙J闲卸Y。</p>
海氏是柳眠眠的大嫂,柳澤楷的夫人,柳澤楷并未在朝為官,海氏也無誥命。</p>
“柳夫人有禮了,母親正等您呢!”謝安寧虛扶一把。</p>
海氏行禮道:“勞煩縣主照顧小妹,民婦先去給長公主請安�!�</p>
“嫂嫂莫要客氣,我同眠眠親如姐妹。”安寧縣主笑意盈盈。</p>
海氏走后。</p>
安寧縣主拉著柳眠眠道:“這般看我?可是想我啦!”</p>
柳眠眠笑道:“想你想得緊,你怎么還出來迎接了?”</p>
“屋中人多,我不喜她們就出來等你了�!卑矊幙h主捂嘴笑道。</p>
謝安寧有著北國人的長相,鼻梁頗高,腿長腰細(xì),有些異域風(fēng)情。</p>
不像大圣朝的女子。</p>
故而身份尷尬。</p>
雖是縣主卻同柳眠眠一樣未定親。</p>
安寧縣主眼中帶著希冀,看著來往的馬車。</p>
“安寧,我四哥應(yīng)該晚些才到�!绷呙叩吐暤�。</p>
“我沒—沒有!”安寧縣主垂目,耳尖通紅。</p>
柳眠眠不想再逗她,笑道:“安寧縣主,咱們?nèi)ソo長公主請安吧!”</p>
“好…好吧!”安寧嘆口氣。</p>
此時八王府的馬車停下。</p>
謝嬌踩著馬夫的背,下了馬車。</p>
看見門口的安寧縣主,美艷絕塵,異域風(fēng)情。</p>
眼里妒火中燒�!霸趺纯匆姳究ぶ骶鸵邌�?</p>
不值得安寧縣主迎接嗎,本郡主的身份還比不得柳眠眠嗎?</p>
好歹我謝嬌也是個名正言順的郡主。</p>
不像某些人,骨子里流著異族的血�!�</p>
“恭迎郡主。”安寧縣主眼眶通紅。</p>
謝嬌冷哼一聲,“本郡主說錯了嗎?你就要哭了?狐媚樣子哭給誰看。</p>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p>
依我看��!沒準(zhǔn)你就是北國的奸細(xì)�!�</p>
“你才是奸細(xì)?”謝安寧紅著眼眶,眼淚在打轉(zhuǎn)。</p>
“呦!惱羞成怒了,安寧縣主?”謝嬌用帕子捂著嘴,嘻嘻笑起來。</p>
謝嬌的狗腿子程祭酒之女程芳道:“郡主說得對,非我族類,其心必異。</p>
安寧縣主還是回北國吧!聽說如今的北國王是你叔父?”</p>
謝嬌嘲笑道:“當(dāng)今北國君主,可是安寧縣主的殺父仇人�!�</p>
安寧垂目不反駁�!澳赣H特意準(zhǔn)備了表姐愛吃的金絲卷。</p>
表姐請進(jìn)門吧!”</p>
謝嬌冷哼一聲。</p>
柳眠眠眸中漸深,厲聲道:“郡主慎言長公主為國犧牲,放棄一國公主的榮耀遠(yuǎn)赴北國和親,換來兩國長達(dá)幾十年的和平。</p>
讓邊疆百姓不受戰(zhàn)亂之苦,讓我大圣國有休養(yǎng)生息的時間,如今的我大圣國才能兵強(qiáng)馬壯。</p>
長公主和安寧縣主都應(yīng)該被我們大圣子民記住,敬仰尊重。</p>
安寧作為北國太子唯一的孩子,是兩國和平的使者。</p>
更不是異類。</p>
皇上和八王爺都對長公主贊嘆有佳。</p>
請謝嬌郡主同安寧縣主道歉�!�</p>
“柳眠眠,你”發(fā)什么瘋?謝嬌不知道柳眠眠這個小兔子為什么今天如此膽大。</p>
居然敢公然頂撞她?“你給本郡主跪下,居然敢公然頂撞我?”</p>
“臣女何錯之有?為何要跪?”柳眠眠仰起頭。</p>
“好,你們真好�!敝x嬌一跺腳,小短腿邁進(jìn)了公主府的大門。</p>
謝安寧擦擦眼淚,“眠眠謝謝你!</p>
其實(shí)你不用為我得罪謝嬌,她囂張跋扈慣了。</p>
我同母親欠著八王夫妻的恩情,我委屈一些沒什么的�!�</p>
柳眠眠趁機(jī)拍拍安寧嬌嫩的小手,“我可忍不了她,等她母親八王妃回京,我非要去八王府告狀不可。</p>
看她囂張到幾時�!�</p>
只見一身穿青色長袍的男子,拱手行禮。</p>
“秦樓見過安寧縣主,見過柳小姐。</p>
柳小姐一番言語,振聾發(fā)聵�!�</p>
柳眠眠側(cè)身行禮,“秦學(xué)士過獎,只是小女子的一些拙見,難登大雅之堂。”</p>
“這世間之人,都如柳小姐一般,便是天下之福�!�</p>
柳眠眠再次行禮。</p>
正說著話,一匹通體雪白的千里馬行至公主府門口。</p>
來人正是三皇子謝凌淵�!懊呙咴醯脑陂T口不進(jìn)去?春日風(fēng)大,小心著涼�!�</p>
“見過三皇子殿下�!北娙诵卸Y。</p>
“嗯�!敝x凌淵翻身下馬,韁繩扔給小廝。</p>
“秦學(xué)士,今日有空?”謝凌淵語氣頗為熟稔。</p>
“今日休沐,特來赴宴�!鼻貥怯袔追譄o奈。</p>
隨著年齡漸長,家里催的急,秦樓推脫不了,只能來春日宴上走一遭,應(yīng)付應(yīng)付家中長輩。</p>
他是翰林學(xué)士,殿前行走頗受皇帝喜愛。</p>
跟三皇子也是熟稔。</p>
柳眠眠同安寧縣主行禮道:“臣女告退�!�</p>
謝凌淵笑著擺擺手。</p>
就聽謝凌淵對秦樓道:“今日雖不是百花齊放,也是綠意蔥蔥別有一番風(fēng)味。希望能拜讀秦學(xué)士大作�!�</p>
秦樓拱手道:“秦樓定不負(fù)殿下厚望�!�</p>
此時!</p>
大門口一輛寒酸的馬車上下來一男一女。</p>
男子一襲青衫,頭戴青色發(fā)帶,正是新科狀元沈祁。他今日為上一世的伯樂,三皇子而來。</p>
女子身穿粉橘色裙裝,頭戴米黃色珍珠珠花,正是趙綿綿。</p>
一下馬車,趙綿綿便挪不開眼,被公主府的華麗所震撼。</p>
她喃喃道:“祁哥哥這里真漂亮。”</p>
沈祁滿目柔情,“不出幾年,我定會讓綿綿住上這樣的院子。”</p>
春日的涼風(fēng)把沈祁的話一字不落的吹進(jìn)了謝凌淵和秦樓的耳朵里。</p>
秦樓涵養(yǎng)極高只是微微皺眉。</p>
謝凌淵看向沈祁二人�!吧驙钤坌膲阎尽!�</p>
聽見謝凌淵的聲音,沈祁眼神一亮,聲音里帶著喜悅�!吧蚱钜娺^三皇子殿下!”</p>
謝凌淵牽起嘴角,“嗯�!�</p>
前世謝凌淵可謂是沈祁的伯樂,兩個人是君臣更似兄弟。</p>
謝凌淵常常去沈府蹭飯,兩個人相談甚歡。</p>
謝凌淵一生無子,還動過把沈良辰過繼的心思。</p>
沈祁覺得他同謝凌淵不是兄弟更勝兄弟。</p>
“聽聞三皇子赴宴,沈祁特意前來�!�</p>
沈祁再續(xù)前緣來了——</p>
謝凌淵聽著沈祁的口氣,微微皺眉——自來熟?</p>
跟一個皇子,自來熟?</p>
如此自大嗎?</p>
心里認(rèn)定沈祁狂妄自大,不堪重用。</p>
長公主府乃是歸皇家所有,等長公主仙逝,謝安寧出嫁也是要收回的,豈是沈祁想住就住的!</p>
不知天高地厚!</p>
三皇子頭戴金冠,一身黑色暗金的常服顯得氣宇軒昂。</p>
趙綿綿有些緊張,小心翼翼跟在沈祁身后。</p>
“三皇子,這是沈某未婚妻趙綿綿......”沈祁回頭,目光溫柔�!熬d綿,給三皇子行禮�!�</p>
趙綿綿作為商家女不會宮廷禮儀,便微微屈膝福禮道:“小女趙綿綿,見過三皇子殿下�!�</p>
“你也叫眠眠?”謝凌淵對沈祁的厭惡之心,更濃。</p>
趙綿綿低頭垂目,“民女趙綿綿…</p>
春雨綿綿的綿綿,民女出生時正趕上春雨......</p>
故而起名綿綿…”</p>
謝凌淵不發(fā)一言,抬腳進(jìn)了大門。</p>
秦樓目有所思,拱手道:“沈狀元,沈夫人告辭�!�</p>
“秦大人無須多禮。”沈祁拱手并未躬身。</p>
此時秦樓是翰林學(xué)士,行走殿前。沈祁只是新科狀元,剛?cè)牒擦衷骸?lt;/p>
對于上級前輩,沈祁并未躬身反而脊背挺直。</p>
沈祁并未覺得如何有錯。</p>
上一世他在翰林院只任職不到三月,便升至翰林院學(xué)士。</p>
給皇上擬訂圣旨,常伴皇帝左右了。一時風(fēng)頭無兩順風(fēng)順?biāo)�,故而沈祁僅用的是平級禮儀。</p>
秦樓微微皺眉,“沈狀元,告辭。”</p>
沈祁帶著趙綿綿,進(jìn)了公主府正門。</p>
被公主府的嬤嬤攔了下來,“這位......夫人?”嬤嬤說完,發(fā)現(xiàn)趙綿綿并未梳婦人發(fā)髻。</p>
“這位小姐,請跟老奴來夫人小姐們都在內(nèi)院�!�</p>
沈祁停下腳步吩咐道:“嬤嬤這是我的未婚妻,好好照顧她�!�</p>
“沈狀元,老奴只負(fù)責(zé)接待賓客。”態(tài)度冷淡疏離。</p>
沈祁有些不悅,上一世長公主死后,謝安寧回到北國。這個嬤嬤就去了柳眠眠身邊。</p>
對他很是恭敬。</p>
沈祁甩臉色......</p>
嬤嬤毫不在意,冷聲道:“這位姑娘請吧!”</p>
趙綿綿輕輕拉著沈祁的衣袖,“祁哥哥,綿綿沒事!這位嬤嬤會照顧我的,我也不會瞎走的,你放心吧......”</p>
沈祁輕輕點(diǎn)頭�!伴L公主很是隨和,兵部侍郎之女李小姐李悅薇人很好相處。</p>
你進(jìn)去就跟在李小姐身后就好。</p>
柳尚書之女,有些嬌慣!如果她讓你受了委屈要告訴我!”</p>
老嬤嬤翻個白眼,不等趙綿綿直接往內(nèi)院走去。</p>
趙綿綿咬著唇,提著裙子跟了上去。</p>
①長命女·春日宴(南唐馮延巳詞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