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還未走出宮門,就有侍女匆匆來報,說沈貴妃邀我去她宮里一坐。</p>
沈貴妃,是沈敘的姐姐。</p>
那封和離書被她緊緊攥在手中,看向我的眼中滿是愧疚與懇求。</p>
“思思。是阿敘不懂事,委屈你了。”</p>
“但念在往日情分與你腹中骨肉的份上,再給他一個期限�!�</p>
“若期限過后,他再負你,我親自去求陛下解除婚約,可好?”</p>
她拉起我的手時,我的衣袖微微滑落,露出手腕上那朵情人花刺青。</p>
那原是道猙獰的疤。</p>
那年宮宴,他國使臣行刺未遂,慌亂中挾持了我。</p>
就在利刃抵住我脖頸,要將我拖上馬車之際,是沈敘不顧生死飛身來救。</p>
可那些亡命之徒手勁極大,他拼命抓住我的手腕才拽回我,因而留下這道永久的痕。</p>
可他自己卻被惡徒駕瘋馬拖行數(shù)里,救回時已成了血人。</p>
成婚時他親手在我腕間的疤痕上刺下這朵情人花,又在自己腕間相同位置刺下同樣印記,說此生定不負我。</p>
兩朵并蒂之花,亦是我們鐫刻入骨的誓言。</p>
許是貪戀當(dāng)年那份以命相護的真心,我終究點了頭。</p>
回府后,我才驚覺給未出世孩兒繡的虎頭帽,那日落在了他的營帳前。</p>
當(dāng)天晚上,沈敘就快馬加鞭趕回來了。</p>
他風(fēng)塵仆仆,手上攥著一束鳶尾花,以及那日我落下的虎頭帽。</p>
四目相對那一剎,我想,若他坦誠相告,我愿再予他一次機會。</p>
可他像什么都沒發(fā)生一樣,把那兩樣物件輕輕放在桌上,便牽著我出了門。</p>
“最近軍營里來了一批新兵,一只在訓(xùn)練,沒顧得上你,”</p>
“你不是最愛野葵花嗎?軍營附近開了許多,我?guī)闳タ纯珊�?�?lt;/p>
我沉默片刻,還是任由他拉著我上了馬車。</p>
那幾日,他日日帶我出門。</p>
帶我看士兵操練,甚至在我害喜的時候,還會縱馬百里為我買來蜜餞。</p>
那般細致周到,恍若又讓我看到了從前那個愛我入骨的少年郎。</p>
第三日傍晚,軍營附近的花都看得差不多了,他帶我去了一處山坡。</p>
在花海中,他從背后環(huán)住我,細密的吻落在我的頸間。</p>
我知曉他要做什么,身子一僵,想要推開他,卻被他摟得更緊。</p>
直到天邊最后一絲光亮隱去,他才心滿意足地牽著我下山。</p>
下山的路頗為陡峭,他始終緊緊握著我的手。</p>
可行至半途,他的腳步卻突然頓住,我險些撞上他的后背。</p>
抬頭望去,竟看見了林鳶。</p>
她望著我們,眼眶泛紅。</p>
忽然,她腳下一滑,險些摔倒。</p>
沈敘下意識就要上前攙扶,可他這一動,我也因失去平衡而踉蹌,慌忙捂住肚子低呼一聲。</p>
他這才如夢初醒,轉(zhuǎn)身將我抱起,頭也不回地往軍營走去。</p>
明明他靠在他懷里,可不知為何,我竟感覺周遭的溫度比山風(fēng)還冷。</p>
軍醫(yī)為我診脈,細細叮囑孕期禁忌,沈敘卻始終心不在焉,軍醫(yī)的話要重復(fù)幾遍他才聽進一二。</p>
末了,他轉(zhuǎn)身便走,甚至未多看我一眼。</p>
他前腳剛走,林鳶后腳便掀簾而入。</p>
我跟她無話可說,側(cè)身閉目養(yǎng)神。</p>
她卻伸手將我扳回,恨恨道:“你是不是真的以為阿敘很愛你?”</p>
“當(dāng)年若不是我主動離開,今日站在他身側(cè)的只會是我!”</p>
她頓了頓,又補充道:</p>
“對了,我叫林鳶,鳶尾花的鳶。阿敘之前還專程為我采過一束,可惜我對鳶尾花過敏�!�</p>
想到沈敘回來那晚帶給我的那束鳶尾花,我心口驀地一刺,。</p>
我終于睜開眼,望向她紅著的眼眶:</p>
“你到底想說什么?”</p>
她死死瞪著我:</p>
“你信不信,我一句話,沈敘明日就會休妻,八抬大轎迎我過門?”</p>
我卻只覺得可笑:</p>
“所以林醫(yī)女是打算棄了醫(yī)者仁心,甘愿做個見不得光的外室?”</p>
林鳶瞬間漲紅了臉:</p>
“你!男女之情何分外室內(nèi)室?你怎不去問問沈敘,他每每情動時喚的是誰的名字!”</p>
“正妻就是正妻,我一日未跟他和離,你便終身是妾�!�</p>
我緩緩閉上眼睛,就不再理會他。</p>
待林鳶拂袖而去后,我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p>
但她走得極快,轉(zhuǎn)眼便不見了蹤影。</p>
沿途的侍衛(wèi)見到我,都神色慌張地低下頭,推說不知她的去向。</p>
我只好托著肚子一個營帳一個營帳地尋找。</p>
終于在偏僻角落的陰影里,撞見沈敘正將林鳶緊緊摟在懷中,低聲安慰著什么。</p>
下一秒,林鳶踮起腳尖,徑直吻上了他的唇。</p>
沈敘身形一僵,卻在下一刻難以自持地回應(yīng)起來。</p>
兩人唇齒交纏,動情不已,呻吟聲像利箭般射穿我的心臟。</p>
我身形一晃,逃也似的回了帳中。</p>
過了很久,沈敘才帶著一身寒意歸來。</p>
他在我身側(cè)躺下,甜膩的女子脂粉香氣充斥營帳。</p>
我撐起身子,指尖緊緊攥住被角:</p>
“沈敘,邊關(guān)的風(fēng)沙讓我身子不適,我已替你向陛下告假,陪我回京可好?”</p>
他神色驟冷:</p>
“又是為了林鳶?”</p>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p>
“是。這個理由,不夠嗎?”</p>
他怔了一下,語氣溫和了一些:</p>
“現(xiàn)下夜色已深,山路難行。待天一亮……”</p>
“我要現(xiàn)在!”</p>
我激動的喊了出來,心中還存著最后一點期待。</p>
“好!既然你不當(dāng)心身子,那我也不管你了!”</p>
他被我的執(zhí)拗激怒,當(dāng)即出營牽馬,像是存著火氣一般,直至我坐上馬車,他都未看我一眼。</p>
車馬行至半途,卻見林鳶只著單薄衣衫,獨自在黑夜中獨行。</p>
沈敘目眥欲裂,當(dāng)即躍下馬車,將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p>
正要扶她上車時,一隊蒙面刺客執(zhí)劍襲來。</p>
他下意識將林鳶緊緊護在懷中,數(shù)支弩箭破空而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