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云七,去外面吊著
傅云霆作為永寧侯府這一代人的長兄,他的喪儀,自然是極豪華的。
不止有尋常百姓的儀式,還有祭祀。
永寧侯夫人給祝玉嬈送來了一套十分繁瑣厚重的喪服。
乍一看沒什么問題,祝玉嬈穿上,端莊又漂亮。
可仔細去看,這喪服袖口比尋常的喪服要寬大的多。
對喪儀不熟悉的人,根本看出來,這是殉葬服。
“這女人真是心狠,想讓我活人殉葬啊�!�
祝玉嬈端坐在銅鏡前,云七就在她的身后。
天不算太亮,屋內燃著燭火。
火光映照間,照著祝玉嬈的臉愈發(fā)美艷。
她紅唇似火,眼尾和眉尾被涂紅,妖冶地,像是只勾人的狐貍精。
她已然上了妝面。
她作為未亡人,侯府的大少夫人,需得在祭臺上跟著大神官一同祈禱。
“云七,來。”
跪在她身后的云七向前跪爬了幾步,祝玉嬈笑著將沾著朱砂的筆遞過去。
她指著自己的眉心。
“那朵花我怎么畫都畫不好,你幫我吧�!�
她的聲音甜膩婉轉,勾人的厲害。
云七虔誠地接過,跪坐在她的旁邊,卻第一次挺直了脊背。
他垂下眼,俯視著她。
這張過分勾人漂亮的臉就像是永夜中盛開的曼珠沙華,艷麗,卻又危險。
云七小心翼翼地落筆,朱砂的冰涼落在祝玉嬈的眉心,隨即向上勾起,一道紅痕便顯露了出來。
云七能聽到自己幾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聲。
噗通!噗通!噗通!
他的手落在祝玉嬈的下巴上,輕輕托著。
或許是因為過于激動,他的手有些發(fā)抖。
他距離她,有些太近了。
“不要緊張�!�
祝玉嬈輕笑,“若是畫錯了……”
她笑的狡黠,俏皮地說著,“那就去外面上吊吧�!�
她可不是開玩笑。
她是真的這么處罰云七。
云七低下頭,面具下的那雙眼睛就這么闖進了祝玉嬈的視線里。
她眉頭動了動,感受到這灼熱的視線,也感受到輕撫在她下巴上的滾燙的手。
他在用自己不受控制的身體告訴她。
任何處罰,他都心甘情愿。
祝玉嬈雖然還在笑,可眼中沒了開玩笑的意味,倒是漸漸泛起些冷芒。
深知她脾性的云七便知道自己過界了。
急忙移開視線,認真雕琢起來這朵盛開在眉心的朱砂花鈿。
花型繁瑣,似蓮花。
云七松開了握在她下巴的手,而后矮下身子,向后撤了一步。
祝玉嬈側過頭來,看著銅鏡中的花鈿。
“云七,你還是……”
祝玉嬈心思陰晴不定,她還真想讓云七出去吊著。
卻不想,她卻在銅鏡中看到了一個近乎標準的傅家花鈿。
她歪了歪腦袋,鏡中的美人隨著她歪了歪。
她抬起手,纖細白嫩的手指在花鈿旁落下,卻在觸碰之前收了回去。
手落下后,美人笑起來。
只是她的笑意不達眼底。
“云七,你是從什么時候開始跟著我的?”
云七抬頭,看著鏡中笑著的美人,心中卻顫抖了兩下。
他低下頭,匍匐下身子,在地板上輕輕敲了三下。
“三年了,對吧?”
“我買了你,看中的是你這副天生神力的身體�!�
祝玉嬈拿起桌上的胭脂,輕輕拍了拍,語氣卻還是嬌俏著,“我還記得我和你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渾身臟兮兮的,卻唯有那雙眼睛,干凈,漂亮�!�
云七沒有起身,還是在地上匍匐著。
“我討厭丑東西,你燒傷了臉,我送了你一張面具,自此,你就跟在了我身邊�!�
“你也沒有讓我失望,在我身邊,沒有再比你……更忠心的狗了。”
她轉過身,玉足抬起,便直接踩在了云七的肩頭。
“抬起頭來�!�
云七被她踩著,乖乖抬頭,卻在起身時帶起了她的腳。
祝玉嬈的身子不穩(wěn),云七急忙抬手抓住了祝玉嬈的腳腕,因為這股力道,祝玉嬈倒是跟著向前動了下。
寬大的白袍晃動著,莊嚴厚重的服飾,此刻卻變得綺麗勾人。
云七的手掌很大,大到一只手便能握住她的腳腕,他兩只手握在她的腿上,古銅色的肌膚與她雪白的肌膚呼應著,產(chǎn)生了強烈的對比。
祝玉嬈呆愣了下,抬眼,看著這個壞了規(guī)矩的奴隸。
她紅唇輕抿,而后勾起唇角笑起來。
“云七……”
“你最近的膽子,大了許多啊�!�
云七低著頭不敢看她,手卻還緊緊抓著她的腳腕。
祝玉嬈便向后拉著自己的腿,云七被帶著跪在地上,向她近了幾步。
祝玉嬈的背脊靠在了桌上,手肘落在桌子的邊沿,領子因為她的動作敞開,露出她精致漂亮的鎖骨。
她勾人地笑著,引得云七渾身的血就要燒干了。
桌上的銅鏡因為這一靠輕輕晃動,她寬大的衣袖并不能遮掩她美麗的身體。
云七面具下的唇張開,無知無覺地呼吸著炙熱的空氣。
纖纖玉手爬上了他的寬闊的胸,指甲劃過他的喉結,這樣的觸碰,讓云七的喉結控制不住的上下滾動。
心臟,好像要從胸腔里跳出來了!
“云七……”
她輕輕喚著,帶著眷戀,像是在呼喚愛人的名字。
云七的身體都在抖,他盯著她,心中的野獸似乎馬上就要被放出。
他下意識地靠近,想要距離她更近,再近。
想要……
將她吞到身體里!
想抱住她……
把她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他的眼神漸漸充斥起強烈的侵略感,那是他本就無法控制的生理反應。
但最后,她的手卻落在了他的面具上。
“咔噠……”
面具被撬開的那一刻,恍惚驚雷炸響。
云七一瞬如同彈飛了一般,用力向后倒去!
祝玉嬈身體一個晃動,腳落在地上,而云七一個打滾摔在地上,卻在落地時,急忙用手護住了自己的面具。
“云七!”
祝玉嬈冷聲開口,云七卻急忙跪在了她的面前,低下頭,沉默地似是一尊雕像。
“我如今看看你的臉,都不成了?”
云七抬頭,看著自己心上之人,卻還是跪著爬了過去,拉起她的手,輕輕在她手心寫著。
“丑……”
祝玉嬈偏過頭去,“我不知道嗎?”
云七低著頭,繼續(xù)寫道,“求求……”
“主人�!�
“別看……”
“丑�!�
祝玉嬈頓了頓,回過頭看到面具下的那雙眼,可憐巴巴,帶著祈求和后怕。
世間所有人,總逃不過一個情字。
云七愿意聽祝玉嬈任何命令,哪怕是殺了自己,也心甘情愿。
卻不愿意讓祝玉嬈看自己面具下的那張臉。
最重要的,祝玉嬈看著這雙眼睛,在火光下,透著漂亮的琉璃色。
她是不是多疑了?
“你為何會畫這花鈿?”
云七一頓,隨即在她手心寫道,“云,畫過……”
祝玉嬈一頓,恍惚想起來傅云霆似乎真的畫過,好像還掛在房中了。
只是傅云霆死后,屋內所有關于他的東西都被撤下封在了庫房里。
祝玉嬈意識到自己似乎真的冤枉了云七。
剛剛的一頓試探,讓她惱火起來。
她一把甩開云七的手,惡狠狠開口,“去外面吊著。”
云七頓了頓,最后點頭,飛身去了外面。
祝玉嬈坐直了身子,抬頭看向窗外,用繩子吊在樹上的云七。
繩索系住了云七的一只手臂,他就這么靠著一只手臂,吊著身體停在了空中。
他吊的地方很高,只要侍女小廝不抬頭仔細看,是看不到的。
明明是祝玉嬈搞錯了,但現(xiàn)在受罰的卻是云七。
祝玉嬈拿著胭脂輕輕在臉上拍了拍,各種情緒便已經(jīng)消散。
錯了又如何?
剛剛讓云七占了便宜,這就是對他的懲罰。
云七知道,云七更是心甘情愿。
吊在上面時,一只黑色的烏鴉從遠處飛來,直接就落在了綁著云七的那支樹杈上。
它嘎嘎兩聲,爪子便磨了磨繩子。
云七抬頭,眼中有無奈。
烏鴉好似在他頭頂惡劣地笑,看到他抬頭,還撅著屁股,向下歪了歪身子。
鳥嘴沖著繩子就去了。
云七另一只手急忙從懷中掏出了油紙,無奈地抬起來,遞給了烏鴉。
烏鴉隨即落在了云七的肩頭,帶著云七的身子都開始晃動起來。
但它自己則開開心心地享受起來了云七手中的美食。
繩子系著的枝杈因為云七的晃動開始發(fā)出聲響。
云七無奈,卻也只能在空中搖擺。
他心心念念的人,根本沒有再抬頭看,更不會知道他被她養(yǎng)的寵物又欺負了。
她一點都不在意他。
但……
那又如何呢?
能陪在她的身邊,能永遠陪在她的身邊,哪怕是用這樣的身份。
足矣。
云七在空中晃蕩著,不管那在他身上作威作福的烏鴉,而是看著還在化妝的祝玉嬈。
面具下的那雙眼,是遮不住的愛。
祝玉嬈放下胭脂,看著鏡中的這張臉,眼中卻沒有多少喜歡和迷戀。
相反,她有些厭惡這張臉。
可也是這張臉,才能讓她在這復仇之路上如有神助。
“爹……”
“你怎就將女兒生成了這副模樣�!�
她呢喃著,想從自己的臉上找到親人的痕跡。
是了,哪怕她厭惡這張臉,卻也不想任何人傷害這張臉。
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忘記爹娘,忘記自己慘死的親人。
“不會再讓你們等太久了……”
她勾唇說道,“今日,女兒再送一人,下去陪你們,可好?”
回應她的,是無聲的風。
冰冷,刺骨。
可她沒有關窗的習慣,哪怕再冷,又如何會有她在漁船上度過的那幾年冷呢?
“少夫人?”
簾子外,煙兒輕聲的呼喚,祝玉嬈收起冰冷的神情,一瞬變得無辜可憐。
明明一樣的妝容,卻出現(xiàn)了兩種感覺。
“進來吧。”
煙兒掀開簾子進來,便看到燭火之下,獨坐美人,國色芳華,如遠山芙蓉,海棠醉日。
美麗不可方物。
玉骨冰肌,裊裊婷婷。
不是九天仙女,還能是誰?
煙兒怔愣著,直到九天仙女輕聲問道,“煙兒?可是嬸嬸喚我?”
煙兒回過神來,急忙點頭,“是,侯夫人喚少夫人過去,商議今日的流程�!�
祝玉嬈點點頭,“好,你來�!�
煙兒跑過去,把祝玉嬈扶起來,近距離看,更是迷了煙兒的雙眼。
她家少夫人!
簡直太好看了些!
“少夫人,你身子可受的住?”
只是煙兒也擔心祝玉嬈的身體。
哪怕祝玉嬈和她說了好些次,她沒問題。
“不礙事的。”
祝玉嬈看煙兒皺起的眉頭,笑著抬手為她撫平。
比她手指的觸碰先來的,是她的香味。
似春日融雪浸潤檀木一般,清香撲鼻,不由得讓人心安。
煙兒怔愣著,耳朵便先一步羞紅了。
她急忙低下頭,“少夫人~”
祝玉嬈“嗯”了聲,手卻又摸上她的耳朵,“怎么紅了?”
“煙兒可是哪里不舒服?”
煙兒渾身的血一瞬全涌上了腦袋,就像是喝了幾桶烈酒一般,燒的她雙眼迷離又頭重腳輕。
迷糊中,她好像看到少夫人似乎笑了。
但仔細一看,少夫人明明沒有笑,而是滿眼的擔心。
她急忙站在祝玉嬈的身后,“少夫人,你在前面,奴守在你后面�!�
祝玉嬈還問她,“真的沒有不舒服嗎?”
煙兒羞紅的臉,腳丫子在地上跺了好幾下。
“沒!沒有!”
祝玉嬈回過頭,還是沒忍住笑了下。
真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