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簪
“可”竇晴還是有些猶豫。
“娘子安心吧,你若不收我反而不放心了。
”江念魚直接將話挑明了,既然要合作,還是坦誠相待比較好。
竇晴怎會不知江念魚話中的意思,正因如此,她才猶豫,猶豫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好。
見竇晴如此,江念魚接著勸到:“我相信娘子,不僅僅是因為娘子身后有竇大人,更多的是因為娘子這個人,再說了,做生意本來就有賺有賠,娘子若是畏首畏尾,又如何能扛得住日后風(fēng)險?”竇晴被這句話打動了,她抬頭看向江念魚肯定的眼神,“好,那我便收下。
”江念魚拒絕了竇晴相送,一個人離開了工坊。
事情進行得出乎意料的順利,江念魚身心舒暢,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前往汴京租房子了。
她盤算了下手中的銀子,總共才一百兩出頭,如今茶飲記共有三人,江家的一進房才勉強夠住,且由于臨街的屋子被改成店面,平日里院內(nèi)吵得很。
此次去汴京,江念魚決定租個二進院,汴京城夜經(jīng)濟發(fā)達(dá),她已決定延長茶飲記的營業(yè)時間,若不租個二進院,內(nèi)院怕不是要吵死。
只是如此,她手里的銀子就不知夠不夠用了。
租房錢加裝修新店的錢,這一百兩實在是不太夠看。
江念魚想了想,等到了汴京,她便要找個機會將從黃老二那得來的首飾全部出手,省得夜長夢多。
決定好后,江念魚回了家就將首飾全部整理出來放在一個匣子里。
途中,有把簪子特別顯眼,那是一只金簪,整體都是由金子鑄就,簪尾有一朵栩栩如生的海棠花,花上嵌著緋紅玉石。
江念魚見它的第一眼,就覺得這簪子定然價值不菲。
唯一讓她糾結(jié)的是,簪子上刻了“眠棠”二字,一看就知是簪子主人的名字,應(yīng)當(dāng)是簪主的心愛之物。
猶豫半晌,江念魚最終還是被銀子折服,將簪子放進了匣子里。
她將簪子賣出,簪子便可流入市場,若是有緣,簪主說不定就能失而復(fù)得。
簪子放在她手里,那可真就是明珠蒙塵了。
一切齊備,江念魚留了杏春看家,第二日一早,便帶著江言出了門。
她目標(biāo)明確,出門就帶著江言去集市上找賃驢小兒租驢。
驢子晃晃悠悠小半日,就在江念魚感覺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散架之時,終于到了都城汴京。
一進城門,獨屬于都城的熱鬧就撲面而來。
“好繁華!”江言驚嘆。
江念魚深以為然,她沒想到,這古代的都城比起現(xiàn)代也不遑多讓。
雖是冬日,可今日晴光正好,汴京的大街上游人如織,叫賣聲不絕于耳。
自末世以來,江念魚已近三年未見此番景象了,她被氣氛感染,當(dāng)即決定先同江言一起逛逛街,順便觀察觀察汴京的茶攤子。
二人逛了一路,街上四處都是小攤,熱飲也是多種多樣,冬日大部分都是熱茶,也有豆蔻熟水、燙酒、杏仁酪種類是比垂柳鎮(zhèn)多了不少,但這一圈下來,江念魚心底卻有了底氣。
無論在什么地方,新鮮東西總是能奪人眼球,更不用說奶茶這種經(jīng)過現(xiàn)代人檢驗的東西了。
逛完街,二人吃飽喝足,江念魚才去干正事,汴京太大,她與江言走街串巷地去看賃貼顯然不方便,只能雇個莊宅牙人。
在集市上觀察半天,最終江念魚雇了個機靈的黑瘦婦人。
只是城中行步只能依靠腳力,即使房源根據(jù)江念魚的要求篩選過了,那四五家逐個看下來仍需個兩三日。
無奈之下,江念魚只得同江言在汴京住兩日再回去。
好在功夫不負(fù)有心人,第二日下午,她成功找到了間符合預(yù)期的房子。
依舊是套臨河的房子,之前茶飲記在垂柳鎮(zhèn)的表演方式廣受好評,江念魚打算照搬到汴京。
小院位于熱鬧的東街,附近還有幾家書院,穿過兩條巷子便是主街,離平日jihui的地方也近,江念魚十分滿意。
就是價錢比其他房子都高,一個月十一貫,且一年起租,江念魚的一百兩銀子根本不夠看。
那匣子首飾看樣子是必須要出手了,江念魚只能認(rèn)命。
當(dāng)夜,她披了件黑袍,拿上老乞丐給的地址,悄悄出了門。
老乞丐推薦的集市只開在夜里,且不受官府管轄,對于江念魚這種想賣點不可告人之物的人再合適不過。
她循著地址,來到了一家歌舞升平的花樓。
花樓里的人來來往往,即使江念魚穿得另類,也無人在意。
她松了口氣,成功找到了東里屋門前身穿青衣的女子,報上了老乞丐的名號。
女子在她的腕間系了條青色綢帶,側(cè)過身子放行。
江念魚深呼吸幾下,穿過層層簾帳,踏入了一片未知之地。
與她白日見過的集市一樣,卻又不一樣。
這里的集市沒有大的攤子,賣家都是簡簡單單在地上鋪塊布,有些不講究的,甚至連布都沒有。
也沒有叫賣聲,甚至連討價還價的聲音,都壓得低低的。
所有人都包得嚴(yán)嚴(yán)實實,腕間系著各種顏色的絲帶。
江念魚不打算自己擺攤,這樣效率太低了,此處有私人當(dāng)鋪,江念魚打算直接將匣子里東西當(dāng)出去。
來了此地,江念魚才察覺出自己揣了一個怎樣的燙手山芋。
她壓低袍檐,盡量不與其他人對視,一味地朝老乞丐口中的那間當(dāng)鋪走。
當(dāng)鋪的地址是老乞丐告訴她的,剿過匪后她才知道,老乞丐的兒子也在山匪中,只不過二人早已決裂,老乞丐甚至對那個兒子恨之入骨。
為了報答江念魚,他才告訴了江念魚這個地方。
大概一刻鐘后,江念魚終于到了當(dāng)鋪。
她抬頭看去,只見當(dāng)鋪在這四處都是攤子的集市中,竟罕見的有個店面,且門上還有塊巨大的匾額。
江念魚走進去,里面同普通當(dāng)鋪一樣,高高的柜臺正對著門,連個人影都看不著。
她正好奇怎么與柜臺后的人交流,就聽頭頂有東西叫道:“有人來了!有人來了!”江念魚抬起頭,只見一直玄鳳鸚鵡趾高氣昂地站在門框上,一個勁地叫個不停。
很快,柜臺后伸出了一只手,她拿出匣子,遞到了那只手上。
不過半刻鐘,那只手便又伸了出來,在柜臺上放了張紙條。
江念魚拿過紙條在眼前展開,只見上面明晃晃地寫著“一百八十四兩”。
她驚了,光是那根海棠簪子就不止這個價,怎么價格如此低?這般想著,她也下意識說出了口。
誰知下一秒,柜臺后的那只手就將匣子放回了柜臺,還往前推了推。
江念魚無奈,可如今實在找不到其他當(dāng)鋪,而她明日就要用錢,這間當(dāng)鋪是老乞丐推薦的,多少有點保障,她只能認(rèn)栽了。
“好好好,我同意了!”她踮起腳將匣子推了回去。
匣子再次被拿走,一袋沉甸甸的荷包被放到了柜臺上。
江念魚拿過荷包揣到xiong前,一刻都沒有停留,轉(zhuǎn)身就走。
鸚鵡見她離開,再次叫喚道:“慢走不送!慢走不送!”柜臺后,一頭發(fā)花白的老頭摩挲著手中的海棠簪子,簡直滿意到不行。
七日了,他終于又收到件好貨,今日又能得幾個賞錢買酒喝了。
想到這里,老頭心中飄飄然,下意識咂了咂嘴,好似又嘗到了七日前那杯好酒的滋味,連身后來了人都沒發(fā)現(xiàn)。
直到簪子被抽走,他才倏然夢醒,轉(zhuǎn)頭怒喝,“誰?”頭戴玉冠、身著暗銀紋錦袍的男子把玩著手中的簪子,淡淡地瞥了老頭一眼。
看清男子面容的瞬間,老頭的臉就掛上了討好的笑臉,“是是少東家啊,老頭子年紀(jì)大眼鏡花,少東家莫罪。
”“你這簪子,是從哪來的?”男子沒理會老頭說了什么話,只專注地盯著簪子道。
老頭這才注意到男子的在意的是簪子,趕忙道:“這簪子是小人剛收的,有什么問題嗎?”男子搖頭,向前伸出手臂,梁上的鸚鵡撲扇著翅膀飛到了男子手上。
“那人腕上系的是什么顏色的綢帶?”鸚鵡扇了扇翅膀,從男子手臂飛到了屋中一樽青色的花瓶上。
“阿遒,跟上去,仔細(xì)看清楚那偷了小姐簪子的賊人長什么模樣。
”“是。
”一道纖瘦的身影自男子身后應(yīng)道。
男子召回鸚鵡,拿著簪子慢悠悠上了樓。
老頭站在原地,嚇出了一身冷汗。
一百八十四兩對于江念魚是筆巨款,她拿了錢就腳步不停地回了客棧,生怕半路出了什么意外。
第三日一早,江念魚就去找了莊宅牙人,付了一年的租金租下房子。
好在那一匣子的首飾賣了將近二百兩,這才不至于掏空她的家底。
賃好了房,已過了第三日午時,江念魚迅速動身,生怕天黑前到不了家。
她緊趕慢趕,終于在天黑前到了垂柳鎮(zhèn)口,到賃驢小兒那里還了驢子。
忙了三日,終于得以清閑,江念魚愜意地伸了個懶腰。
她身后,江言卻正魂不守舍,不知為何,這三日里來,汴京城的一草一木,他竟……越看越覺得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