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活該!我家錢給乞丐也不給畜生!
陳家眾人被騙子騙得傾家蕩產(chǎn)的消息,一夜之間傳遍整個桃花村。
午后,成群的婦人,或倚著門框,或坐在樹下,嘴皮子翻飛,將陳家的丑事當(dāng)成了飯后談資。
“該!真是老天爺睜眼了!”張屠戶的婆娘一拍大腿,唾沫星子濺得老遠,“想想當(dāng)初他們是怎么對二房的?趕盡殺絕��!連根針都不給留,現(xiàn)在好了吧?自個兒的家底讓人家連鍋端了!”
“誰說不是呢!”李瓦匠的媳婦嗑著瓜子,眼神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我可都聽說了,那會兒平川娃兒賣身換來的救命錢,他們都想昧下!心都黑透了,肺管子都爛了的玩意兒!”
“這就叫貪心不足蛇吞象,撐死活該!惡有惡報,時候到了!”
……
此刻的陳家老宅,早已愁云慘霧,死氣沉沉。
那點家底被騙個精光,田地也賣了,整個宅子空落落的,像是被掏空了內(nèi)臟的軀殼。
日子一晃又過了半月,陳家老宅是真的揭不開鍋了。陳仲文思來想去,把最后一點讀書人的臉皮踩在腳下,厚著臉皮摸到了廬州府,找到了陳平川一家賃的小院。
“咚,咚咚�!彼执俨话驳厍昧饲迷洪T。
門“吱呀”一聲開了,開門的正是羅氏。
她臉上還帶著招呼客人的笑意,可在看清來人的一瞬間,那笑容瞬間凝固,冷得像臘月的冰。
陳仲文穿著件洗得發(fā)白的舊長衫,滿臉的憔悴與卑微。他看見羅氏,臉上硬生生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二……二弟妹……”
羅氏倚著門框,雙手抱胸,像一尊冰冷的門神,冷冷地看著他�!坝惺�?”
陳仲文嘿嘿地搓著手:“那個……二弟妹,家里被騙光了錢,現(xiàn)在實在是……周轉(zhuǎn)不開了。你看,仲和……仲和在家嗎?我想找他……借幾個錢,應(yīng)應(yīng)急……”
“借錢?”羅氏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她那雙明亮的眼睛,此刻像刀子一樣,從頭到腳將陳仲文凌遲了一遍,語氣冰冷如霜:“大哥,我沒記錯的話,我們早已分家,立了文書,再無瓜葛。當(dāng)初你們領(lǐng)著人,像強盜一樣沖進我們屋里,連我女兒頭上的一根紅頭繩都要搜刮干凈的時候,可曾想過我們一家老小如何過活?”
陳仲文被這番話噎得張口結(jié)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我……我……”
“你什么你!”羅氏聲調(diào)陡然拔高,積壓了多年的怨氣如火山般噴發(fā),“當(dāng)初為了供你讀書,逼著我兒子賣身,搶我女兒的救命錢時,可曾有過半分手軟?如今家敗了,錢沒了,倒有臉找到我這兒來搖尾乞憐!”
她猛地伸手指著大門外,厲聲喝道:“請回吧!我們家,就是把錢扔給門口的乞丐,也絕不會有一文錢借給你們這些沒心肝的畜生!”
“砰!”
院門被重重甩上,陳仲文碰了一鼻子灰,失魂落魄地回了桃花村。
陳老太太聽到這個消息,又氣又急,竟再次氣暈過去。
眾人急忙搶救,陳老太太悠悠轉(zhuǎn)醒,開始用嘶啞的嗓子哭天搶地。
“我苦��!我這是造了什么天殺的孽啊!”眼淚鼻涕糊了她一臉的褶子,讓她看上去像個風(fēng)干的苦瓜。
哭累了,她又轉(zhuǎn)過頭,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兩個兒子,怨毒地罵道:“沒出息的東西!兩個飯桶!都是你們!當(dāng)初要是聽我的,把棺材本都投進去,興許……興許還能翻本!”
陳仲文耷拉著腦袋,一身半舊的長衫皺巴巴的,昔日秀才的高傲早已蕩然無存,只剩下落魄。
他蠕動著嘴唇,小聲嘟囔:“娘,當(dāng)初……當(dāng)初您也是點了頭的……”
“我還點頭讓你去死呢!”陳老太太一口氣沒提上來,喉嚨里發(fā)出咳嗽聲,整個人劇烈地顫抖起來。
三兒媳王氏靠在門邊,冷眼看著這一幕,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嘀咕:“這事本來就怪大房一家……”
“你說什么!”劉氏的耳朵比針還尖,她猛地回頭,一雙眼睛惡毒的射向王氏,“老三家的,當(dāng)初可是你們家攛掇娘投錢!”
王氏也不是省油的燈,當(dāng)即叉起腰,冷笑道:“大嫂這話說的,倒像是把你們大房摘得干干凈凈!我家老三再不濟,也比某些人強,讀了半輩子圣賢書,眼珠子被狗屎糊了,連個跑江湖的騙子都瞧不出來!”
“你!”劉氏氣得渾身發(fā)抖,平日里拾掇得一絲不茍的發(fā)髻也散亂了幾分,那僅存的“秀才夫人”的氣質(zhì),蕩然無存。
陳仲武在一旁急得滿頭大汗,伸手去拉王氏的衣袖,壓低聲音:“少說兩句!還嫌不夠亂嗎!”
王氏一把甩開他的手,聲音反而更高了:“我說錯了嗎?銀子沒了,家也快敗了,難道不該找個說法?我看啊,這事就是二房那一家子在背后搗的鬼!”
這話一下子讓屋子里的人都安靜下來。
劉氏壓下情緒,與王氏對視一眼,兩個斗得你死我活的女人,此刻竟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拍即合的歹毒。
夜深了,一豆如鬼火的油燈下,劉氏和王氏湊在一起,影子在墻上被拉扯得張牙舞爪。
“弟妹,你當(dāng)真覺得……這事兒是二房的手筆?”劉氏端著架子,聲音卻有些發(fā)虛。
王氏撇了撇嘴,眼中是藏不住的嫉妒與怨毒:“不是他們還能有誰?你瞧瞧,咱們家前腳剛出事,他們后腳就在廬州府里享清福!我可打聽了,那羅氏擺的小吃攤子紅火得很,陳平川那小兔崽子的畫冊子,更是賣瘋了,銀子賺得跟流水似的!”
她咬牙切齒地說:“咱們在這兒喝西北風(fēng),他們在那兒吃香喝辣,憑什么!當(dāng)初從老宅刮走的那些東西,都該連本帶利地給咱們吐出來!”
劉氏的心臟重重一跳。是啊,二房一家憑什么過好日子?
她牙關(guān)緊咬:“那……我們該怎么辦?”
王氏湊得更近了些,聲音壓低:“大嫂,你想啊,老二家還能真眼睜睜看著咱們這兩房人餓死不成?羅氏潑辣不假,可她要是敢見死不救,大家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更何況,平川那小子不是要考功名嗎?為了他自己的前途,他也得幫忙!”
“萬一……他們不給錢呢?”
劉氏有些擔(dān)憂,王氏冷笑:“那我們就像冤魂一樣天天纏著他們!讓他們不得安生!”
……
與此同時,廬州府,陳平川一家賃的小院里,卻是另一番截然不同的光景。
院子里飄著骨湯的濃香,羅氏的小吃攤生意興隆,她臉上的笑容比院里的石榴花開得還燦爛。陳仲和因著手腳勤快又老實,得了管事的夸獎,工錢也漲了些。
窗下,五歲的陳平玉坐在小凳子上,小手握著毛筆,一筆一劃地在紅紙上描著字,嘴里還念念有詞地背著《三字經(jīng)》。
陳平川捧著一本剛校對完的《西游記》第三卷初稿,羅氏端著一碗冰鎮(zhèn)綠豆湯進來,見他額角有汗,便心疼地用袖子給他擦了擦。
“平川,我聽人說……老家那邊出事了。”羅氏坐在一邊,看向兒子:“這事你怎么看?”
陳仲和也走進來,夫妻兩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把陳平川當(dāng)成了主心骨,什么事情都和他商量。
陳平川放下書稿,接過那碗清甜的綠豆湯,喝了一口,清涼的甜意滑入喉嚨,他才淡淡地開口:“嗯,聽說了�!�
他抬起頭,迎上爹娘憂心忡忡的目光,微笑道:“爹,娘,這世上的事,就叫‘福禍無門,惟人自召’。若非他們心中被貪婪的野狗追著跑,又豈會一頭栽進獵人的陷阱里?”
陳仲和重重地嘆了口氣,這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對自己的親人,終究是說不出什么狠話。
羅氏卻很開心,這才是他兒子,恩怨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