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小青梅？
次日卯時，天剛破曉，一輪暖陽自東緩緩升起。
許是受了原身作息習(xí)慣的影響，余心蓮早早就醒了。
天還不大亮，不適合做精細的雕刻活兒。
她利落地把頭發(fā)綰在腦后，然后從水缸里舀水洗臉。
水很涼，扎得她清醒過來。
張氏也從屋里出來了，挽著袖子說：
“飯食我來做！你去把雞喂了。動作輕些，紅雪夜里起來好幾趟，讓她再歇會兒�！�
余心蓮輕聲應(yīng)了，轉(zhuǎn)身時卻聽見張氏還在嘟囔：
“好吃管什么用？照昨兒那做法，家里的余糧根本撐不到秋收。四月中要去參加府試，八月還得參加院試。考試費、牛車、住宿、吃飯……銀子從哪里來哦？”
張氏也知道多放調(diào)料好吃，可歸根結(jié)底，還是窮鬧的。
尋常農(nóng)家，種一年地，交了賦稅，最多也就掙個兩。
刨去各項花銷，能余下半兩一兩的就很不錯了。
宋家供著個正在科考，處處要花錢的吞金獸，也就是家里壯丁多，張氏持家有道，才能撐得住。
余心蓮不掙錢，用起油面來，也沒底氣。
她想掙錢，不為別的，就是想吃飽飯。
雞窩里面臥著兩顆雞蛋，還熱著。
余心蓮把雞蛋拿回廚房后，張氏小心收進櫥柜。
大娃還小，家里有資格吃雞蛋的，只有宋二郎。
多出來的蛋，自然是要拿去賣錢的。
一枚雞蛋，兩文錢。一個月約莫能賣個八九十文，也是一筆不小的進項。
余心蓮眼巴巴地看著張氏把柜門鎖上，默默咽了口口水。
再忍忍，等訓(xùn)練筷賣了錢，什么大魚大肉吃不著？
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張氏奇怪地看著發(fā)呆的余心蓮：“吃了飯，把昨兒換下的臟衣裳，拿去河邊洗了�！�
此話一出，余心蓮腦中警鈴大作。
張氏說的河邊，正是河?xùn)|村與河西村中間的清水河。
河水中間很深，冰涼刺骨，幾乎每隔幾年就會有人淹死在里頭。
若是有人在她洗衣服的時候，從背后推她一把，后果兇多吉少。
就算她僥幸爬上來，也會感染風(fēng)寒。
在古代，因為風(fēng)寒喪命的，更是不知凡幾。
她不能去。
“娘，我看見水就頭暈……”余心蓮揉著太陽穴，虛弱地說。
張氏叉著腰罵道：
“吃飯時咋不暈？敢情我家不是娶兒媳婦，是請大神是吧？大兒媳婦剛出月子，帶孩子辛苦，總是出虛汗，干不了活兒。二兒媳婦身子弱，也干不了活兒。一個個的，張著嘴，等我喂你們嘴里唄？”
張氏長得又干又瘦，臉上也沒肉，但一張嘴就氣勢十足。
不愧是能與王氏分庭抗禮的精悍婦人。
眼看著躲不過，余心蓮只好答應(yīng)去河邊浣衣。
清水河邊，小媳婦、大姑娘們?nèi)齼蓛删墼谝惶帲贿叴废磁K衣，一邊說些趣聞。
余心蓮特地選了個人多的角落。
可還沒等她靠近，那幾個人就怪異地上下掃視她，然后抱著盆上別處了。
其中一個嘴有些凸的姑娘，陰陽怪氣道：
“要不說人家有本事，會勾男人呢！看看她走路扭的那個勁兒，那臀、那胯，嘖嘖嘖……咱們正經(jīng)人家的姑娘，就是比不了。麗娟，你說是吧？”
另一個被喚作“麗娟”的青衣姑娘，瞧著嬌嬌小小的，似是因為心虛，不敢與余心蓮對視。
她尷尬地扯著凸嘴姑娘的袖子，想把她拽走：
“金鳳，你正說著親呢，別因為這種人出岔子�！�
塑料姐妹花？
這位麗娟姑娘，不是把刀子往她手里遞嗎？
余心蓮樂了：
“現(xiàn)在嚼舌根都不背著人啦？到底什么樣的正經(jīng)人家，會教出來這樣沒教養(yǎng)的姑娘？若是傳出去，也不曉得哪個好人家愿意娶長舌婦進門？”
金鳳甩開麗娟的手，把盆重重放在地上：
“你和宋二郎，可是青梅竹馬的情誼！她一個中間插進來的，如何同你比？不是你自己說愛慕宋二哥的嗎？還說什么那樣的好兒郎，即便是拼上性命，你也要爭�。俊�
麗娟臉色漲紅，尷尬地看向四周。
那些浣衣的婦人，連衣服也不洗了，看著她們，笑著竊竊私語。
麗娟難堪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兒放，鼓足了勇氣，尖聲道：
“你的那些破事兒，早傳遍了！就你這樣臟污的人，怎么配得上皎皎如明月的宋二哥？”
余心蓮綠茶味十足地捏著嗓子回擊：
“配不配得上的，你說了可不算。哦，你還不知道吧？文書已過了官府，我，余心蓮，就是宋景和的原配。哪怕你使盡手段，也改不了了呢！”
金鳳破口大罵：“你個劍人！”
余心蓮語氣涼薄地諷刺回去：
“你替人家出頭，人家可未必領(lǐng)情！被人當(dāng)槍使，還傻樂呢？”
似是想到了什么，金鳳張了張嘴，略帶遲疑地看向麗娟。
“二哥一定會瞧清她的真面目的！咱們可不能跟這種下作的人攪在一處！金鳳，走！”
小青梅唾面自干的本事，倒是頂頂好的。
洗完衣服，回到宋家院子后，余心蓮才長舒一口氣。
蘇氏抱著大娃在院里曬太陽。
張氏則坐雞圈邊摘菜，順手把爛葉子丟進圈里喂雞。
大娃白白軟軟的，見人就樂，很討人喜歡。
眉眼像蘇氏，臉型和鼻子像宋大郎。
“這是誰家的小將軍呀？長得真神氣！”余心蓮晾上衣裳，蹲著逗他。
大娃伸出圓手，緊緊抓著余心蓮的食指。
手指粉嫩嫩的，手背上還陷進去五個圓圓的小窩窩。
可愛極了。
蘇氏想笑，卻因為不小心碰到口瘡，而疼得“哎呦”了一聲。
張氏皺著眉：
“大娃眼睛都困得睜不開了。紅雪，你快去把尿片都洗了。水喝得那樣少，能不得口瘡嗎？趕緊去，我替你看會兒大娃�！�
蘇氏將大娃小心地放進搖籃，扯開布簾，擋住直射在孩子臉上的光。
搖晃間，大娃眼睛一閉，沉沉睡去。
小嘴粉嘟嘟的，不時砸吧兩下，也不知做了個什么夢。
張氏吩咐余心蓮道：
“你也別玩了，仔細把大娃吵醒！去后山拾點兒柴回來。帶著鐮刀，割些長草。一起曬著，太陽下山再收進柴房。”
余心蓮從柴房背了竹簍，向村后的小湯山走去。
山腳的樹枝，早被孩童們撿拾干凈了。
余心蓮一邊走，一邊記路，時刻注意著周遭的變化。
她不怕尋常的蛇蟲。
但若是遇到野豬之類，就她這個小身板，估摸著逃跑都夠嗆。
好在一路走來，并沒有出現(xiàn)大型野獸的糞便或是腳印。
俗話說，靠山吃山。
她在山里長大。很小的時候，父母外出打工，只帶走了弟弟。
爺爺不喜歡她，所以她時常餓肚子，只能自己進山尋摸些野果、野菜果腹。
窮困的童年，幫她練就了火眼金睛。
可以吃的野果子，早被孩子們采光了。
驚喜的是，她發(fā)現(xiàn)了一大片野生的薺菜。
三月的薺菜，經(jīng)過了寒冬的考驗，味道鮮美，炒蛋或者剁成餃子餡，都好吃。
這里的人，難道不知道薺菜可以吃？
撿大漏了！
余心蓮忙不迭地將背簍里的小鏟子，取了出來。
采薺菜有講究，最好是連根一起挖出來。
因為薺菜的營養(yǎng)，都在根里。
不大會兒工夫，她就挖了小半背簍。
記清位置后，她繼續(xù)往林子里走。
割長草、撿樹枝，把背簍裝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
下山時，余心蓮滿腦子都是薺菜雞蛋。
張氏望見背簍里只有半簍柴火，剛想發(fā)作，就瞧見了壓在底下的薺菜。
“這是什么？”
余心蓮眼睛一轉(zhuǎn)：“這是野菜，香著呢！嫂嫂剛出月子，用這種菜煎水吃了，能驅(qū)寒，還能預(yù)防月子�。 �
“你從哪兒學(xué)得的藥理？”張氏瞇著眼審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