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雖然她沒有明說,但李禮白早已經(jīng)知曉兩人這般的行為是作何,只怕是另外一個發(fā)現(xiàn)了他,害怕被責備這才讓眼前的人出來吸引自己的注意。
自覺程雙雙差點無心害了她,自己方才也言語過于偏激了些,李禮白表情柔和了不少:“眼下我的侍從都在外邊,你……”
語氣一頓,還是帶了點提醒:“一會兒見到她了,同她趕緊回去�!�
江桃里垂著頭,表情乖乖應(yīng)答:“桃里曉得。”
見她端莊穩(wěn)重,李禮白也放心了。
江桃里也不欲多留,上前一步撿起被雪掩埋的湯婆子,準備離開,但奈何程雙雙的大氅,不似她的那般輕便短小。
她彎下腰無意間踩到了下擺,想要站起身時失重,看著就要往前撲去栽倒在雪地中。
好在她被身旁的李禮白手疾眼快地拉了一把,然后單手撐著梅樹,這才勉強站穩(wěn)了。
被搖落下來的白雪簌簌地往下掉,露出了被覆蓋的紅梅,似杏花雨林的絕色梅畫。
美人嬌弱如扶柳,君子翩翩如勁竹。
這樣的一幅美畫剛好落入了不遠處的閣樓,由于隔得遠,雖然看得不太清楚,聽得也斷斷續(xù)續(xù)的,并不妨礙聞齊妟組合聽見的關(guān)鍵詞。
江小姐,江尚書,誓言,還有卿卿我我的手拉手,含情對視。
“嘖�!彼麘醒笱蟮匾锌吭诖岸暹�,一搭一搭地用鞭柄敲打著,然后瞇著眼眸,又緩緩地吐出兩個字:“蕩……婦。”
若是他消息沒有錯的話,他那好哥哥的欽定的未婚妻,似乎就是江尚書家的嫡女。
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他低頭兀自笑了笑,再次抬起眼眸暗幽幽的,如嗜血的毒虵。
第
5
章
天邊下起了小雪,飄飄揚揚地往下灑落。
江桃里方才差點摔倒,幸好有李禮白拉了自己,這才幸免于一難,下雪路上滑,所jsg以現(xiàn)在她走路就小心了一些。
月華婉轉(zhuǎn),天地皆是白瑩瑩一片,天邊的雪下得大了起來,林間大雪肆虐,冬梅依舊傲立于風雪之中,紅白相間地在寒風中搖曳生姿。
江桃里戴著白毛兜帽,抱著暖呼呼的湯婆子,正往前溫吞地走著。
漫步在紅梅林中,踏著的雪發(fā)出‘咯吱’刺耳的聲響,梅香濃郁,誘使她抬頭忍不住看看枝頭的梅花。
傲立冰雪寒霜中,不與桃李爭秾艷。
這是她最艷羨的花了,此生只愿做傲立枝頭的紅梅,哪怕被寒雪覆蓋,也不想被拘在宅院中做可以被肆意折下的桃李花。
眼含艷羨地看了看枝頭的梅花,江桃里垂下頭,微微嘆息,抿唇,收了心思。
還是先離開吧,日后的事再慢慢來規(guī)劃,倘若父親真的要將她當做貨物一樣送人當玩物,定然是要逃的。
如她名字一樣,桃里,逃離,娘親給她的最后忠告。
逃離一切能傷害到自己的事和人,獲得自由和為人的權(quán)力。
一片雪花飄在了她的頸子上,冰涼涼的一同冷到了心里,她抬手攏了攏兜帽領(lǐng)口,埋頭迎著風雪往前。
路過連環(huán)橋的時候,行至拱橋中央,小腿忽然被什么打到了。
打她的東西力道有些大,加之橋上結(jié)冰路滑,讓她身子微偏移。
好在一旁有到大腿高度的護欄,她的手撐在上面這才沒有掉下去。
但方才那帶著惡劣的力道,讓她抱著的湯婆子掉了下去,將冰破開,然后沉入了湖底。
江桃里面朝著結(jié)著薄冰的湖心,面色蒼白。
她茫然無措地轉(zhuǎn)頭,周圍安安靜靜,并沒有什么人,然后顫著眼眸垂下,看著自己的小腿。
周圍除了雪也沒有其他的硬物能打自己的小腿了。
若不是小腿還一陣陣鉆心的疼,她可能就要以為自己產(chǎn)生了錯覺。
但這里沒有人,只有寒風呼嘯著。
誰、誰能這般欺負她?
不能多想,一瞬間,她的腦子里紛沓而來無數(shù)的精怪臉,秀眉一顰,咬著下唇狠狠地別過臉,驅(qū)散掉這些令人生怖的畫面。
江桃里小心翼翼地扶著護欄想要站直,但小腿的疼痛過去之后,只剩下酥軟。
眼看著好不容易就要穩(wěn)定了身形,手扶著的護欄卻突然碎開了,她整個人力道還在上面,也就跟著一起,猶如碎蝶落了下去。
湖水果然如她所預料的那般冰涼。
她被水壓得透不過氣,也不會鳧水,撲騰了幾下就沒有了力氣。
江桃里察覺自己正在開始往下沉,勉強解開身上穿著的大氅,但還是控制不住身體愈加沉重,呼吸也變得困難起來。
就在她感覺自己就快要死在了這里,成了湖中幽魂時,隱約聽見有侍女驚呼的聲音。
江小姐落水了——
江桃里聽見這個稱呼,忽然在寒水中紅了眼,其身不正,甚至連個身份都是假的。
失意只是一瞬間,她太想活著了。
求生念頭極其強烈,江桃里就開始努力往上浮著。
寒水中江桃里感覺似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比寒水都還要寒涼,力道也大,使她忍不住瑟縮。
還不待她反應(yīng)過來,便被拉著往上游去。
這是有人在救她。
江桃里心中一喜,似抓著救命稻草般整個人貼了過去。
死亡的壓力下,還有寒冷的水凍得她沒有了知覺,所以沒有察覺到自己貼過去的時候,那人僵了瞬間,然后抓她的力道大了起來。
呼哧——
她終于呼吸到了清新的空氣,但頭暈乎乎地想要偏頭,看救她的是誰都做不到。
江桃里被人帶著粗魯?shù)牧Φ廊釉诹说厣�,嗆出了一口水,眼中有一瞬間的清明。
那一刻,她好像看見了紅梅齊齊綻放,然后花瓣齊齊凋零的至美景色,本該是寒冷季節(jié),竟然感受到一絲暖意。
雖然只是一眼,但足夠她記在心中了,那張臉朗若清月般俊美,神情帶著猶如利刀的冷漠。
似是神人臨凡。
她緩緩閉上了眼睛,偏頭暈了過去。
聞齊妟將人隨意地扔在岸上,手臂上似乎還殘留著方才水中的柔軟。
軟得像云,他好似輕而易舉就能捏碎。
不知道為何方才分明浸泡過寒水,卻覺得渾身燥熱。
他面無表情地抬手按在手臂上,用力搓了搓那個感覺才散去。
他這時才想起自己的面具方才落在了水里,自己的面容大約也被人看了去。
現(xiàn)在可不能露出真容,所以但凡是見過的都得死。
聞齊妟眼中的兇光殺意閃過,偏頭落在一旁倒著的人身上后,就像是燃起的烈火被冷水澆了,殺意散得一干二凈,只剩下郁悶。
身旁的人雙眸緊閉,鴉羽似的濃睫上還洇著水,烏黑的發(fā)絲貼在臉上,身上的衣裳也是一樣緊緊貼著,露出曼妙的身姿。
面若粉桃,唇若秋海棠,落水后可憐得不像話。
她都暈成這樣了,肯定是沒有看見。
就算是看見了沒有關(guān)系,救她的是聞岐策,所以關(guān)他聞齊妟什么事?
這般想著,聞齊妟手肘撐在身后的石板上,神色懶散地轉(zhuǎn)了轉(zhuǎn)脖子。
那一身在邊關(guān)養(yǎng)成的痞野消散了,只剩下盛京中世家公子特有的矜貴。
此時方才叫嚷的侍女已經(jīng)過來了,一眼也不敢看前方渾身濕漉漉的人,俯跪在地上叩首。
“太子殿下安康�!�
聞齊妟側(cè)頭,視線落在昏迷的人身上,閃了閃目光,然后勾起殷紅的唇,帶著無人窺探到的惡意。
“將她帶去之前準備好的……唔,里間去吧�!彼L期在邊關(guān)待著,差點就要不知道聞岐策的語氣了。
侍女不疑有他,全程都沒有產(chǎn)生過眼前和太子長得一模樣,聲音也一樣的人不是本人。
她上前將地上昏迷過去的女郎扶了起來。
太子之前是準備了一個房間,里面?zhèn)淞宋蝗菝捕屍G的女郎,但那位女郎已經(jīng)被人領(lǐng)走了,剛好可以將落水的江小姐扶到那里去。
方才是遠遠地瞧著像江小姐,沒想到真的是她,雖然也不知道這江小姐是如何進來的。
太子不追究,自然她也不會多嘴。
侍女只當太子殿下憐惜美人,趕緊扶著人欠了身快步離去了。
她沒有回頭看身后的人,所以沒有看見身后‘太子’渾身濕漉漉的,卻半分不顯落魄,而臉上帶著陰冷的散漫。
‘嫂嫂’不聽話,尚未過門便一枝紅杏出墻了,該怎么辦呢?
這樣的女子娶進了太子府,可真是辱沒了皇室,真是可憐的哥哥。
不過此番的盛京,倒是突然變得有趣起來了。
他頭微微一歪,少頃,露出燦爛無害的笑,舔了舔唇,從殷紅的唇里吐出無聲的一句話。
“對不聽話的人,自然是……以暴治暴啊。”
那句話似帶著陰冷的追逐,不遠處昏迷的江桃里都似乎感受到了那股冷,無聲地抖了抖身子。
……
室內(nèi)地龍燃燒盛旺,侍女從屋角拿出細長的抻桿子,將墻壁上掛著的刻著有仙人走獸的云紋香爐打開,然后將濃郁的香都按熄滅。
香滅盡后,察覺有寒風刮進來,思及里間的人方才受了寒,侍女轉(zhuǎn)身將一旁的四合窗關(guān)閉,杜絕了外面紅梅白雪的美景。
門窗都緊閉了,床幔也放著,光線就顯得暗淡。
江桃里被地龍烘得心口悶燥,心跳得很快,還沉浸在方才差點死亡的夢魘中。
死亡的壓迫,還有不知道從什么地方冒出來的猛獸追逐著,她被追上后被無情地按在地上,它舔舐著白森森的牙齒,露出了血盆大口……
“!”
就在她快要被無情地撕碎之際,勉強從夢魘中掙扎著起身,雙手還緊緊地抓著被褥,未染丹蔻的指尖泛白。
方才的夢太過于真實了,導致她現(xiàn)在醒來都還覺得壓抑。
兀自平復幾息,她才遲鈍地發(fā)現(xiàn),自己好似在一個陌生的地方。
江桃里正坐在一張烏木羅漢床上,低頭一看,之前的那一身衣裳已經(jīng)被換掉了,穿著素凈的褻袍。
抬手碰了碰自己的上身,這、這……小衣也被換了?
大約是還沒有從方才的夢中醒來,她腦袋遲鈍,手按在上面,檀口微啟,含春帶嬌的臉上滿是懵懂。
忽然有腳步傳來的聲音,她顫著眼眸兒,神色慌亂地扭頭,似是嬌弱的花正受寒風瑟瑟著。
侍女撩開床幔便看見床上的美人兒雙頰含春,眼眸兒全是霧氣,鴉羽似的眼睫輕顫著,光是坐在那里神情帶著慌張,卻也是驚人的美。
“你是?”江桃里見進來的是梅林的侍女,高高懸掛的心這才落了下去,語氣依舊帶著緊張。
之前她落水被一個陌生男人救了,如今就出現(xiàn)在這里,實在是很難不讓人起疑心。
那人模樣俊美、矜貴,絕非是梅園的侍衛(wèi),而今日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只有那位貴人了。
“奴婢是梅園的人,方才見江小姐不慎跌落湖中,周圍無客居這才將小姐扶至此處�!�
侍女垂著首,面上無表情,回話規(guī)矩守禮,方才行禮竟然連耳墜子都未曾jsg晃動過。
這句話將江桃里后面想要問的話都說了出來,有些啞然。
“雙雙的人?”她想起了程雙雙之前說,要派人來接她,再加上侍女說是梅園的人,便先入住為先以為是程雙雙的人。
侍女聞言頷首,并未應(yīng)話,欠身上前跪坐在床榻邊上,端起一旁的褐色湯水。
“江小姐先將姜湯喝了吧,不然該受風寒了,主子一會兒就來�!�
這話算是側(cè)面應(yīng)答了她方才的話,江桃里不疑有他,接過了遞過來的白玉陶瓷碗,用瓷勺攪動。
一股子生姜味傳來,里面隱約還能看見鮮艷的大棗。
是驅(qū)寒的湯沒錯。
江桃里抿唇看著褐色湯中倒映著自己的面容,然后端起來小口嘗了嘗,生姜的味道頓時充斥了口腔,她差點就要嘔了出來。
她一向不愛喝這些東西。
一旁的侍女瞧見后,趕緊拿過一旁擺放的蜜餞,雙手呈上。
江桃里也抓了一顆放在嘴里,那股味道才壓了下去。
江桃里含著蜜餞,目光落在侍女未曾晃動的耳墜上,心中升起怪異的感覺。
程雙雙身邊的侍女,什么時候有這般的謹慎守禮了?
電光石火之間,她呼吸微滯了片刻,垂下鴉羽似的睫毛,輕輕顫了顫,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如常。
“之前救我的人是誰?”聲音輕得似柔柔地風。
聽聞她這般詢問,侍女抬首,觀她斂著眼睫,瞧不出旁的神情,才謹慎地開口。
“回江小姐,之前是奴婢瞧見您落了水,剛好喚出了一旁會鳧水的婆子,這才將您救了起來。”侍女說到此處,頓了頓,復而又道:“江小姐放心,此時絕不會傳出去,且周圍侍衛(wèi)也并未觸碰到您�!�
聽了這話,江桃里松了一口氣,又莫名有種失落,但懷疑卻是散去了。
之前那個大約是自己做了囫圇夢吧,有了這個想法之后,她就連那張臉也好像模糊了不少。
侍女悄然觀她表情,微微垂首,雙手接過她已經(jīng)喝盡的湯碗:“奴婢已經(jīng)為您將濕衣裳換掉了,因這是客居,所以沒有女子整潔的衣袍可換,您的衣袍如今正擺放在地龍邊上烘烤著,小姐可在此小憩片刻。”
無意得了厄運,現(xiàn)在還得再次逗留,江桃里心中是有八百個不愿意,卻也無可奈何。
衣裳早已經(jīng)濕了,不能穿,她也不能穿著這樣單薄的一身出去,只得點了點頭便道知曉。
侍女彎唇一笑,雙手托著碗,退下了。
江桃里的視線還是不受控制,落在了那侍女的耳墜上,這樣的動作,當真是紋絲未動。
禮儀太好了,甚至比她長姐的禮儀一般謹慎,因為是被欽點的太子妃,所以姐姐的禮儀在盛京,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
她倒是沒有想到,程雙雙這般跳脫的性子,竟然會有如此守禮的侍女。
隨著一聲闔門碰撞的聲音響起,江桃里收回了視線,落在了房間中,緩緩吁氣。
不過好在這里是封閉的房間,只要她不出去,也碰不上那梅林的貴客。
等著衣裳被烘干,也可以等著程雙雙過來。
這般想著,江桃里便覺得有一絲絲困倦襲來。
可她方才醒來,怎么會又困了?
大約是屋子里的地龍燒得太旺了,她住的余香院從未感受過這樣的暖意,暖和得舒服極了。
睡一會兒罷,說不定一會兒雙雙就來了。
江桃里靠在床架上偏過頭,緩緩閉上了雙眸,拉著被褥的手也松開了,垂在床沿邊。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似恍若隔世,又似才度過幾息間。
睫毛被人刷了刷,然后又帶著惡意地輕拽,似想要將鴉羽似的睫毛逮下來,動作滿是惡劣。
江桃里沉浸在睡夢中,隱約察覺到了一股壓抑,且?guī)е鴲阂獾膲浩雀小?dt class="g_ad_ph g_wr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