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怎么來這里了?
程雙雙亦是一樣的疑惑,小心地將自己藏好,含著疑惑道:“這人怎么會在這里?”
還不待人回答,她又恍然大悟了,這人本就不允許自來見長平少將軍,指不定是知道自己偷偷來,這是來抓自己的。
這般想著,程雙雙一臉求助地看著眼前的人:“桃桃,幫幫我好不好�!�
她這話甫一開口江桃里就懂了,但她現(xiàn)在也想跑,剛想要狠心拒絕。
“好桃桃別拒絕我,我以前都幫過你,這次也幫幫我好不好,求求你了,要是被李禮白抓到了,我絕對會死的,你也知道我爹爹是個冷面鬼�!�
程雙雙可憐兮兮地耷拉著雙眼,蹲在面前像是小貓兒一樣,雙手合并著祈求。
江桃里想要出口拒絕的話就咽了下去,心下頓時有些猶豫不決。
確實程雙雙幫過她太多了,若不是每次借她的由頭,也不會得到這么多的自由。
只是幫忙引開李禮白而已,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而且那人也不一定就真的是長平少將軍,就算是,他估計也記不得自己了。
江桃里微微抿唇,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頭發(fā)。
她現(xiàn)在連發(fā)型都變了。
“桃桃求求你了,我爹爹最近逼我得狠,這要是被李禮白抓住告知爹爹了,我可定會被關禁閉的�!背屉p雙看起來都要哭了,兩眼淚汪汪的。
“你就幫我引開李禮白便可以了,桃桃。”
江桃里心中一軟,目光掠過她外面這件外裳,開口道:“那你先去躲躲,將你衣裳給我,我?guī)湍阋_他�!�
話音落下,程雙雙眼中一掃失意,亮了起來,麻利將自己外面的衣裳脫了接過江桃里的穿上。
兩人的身形相似,只要不露臉就能以假亂真。
江桃里也不是因為過度良善,而是因程雙雙都已經提及了以往,倘若此時依舊拒絕,恐會傷及兩人之間的情分。
她只有程雙雙一個朋友。
“雙雙,你方才說的那個人是在哪里?我盡量避開,萬一無意間驚擾了貴人可不好�!苯依锎┥狭怂耐馓�,然后取下了一旁的大氅遞給她。
程雙雙將自己的遞過去,笑得有些靦腆道:“其實我也不知道,”
江桃里:“……”
程雙雙見她捏著大氅不放手,生怕會被拒絕,趕緊開口道:“但我知道會客一般在東南方向的閣樓,你朝著反方向就可以了,一會兒等李禮白走了,我派人來接你。”
這樣江桃里才勉強松了手,戴上了兜帽將自己的臉都遮住。
“謝謝桃桃,你就是我的神女,回頭我一定好生報答你的�!背屉p雙麻利提著裙擺,貓著腰朝著另外一個方向跑去。
看著她的背影,江桃里眼中閃過艷羨。
羨慕她有愛她的家人,甚至還有關心她的青梅竹馬。
收起眼中的艷羨,江桃里抱著湯婆子,頂著風雪朝著反方向跑去。
此時李禮白正行走在被雪鋪滿的石板路上,他本是代替程大人去接見剛回京的那位貴人。
但他剛走近梅林風亭,余光忽的就看見一道熟悉的背影,正腳步急促地朝著西北方向行去。
“雙雙?”他眼含著疑惑,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眉宇攢起,腳步趕緊追了上去。
西北方向正是貴人溫酒賞雪,論事之地,若是她就這樣闖了過去,難保會不會頂撞到貴人。
他知曉程雙雙一向對那人傾慕有加,但那人的身份并不簡單,說不定觸碰就是禁忌。
都已經同她說過很多次了,她還是改不過好奇,若是以后嫁……
李禮白皺著眉頭,心中的憂慮更甚了,原本的闊步變成了飛奔。
紅梅傲雪半隱著風雅閣樓,金漆雕龍,琉璃作風,霧氣蔓延著恍若是畫中才有的景色。
閣樓門外立著寒氣逼人的帶刀侍衛(wèi),蜿蜒的樓梯往上的閣樓內布局雅致,半米玉雕假山上冒著熱氣的小瀑布正緩緩流下。
屋子里炭火燃燒著滿是暖意,漢白玉桌上正溫著烈酒。
聞齊妟身子斜斜地帶著懶意,單手撐在柔軟的坐墊上,漫不經心地卷著自己手中的鐵鞭。
而坐在他對面的人,身著一襲如雪白錦袍,身形頎長,面容俊朗,烏黑的發(fā)束起只有一支玉簪,氣質清冷淡雅。
他正半斂眼睫,那雙修長的手不緊不慢地拿著夾子將壺蓋打開,頃刻,屋子里蔓延著濃烈的酒香。
“阿妟可是有心事?”
聞齊妟聞聲回神,卷著鐵鞭的修長手指一頓,藏在面具之下的臉沒有任何的表情,語氣依舊帶著些懶:“在想方才遇見的小可憐�!�
這個地方已經被提早清場了,卻突然冒出一名女子,甚至那名女子模樣嬌柔,還受不得驚嚇。
他不過是試探地甩了一鞭子,她便嚇得倒在地上兩眼淚汪汪的。
一瞧便是世家養(yǎng)出來的小嬌嬌,這樣的女子他當太子的時候也遇見不少,但這位絕對是他見過最嬌弱的一位。
玉軟花柔,步遲遲,腰肢婀娜似弱柳,雙眸怯雨羞云含春情。
莫不是這程祭酒送得小可憐?
思此,聞齊妟的目光掃過去,對面的人穩(wěn)坐不動,一舉一動都是帶著自持的矜貴,是一張清冷文雅的臉。
自打當了太子后,無數的人時不時就會獻上這樣的女子企圖攀高枝。
可惜了,他這哥哥傲氣,且最是厭惡這般的女子了。
他的孿生哥哥,聞岐策,當朝最尊貴的太子,所以偶爾他當將軍無聊了也會當當太子來玩兒。
世人都不知道一段皇家秘史,當年德賢皇后生產時,是產下的雙生子,欽天監(jiān)觀星象來報此為不祥征兆,本應薨一個的,德賢皇后及時醒來這才保下了。
帝王思慮后便對外宣稱只有一位嫡長子,他這個后一只腳出來的自然就被藏了起來,長到十四時才送出去。
聞齊妟漫不經心地甩著鞭子,睨著尊貴的太子給自己倒溫酒,然后視線放在那張同他面具下一模一樣的臉。
不管看了多少年都還是沒有辦法習慣。
聞岐策抬眸看了看姿態(tài)慵懶的少年,而后斂睫,看破未說破。
他這個弟弟向來肆意,又是常年在邊關長大,被眼下被召回了盛京,自然是諸多不爽。
但誰讓他是弟弟呢。
思此,聞岐策勾了嘴角,溫和地笑起來,周身的清冷散去。
他修長白凈的指尖搭在玉瓷杯身,輕輕往前推了推:“惡錢再現(xiàn)之事父皇交由到我的手上,面對的又是陳云渡,我與他交情甚少,不如阿妟來得熟稔,事關國事,百姓之信譽,這才特地召你回京�!�
“且他上頭那位正在想方設法地送人進來,遲早有一日需要‘防不勝防’,但你知曉的我身有病�!闭Z罷掌心握拳放置唇下,輕聲咳嗽一聲以示尊重。
聞齊妟冷睨視著他斯文裝相的模樣,隨意丟棄了手中的鞭子,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飲而盡,再將空杯擱置在桌上。
酒是好酒,比邊關的好上不知多少,不過才烈酒下肚一杯,他便感覺眉眼洇了醉酒的濕意。
“下不為例�!甭匌R妟半闔上眼,淡淡地回應。
他那哥哥就是只老狐貍,心眼子猶如身有的八萬四千毛孔一樣多,說是幫忙試探陳云渡,順道回來頂替他幾日,實際上是聽聞了他在邊關同男子走得密切。
這是擔憂他犯了斷袖之癖好,聯(lián)合母后一起將他留在盛京相看女子。
理由倒是找得冠冕堂皇,只是不知道他最是厭惡盛京中的女子,三步一小喘,五步一扶額,嬌得伸手就能捏死。
就如同方才在外面看見的小可憐一樣,被他嚇得兩眼淚汪汪的,好生可憐。
思此,他便覺得自己的手有些莫名的癢,只有捏著鞭子,感受上面的冷意,這才緩解了那股莫名的癢意。
這樣的感覺就如同,他在戰(zhàn)場上看見敵軍頭顱一樣,格外使人心癢難耐。
聞岐策乍一聽見突兀的聲音,抬頭了頭,在他抬頭后原本懶散坐著的人,忽然把玩著鞭子坐正了起來。
“你不是說要給我一樣東西嗎?”聞齊妟四處瞧了瞧,并未看見他所說的東西,含了詫異:“是個什么值當這般藏著?”
第
4
章
沒有理會他的暗諷,聞岐策微挑眉正欲開口,只見對面的人忽然揚了揚手中的鞭子。
桌子上的溫酒就傾倒了,還冒著白煙的酒洇濕了漢白玉桌,酒香肆意。
聞岐策表情淡淡的從自己濕透的衣裳移開視線,落在對面無辜聳肩的人身上。
哪怕是戴著面具遮面,也一樣能看出來他眼中的惡劣。
像是撒潑的雪狼……狗。
“抱歉,不小心碰到了�!甭匌R妟無辜地看著眼前的人,面具下殷紅的唇微微勾起,瞇起被酒蘊得半醉的眼眸。
“不如你先去換換衣裳,回頭再送我禮吧�!彼[著瞳眸,帶著野獸捕食的幽芒。
而他對面的人清雋jsg的面容毫無波瀾,雖然冷聲卻依舊毫無起伏,帶著淡淡的威儀:“下不為例。”
方才的話再次贈送了回去。
“自然。”聞齊妟嘴角的弧度擴大,似帶著輕諷。
也不管這句話是真,還是作偽,他早就知道阿妟對此事反感過甚,不過是完成母后的意愿而已,能做的他已經做了。
聞岐策神情漠然地站起了身,轉身朝著里間走去。
他前腳一走,聞齊妟就嗤笑地出聲,隨性地給自己斟酒飲下。
酒是好酒。
他擱下酒杯,眉眼醉意盎然,懶懶地轉揚了揚自己的脖頸,精致的下頜線流暢的顯出來。
身后無聲地出現(xiàn)穿著黑衣的冷面暗衛(wèi)。
“給她換一家罷,我可當不起良人�!睉袘械恼Z調帶著一股子寒意森森:“落我手上,只想殺了她,怎么就不懂,非得給我安排�!�
暗衛(wèi)悄無聲息地離去,就如同沒有來過一樣。
不過他瞇了一會兒眼睛,忽然就睜開了,想到了方才在外面見到那一位。
片刻,他兀自摸著下巴揣測地想著,程祭酒乃太子近臣是知曉太子心意,或許不是給太子準備的,那莫不他們給自己準備的吧?
這般想著倒品出一股子可惜的意味,目光掃到外面的紅梅,緩緩站起來倚靠在窗前,伸手拽住了紅梅,染了一手的香氣。
可惜平白錯過了逗玩兒她的機會,想必欺負她至淚眼蒙眬,定十分有趣。
正咂舌可惜中,他隱約似聽見了什么動靜,視線掃到某一處忽的定格了下來。
少頃,他聽完后緩緩勾起了唇,舌尖輕輕舔舐了尖銳的牙齒,帶著野性的冷意。
原來她是傳聞中的那位未婚妻啊,果然是盛京名門閨秀,梅林中光明正大地同男子拉扯。
名門……蕩.婦。
無聲的話自他的唇邊溢出,似在笑,眼中卻滿是寒意。
而另外一邊的江桃里引著身后的人,一路靈活地轉進梅林中,但沒有走幾步就被人扣住了肩膀,然后被用力拉了回去。
“雙雙……”李禮白正欲要呵斥出口的話,在看清人之后驟然轉了語調:“江小姐?”
眼前的人玉軟花柔,目光怯怯,嬌媚得使人不敢直視。
他接觸到這樣的眼神,似是被燙了般快速收了自己的手,握拳捏在身后。
“江小姐如何在此處?”語調不自覺地降了下來。
這話到是問倒了江桃里,梅園大門估計是被人守著拒客,所以她才被程雙雙從后門接進來。
正在盤算什么說辭,才能將眼前的人敷衍過去,眼前的人就含著嚴厲開口。
“江小姐為何穿著雙雙的衣裳?”
現(xiàn)在江桃里造型和穿著,都同程雙雙早晨一樣,這讓他不由得產生了懷疑。
目光上下掃了掃,李禮白發(fā)現(xiàn)她連發(fā)型都和程雙雙是一樣的,心中忽然憶起了這邊的方向有誰。
“江小姐,如此這番行為只怕不是君子之行,世人皆道江尚書家的女郎,都是一等一的好教養(yǎng),你這般取巧的行徑,只怕是辱沒家風�!�
李禮白向來厭惡這樣富有心機的女人,言語之下也就沒有了情分。
最主要的是,此處的貴人不是旁人能高攀得上的,而且太子還和她長姐有婚約,若是被發(fā)覺了,只怕是十張嘴都洗不干凈。
眼前的人到底是雙雙最好的朋友,他也不忍心見她無辜被迫害。
想來攀龍附鳳的女子是說不聽的,所以他用了尖銳的言語,企圖讓她知難而退。
江桃里本就無此心思,乍然品出他口中的冷嘲熱諷,情緒高漲瞬間只覺得眼眶酸脹,想要忍住不讓眼中的淚掉落下來。
最后她卻還是沒有忍住,大顆淚猶如珍珠似的往下掉。
她雖是庶女出身,生母為低賤的伶人,可卻從未想過上趕著攀高枝給人做妾。
他這話實打實有些扎人,還恰好扎中了她心口。
江桃里咬著有些顫抖的下唇,垂下的頭,無聲地掉著大顆的珍珠。
眼前的人一派羸弱之態(tài),低垂著鴉羽似的濃睫,因為他方才的話嬌靨上血色盡褪,嬌柔的身軀微抖著,像是蒲柳般溫吞,怯生生的。
沒見過女子哭得這般可憐,李禮白頓時也慌張了起來,方才的咄咄逼人也消散了。
李禮白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扶她,手伸出去又覺得不妥當,只得收回來。
但一直讓人家這般哭著不作為也不好,況且還是因為自己的話而哭的。
李禮白認命地拿出自己的帕子遞過去,好言相勸著:“江小姐抱歉,方才是子書言語無禮了,別、別哭了,只是這個地方確實不該是你該來的,一會兒我遣人送你回去�!�
江桃里垂著的眼眸,視線落在眼前素錦手帕上,沒有接。
她的目光閃了閃,身子抖得更兇了,眼淚也掉得更多了。
李禮白見此咬了咬牙,豎起了自己的手指,起誓道:“今日所見之事,子書定然不會告知旁人�!�
話止于此,他瞄了一眼方才還羸弱抖著身子的人,動作怯生生地接過了帕子。
江桃里抬起了一張嬌柔無害的臉,如春花般的臉上還掛著淚珠,看起來分外地惹人憐惜。
她似帶著勉強彎了彎嘴角,語氣溫溫吞吞地道:“桃里在此謝過李公子了�!�
對著眼前的翩翩君子欠了欠身,低垂著眸子,擦拭了眼角的淚,懸起的那顆心這才放了下去。
方才她觀李禮白口中的話,心都差點跳到至嗓子眼兒了。
若是他那番話傳了出去,落入了她父親的耳朵里只怕是不太美妙,因她是作為將要送人的‘貨物’。
若是在眼前自己降低身價,沒有經過父親的掌眼就上趕著給人,肯定會勃然大怒,屆時受苦的也是娘親。
為了避免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發(fā)生,父親在她的房里還放了秋寒這個明眼線。
所以在江家是沒有任何親情可言的,所有人都是父親的踏腳石,勾搭權貴,斂財的貨物。
李禮白自然是不知道眼前人,心中想的是什么,見她不哭了也沒有再說旁的嚴厲話,生怕說得過重又將人惹哭了。
目光環(huán)伺周圍,看見一旁隱在紅梅傲雪中的閣樓,攢了眉宇,退后一步將兩人拉開了距離,微微躬身。
“今日這里還有貴客,不可多逗留,子書遣人送您回尚書府,莫要讓江大人擔憂�!�
“如此尚可。”這話正得她心,秀麗的啼眉微微下壓,溫聲細語中帶想要確認的調:“李公子方才的誓言……可作偽?”
雖是知曉這樣的懷疑問出來,對君子是一種侮辱,但她還是不太放心,要一個肯定的回答才敢徹底放心。
“君子一諾自然守�!崩疃Y白目光深邃溫和,端的一副守節(jié)模樣。
江桃里頷首雙手搭在一側輕輕欠身,聲音柔柔無害:“謝過公子�!�
李禮白抬手,正打算喚人,這才想起方才為了追她將下人都落在了后頭,而且他身有要事不能再次耽擱太久。
思此,他目光微轉落在她的身上道:“雙雙大約一會兒要遣人來接應你罷�!辈皇欠穸ㄊ强隙�。
江桃里被拆穿了也沒有尷尬,靦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