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日晚上的時候，唐月舒第一次嘗試了開直播。

    一開始還在調(diào)整燈光和出境的角度。

    直播間里面也沒什么人。

    因為事先有做準備，所以她很快就將調(diào)整得差不多了。

    直播間開始慢慢進了幾個人，大概沒搞懂這是個什么類型的直播間，有人在公屏用英文發(fā)出疑問。

    也有人將她定義為顏值主播或者才藝主播。

    要不然說長得漂亮還是有用的，起碼有人愿意點進她的主播間并且互動。

    但是光有漂亮也沒用。

    唐月舒開始介紹自己，她給自己準備的介紹詞并不長，簡單介紹了一下自己是在法國留學的中國人，會唱點歌和畫畫。

    第一次直播，她并不將自己定位成音樂類型的主播。

    但唐月舒的唱歌水準并不差，唐家要說沒好好培養(yǎng)她吧，從小到大，琴棋書畫這些才藝類的課她都上過，還學過很長一段時間的中國舞，各種樂器多少涉獵點，只是和家族企業(yè)相關(guān)的內(nèi)容沒怎么讓她碰過。

    該給她的股份自然是有的，但興許因為她是女孩，她在一個刻板印象里直接失去了獨當一面的資格。

    唐月舒在國內(nèi)的時候就被星探聯(lián)系過，那時候家里不讓干那種拋頭露面的活兒，現(xiàn)在人在國外倒是當上主播了。

    人生確實很精彩，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個骨折點在哪兒。

    她唱歌還不錯，以前包廂里的麥克風到她手里別人就不開嗓了。

    唐月舒唱了首傳唱度比較高的英文歌，唱完之后直播間的人到了十幾個。

    也還行。

    她喝口水，將自我介紹又重新說了一遍，回答了公屏的問題，對稱贊她好看和唱歌好聽的表達了感謝。

    第一次直播，唐月舒還是新鮮感多點。

    賺不賺錢這點暫時來說不算太重要，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大數(shù)據(jù)不知道會將她的直播間推送給哪一類人群，本質(zhì)上有種開盲盒的感覺。

    巴黎12月份的冬夜，室內(nèi)遠比室外暖和。

    刷直播和短視頻平臺的人群里，年輕人占據(jù)了很大的比例。

    市中心一家裝修風格宛如宮殿的酒店里，巴洛克風格的內(nèi)部裝修，隨處可見華麗的立面和精致的雕塑，套房內(nèi)漂亮的水晶吊燈猶如藝術(shù)品，地面上的毛毯上印著復古的花紋，家具以深色為主，帶著濃郁的權(quán)利象征。

    書桌上的電腦被合上，林川往后靠椅背。

    他的周末不完全算是周末。

    尤其是在答應(yīng)陳女士過年前一定趕回去之后。

    不過不管怎么說，今日的工作到此為止了。

    室內(nèi)太過于安靜，他沒有說話的欲望，也沒有談話的對象，之前秦紹閔死皮賴臉在另一個房間住了幾天，昨天晚上人已經(jīng)回去了。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很隨機點開了一個平臺，一點開是一對情侶的日常視頻，不是很感興趣，隨后想點別的視頻，手一滑不小心點了直播那邊。

    林川不是一個喜歡看直播的人。

    他的時間向來不浪費在直播間里。

    點錯了的那一瞬間他其實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想著劃回去的。

    然而出現(xiàn)在屏幕里的是一張看起來有點眼熟的臉。

    林川的眸光停頓了片刻。

    有時候真不得不佩服大數(shù)據(jù)，就是昨天，秦紹閔拿著手機在他跟前提了那么一下，大數(shù)據(jù)就開始了。

    他本來想點離開的，但是偏偏那時候，主播正在展示自己的才藝。

    她在唱歌。

    不知道是因為她唱得不錯，還是剛好她唱的那首歌也出現(xiàn)在他的歌單上，林川沒有在第一時間點出去。

    現(xiàn)在是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林川當然是見識過并且理解直播的魅力所在的，只不過在他逗留那個兩面之緣的同胞的直播間時，他依舊不認為看直播這件事對自己來說是具有成癮性的。

    屏幕里的姑娘具有很明顯的面對鏡頭的青澀感，當然她已經(jīng)做得很好，如果是初次直播的話。

    之前聽她和秦紹閔的對話，林川記得她應(yīng)該學的是設(shè)計相關(guān)專業(yè)，現(xiàn)在看她的直播，林川反而覺得她更像是學音樂的。

    盡管用的設(shè)備很簡陋，但是音色和音準可以讓人忽略這點瑕疵。

    不過到這時候，林川才想起來，秦紹閔和人家聊天聊得那么熟稔，到頭來其實小姑娘只透露了自己的姓氏。

    她姓唐。

    轉(zhuǎn)賬的時候倒是還看見了她名字里的最后一個字。

    橫豎他只是想屋子里有點聲音，林川在聽完一首歌之后并沒有選擇退出去。

    手機里聲音繼續(xù)響著，這位初出茅廬的主播和觀眾聊了會兒天，盡管直播間包括林川在內(nèi)的觀眾還不夠二十個。

    她的聲音聽起來帶著點知性的溫柔，長相也不錯，林川現(xiàn)在愿意相信秦紹閔的眼光了，她看著確實像能在互聯(lián)網(wǎng)圈錢的人。

    他的目光沒有再繼續(xù)看屏幕，站起來走到落地窗前俯瞰對面建筑的屋頂。

    在這個位置，剛好還能看見亮起的埃菲爾鐵塔，作為標志性的地方建筑，它在夜晚亮燈后的美貌值得被稱贊。

    夜景很漂亮。

    但是在這樣冷的冬夜，此時此刻，林川也是不愿意出門湊這個熱鬧的。

    思緒放空了一會兒，等他再回過神來時，手機那邊傳出的是歌聲。

    林川很短暫地停頓了一下。

    在之前他對那位唐女士的印象比較模糊，現(xiàn)在的話，他會覺得她是一位比較有品味并且生得美麗的女士。

    那種在異國他鄉(xiāng)隔著手機屏幕和一位同胞產(chǎn)生品味碰撞的感覺還不賴。

    她正在唱的是一首很冷門的中文歌，來自一位已經(jīng)去世多年的歌手，他在世時不溫不火，最具有傳唱度的歌也不是這一首。

    但是巧合的是，那首歌在林川的歌單上循環(huán)播放過很多遍。

    林川還想再聽聽她唱什么歌時，就聽見手機那頭主播在用英文說結(jié)束語的聲音。

    她要下播了。

    林川認為她的表演值得打賞點禮物，只不過在他充值的時候，直播間已經(jīng)關(guān)閉。

    “……”

    第一天嘗試直播的小唐在堅持一個小時后選擇了下播，但是開播第一天的體驗還可以，就這么一直保持在二十多個人的情況下，她還收到了點禮物。

    她沒研究提現(xiàn)什么的，這么點錢，遠遠還不到能讓唐月舒稀罕著要去提現(xiàn)的程度。

    直播一個小時耗費的精力比她去給人家當家教還要累。

    但是平心而論，直播這條路子看著還是挺有意思的。

    眾所周知，互聯(lián)網(wǎng)時代某種程度上也為很多人飛上枝頭變鳳凰提供了機會，像唐月舒這種和家里半斷絕關(guān)系的，說不定能指望一下。

    橫豎老唐不刷外網(wǎng)，她在外面怎么浪是她的事。

    那種山高水遠，家里管束不到的自由很爽，也很窮。

    唐月舒停了直播之后還跑去電腦前修改了一下設(shè)計稿，將改過的二稿給甲方發(fā)過去。

    之后洗漱，躺床上，安詳睡去。

    人一旦為遙遙無期的金錢奔波，就會陷入無休止的疲倦。

    唐月舒算是看透這句話了。

    不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倒是樂意折騰。

    也不知道是誰給的勇氣，唐月舒總覺得自己未來會事業(yè)有成。

    大概這些年被金錢灌出來的自信。

    05

    平心而論，唐月舒的課程并不算繁忙，但多數(shù)的作業(yè)都需要課后去完成。

    人在國外也沒辦法和小組作業(yè)和解。

    她的同學來自全世界各地，交流的語言主要是混雜著各種口音的英語。

    但本地人其實也不少。

    留學生之間有小團體是很正常的事，即便是唐月舒這樣獨來獨往的，也有兩個上課搭子。

    這點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她流利的法語和英語。

    這周有個個人的匯報，小組里有個拍攝作業(yè)，這意味著在課后的時間里，唐月舒要和她的搭子們待在一起一段時間。

    周末可能沒有時間去兼職了。

    唐月舒作為異鄉(xiāng)人，適應(yīng)留學生活還是花費了些時間的，她和同學也不是一開始就熟悉的。

    法國留學雖然不完全算是她沖動之下的決定，但來的時候確實倉促，第一次出現(xiàn)在學校里面時唐月舒還在想要不要起個英文名或者法文名。

    人在起名字這件事上多少會有點拖延癥，后來唐月舒就放棄了，她自我介紹時用的是自己的中文名，同學老師們也友好，一開始還會認真學她名字的發(fā)音。

    后來吧，因為她姓唐，就直接按照姓氏的發(fā)音喊她了。

    到此為止一切正常。

    直到?jīng)]多久唐月舒發(fā)現(xiàn)他們將“tang”念成了“Tom”。

    直接男女不分。

    跟外國友人糾結(jié)后鼻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且不是一個人這么喊。

    她干脆就算了。

    一個稱呼而已。

    于是在法國當兩年“Tom”的小唐想開了。

    但是她的兩位作業(yè)搭子每次都能字正腔圓將她的姓氏喊對，甚至還很努力想要學唐月舒名字里的另外兩個字，后來想想，大概就是因為他們每次發(fā)音都標準，唐月舒才那么樂意和他們組隊的。

    她的課程安排并不算繁忙，工作日也能抽時間做作業(yè)，小組作業(yè)最麻煩的一點就是需要聚在一起商討分工和思維碰撞。

    他們約在其中一個人家里集合。

    那是位巴黎本地的男生，叫Garrel，他長著一張很法國的臉，是那種大眾印象里的法國帥哥，深褐色的發(fā)色，有點天生的卷，雙眼深邃，瞳孔帶著點灰綠色，臉龐的輪廓很精致，那雙眼睛注視著人看的時候很是深情。

    他的人緣很不錯。

    入學以來，唐月舒不止一次看見有人想約他共度美好周末。

    周六上午是他們最后一次為這一份拍攝任務(wù)聚集在一起，他們的另外一位隊友是一位來自英國的女孩，年紀更小點，唐月舒聽說她今年才19歲。

    不過她很漂亮，金發(fā)碧眼，身高一米七八，是唐月舒喜歡的那種模特身材。

    在作業(yè)完成之后，交由Garrel交上去。

    唐月舒離開前，這位家住巴黎市中心別墅區(qū)的男孩注視著她禮貌詢問她的平安夜是否已經(jīng)有約，如果還沒安排的話，他能不能邀請她一起共度。

    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12月的第3個周末了，距離平安夜圣誕節(jié)其實不過是一周的時間，街上已經(jīng)具有很濃郁的圣誕氛圍，在放假和過年這件事上，全球差不多一個反應(yīng)，下一周大家的心已經(jīng)不在學習和工作上了。

    這樣的節(jié)日相約一起過，本質(zhì)上帶著點別樣的曖昧。

    都說法國是一個浪漫的國度，這里的男人和女人仿佛天生就會調(diào)情般。

    只不過唐月舒以前就知道，“浪漫”的定義是相對的，如果浪漫是指某一刻看對眼之后的放縱，那這樣的浪漫來得輕易，也來得輕率。

    說句實話，Garrel說話的方式和語氣都讓人覺得舒服，長相也足夠帥氣，唐月舒知道他大概有點喜歡自己，她沒理由拒絕這樣的法國帥哥邀約。

    來法國留學兩年而已，她不是來修行的，也不是修無情道的。

    只是偏偏她這個太看重感覺。

    帥哥很好，是她不來電。

    雖然有些不忍心，但唐月舒還是拒絕了。

    擁有褐色卷發(fā)的小帥哥在聽見她的拒絕后，臉上浮現(xiàn)失落，只是他沒有強求什么，還祝唐月舒能夠擁有一個開心的假期。

    唐月舒在巴黎的生活并沒有那么多風花雪月，她以前在京市時就是圈層里的焦點，夜生活的熱鬧其實離她并不遠。

    出國之后反而不怎么參加那些party了，一來是沒時間，二來是真的不感興趣。

    以至于她看起來甚至有點不合群。

    從同學家里離開，唐月舒回到自己幾十平的小屋里，想起自己在國內(nèi)那幾個房子，當時走得急，她應(yīng)該問問房產(chǎn)中介的，要是她那些房子要賣一套以現(xiàn)在的市場價能賣多少錢。

    真不是唐月舒走到窮途末路，只是按照她現(xiàn)在的規(guī)劃，短時間靠自己賺一大筆錢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在國外拉投資比在國內(nèi)難多少，唐月舒心里有數(shù)。

    晚上還是接了個家教。

    也不知道是不是唐月舒當家教的口碑太好，最近家教的兼職好像好找不少，酬勞方面也不錯。

    今晚是一位華僑為自己的兒子請了法語家教。

    唐月舒的法語在和本地人溝通方面沒有半點障礙，水平上得到不少家長的認可。

    這次的雇主顯然很富裕，居住在富豪扎堆的別墅社區(qū)，但是這里距離市中心并不近。

    唐月舒過來這邊有點費勁兒，不過她這次的雇主派了專車過來接她，說是這樣更能避免麻煩，很貼心。

    這一片入口處有門衛(wèi)守著，一般情況下禁止外來車輛進入。

    從入口開車進去都經(jīng)過了好幾分鐘，不敢想象這大冬天傍晚，唐月舒自己步行進來的畫面。

    這幢別墅自帶了一個小花園，種了不少綠植，即便是冬天也打理得非常好，角落里栽種了兩棵臘梅，紅梅綻開，很是惹人注意。

    唐月舒不覺多看了眼。

    她在大廳內(nèi)見到了這次服務(wù)的對象，一個15歲的少年，因為語言上的困難讓他很難融入現(xiàn)在的班級，所以家里為他雇傭了法語家教。

    不過唐月舒并不是第一位。

    她這位學生顯然是嬌生慣養(yǎng)長大的公子哥，看唐月舒的目光里還帶著打量，他用中文問：“你幾歲�。俊�

    看表情像是嫌棄唐月舒太年輕。

    他的母親斥責道：“硯淮，不準沒禮貌�！�

    初次見面以這樣的態(tài)度問女士的年齡，顯然是一件沒有教養(yǎng)的事。

    少年不說話了，但是看神情，唐月舒覺得自己大概是第一次給他當家教，也會是最后一次了。

    這幢別墅不小，往上走是一個旋轉(zhuǎn)樓梯，很簡潔的歐式裝修風格，墻上掛著幾幅風景油畫。

    他們在少年的書房里進行第一節(jié)課的交流。

    剛剛的談話讓唐月舒知道眼前的少年叫蘇硯淮。

    他的母親給唐月舒準備了溫水和一些水果。

    之后書房的門被合上，就變成了唐月舒和家教學生的獨處時間。

    “我先了解一下你的基礎(chǔ)。”唐月舒來了一個相對經(jīng)典的開場白。

    少年聽見這句話時皺了一下眉，但還是配合唐月舒回答了些問題，但是看得出來，他其實對于學法語這件事上有一定的抵觸。

    學習一門新語言并不是容易的事。

    唐月舒自己在語言上有點天賦，但不代表她不知道別人學起來多難。

    但不得不說，很多時候?qū)W習最開始通用的技巧就是死記硬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