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柳云珩又紅著眼看向宋南姝:“許是真的要分別了,所以我今日總有許多話想交代你,怕你吃虧,怕你傷心,也怕你……以后過得不好�!�
“離開你,我阿姐會過得越來越好!畢竟這些年……我阿姐的所有辛苦,和所有劫難,都是你和你們柳家?guī)淼�!”宋書硯語聲溫和。
他立在宋南姝身側,伸手輕輕一攬,用力攥住宋南姝的肩膀,把她帶到自己身邊:“柳世子,做人要有自知之明�!�
說罷,宋書硯低頭,對宋南姝溫聲細語:“阿姐,我們去用早膳了�!�
當著柳云珩的面,宋南姝沒有讓宋書硯難堪,輕輕應了一聲。
“嗯�!�
“南姝!”站在正廳的柳云珩喊了一聲,卻沒人回應他,只能眼睜睜看著宋書硯攬著宋南姝離開。
宋南姝跟著宋書硯出了正廳門,順著游廊一轉彎,立刻掙脫開宋書硯攬著她肩膀的手。
一抬眼,她就看到宋書硯嘴唇上被她咬破的傷口。
傷口已經(jīng)結痂,但看起來有些深,能看出來昨夜宋南姝用了很大的力氣。
宋南姝立刻挪開視線,轉身看著院中開的正好的桂花,道:“早膳就不用你陪著我吃了,你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京都�!�
宋書硯對跟在宋南姝身邊的迎春、迎夏使了一個眼色,兩人立刻會意退下。
他上前一步,看著宋南姝不肯面對他的側顏,問:“你真要趕我走?”
宋南姝沒有吭聲,宋書硯得寸進尺再進一步,再進一步。
近到宋書硯身上的氣息,將宋南姝包裹,強勢入侵宋南姝的心肺之中。
宋南姝心臟幾乎要從胸腔里跳出來,腳下步子剛要后撤,就被宋書硯單手攥住了手臂,稍稍用力便把宋南姝扯到了自己跟前。
“宋書硯!”宋南姝掙扎不開,心跳越發(fā)劇烈,眼底的驚慌怎么都壓不住,“你還有沒有倫理綱常!我是你阿姐!”
“阿姐,我還什么都沒做�!彼螘幷Z聲沉穩(wěn),“你躲我什么?”
他狹長入鬢的眸子深深望著宋南姝輕顫的眼。
不知是宋南姝的錯覺,還是宋書硯已經(jīng)讓宋南姝知道了他的心意,便絲毫不再隱藏……
他眼底完全沒有平日里,望著宋南姝時清澈溫柔的笑意,取而代之的是壓制不住的侵略感。
第106章
“你這么著急躲我,是因為發(fā)現(xiàn)你心里也有我,所以害怕了?”
宋書硯沒敢再進一步。
他和宋南姝保持著這個看起來不算太清白的距離,低聲說:“我頭一次發(fā)現(xiàn)對你存了這種不被世俗接納的心思時,我也是害怕慌張和無措的。”
“每一次,在夢里不受控與你的親昵行徑,讓我喜悅,夢醒之后卻都像是在凌遲……”
“宋書硯!你別說了!閉嘴!”宋南姝全身都在顫抖,她用力掰宋書硯拽著他的手,可怎么也掰不開。
宋書硯垂眸,看著宋南姝漂亮的眼仁,帶著過度受驚的水霧,心底不知為何竟有幾分快慰之感。
或許,是因為她的阿姐在他面前,從來都是從容和強勢的。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這樣無措的小女兒家姿態(tài),為他緊張,為他戰(zhàn)栗,這讓宋書硯心底泛起了異樣的情緒。
好似他這么多年藏在心底,對一個人隱匿的罪惡感,突然有了回應。
他握著宋南姝細腕的手再次用力,幾乎將宋南姝扯進懷里。
宋書硯漆黑的雙眸帶著灼人的溫度,繼續(xù)說著:“直到我看到母親的信,這種罪惡感才減少了些,但也只是一些!所以阿姐你不用怕……我知道你現(xiàn)在的感受�!�
“你知道什么!”宋南姝又急又氣,“你是我的弟弟宋書硯!放開我!”
宋書硯帶著傷痕的唇勾起,隱匿邪性的弧度讓她不寒而栗。
宋南姝心里越發(fā)慌張,她拍打著宋書硯的手臂,不見宋書硯松手。
不論怎么用力都掰不動宋書硯的手指,又氣又惱之下,她張口咬住了他的手腕。
“嘶……”
宋書硯皺眉疼得輕“嘶”一聲,宋南姝慣性的心疼立刻松了口。
手腕血珠子冒了出來,他絲毫不在意。
“若是你能撒氣,便咬吧!這點痛,比不上我心里萬分之一!”宋書硯語聲一如往昔平和,卻透出一種可憐和脆弱,他把自己另一只手送到宋南姝的嘴邊,“阿姐如果咬得更用力一些,我想……我心里的痛會少一些!”
他在小心翼翼地試探,試探自己在宋南姝這里是不是有那么萬分之一的機會,試探他深愛的宋南姝,是否也愿意……與他一道越雷池。
從昨日到今日,宋書硯一直在步步緊逼。
宋南姝簡直退無可退,眼淚就在她眼底打轉。
她揮手拍開宋書硯送到她唇邊的手,哽咽訓斥:“你簡直離經(jīng)叛道,荒唐!太荒唐了!”
“那我愿意更離經(jīng)叛道一些,更荒唐一些!你總會原諒我的對不對?小時候……你答應過我,不論我做了什么讓你生氣的事,你都會原諒我!”
“阿硯,你不是這個樣子的,你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宋南姝心痛到無以復加,“你怎么能變成這樣?”
“可是阿姐,你是照著你希望的樣子長大的,希望弟弟能做一個君子,溫文爾雅、智明慎行,我便學那些名士的言談舉止!”
“阿姐盼著我學業(yè)有成,我便拿到解元!阿姐喜歡書畫,我便在書法上下功夫,如今也算小有名氣!”
“你想要我做一個聽話的弟弟,我便聽話!我知道你想讓我對你依賴,我便對你依賴……”
宋書硯掩藏打碎那個最真實的自己,把他塑造成宋南姝最喜歡的樣子。
“阿姐,我明明都已經(jīng)照著阿姐想要的樣子來做了,阿姐為什么……就不能施舍給我一點,我想要的?”
宋南姝想要什么樣的弟弟,他就把自己塑造成什么樣。
如果宋南姝愿意給他那么一點點愛,他愿意永遠只展現(xiàn)宋南姝最喜歡的樣子。
如今,他只是不想再扮演宋南姝的好弟弟了,他想換一個身份待在宋南姝的身邊。
宋南姝睜大眼看著宋書硯,她沒想到宋書硯竟然用她對宋書硯的期盼,來偽裝成她想要的好弟弟。
他演了這么多年,演到她都相信了宋書硯便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弟弟。
她承認,她一直想要宋書硯做一個依賴她的弟弟!
因為被全世界拋棄的她,只有在宋書硯這里感覺到被需要,只有宋書硯把她當成支柱,她才能感覺到自己也是被親人愛著的,哪怕……是她和她的弟弟沒有血緣關系。
宋書硯看透了她,所以這么做了!
他偽裝塑造出的“宋書硯”一直都是為了迎合她的喜好。
一直都是她自以為了解宋書硯!
實際上她竟然從不知道宋書硯是個什么樣的人!
他一直在演!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在照顧弟弟,實際卻是宋書硯在照顧她的情緒,扮演她的好弟弟。
“你想要的都是錯的!”宋南姝聲音都在抖,可看著宋書硯委屈脆弱的眼神,更狠的話她到底說不出口,只能哽咽著道,“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有教你好,讓你……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宋書硯……你今晚就離京,如果……你不想逼死我的話!”
宋書硯瞳仁猛然緊縮,手下力道是了分寸,捏得宋南姝痛得五官皺在一起。
宋書硯幾乎是下意識松手,關切詢問:“我弄疼你了?”
手臂得到自由,宋南姝立刻后退和宋書硯拉開距離,她揚聲喊道:“迎夏!去盯著給公子收拾東西準備馬車,今夜宋公子出城!”
說完,宋南姝轉身便走。
迎春和迎夏從轉角出來,面面相覷。
宋書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望著宋南姝逃離的背影……
樹影婆娑的廊廡之下,光影若有似無掃過宋書硯狹長深邃的眸,目光諱莫得讓人看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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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自己的院子,宋南姝擦去眼淚,下了很大的決心,吩咐道:“備車,我要去沈府�!�
現(xiàn)在,最重要的就是拿到定魂丹,讓宋書硯服用后離開京都,離開她的身邊。
馬車抵達沈府后,沈序洲并沒有立刻見宋南姝。
她一直在沈府等著,等到暮色四合,沈府都亮起了燈……
沈府仆從為宋南姝送上熱湯飯,勸說宋南姝用過之后先回宋府,沈指揮使事忙,今日不一定有時間見她。
宋南姝食不下咽,道謝后便讓沈府的仆從把餐食撤了,繼續(xù)在沈府等,大有今天見不到沈序洲便不走的架勢。
第107章
“宋姑娘,指揮使回來了,請您去后院,但您的婢女怕是得在這里等您……”沈府管事恭敬道,“老奴給您帶路!”
迎春一聽這話,有些緊張上前:“姑娘……”
宋南姝拍了拍迎春的手:“沈指揮使不是壞人,別怕!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就回來�!�
迎春是親眼看著沈指揮使救過他們姑娘的,自然也愿意相信沈指揮使是好人。
可沈序洲的名聲在外,迎春還是有些擔憂的。
“那……那姑娘快些出來!”迎春叮囑。
“嗯!”宋南姝頷首。
宋南姝跟著沈府管事,沿九曲十八彎的廊廡走了一會兒,便來到一座燈影幽暗的院落,里面竟看不到一個下人仆從。
院落四周和鵝卵石鋪設的石道兩側,設有金鶴銅燈。
一棵需六人才能抱住的古槐立在院中,滿園的幽蘭香草,芬芳馥郁。
院中廊廡下綴著金鈴,夜風拂過,細碎的鈴聲便此起彼伏。
宋南姝私心里覺得,這院落風雅幽靜的,不像是沈序洲會喜歡的。
“這里是?”宋南姝側頭問管事。
“這是我們指揮使的住所,指揮使平日不喜歡人伺候,也不讓我們輕易踏入,所以院落里不留人,宋姑娘自行入內便可,老奴在門外等著姑娘。”沈府管事笑盈盈道。
聽管事這么說,宋南姝反倒有些緊張。
她藏在袖中的手收緊,還是踏腳跨入門檻,踩著鵝卵石道,朝隔扇敞開亮著燈的正房走去。
屋內的燈光不算亮堂,就著搖曳的昏暗燭光,宋南姝看清楚了屋內簡單的陳設,垂帷之后是一張眠床和衣架。
另一側擺著還冒著熱氣的浴桶和屏風,還有張整齊擺放沐浴所用之物的長桌,其余再無其他。
“今日來,是想好了,要用你自己換定魂丹?”
聞聲,宋南姝猛然轉頭,這才看清楚,沈序洲就坐在通往二樓的木制樓梯上。
那樓梯被光線隱在暗處,不仔細瞧……著實是留意不到。
沈序洲單手手肘撐在背后高幾層的木梯上,一條腿屈起,一條腿舒展,手中擺弄著一條發(fā)帶,姿態(tài)十分的舒展放松,帶著漫不經(jīng)心的慵懶。
宋南姝鼓起勇氣走到樓梯口,仰頭望著沈序洲:“求沈指揮使賜藥,南姝感激不盡�!�
沈序洲面具后漆黑的瞳仁定定望著宋南姝,將發(fā)帶纏繞在戴著黑色鹿皮手套的右手上。
“宋姑娘,我手中握著定魂丹,就那等于握著你弟弟的命,這么好用的把柄,你讓我舍棄……”
宋南姝聽到沈序洲輕輕“嘖”了一聲,她從袖中拿出寫好的婚書。
“我已經(jīng)拿到了柳云珩的和離書,也已經(jīng)送到了府衙,從此我便是自由之身!這個……”宋南姝看著手中的婚書,“是婚書,我已經(jīng)畫押!只要沈指揮使畫押簽字,以后我們便是夫妻,便是一條船上的人�!�
宋南姝將脊背挺得筆直,生怕露怯:“沈指揮使應該已經(jīng)知道,我是禮部尚書姜裕行的親生女兒,與我成婚,對沈指揮使來說,這層姻親關系或許還有別的可利用的地方�!�
“宋姑娘一直等我到現(xiàn)在,是想今日就拿到定魂丹?”
“是!”宋南姝應聲。
今天她必須拿到,她得讓宋書硯盡快服用定魂丹,然后離開京都。
她總覺得,讓宋書硯陷入到對她這種違背倫常的感情中,她也負了很大的責任。
因為宋書硯看出了她對他的需要,所以他在宋南姝的面前演出她需要的那種弟弟。
宋書硯感情觀扭曲成今天這種樣子,也有她一直縱容的關系在。
宋書硯以后是要考科舉入仕的,他有大好的前途在等著。
他應該有一個可以彼此互相幫扶的妻室,有一個非常好的岳家,能讓宋書硯以后仕途之路走的更為順暢。
他應當在朝堂之上展現(xiàn)他的能力,實現(xiàn)他的抱負,做一個吊民伐罪、除暴安良的好官。
而不是,陷入到姐弟背德的這種污名中。
聽到宋南姝的回答,沈序洲慢吞吞站起身。
她立在木制樓梯之上居高臨下望著宋南姝:“那我今日,也想拿到一點宋姑娘身上的東西,不知道宋姑娘愿不愿意今日就給�!�
身姿挺拔的沈序洲,半身完全沒入燈光照不見的黑暗中。
宋南姝只能看到他修長的雙腿,這無疑給身處樓梯之下的宋南姝,帶來了極大的壓迫感。
宋南姝的心跳陡然快了起來。
甚至不用沈序洲明說,宋南姝就明白沈序洲要她給的是什么東西。
冒著熱氣的浴桶,和沈序洲不允許仆從踏足,卻讓她獨自一人進來的住所。
宋南姝不是個愚蠢的人,這指向很明確。
或許所有人都覺得,她之所以能十分果決地離開柳云珩,哪怕撕破臉也在所不惜。
是因為她沒有和柳云珩圓房。
可,宋南姝覺得沈序洲或許不了解她。
在姜箬璃回來后,哪怕她已經(jīng)和柳云珩圓房,她也是會堅決離開柳云珩的。
但這話她不能說給沈序洲聽,因為不管怎么說都像是一種不愿付出的狡辯。
宋南姝望著半身處于黑暗中的沈序洲,道:“盡管我還沒有做好這個準備,可如果……只有這樣才能讓沈指揮使放心的話,我愿意。”
聽到宋南姝的話,他攥著發(fā)帶的手收緊。
無法被宋南姝察覺的隱秘黑暗中,她看不到男人眼底的暗潮洶涌。
所以在宋南姝的心里,是不是除了宋書硯這個弟弟之外,任何男人都可以成為她的丈夫?
沈序洲慢條斯理從木制樓梯的陰影中走了下來,立在宋南姝的面前,鬼魅面具被燭火映得忽明忽暗。
宋南姝嗅到了沈序洲身上,掩蓋在沐浴過后皂角清香之下的酒味,手心不自覺收緊。
“你就不怕……這面具之下,是一張丑陋到極致,讓你恐懼的臉?”沈序洲問。
他甚至惡劣地想,要是在他完全得到她之后,或者是……在得到她時,讓她看到這副面具后……是一張宋書硯的臉,她會是什么表情。
第108章
不知為何,宋南姝的手心中冒出一層汗來。
她抿著唇,直視沈序洲的眼睛:“皮囊而已,我不在意�!�
見宋南姝會錯了意,他忍不住輕笑一聲。
沈序洲踱著步子繞到宋南姝身后,微微低頭在她耳邊道:“可是我不愿意讓人看到我的臉,任何人都不能!”
從背后拿出那條被他把玩了許久的發(fā)帶,覆在宋南姝的眼睛上。
本就不甚清楚的視線,頓時黑了下來。
“沈指揮使!”宋南姝一把扣住沈序洲綁發(fā)帶的手,心臟快從嗓子眼里跳出來。
“后悔了?”沈序洲問。
“我還……我還沒有沐浴�!彼文湘穆曇舳兜脜柡Γ罢诹搜劬�,我……我沒法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