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她掀開被子起床。
她的衣柜跟長公主的衣柜擺在一起。
今天下午進(jìn)宮謝恩陪皇上皇后吃晚飯,裴景挑了個偏紅的錦袍。
“起了�!蔽湫銖耐饷孢M(jìn)來。
裴景雙手挽玉冠轉(zhuǎn)身抬眼看她,長公主一身修身窄袖勁裝,額頭有細(xì)汗,左手活動著右手手腕,颯爽的讓人心動。
視線落在長公主的手上,裴景臉皮微熱,眼神都不好意思跟她碰上,含糊低頭垂眼應(yīng),“嗯�!�
武秀順著裴景的目光落在自己右手上,頓了頓,還是解釋道,“我起來后耍了半個時辰的槍�!�
所以才揉手腕。
裴景耳朵通紅,話說的不是很清楚,“下次換我來�!�
她說得不清楚,武秀就當(dāng)做沒聽見。
武秀伸手將床尾木箱子上的書拿起來,“我昨天晚上翻看了兩眼,是你的吧?”
裴景望過去,抽了口涼氣,飛快的將長公主手里的書扯過來,卷起來往背后藏,訕訕笑,“不好看別看�!�
武秀抬眼看裴景,走過來,湊近了看她。
裴景呼吸發(fā)緊,動都不敢動。長公主的確去耍槍了,因為身上熱意滾燙,一靠近,冷香就朝她裹了過來。
對方還沒碰她呢,裴景光聞著熟悉的氣息小腿就發(fā)軟。
武秀點頭,“書是沒你好看�!�
裴景臉滾燙,想張口,又怕反駁完長公主要看書,只得不自謙的默認(rèn)下長公主這話。
武秀雙手搭在身后,饒有興致的看著自己的小駙馬,“我本打算待會兒洗澡的時候看書打發(fā)時間,現(xiàn)在書沒了……”
她拉長音調(diào),話只說一半。
裴景低下腦袋,在書跟自己之間猶豫不決。
是把書交出去,還是把自己交出去。
武秀見她為難的皺起眉頭,笑了,不再逗小孩,“洗澡怎么看書?”
她抬手屈指,輕輕在裴景額頭敲了一下,“洗漱,來吃飯了�!�
武秀去凈室洗澡換衣服。
裴景頓在原地,慢半拍抬手揉摸腦門,眼睛亮亮的望向長公主離開的方向,抿唇低頭咬唇笑,卷起來的書緊緊攥在掌心里。
她展開書,看一眼又重新卷上。要換個地方把這書藏起來。
藏書的時候裴景余光瞥了眼床單,想起昨天那張紫墊子。
裴景連忙別開視線不往床上看,準(zhǔn)備等小院的時候問問念念,念念成親早,有妻妻相處的經(jīng)驗在。
問她準(zhǔn)沒錯。
第97章
日久,總會習(xí)慣的。
按著民間婚俗,
女子大婚三天后要回門探望雙親,方便父母知道女兒在婆家過的如何。
裴景跟長公主的情況略微不同。
兩人明面上長公主是女方,只是婚后第二天長公主就帶著裴景進(jìn)宮謝恩見過皇上皇后,
也跟侄子們吃了頓家宴,三天后不用再特意回門。
反倒是裴景,
裴家遠(yuǎn)在清河縣,她又住在長公主府,外人眼里雖是男裝可真正需要回門的人是她。
裴家叔伯這些日子暫時住在皇家園林行宮別院,如今婚事結(jié)束自然該收拾東西準(zhǔn)備回去。
長公主給足裴景臉面,
在裴家眾人回家之前,邀請他們來長公主府做客,
一起吃了頓飯,
也算見過了裴家人。
晌午請裴家人吃飯,
飯后再提上禮物去裴家小院。
“這不算回門,”裴景撩起馬車車簾朝外看,
“是去看看張叔張嬸,
明日他們就要跟我叔伯們啟程回清河縣了。”
裴景抿了下唇,
收回手指,垂眼說道:“要是沒有緣分,
這輩子可能都再難見到。”
她怕是無事不得回鄉(xiāng)了。
跟張叔張嬸相處的時間雖不算長,可兩人實在和藹寬厚,
拿她當(dāng)作親子侄。真心換真心,他們現(xiàn)在要離開,裴景自然不舍。
武秀看她,溫聲說,
“你若是想家,我準(zhǔn)你隨時回去探親�!�
長公主徇私準(zhǔn)她回去探親,
禮部那邊可不一定,而且裴景過些日子就要接手女子入學(xué)堂的事情,想來此事之后的兩三年怕是都要忙得不可開交哪里有時間回去。
不過長公主的這份恩寵縱容裴景收下了。
她眼睛亮亮,滿腔蓬勃心意,嫩苗破土而出般,脹的攥緊拳頭腰背挺直,凝成一句堅定的話,“殿下放心,我肯定給您好好當(dāng)差!”
武秀多看了裴景兩眼,“……好。”
離裴家小院越近,裴景越是忍不住再次掀開車簾朝外看。
遠(yuǎn)遠(yuǎn)瞧見忠義侯府的府邸大門以及門口威嚴(yán)的兩只獅子,裴景握緊車簾,扭頭看長公主,小聲求證,“念念當(dāng)真是忠義侯的女兒?”
她遲疑,“僅憑一塊金片?”
武秀點頭,“不是僅憑一塊金片,而是那金片是一對,一只隨著柳姐姐下葬,一只打成吊墜后系在小念…念念脖子上,兩只顏色成分相同,甚至有同樣的老字號金鋪的標(biāo)識�!�
叫小念兒的話好像無形間拉開了跟裴景的輩分,武秀臨時改口也叫念念。
武秀解釋,“尤其是念念長得跟柳姐姐很像,見過柳姐姐的人都不會認(rèn)錯她�!�
裴景沒想到長公主真的會跟自己閑談朝政以外的閑事。
裴景撓了撓耳朵,眼神飄忽渾身微熱。這樣說閑話的時候,她感覺她跟殿下像極了尋常夫妻。
見裴景總是抬手摸耳朵,武秀頓了頓,低聲問,“早上咬疼了?”
裴景一下子坐直了,立馬將手放下來,眼睛往外看,絲毫不往馬車?yán)镱^瞧,“沒、沒有。”
這三天,裴景雖不用當(dāng)值,可也沒睡多少覺,甚至連長公主府都沒好好閑逛過。
昨日她借口去看看府邸,以此躲長公主圈過來的手臂,結(jié)果殿下說,“你那日悄悄回京我不是帶你看過了?”
裴景,“……”
早知道那天就不看了!
一句話堵的她啞口無言,還沒等她想好怎么反駁,長公主就先發(fā)制人堵住她的嘴。
今日哪怕“回門”宴親,清晨醒來長公主還是將她擠在換衣服的柜子前抵在柜門上,親了一遍。
裴景找不到拒絕的理由,閉著眼睛迎合,等醒神的時候,身上衣襟敞開,裹布都要露出來。
長公主衣衫也被她扯的凌亂,領(lǐng)口大開,耳后絲縷烏發(fā)垂在身前搭在起伏的胸口上,依依不舍的將手從她懷里抽出來,低頭替她整理衣襟,說了句,“晚上吧�!�
裴景又怕晚上,又期待晚上,心里矛盾的很。
成親都三天了,她哪能一直讓長公主這么伺候她。
……奈何她仰臥起坐好幾次,都被長公主無聲摁了回去,不給她服侍的機(jī)會。
裴景想問問念念平時跟褚休都是怎么相處的,她實在沒這方面的經(jīng)驗。
她甚至趁著如廁的時候?qū)ⅰ对律萌恕凡卦谛渫怖�,偷偷翻看過。
只是書里李月兒跟主母的情況到底跟她不同,光是身份,長公主就跟主母不一樣,哪能直接套用她倆的相處方式。
裴景也學(xué)不會李月兒的嬌媚求歡,她挺直了十多年的腰桿,現(xiàn)在硬的軟不下去,早已不懂什么是撒嬌示弱。
可如果她是主母,長公主也必然不可能是李月兒。
裴景眉頭擰的夾死蒼蠅,頭回碰到這么難的題,都不知道從什么書上尋找應(yīng)對的策略,只得求助身邊有經(jīng)驗的人。
雖說她跟念念認(rèn)識的時間并不如跟褚休認(rèn)識的時間長,可能因為兩人相交的契機(jī)不同,裴景是以裴晶身份跟于念做的手帕交,遇到這種事情她下意識覺得該找念念說說。
而且念念性格好,不像秀秀欠欠的就會打趣她。
自己當(dāng)初怎么會認(rèn)為褚休沉穩(wěn)可靠正經(jīng)守禮,而對她產(chǎn)生那么一丁點的漣漪呢?
裴景如今對著身邊的長公主,怎么都想不通自己當(dāng)初為何會將褚休的性子看走眼而稍微心動。
她余光偷偷朝后看,誰知正巧對上長公主看過來的眸子!
裴景臉微熱,連忙收回視線向外看,假裝眼睛很忙都瞧不過來眼前的好景色。
武秀疑惑,掀開另一側(cè)的車簾側(cè)眸朝外瞧。
光禿禿的一條寬敞巷子,遠(yuǎn)處墻面上連苔蘚都沒長。
武秀看裴景,眼里帶出笑意,落下車簾沒挑破她的局促緊張。
哪怕在床上,裴景喊的都是“您”,明顯還沒適應(yīng)兩人目前的關(guān)系轉(zhuǎn)變,也沒習(xí)慣她的駙馬身份。
不礙事。
武秀垂眼想,日久,總會習(xí)慣的。
馬車停在裴家小院門口,春風(fēng)下去敲門。
裴景已經(jīng)迫不及待的打開車門提著衣袍彎腰低頭出去,踩著腳凳先下來,然后轉(zhuǎn)身朝長公主伸手,“殿下,到了�!�
她眉眼明媚帶笑,眼眸清亮歡喜,由心的喜歡此時的“回門”,跟晌午招待裴家人時的守禮端方完全不同,更有她這個年紀(jì)該有的鮮活氣。
此時的裴景不是翰林院的官吏不是裴家未來的支撐,只是褚休于念的好友小景。
回到這里便是回家了。
武秀不由抬眼朝前方小院看,收回視線,再次垂眸看裴景。
她要是喜歡,以后可以多帶她來幾次,正好多看看念念。
見長公主不為所動,裴景掌心朝上,手再次往前伸過去,作勢要扶她。
她平時看褚休都這么扶念念的。
那她跟褚休一樣女扮男裝,自然也該扶殿下。
武秀將手結(jié)結(jié)實實搭在裴景掌心里握住她的手指下了馬車,人站在馬車邊也沒立馬松開,而是雙手隨意往身后搭的時候,牽著裴景的手就這么在身后握著。
裴景愣住,余光朝小院的兩扇門上看,小聲提醒,“殿下�!�
武秀四平八穩(wěn),“嗯�!�
裴景臉熱,悄悄扯袖筒試圖遮掩兩人交握的手。
小院的門從里面打開,武秀順勢松開裴景。
張嬸瞧見春風(fēng),連忙扭頭朝身后說,“娘子小休,是少爺回來了�!�
于念這才從門板后面探出腦袋,眼睛看見裴景,眉眼彎彎,“小景兒~”
上次忠義侯府的馬車送褚休跟裴景回來的時候,下人敲門時顯得怪怪的指名問她在不在,這事還是于念聽張嬸說的,張嬸讓她以后多留個心眼,京中不比別處,不能誰敲門都開,尤其是他們回清河縣以后更得留心。
于念記下了,今日就先站在門后,等確認(rèn)是裴景回門,才站出來。
于念原本只瞧見了裴景,以為就她自己回來,直到往外走兩步看見長公主,立馬咬住唇不敢親昵的喊小景了。
于念連忙朝身后的褚休招手,“秀秀。”
褚休今日是告假半天等裴景回門,午后才從翰林院回來,這會兒剛把官服換成她尋常穿著的棗紅色衣袍。
于念看看裴景,連忙提著衣裙快步朝院里走回去,雙臂朝褚休的肩上伸,作勢要圈住她的脖頸踮腳抱住她。
褚休難得愣住,眼里一喜耳朵微熱,伸手環(huán)住于念的腰肢,臉頰貼著于念的耳朵跟她貼貼蹭蹭,“怎么突然要抱抱了?”
聲音都輕輕柔柔。
于念眨巴眼睛,環(huán)著褚休的脖子,手指將褚休掖進(jìn)后衣領(lǐng)里的紅色發(fā)帶尾端從衣服里面扯出來,“?”
她茫然疑惑的側(cè)頭看褚休,輕輕拍她肩膀,“長公主,也來了�!�
所以褚休不能沒整理好衣服就出去見長公主殿下,那樣太失禮。
褚休,“……”
褚休揉揉了鼻子,松開于念,“哦�!�
她同于念一起出去,抬手行禮,“見過殿下�!�
于念跟在褚休身后微微福禮。
裴景看長公主,眼里帶著期待。
武秀道:“出門在外無需多禮�!�
她側(cè)眸看春風(fēng),春風(fēng)立馬從馬車車廂后頭將備好的禮物指揮下人往院里拿。
裴景跟褚休說,“有你喜歡的好墨,長公主還多送了你一方硯臺�!�
褚休嘴上客氣,眼睛發(fā)光,恨不得自己去提,“來就來了怎么還帶了這么些禮物,……哪家的硯臺?”
她看大錦盒小錦盒的往里提,湊頭問裴景,“送了多少硯臺?”
裴景睨她,“自然就一塊,其他的都是給念念的�!�
三人心里都清楚念念跟長公主的關(guān)系,這些不過是長公主以裴景回門探友的名義送給于念的。
金銀首飾、脂粉糕點、衣服鞋子都有。
于念愣住,眼睛緩緩睜圓嘴巴張開,人傻在原地,然后皺眉看裴景,“得,多少銀錢啊。”
裴景小聲說,“殿下送的,都是規(guī)矩不收不合適�!�
于念沒回過門,她心想以她跟褚休的家財,就算于老大跟李氏是她親爹娘,她也沒辦法送這么多。
于念不懂回門的規(guī)矩,更不懂京城人回門的規(guī)矩。
她不敢問長公主,只拉著褚休的小臂低聲詢問,“不能收,吧?”
褚休伸手捏于念鼻子,柔聲說,“收下吧,你收下了殿下跟小景都開心�!�
于念抿唇悄悄看長公主,對方朝她望過來,朝她露出清淺笑意。
于念一愣,下意識回了個笑。
殿下好像很好相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