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希衡眼前浮現(xiàn)那張帶著血和瘋狂的臉,“他”好像身處在一個山的巔峰,四周都是懸崖。
“他”覺得沒人能救得了他,所以想好了自毀,渾身都充斥著難以言喻的悲傷氣息。
希衡的心臟處沉甸甸的難受,她說:“巫王每一句話都是挑釁,每一個動作都是在打斗,似乎想要置人于死地,但是,最后的導(dǎo)向結(jié)果是,我們知道了巫妖的皮囊有另外的用處,巫王的皮囊還要更上一層樓�!�
微風(fēng)從遠(yuǎn)處送來,吹得人衣袖生波。
希衡沐浴在微風(fēng)之中,眼神沉靜:“巫王還告訴了我們,為什么巫族能使用人王伏羲弓。他在瘋狂,但是卻在給我們信息�!�
玉昭霽很認(rèn)同希衡的分析。
他說:“如果說這是因為巫王不智,那么,巫王就不會屢屢做出這么多正確的決策,在逆天中順天,在亂世中歸攏巫妖的一切行為,變商為政,用強(qiáng)權(quán)管束無智的巫妖。”
這樣的巫王,是不會給出那么多信息的。
除非那些信息是假的。
但很可惜,那些信息是真的,驚春魔君會將他研究巫妖的一切信息都匯報給玉昭霽。
從青影城回來的路上,玉昭霽抽空看了驚春魔君的消息。
其中一項就是巫妖的皮囊有特定的作用,而那名妄圖刺殺高階修士,分裂三族聯(lián)盟的巫妖,他的皮囊效果就是潛行,可以減少被發(fā)現(xiàn)的幾率。
所以,他才能堂而皇之在這么多高階大能面前也沒被發(fā)現(xiàn)。
玉昭霽將這個消息告訴希衡,再道:“那位巫王說的都是真信息�!�
……
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局面變成了巫王有可能是真的王楓,而王楓有可能是真的巫王?
當(dāng)然,這只是一種猜測,而且無論是希衡和玉昭霽,都會因為此事的茲事體大而不能妄下決斷,畢竟什么證據(jù)也沒有。
希衡和玉昭霽談話時,玉昭霽在二人周圍設(shè)了結(jié)界。
所以,哪怕里面的真是巫王、甚至于他沒有真正昏迷,也無法聽見希衡和玉昭霽說話。
這個結(jié)界的設(shè)置是單向的,也就意味著希衡和玉昭霽能聽到扁無真君施針的動靜,但是里面聽不到他們說話的動靜。
希衡和玉昭霽靜立,沒有再說任何話,他們的已知信息太少了。
忽而,里面?zhèn)鱽硎裁礀|西落地的聲音,十分輕微,但希衡和玉昭霽卻第一時間掀簾進(jìn)去。
他們懷疑王楓被巫王暫代,那么,就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注意里邊的響動。
如果那真是巫王,給他施針的扁無真君就變得十分危險,誰知道巫王有哪些稀奇古怪的皮在身上?誰知道巫王自己的皮有什么作用?
希衡和玉昭霽進(jìn)去,如同一道迅速掠來的清風(fēng),連殘影都沒有,化光般落至扁無真君旁邊。
扁無真君兩手挾著五根針,差點受驚過度,五根針唰唰朝希衡和玉昭霽射去。
希衡和玉昭霽身前有一個無形的屏障,將五根針攔截落下,清脆地掉在地上。
扁無真君這才看清他們的面容,發(fā)現(xiàn)射錯人了。
他連忙:“劍君,殿下,你們來做什么?”
玉昭霽上前一步,在扁無真君驚恐的目光中離他越來越近,然后玉昭霽指尖魔光閃現(xiàn),眉心有什么印記一閃而過。
扁無真君:……這魔頭不會要在這里對他動手吧?
作為一個醫(yī)修,扁無真君曾經(jīng)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醫(yī)鬧事件,雖然在他修為漸高、脾氣漸大后,醫(yī)鬧事件越來越少,只有他鬧別人沒有別人鬧他,但是,過往那些被醫(yī)鬧的記憶還是深深印在了扁無真君腦海里。
他現(xiàn)在第一反應(yīng)就是玉昭霽要對他這個無助柔弱且可憐的醫(yī)修動手,立刻想要求希衡幫忙。
能和刀修加火修的魔族太子動手的,除了這位劍君,扁無真君也不做他想了。
魔族太子醫(yī)鬧他真的沒有半點還手之力��!
扁無真君一臉驚恐擔(dān)心,然后就見希衡沒有一點動容,他心里哀嚎了一句吾命休矣,就見玉昭霽憑空聚出一個見魂儀。
扁無真君剛才照過見魂儀,當(dāng)然認(rèn)得它。
他說:“殿下,這是?”
玉昭霽面無表情:“見魂儀�!�
他又指了指自己眉心的印記:“這是空天印,你這個表情以為它是什么,以為孤要對你做什么?”
居然一臉驚恐給希衡告狀,玉昭霽可從沒動過希衡那邊的人。
玉昭霽姿容絕世,扁無真君卻覺得他現(xiàn)在比無青所的鬼差還要嚇人,尤其是此時面無表情說話的語調(diào)。
扁無真君訕訕,干笑兩聲:“哈哈,老朽也以為這是空天印……否則還能是什么呢哈哈�!�
總不可能是焚寂魔刀吧。
扁無真君一臉心虛,玉昭霽也不戳穿,至于希衡,除開玉昭霽動手她會管外,這樣的日常戲謔她只當(dāng)自己沒聽到。
玉昭霽將見魂儀放在扁無真君面前,言簡意賅:“照�!�
扁無真君疑惑:“老朽今日已經(jīng)照過了�!�
玉昭霽面色不變:“那就再照一次�!�
玉昭霽這是為了杜絕扁無真君被替代的可能性,剛才東西落地,雖然看樣子是扁無真君自己不小心碰下去的,但玉昭霽也要讓扁無真君再照見魂儀。
扁無真君本就聰慧,他剛才只是被玉昭霽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這才沒反應(yīng)過來。
現(xiàn)在一反應(yīng)過來,更是心下嘆息。
“王楓”的身份就詭譎到連魔族太子都要小心到這個地步嗎?
扁無真君趕緊去照見魂儀,這一次,見魂儀同樣照出了扁無真君的真實魂魄和道韻。
玉昭霽這才收了見魂儀。
希衡說:“煩請真君繼續(xù)替楓兒診治�!�
扁無真君從這句話便得知,王楓的身份還有疑慮。
他立刻施針,扁無真君其實很少扎這么多銀針,銀針并非扎得越多越好,扁無真君向來只愛精簡扎針。
如今用這么多針,密密麻麻扎下去,傾盡了畢生所學(xué),足以見得“王楓”的傷有多么麻煩。
這一扎,時辰便不知不覺過去。
等到扁無真君開始拿帕子擦拭手時,王楓已經(jīng)成了一個刺猬。
希衡看了“她”一眼,看“她”神色好似平穩(wěn),這么多針沒有加劇她的痛苦,反而減輕了她的負(fù)擔(dān)。
“王楓”終于能睡一個好覺了。
希衡這才邀請扁無真君出門,到了簾外,她問:“真君,我有一個問題想問真劍君請說�!�
希衡道:“她被陰力所傷大概有多久?早還是晚?”
第267章
下次情話不要說得那么嚇人
“王楓”被陰力所傷的時間早晚,可以作為佐證她身份的證據(jù)。
如果這傷口時間很新,那就說明“王楓”不是王楓的可能性更大了許多。
扁無真君撫須搖頭:“這,老朽無法判斷,陰力的陰毒就在于此,陰力一旦進(jìn)入體內(nèi),便和體內(nèi)的血液經(jīng)脈一起流動,彼此都粘連在一起,它們混合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時間的早晚�!�
聽到意料之中的回答,希衡也難掩失望。
巫王是個謹(jǐn)慎聰明的人,一旦他真的決定要偷龍轉(zhuǎn)鳳,就肯定不會在這樣明顯的傷口上暴露時間早晚。
王楓……
扁無真君知道希衡的糾結(jié):“劍君不必?fù)?dān)心,等她的傷勢一好,用見魂儀就能知道真假了�!�
“現(xiàn)在最迫切的是太子殿下的傷勢�!北鉄o真君看向玉昭霽。
雖說扁無真君懼怕他,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現(xiàn)在天下大亂,魔族太子掌握著天下最強(qiáng)的魔兵,統(tǒng)御能力數(shù)一數(shù)二,一旦他真的傷勢惡化或者隕落,魔族恐怕要四分五裂。
屆時,三族聯(lián)盟將不攻自破。
到時候巫王估計睡著了都能從夢中笑醒,哈喇子都能從嘴邊流出來。
希衡強(qiáng)打起精神來,準(zhǔn)備看玉昭霽到底傷成什么樣了。
其實,人王伏羲弓能夠傷到玉昭霽,不太令希衡驚訝。
人王伏羲弓的強(qiáng)不需言說,伏羲作為初代大神,要不是劫化得早,后面也不會有新生的神明。
劫化,是獨屬于初代神明的詞語。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劫化代表著死亡,但也象征著永生。
初代大神們神力太強(qiáng),她們的神力強(qiáng)大到體內(nèi)有無數(shù)小世界,她們睜開眼時,小世界中便升起太陽,朝霞初升霞光萬丈,她們眨一下眼睛,小世界中便太陽落下、烏鵲南飛星辰漫天。
初代大神們?nèi)襞d之所至,想要斗法,那就是無數(shù)小世界在頃刻之間滅亡。
初代大神們哪怕只是口渴,想要飲水,也能活活喝干一個水系,數(shù)條江河。
初代大神們睡下時,也會壓迫到無數(shù)生靈。
如果這些都是初代大神們可以控制的事情,比如喝水,她們可以不再喝水,頂多采集天下樹葉上的露珠嘗嘗味道,比如睡覺,她們可以不再安眠,她們可以放逐自己走在虛空之中,不知疲倦地行走。
可是,唯獨有一項是她們無法阻止的。
那就是……吸收世間的能量。
初代大神們每一個呼吸、每一個瞬間都在吞吐天地的能量,她們自身的神力太強(qiáng)大,所以耗費的能量巨大,久而久之,天地根本無法承受她們吐納能量。
也就是說,初代大神們太強(qiáng),卻無法節(jié)制,所以初代大神們的歸宿只有滅亡。
要么,就是初代大神活活把天地吸干,她們在虛空中承受無盡寂寞寒冷,直到消亡的那一日。
要么,就是初代神明們自我劫化。
初代大神們選擇了后者,她們都具備對這世間的慈愛之心,哪怕是魔道的大神在兇殘酷烈之余,都具備神明的責(zé)任心。
神明愛世間。
于是,初代大神們不約而同,紛紛選擇了劫化。
她們化作這世間的氣運、這世間的劫,天下修士渡過劫就能得到更高的發(fā)展。
她們化成了清風(fēng),化成了萬物,所以說,劫化既代表著死亡也代表著永生,她們永遠(yuǎn)融入了世間之中,只是,不再具備神格、自我意志。
所以,哪怕是人王伏羲弓殘存的神力都不可小覷。
人王伏羲弓的伏羲大神,代表人族的氣運和意志,見到如今魔族的氣運和權(quán)力實力巔峰的玉昭霽,一定會出擊。
同時,人王伏羲弓也無法真的殺死玉昭霽,因為當(dāng)初也有魔道的初代大神化成了世間萬物,守候著魔族。
這也是扁無真君第一次碰見初代大神的剩余神力造成的傷口,作為醫(yī)修,他最抵不住這種第一次的誘惑了。
說句挨打的話,醫(yī)修毒修最興奮的便是碰見罕見的病或者毒。
當(dāng)然,傷口也是一樣的。
扁無真君努力按捺著心里激動的心情,盡量不讓玉昭霽看出來自己在雀躍,表面上則憂心忡忡:“太子殿下的傷勢也不能拖,雖說殿下身強(qiáng)體壯,但是,誰知道人王伏羲的神力會不會和魔族的魔力相撞,產(chǎn)生沖突呢?”
希衡也看過去,示意玉昭霽現(xiàn)在就治。
玉昭霽凌厲的眼望向扁無真君,幾乎要穿透扁無真君憂心忡忡的面容,看透他的內(nèi)心深處。
扁無真君:頭皮發(fā)麻。
他自然害怕,高階修士之間也存在著壁壘,扁無真君作為不擅戰(zhàn)的醫(yī)修,實在不夠玉昭霽砍的。
但扁無真君還是頂住了這莫大的壓力,驚春魔君現(xiàn)在有事,現(xiàn)在能給這位太子殿下醫(yī)治的醫(yī)修只有自己。
玉昭霽:“孤回垚城再治也一樣�!�
扁無真君一聽這話就不樂意了。
這怎么能行?
回了垚城,一定是驚春魔君為玉昭霽醫(yī)治,到時候哪兒有自己的事。
這種千載難逢的事情自己可千萬不要錯過啊!人王伏羲弓大概率是現(xiàn)在唯一殘存的代表初代大神的神器,而且,大概率只能用一次。
天下有資格被這種神器所傷的人魔妖掰著手指頭都能數(shù)出來。
一旦錯過玉昭霽,就過了這個村再沒這個店兒了。
扁無真君很想勸玉昭霽,但又不太敢,而且他和玉昭霽壓根不熟。
扁無真君只能把求助的目光望向希衡,不停扇風(fēng)點火:“劍君,勸勸殿下吧,這天下最要命的事就是諱疾忌醫(yī)吶�!�
希衡目光動容,嘴唇翕動,顯然想勸說,但是不知為何,她又沉默了下來。
扁無真君:?
但片刻之后,扁無真君就露出了心照不宣、一副過來人的笑容。
懂的,他都懂的。
華湛劍君和魔族太子是既定的道侶關(guān)系,這種相勸,肯定不是用大義凜然的話,而是兒女情長纏纏綿綿,說不得還要酸掉牙。
劍君是正經(jīng)人,私下說恐怕還好,可自己杵在這兒,劍君還怎么好意思呢?
于是,扁無真君含著微笑,動作迅速地收拾好自己的藥囊,假裝嘆息一聲:“唉,老朽的藥囊里缺了一份火油,缺了火油可不行,老朽現(xiàn)在就去找守衛(wèi)拿。”
“劍君,殿下,還請在此處稍稍等待,老朽去去就回�!�
說完,扁無真君就看似“有禮有節(jié)”地退出去,臨出去時,還不忘貼心地放下藍(lán)白碎花的簾子,朝希衡和玉昭霽微微頷首。
希衡:……
玉昭霽:……
玉昭霽面無表情,他皮厚,根本不在意別人的看法,魔族的風(fēng)氣就是哪怕在大庭廣眾、幕天席地之下顛鸞倒鳳都不覺得羞恥,究其根本,玉昭霽只在意希衡一個人的看法。
他的臉紅、他的害羞,都只因為希衡一個人。
而希衡作為人族,還不巧正是從儒修世家走出來的正道劍君,在這方面臉皮比玉昭霽薄多了。
她臉色薄紅,如清柔的白玉之下沁透了一層淺淺的醉色,但還是儀態(tài)端肅,絲毫沒有露怯。
玉昭霽才發(fā)現(xiàn),自己這么喜歡她身上無處不在的矛盾感、自持感。
希衡啟唇,想要說什么,玉昭霽卻先她一步開口:“他明明滿肚子壞心思,卻要做出道貌岸然之感�!�
扁無真君明明那股猥瑣感都油得滿溢出來了,還要做出有禮有節(jié)、風(fēng)度翩翩的模樣,實在有些傷眼。
希衡頓了頓,雖然玉昭霽說得有理,但扁無真君畢竟是希衡好友,而且是特意趕來為王楓和玉昭霽醫(yī)治的。
希衡道:“他這樣做,是為了全你我顏面�!�
玉昭霽故作不知,聲音微微拉長:“哦——”
他拿手輕點太陽穴:“全你我顏面?希衡,難道你要在這里對我做什么嗎?”
希衡順著他微微疑惑的話語朝他望去,發(fā)現(xiàn)玉昭霽眼帶揶揄,眼里泛著點點桃花般的春情。
他故意的。
故意這樣促狹。
希衡明知他是故意,但還是回答:“我要在這里勸你�!�
玉昭霽故意說:“怎么勸?是威逼還是利誘?最近我心志不堅,只消一個美人計就會卸甲投降,你要試試嗎?”
希衡:……
她發(fā)現(xiàn)自從自己點出來玉昭霽包藏色心之后,他就越來越不藏著掖著了,現(xiàn)在的玉昭霽,不像是雄圖壯志、奇謀偉略的魔族太子,倒像是錦繡膏梁、金粉輝煌雕梁畫棟中堆出來的富家公子,一雙桃花眼含情,談笑間全是用詩情畫意包裹著的瞎話,一心撲在女人身上。
希衡:“若你的臣下們看見你這樣,恐怕要思考你是否被巫妖剝?nèi)テつ�、占�?jù)身體�!�
玉昭霽仍然款款凝望希衡:“對臣下自當(dāng)恩威并施,雷霆君恩齊下,可是對你自然不同,若我在你面前也一直是魔族太子的模樣,你應(yīng)當(dāng)早就順手把我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