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他們離開后,藏身于茶館暗處的今安在出來,給了在林聽面前八卦的幾個男子一些銀錢。
普通人怎么會知道夏子默的確切位置,是今安在見段翎在林聽身邊,特地雇這些男子以這種八卦的方式傳遞消息出去的。
林聽沒見到今安在,得知夏子默去了花樓,氣在頭上,又急著去找他,所以還沒察覺到。
今安在緩緩地走出茶館,望了一眼林聽和段翎離去的背影。
林聽走到一半,感覺有人在背后看著自己,回頭一看,茶館門口沒人。她站住,段翎也站�。骸霸趺赐蝗煌O�,不去花樓了?”
“當然去。”
她收回目光,繼續(xù)走。
花樓離茶館并不遠,就算林聽是走過去的,半刻鐘也到了。
有些花樓是男女都可以進,有些花樓是只招待男子或只招待女子的,這家花樓只招待男子,外來女子一般是不能進的。
守在大門前的男子虎背熊腰,兇神惡煞地盯著一看就是來者不善的林聽:“女子不得入內(nèi)�!�
“我找人�!�
男子:“不行。”
她正想用迷藥迷暈守門的兩個男子,段翎拿出錦衣衛(wèi)腰牌,溫潤如玉道:“錦衣衛(wèi)巡查�!�
他們聽到是官,立刻瑟瑟發(fā)抖地讓開路:“大人請。”
林聽感覺他們的態(tài)度不正常,即使平民懼怕官,也不至于怕到這個程度,除非是他們遭遇過什么,在當官的手底下吃過刻骨銘心的虧,但她現(xiàn)下無暇深思。
她快步走進去,問了好幾個人,終于找到花樓老板。
花樓老板誤會林聽是過來抓偷吃的男人,還帶著當官的朋友,為難道:“姑娘,花樓有規(guī)矩,不能透露客人行蹤。您這樣,我們以后還如何開門做生意?”
林聽:“你不說,我不說,沒人會知道是你告訴我的�!彼詺w正傳,“夏世子在何處?”
夏世子?沒聽說夏世子有婚配或交好的女子啊�;抢习逍闹朽止局�,看了下段翎腰間的錦衣衛(wèi)令牌,不打算淌這趟渾水:“夏世子在三樓左邊第二間雅間�!�
“謝了�!�
林聽扶起裙擺跑上去,生怕晚一步會讓夏子默跑了。
而段翎依然慢慢走著。
她跑到花樓老板說的那間雅間,推不開門,抬腿就踹。
反鎖著門的那塊木頭被踹斷了,門也就被踹開了。雅間里的夏子默聽到動靜,走出來:“誰?”
林聽扯斷門后的珠簾,砸向夏子默,接著看到房內(nèi)還有個身材高挑的女子:“你居然敢背著令韞來花樓喝花酒,找女子?還裝深情、有苦衷,看我不打死你�!�
她再信原著,就是傻子。
夏子默眼睛被珠簾砸中:“林七姑娘?你怎會在此?”
女子系好頭紗,轉(zhuǎn)過身。
林聽拿起東西就往夏子默身上砸,砸得起勁:“你倒是希望我不在,沒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站在他們旁邊的女子似乎看不過眼了,想攔住林聽。
林聽本不想理女子的,見她要攔自己,反而想看看夏子默來花樓找的女子長什么樣子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扯下女子的頭紗。
頭紗被扯掉的瞬間,雅間變得寂然無聲,落針可聞。
林聽愕然。
面紗之下,是一張不算陌生的臉,脖頸上還有明顯的喉結(jié)。
男扮女裝的謝清鶴。
她往后退了步,視線在夏子默和謝清鶴之間徘徊:“怎么會是你?”夏子默和謝清鶴私底下有聯(lián)系?謝清鶴現(xiàn)在可是反賊,而夏子默是隨父來安城抵抗反賊的。
就在這時,段翎進來了。
林聽飛快地將手里的頭紗扔回謝清鶴頭上,擋住了他的臉。
段翎走進雅間后,先是看了林聽一眼,再看夏子默,最后看跟夏子默差不多高的“女子”。
“女子”被頭紗遮住了臉,看不清五官,手垂在袖擺里面,林聽就站在“女子”身邊。
第78章
林聽不見了
雅間經(jīng)過林聽亂砸,
一片狼藉,段翎越過地上被扯斷的珠簾,走到他們面前:“夏世子�!�
“段大人。”夏子默看到他的瞬間,
不自覺地望向謝清鶴,
想讓他離開,卻又沒法在這時開口,
因為過于突兀,
容易惹人懷疑。
謝清鶴卻在看林聽。
頭紗擋住旁人看過來的視線,也擋住了他看出去的視線,林聽落進謝清鶴眼底是一道略朦朧的影子,他腦海里卻能浮現(xiàn)她的臉。
他們有幾個月沒見過了,
他還聽說她跟段翎成婚了。
林聽看起來過得不錯,
她剛剛掀開頭紗的時候,他看到她臉了,
面色紅潤,
貌似還長了些肉。
謝清鶴一直都挺懷念當初生活在書齋的那段時間,
今安在外冷心熱,
林聽大大咧咧的,他們二人同時出現(xiàn),
周圍會變熱鬧。
可惜他回不到從前,
以后也沒機會過這種生活了,想再給他們做一頓飯的愿望恐怕也要落空。
謝清鶴感到遺憾。
林聽不知道謝清鶴在想什么,
她念及謝清鶴在瘟疫爆發(fā)時想給她和今安在送興許能治病的大夫,今天當作沒見過他,
也只能做到這個地步,
不會插手旁的。
退一萬步來說,段翎發(fā)現(xiàn)了雅間的“女子”是謝清鶴,
她也可以說從未揭下過謝清鶴的頭紗,不知他是男扮女裝的謝清鶴。
不過夏子默是怎么回事?
林聽聽段馨寧說過,夏子默跟謝清鶴是相識的。
但這不足為奇,他們父親同朝為官,難免會有些往來,嘉德帝也不會因此懷疑,畢竟謝家沒被抄家之前,和朝中官員都有往來。
謝家被抄家后,他們就馬上斷絕來往了。世安侯亦是如此,即便得知嘉德帝有意將謝家抄家,也沒為其求情,撇清了關(guān)系。
當時有幾個大臣為謝家求情了,事后被嘉德帝找了個由頭下了獄,世安侯府成功明哲保身。
所以夏子默來安城后為什么要和謝清鶴見面呢?
林聽想到了兩個可能性。
一是夏子默與謝清鶴在京城時就私下交好,乃摯友關(guān)系,今日約見對方,想說服他就此收手。
二是夏子默早已“通敵叛國”,表面效忠大燕,隨父出征,實則投向謝清鶴,今日約見對方,想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事。
這樣也能夠解釋夏子默不上段家求娶段馨寧了。
可夏子默在大燕的地位不低,是有權(quán)有勢的世子,只要不犯大錯,這輩子堪稱衣食無憂。為何冒險參與謀反?要清楚,一旦失敗,等待他的將是抄家滅族。
難道是想得到更高的權(quán)力?歷史上也不缺乏身居高位的人參與謀反。問題又來了,夏子默的父親世安侯知不知道他這樣做?
林聽一邊想著,一邊走到對面,段翎就立于他們對面。
段翎看著她朝自己走來。
他旁若無人地拿出帕子給林聽擦了下額頭,她一路跑上樓,還動手砸東西,出了不少汗,碎發(fā)沾到汗,黏在額頭、臉頰。
林聽奪走帕子,自己擦,他擦得太輕,總是會弄亂她的心。
段翎也隨林聽去,指尖卻碰過她被汗水濡濕的碎發(fā),撩到一旁,隨后笑看夏子默:“夏世子如今還有興致到花樓喝酒?”
夏子默保持沉默。
段翎掃了一言不發(fā)的“女子”,接著道:“你不是說不想再當什么也不懂的紈绔世子,所以才會隨侯爺來安城,建功立業(yè)?”
謝清鶴明知道段翎不會通過遮住整張臉的頭紗看到自己,還是側(cè)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
而林聽沒吭聲。
段翎眼睛看著謝清鶴,仿佛要透過頭紗看到底下,卻問夏子默:“夏世子不僅來花樓,還找了女子作陪,當真對令韞無意了?”
提到段馨寧,夏子默眼底閃過糾結(jié):“我和段三姑娘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來花樓,找女子作陪又如何,段大人這也要過問?”
說罷,夏子默拉起謝清鶴就要越過段翎,離開雅間。
這間雅間的門被林聽一腳踹爛了,暫時關(guān)不上,他要換個地方繼續(xù)尋歡作樂也說得過去。
林聽沒摻和進去。
段翎環(huán)視一遍雅間,忽然出聲喊住了他:“夏世子�!�
夏子默身子一僵,面朝雅間外,頭也不回,心中忐忑,語氣卻如常:“段大人還有什么事?”
段翎似好心建議:“你身上有傷,不如先包扎一下再走?”
林聽方才打夏子默是沒留情面的,他臉上有幾道被東西刮過的傷痕,皮膚還滲著幾滴血珠。
夏子默貴為世子,很少受傷,此刻的小傷口正火辣辣疼:“不用,小傷罷了。”他沒怪林聽打人,也沒資格怪她打人,這和上次那一腳一樣,是他應(yīng)受的。
段翎不勉強。
夏子默腳步不停地離去,像帶著被人打擾興致的不滿。
謝清鶴臨走前又看了林聽一眼,他們隔著頭紗對視上,他很快轉(zhuǎn)過頭,跟上夏子默走了。
林聽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微失神。夏子默對段馨寧有情,日后還要與她成婚,達成HE結(jié)局,就算要聯(lián)合謝清鶴在安城做些什么,也不可能會傷害段翎的吧。
段翎也看著外面:“你說的收拾夏世子便是打他一頓?”
林聽回過神:“我只打他一頓,也是便宜他了�!毕淖幽搼c幸自己沒真到花樓找女子。
他握住她的手,看因拿東西砸人而變紅的掌心,緩慢地撫過:“確實是便宜他了,可你就不想看他身邊女子長什么樣?”
“不管他身邊女子長什么樣,在我心里面都比不上令韞�!�
段翎不置可否。
林聽揉了下鼻子,聞不習慣專屬于花樓的胭脂水粉氣息,也想走了:“走吧,我們回去。”
段翎放下她的手:“回去?你不想到街上再逛逛?”他似乎并未被夏子默所為影響心情。
“不逛了,累了�!�
她是喜歡熱鬧沒錯,但現(xiàn)在更想找個地方安靜地思考夏子默跟謝清鶴的事,理一理思緒。
更何況今天狠狠地打了夏子默一頓,給段馨寧出氣,也間接完成了每隔十日見夏子默一次的任務(wù),沒有必要再逛下去。
段翎答應(yīng)了:“既然你累了,那就回去,改日逛也可以�!�
林聽走出去又退回來看這扇被她一腳踹壞的房門,摸向自己腰間的錢袋:“你說,在花樓里踹壞一扇門要賠多少銀錢?”
段翎彎下腰撿起林聽掉在地上的香囊,拍了下不存在的灰塵,給她掛回裙帶那里,系好。
林聽見他低頭給自己系香囊,詫異道:“香囊怎么掉了�!�
說完反應(yīng)過來,香囊可能是她打夏子默時掉的,動作幅度太大,系在身上的東西會晃來晃去,腰間的錢袋重,掉了會有感覺,香囊則很輕,掉了會沒感覺。
段翎骨節(jié)分明的手在林聽腰間停留片刻才挪開,直起身子看她,唇角含笑:“你總是丟三落四的,以前掉金步搖,如今掉香囊�!�
林聽作發(fā)誓狀:“以后我會改掉丟三落四這個臭毛病的�!�
他不再多說。
林聽拉著他下樓去找花樓老板,良心不允許她踹爛別人的門后直接走人,開門見山問花樓老板:“門被我踹壞了,要賠多少?”
花樓老板跟被嚇了一跳似的,忙擺手:“壞了便壞了,不用賠,姑娘和大人高興就行�!�
什么叫她高興就行?這話怎么聽著怪怪的,林聽心疼歸心疼,還是掏出了自己的小錢袋。段翎給她的錢袋,她昨天就還回去了。
“不行,我不賠,心不安,到底要多少銀錢,你說個數(shù)�!�
花樓老板卻要給她跪下。
林聽眼疾手快地扶住花樓老板,茫然道:“你這是干什么?我要賠銀錢,又不是要你的命�!�
花樓老板遲疑著伸出五根手指頭,怕她覺得太多,又縮回了四根,討好道:“一兩銀子�!�
她放下五兩銀子就走了。
花樓離宅院較遠,他們乘馬車回去。一路上,林聽都趴在小窗前,撩開簾子觀察大街的人:“安城百姓好像很怕當官的。”
段翎不以為意,輕敲著坐板:“沒有百姓不怕當官的�!�
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托著腮道:“我知道沒有百姓不怕當官的,可他們也太怕了,看到當官的就跟看到奪命閻王一樣。”
京城百姓見到當官的可不會這樣,雖說他們對官府的人也有懼意,但只要平日里沒有犯過事,看見官是不會這么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該做生意的正常做生意。
林聽話鋒一轉(zhuǎn):“對了,你今天不用辦差,明天呢?”
段翎好看的眉頭幾不可見地輕擰了下,聲音卻還是柔和的,聽起來如春風:“得去見見安城的官員,你明天也還想出門?”
林聽聳了聳肩:“沒有,我待會到前面的書齋買幾本話本,明天待在房里看書,哪兒也不去。”她記得前面那一段路有家書齋。
“安城近日不太平,我明天會留兩個錦衣衛(wèi)守著宅子的。”
她爽快道:“可以。”
回到宅子,時辰還早,林聽讓段翎回房休息,她在院子里想今天的事,但想到后面想煩了,干脆看剛買的話本,看到黃昏時刻。
宅子除了他們和仆從,還有跟隨段翎從京城來安城的其他錦衣衛(wèi),不過林聽很少看見這些錦衣衛(wèi)。因為后院又分為東院西院,她住在東院,而錦衣衛(wèi)住在西院。
林聽看了一下午的話本都沒人打擾,也沒聽到嘈雜聲。
只是看書看太久會有一個壞處,那就是眼睛疼。林聽將話本扔到一邊,做了套眼保健操。
等眼睛舒服點,她進屋找段翎,推門進去后發(fā)現(xiàn)人還沒醒,怕自己會弄出動靜吵醒他,放輕腳步想出去,可還沒走幾步又折回。
到黃昏時刻,安城的溫度終于變低了點,而段翎褪去了外衣,僅穿緋色里衣躺在床榻,沒蓋被褥,林聽想給他蓋張薄被。
她壓低身子,伸手進床榻里面扯出薄被,蓋到他身上。
不知是段翎太過于疲倦,還是她動作太輕了,他好似沒被弄醒,垂下來的長眼睫沒動過。
林聽給段翎蓋完薄被后,沒立即走,鬼使神差留在床榻邊,視線漸漸往下移,落到他白皙的臉。段翎容貌濃艷,睡顏卻溫和無害,比醒著的時候更迷惑人。
不知不覺,她看了半晌,視線落到段翎淡粉色的唇上,又落到他散落在鎖骨上方的長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