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媛寧扯了扯嘴角,道:“我當(dāng)初剛進宮請安時,看到有人被打死,也很害怕,但多看幾次,也就習(xí)慣了……萬萬不可逞能去多管閑事。我們這樣的人,再怎么自命不凡,也不過是皇家的奴才罷了……”她似乎想到些什么,眉間神色也漸漸堅定起來:“如果不想遇到同樣的事,除非……我們能想辦法先讓自己成為主子�!�
淑寧一驚,抬眼望向媛寧,正要說些什么,卻聽得她揮了揮手,道:“很晚了,咱們早點睡吧,明兒還要早起呢�!比缓蟠蛄藗哈欠,往床上一躺,睡了。
沒辦法,淑寧只好收拾好東西,也吹燈睡下。只是一直睡不著,腦中總是出現(xiàn)今日那個秀女被打死的情形,幾次驚醒,額上都是冷汗。
她真是太平日子過得久了,居然忘了這其實不是個溫情脈脈的年代�;叵肫鹉切闩淮驎r和慘死后的情形,雖然大部分秀女都有些害怕,但多數(shù)很快就忘記了那種殘忍,只把它當(dāng)成是飯后談資了。這個時代階級分明,地位低下的人隨時可能會被地位高貴的人處死,而且旁人還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墒�,對于她這個穿越者而言,無論如何也不能等閑處之。
她前所未有地思念著親人與溫暖的家,狠不得馬上離開這個陰深可怕的皇宮�?上�,這只是妄想。
明天就開始正式復(fù)選了。雖然是兩黃旗兩白旗的人先選,但由于人數(shù)少,所以用不了多久就會輪到她了。然而自前些日子以來,一直困擾她的那個選擇,她還沒最終下決心。
雖然她內(nèi)心始終有個聲音在告訴她,象桐英這樣與她互相了解、性情相投、又彼此有好感的人,可能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了,而且她的內(nèi)心,對桐英的確是有真感情的。她本就不是會輕易動心的,若錯過了他,可能這輩子再也不會遇上喜歡的人。到時候,就算她能嫁給一個品行好、脾氣好的人,日子過得自由自在,也可能會覺得空虛。
但是,雖然桐英是那樣的好,他的家庭之復(fù)雜卻令她望而生畏。尤其是看到皇宮的可怕之處后,對于被母親稱為小型版后宮的簡親王府,她始終有顧慮�;叵氘�(dāng)年第一次回京時,伯爵府里四房人聚居,人際關(guān)系就已經(jīng)復(fù)雜得像一團麻。而簡親王府光是兒子就有十二個,將來還可能會更多,而各人又各有妾室,這里頭的彎彎繞繞可就……
要不,學(xué)欣然那樣搬出來,建立自己的小家?不過她很快就打消了這個念頭。欣然能成功,是伊泰以家中人口眾多房屋不足,弟弟又即將娶親作借口向父母請求的。換了是桐英,如果他一直留京,那偌大的簡親王府只有他兄弟兩房人在,那種借口就不可能成功了啊。
不過,如果只與他兄嫂在一起住,也許沒那么復(fù)雜。但是,她似乎聽說桐英的大嫂有意將娘家的姐妹許配給他,這會不會造成妯娌不和啊……
她胡思亂想著,也許是白天受的驚嚇太甚,精神上已經(jīng)很疲勞,漸漸地,她終于睡著了。
第二天起來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雙眼下有著淡淡的黑眼圈,想了想,便用脂粉掩了。畫眉的時候,猶豫了一下,放輕了手腳。
媛寧在旁邊看到,便說:“這樣好看多了,昨天三姐姐的眉畫得那么黑,反而不好看了。我聽說姐姐有學(xué)過化妝,怎么會化成那樣?”
淑寧干笑兩聲:“一時手重了而已……”她總不能說是故意的吧?
媛寧全身收拾妥當(dāng),對著鏡子左右看看,便道:“我去尋錦緒了,姐姐弄好了,便……便去找二姐姐吧,找個合適的時機把昨晚上的事告訴她……”她聲音越說越小,然后沒說什么就出門去了。淑寧看著她的背影,微微一笑。
打扮完后,她到鄰屋去尋婉寧。一進門便看到大妞正在幫婉寧梳頭,后者還時不時地指導(dǎo)幾句:“不是這樣,是要從后邊繞回來,對對,然后插上扁方……”大妞滿頭大汗,好不容易梳好了,婉寧對著鏡子轉(zhuǎn)頭看了許久,才笑道:“行了,那個盒子里的首飾和青色包袱里的衣服,你喜歡哪件就拿哪件吧,別弄壞就行�!�
大妞應(yīng)了,轉(zhuǎn)頭對淑寧局促地笑笑,便去翻包袱。淑寧皺皺眉,聽到婉寧向她打招呼,便湊過去小聲道:“二姐姐要借東西給大妞姐姐,為什么要她幫你梳頭?難道你在家里沒學(xué)過?”
婉寧漫不經(jīng)心地道:“我只會最簡單的發(fā)式,不會弄這些花樣。反正她也沒什么好衣服好首飾,正好互相幫忙。等價交換嘛。你幫我瞧瞧,這玉花帶歪了沒有?”
淑寧幫她整理了一下,覺得這種做法似乎有些不妥,但婉寧說的也有道理,于是便暫時把事情丟開了。
大妞挑了兩支金花和一對玉鐲,又選了一件粉紫色的絲綢旗袍,穿戴好了,拿著自己帶來的小鏡子上下左右照了照,才喜滋滋地向婉寧淑寧告別,先走一步。
淑寧瞧著她出了門,正要與婉寧說媛寧聽回來的那個消息,卻冷不妨聽到外頭有人“哎喲”了一聲,然后就是一陣怒罵:“瞎了你的狗眼了!你沒看路么?!”
淑寧認(rèn)得這時娜丹珠的聲音,皺皺眉,婉寧已經(jīng)先一步起身開門去看是怎么回事了,她也跟著出了門。
原來是娜丹珠、常露與大妞三個在拐角處撞上了,常露還倒在地上,兩眼淚汪汪的,她那個族妹正在扶她起來。大妞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娜丹珠說:“你……你怎么能這樣說?明明是你撞過來……”
娜丹珠一挑眉,冷哼道:“你可知道我是誰?你是什么東西?也敢跟我這么說話?!”大妞抖了抖,說不出話來。而剛剛站起來的常露,更是淚花閃爍中。她那族妹倒是個有膽的,幫著質(zhì)問起娜丹珠。其他房間的秀女聽到聲音,都紛紛開窗或出門來看。
汶靜姑姑很快就趕到了,見狀便對娜丹珠道:“郡主,這里是皇宮,一大早的大呼小叫,實在不合規(guī)矩。還請您謹(jǐn)言慎行�!蹦鹊ぶ橐姳娙硕荚谂客悴环䴕獾氐溃骸斑@不關(guān)你的事,少來招惹我,你知道我是誰……”
“奴婢自然知道您是誰,但奴婢身為此事的管事宮女,鐘粹宮里所有的事,都與我相關(guān)。請郡主謹(jǐn)言慎行。”汶靜不咸不淡地頂了回去,不等娜丹珠反駁,便徑自宣布道:“正殿里已經(jīng)備好早飯了,各位小主請過去享用吧。”
秀女們紛紛動起來,大妞怯怯地望了娜丹珠一眼,快步走開了,倒把她氣得夠嗆,一跺腳就要回房去,嚷嚷著:“把早飯端到我房里!”轉(zhuǎn)身看到淑寧在前面站著,狠狠地瞪了一眼,直撞過來。淑寧急急退了兩步才避開了,卻無意中撞上另一個看熱鬧的秀女。
她忙向那秀女道歉,對方卻不在意地笑笑說:“我不要緊�!迸赃呌腥藛镜溃骸靶ρ�,快走吧,我們?nèi)コ栽顼�。”那秀女�?yīng)了一聲,向淑寧笑了笑,便轉(zhuǎn)身走了。
婉寧問:“你認(rèn)得那個郡主?是不是有仇��?”淑寧只是笑笑:“沒什么,只是小時候的孽緣,我本已忘了,偏她還記著不放�!蓖駥幫嶂^想了想:“她是蒙古郡主吧?我記得……她好像來過我們家……”
淑寧忙打斷她道:“常露妹妹,你方才沒摔著吧?”原來是常露走過來了。她羞澀地笑著說:“我沒事。婉姐姐,你這身衣裳真好看�!�
婉寧今天穿的是臨選秀前才趕制出來的新裝。淡淡的綠色薄綢,淡淡的黃色鑲邊,唯有袖子處有半截是用淡淡的粉色薄紗制成,因是雙層的,并不顯得透明。整件衣服沒有一點繡花,倒是難得的清爽。穿在婉寧身上,更襯得她秀色逼人。
婉寧本就得意于自己這件常服,聽了常露的話,面上掩不住喜色:“是嗎?一般般而已,妹妹穿的衣服也很漂亮啊�!�
常露卻極認(rèn)真地道:“我覺得很好看啊,若是姐姐穿去參加復(fù)選,一定會是最漂亮的那個�!�
婉寧臉上才露了笑,便聽得旁邊有人冷笑道:“打扮得這樣花枝招展的,也不知道想勾引誰呢�!彼ⅠR沉了臉,轉(zhuǎn)頭望去,卻是個不認(rèn)識的秀女,細(xì)長眼睛,高鼻梁,一臉鄙夷地望著她。
她馬上就回敬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哪里有勾引人?!”
“我可沒有指名道姓,原來你覺得我是在說你呀。”那秀女勾勾嘴角,嗤笑道:“瞧你的模樣,也的確是當(dāng)?shù)闷鹞业脑��!?br />
婉寧氣得臉都紅了,眼看就要沖上去。淑寧暗道不好,正想拉住她,卻有人快她一步,拉住了婉寧,卻是常露。只聽得她勸道:“好姐姐,別吵了,要是被姑姑聽到就不好了。”
說曹操曹操到,汶靜這時剛好進了后院,婉寧看了她一眼,便對那秀女撇了撇嘴:“丑人多作怪,我知道你是在妒嫉我�!�
“你!”那秀女強忍住氣,“你走著瞧!”然后蹬蹬蹬地走了。
常露勸婉寧道:“這樣不好的,還是別跟她鬧了,我們應(yīng)該好好相處�!�
淑寧感到這句話有些不對,但不等她細(xì)想,媛寧已經(jīng)過來了:“二姐姐怎么又與人吵起來了?”
婉寧卻冷冷地道:“我的事不用你管�!辨聦幇櫚櫭�,死盯了她兩眼。
淑寧忽然覺得頭很痛。
第189章
上意
乾清宮中,正籠罩著一陣低壓�?滴趸实勖鏌o表情地坐在案后看著一份折子,桐英與另一個年輕男子跪在地上,不敢出聲。大太監(jiān)李德全無聲無息地將案前地面上摔碎的一個杯子迅速收拾干凈,然后又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
房間正中也有兩人跪著,為首的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年人,跟在他身后的,卻是欣然的丈夫伊泰。
那老人抬起伏下的頭,老淚縱橫道:“皇上,您要給奴才做主啊,奴才好好的兒子,不能就這么白白送了命!”說罷便大哭。伊泰眼圈一紅,卻不敢出聲,仍舊低著頭。
康熙面露不耐地將折子甩到一邊,道:“巴爾圖和桐英起來吧,此事與你們無關(guān)�!蓖┯⑴c對面的巴爾圖對望一眼,又瞧了瞧堂下的老人,猶猶豫豫地起了身,垂手肅立到邊上。
康熙重又望了那老人幾眼,道:“博翁果諾,你幾時才能消停些?你好歹也曾是郡王之尊,位居議政,可看看你干的都是些什么事兒?!”那博翁果諾一震,停下了哭聲。
“當(dāng)年你革了爵,心情不好,到處打人,倒也罷了,可你明知謹(jǐn)國公有多寶貝他兒子,你還把人小伙子的腿打斷了,回頭還喝得醉醺醺的,不當(dāng)一回事!還有三年前,朕想著你還算老實,日子過得不容易,打算給你晉個國公,讓你那一大家子好過些,誰知你回頭就給朕惹出大禍來!那哈爾齊不過說了兩句混話,你就害人摔了馬!又強行把人灌醉了,結(jié)果他回去沒幾天就斷了氣!朕幫你收拾爛攤子,你居然還私下嫌朕多事?幸好他家里人不知實情,才沒鬧起來。哈爾齊他老子好歹是太祖爺親自帶出來的兵!又是太宗皇帝跟前得用的,而謹(jǐn)國公更是咱們愛新覺羅家的兄弟,你這樣胡來,眼里可有祖宗?!”
博翁果諾低下頭去,默默地流著淚。伊泰神色十分震驚。而站在一邊的桐英,卻聽得有些膽戰(zhàn)心驚,心想端寧與淑寧的祖父之死,居然有這樣的內(nèi)情。
康熙吸了兩口氣,放緩聲音道:“你既要給兒子娶媳婦,跟宮里打聲招呼就是,雖說革了爵,但只要讓莊親王福晉來說一聲就行了�?赡銋s要自家去聘,而且物色人選時,居然也不打聽打聽人家的品行。那塞克圖氏是出了名的潑辣貨!當(dāng)初選秀時就名聲不好,落選以后也沒人敢去提親�?赡銋s貪圖人家父親是個副都統(tǒng),嫁妝又豐厚,硬是給兒子娶了這么個人回來!娶回來就娶回來了,好好過日子吧,可不到一年你又要給兒子納妾!沒想到小妾沒被治死,你兒子倒送了命。哼,博翁果諾,你敢說這都是別人的錯?!”
博翁果諾淚流滿面:“我……是奴才糊涂了,皇上,求您罰我吧……”他哭了半日,才重新抬頭道:“皇上,雖說是奴才做錯了,可……可是富納死得冤枉�。∨乓涯琴v人給兒子償命,她老子卻死命攔著。難道奴才的兒子就這樣白白死了嗎?求您給奴才做主!”
康熙嘆了口氣,重新回座坐著,捏了捏眉心,輕聲問道:“塞克圖氏如今在娘家?”博翁果諾忙道:“是,她老子帶了幾十個人把女兒接走了,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康熙不置可否地叫了聲“李德全”,聽到一聲“在”后,淡淡地道:“叫人送條白綾去塞克圖家,不要鬧大。”那李德全輕聲應(yīng)了,退了下去。
博翁果諾臉上閃過一絲快意,忙磕頭謝恩,康熙卻只是說:“事情完了就走吧,以后別再犯糊涂了�!辈┪坦Z磕頭應(yīng)了,才帶著兒子下去了。
屋中靜了下來,康熙似乎在想些什么,桐英與巴爾圖仍不敢出聲。不一會兒,李德全回來了,說已經(jīng)派了人,康熙點點頭,又問:“方才博翁果諾的兒子,叫伊泰的,是四等侍衛(wèi)吧?難為他了,倒是個老實孩子,回頭跟費揚古說一聲,晉為三等蝦吧。還有,去宗學(xué)問一聲,他家?guī)讉小兒子學(xué)業(yè)如何,叫人報給朕聽。”李德全應(yīng)了,又再退下。
康熙自嘲地笑笑,對桐英與巴爾圖道:“所以說,娶妻還是當(dāng)娶賢啊。若是只貪圖美色權(quán)勢財富,未必會有什么好下場�!蓖┯⒍嘶ネ谎�,傻笑著應(yīng)了。
“傻笑什么?”康熙故意板了臉,“你兩個年紀(jì)都不小了,尤其是巴爾圖,都二十一了,早該娶媳婦了。正好宮里正在選秀,等選完了,你們?nèi)デ魄�,看中了哪個,就來跟朕說一聲吧,只要是留牌子的秀女就行�!�
桐英有些遲疑地道:“皇上……您說過……”“讓你自己選媳婦?朕是讓你自己選啊。后宮的妃子們眼光還是可以的,留牌子的秀女,德言容工都過得去。你方才也看到了,博翁果諾給自己兒子挑了個落選的潑辣秀女,結(jié)果如何?你若想隨意挑個人,朕可不能答應(yīng)。”
桐英心知這位皇上這么說了,就表示不可能更改了,只好應(yīng)下,心中卻暗暗著急,有些后悔先前與淑寧見面時多嘴說了句“落選也可以”的話,若是淑寧真?zhèn)想辦法故意落了選,這親事不就飛了嗎?
他心下焦急,卻不能在臉上露出來,只能裝作無事的樣子與皇帝繼續(xù)談公事,心里卻暗暗盤算該怎樣把消息透露給身居后宮的淑寧,正煩惱間,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待皇帝準(zhǔn)許他與巴爾圖離開,他便滿腹心事地往宮外走,卻被巴爾圖拉住,道:“時間不早了,我正打算到東五所去找五阿哥和七阿哥,順便討頓午飯,你也一起去吧。”
桐英道:“我剛剛想起一件事,要到戶部去問問呢,你自個兒去就好了�!�
巴爾圖卻不肯:“吃過飯再問不行么?再說,我今早遇見四貝勒,他說今天會進宮探望母親弟弟,說不定現(xiàn)在就在東五所呢。他對戶部熟,你有事直接問他就是�!�
桐英心中一動,卻換了疑惑的神色望他,道:“真奇怪,平時不見你對東五所這么感興趣��?莫非……”他轉(zhuǎn)了壞笑,道:“我知道了,東五所可不就在御花園邊上么?你是聽說御花園里正在選秀女,想去偷看吧?”
巴爾圖輕咳兩聲,板起臉道:“說什么偷看啊,我是奉了旨意的,皇上方才不是說了,讓我們在秀女里頭挑媳婦么?提前去看看有什么要緊?”
桐英竊笑:“說得這么冠冕堂皇,蒙誰呢?皇上說的是選完再去挑,不是叫你現(xiàn)在就去。再說,皇上雖說了這話,但我們也該心里有數(shù),你若看中哪個人,偏偏是皇上或皇子們看中的,豈不尷尬?”
巴爾圖撓撓頭:“看看而已……”桐英見狀,心中暗笑,道:“好了,我就陪你去一趟吧,免得你說我不講義氣。”
巴爾圖大喜,抬腳就走,卻被桐英拉住,有些不解地問:“又怎么了?”桐英沒好氣地道:“那里是后宮��!你要去,也該找個人帶路,免得叫人在這種小事上抓到把柄!”巴爾圖傻笑兩聲,轉(zhuǎn)頭向旁邊一個小太監(jiān)招招手:“小萬子,過來!”
那小萬子跑過來打了個千兒:“給兩位貝子爺請安,兩位爺有什么吩咐?”巴爾圖道:“我們要去東五所尋七阿哥和十四阿哥耍,你幫我們帶個路�!毙∪f子方才聽得分明,眼珠子一轉(zhuǎn),笑嘻嘻地道:“嗻,貝子爺,從這兒過東五所,還是走御花園快一些,您看怎么樣?”巴爾圖拍了他一把,笑罵“小鬼靈精”,又摘了個荷包丟過去。那小萬子一接荷包,沉甸甸的,心中一喜,忙帶路先行了。桐英一邊偷笑,一邊跟著他們走。
然而他們打錯了算盤。從乾清宮往東五所走,只能從御花園東邊經(jīng)過,選秀卻是在西北邊的澄瑞亭里進行。他們只能隱約聽見些笑聲,什么人都看不見。巴爾圖大感失望,桐英壞笑著拍拍他的肩膀,道:“快走吧,不然等會兒連飯都吃不到,就真的是白來了�!�
巴爾圖垂頭喪氣地挪著,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琴聲,他頓住腳步,轉(zhuǎn)頭傾聽。桐英奇怪地問:“怎么了?”巴爾圖過了一會兒才轉(zhuǎn)過頭來,咧嘴一笑:“沒什么,怪好聽的�!�
……
淑寧今天的午飯吃得很是不順。本來好好的,因聽說上午正黃旗與鑲白旗的人復(fù)選,出了好幾位才貌相全的佳人,都被留了牌子,眾秀女們不免心下有些盤算。
婉寧本來正與常露談?wù)撝潘嚤硌莸氖拢恢钦l在背后撞了她一下,結(jié)果她手里整杯茶都倒了,染了半件袍子。她生氣地回頭,卻一點異狀也沒有,常露和周圍的人都說沒看見是誰撞的,甚至有人質(zhì)疑是不是有人撞過。淑寧當(dāng)時坐在另外一桌上,背對著她們,也沒看見,只好先陪婉寧回房去。
婉寧將那衣裳換下,淑寧便趁茶跡未干,用濕手帕將它擦干凈,又把衣裳掛起來風(fēng)干。
婉寧猶自忿恨道:“一定是早上罵我的那個女人!以為我不知道么?她就是大福晉的表妹,叫什么月瑩的。長得那個模樣,爭不過我,就用這種卑鄙手段!”
淑寧回想那個秀女的長相與言行,覺得雖然自己一直自認(rèn)為是個平凡人,但與那位姑娘相比,只怕還比她討人喜歡些。就算五阿哥對婉寧沒感情,也知道該選誰。但是,這個猜想似乎不能成立。
她道:“這個叫月瑩的秀女,似乎是坐在我前邊的一張桌子上,你被撞時,她還在自己座位上吃飯。我記得她還瞪過你幾眼呢。不可能是她做的�!�
婉寧道:“那會是誰?除了她,我又沒礙著什么人�!�
淑寧想了想,嚴(yán)肅地道:“二姐姐,我們一直以來想得太簡單了。所謂選秀,其實首先就是為了充掖后宮,然后才輪到皇子宗室們。本屆秀女多是京城周邊人士,但也有直隸與外省的。若是京里的,多少聽說過你的事,但外地的人只怕不知道你是沖五福晉去的。她們見你長得出挑,穿戴又不凡,自然先把你當(dāng)成是勁敵,想要排擠你了�!�
婉寧覺得這話有道理,便先苦起臉來:“可能真是這樣,哎,我招誰惹誰了?這些人太小看我了。誰愿意嫁給老頭子當(dāng)小妾啊�!�
淑寧苦笑:“二姐姐這話還是不要在宮里說的好,當(dāng)心隔墻有耳。”婉寧擺擺手:“人都去吃飯了,誰會聽見啊�!笔鐚幷胝f什么,忽然發(fā)覺窗外有人影一閃,心道不好,忙快步走過去開門,原來是個十來歲的小太監(jiān)。
他一見淑寧開門,便先打千兒問好:“給小主請安。”淑寧緊張地問:“你是誰?在這里做什么?”那小太監(jiān)便答道:“奴才小步子,在東三所茶房上當(dāng)差,奉了幾位宮女姐姐的命,來送東西給這宮里的瑞福姐姐�!彼χ鴵P了揚手里拎的兩個荷包,表示確有其事。
淑寧上下打量他一番,心里已信了六七分,瞧了瞧他手里的荷包,道:“你這兩個荷包倒做得精致,我也有一個挺象的,你瞧瞧怎樣?”說著便掏了個荷包出來。
其實說象是不象的,只不過都是青色的,又繡了粉紅色花而已。這是冬青學(xué)做新款式的試驗作品,只是夠結(jié)實罷了,與那小步子手上繡工考究的荷包完全沒法比。但這荷包的開口有些松,微微露出里頭的金色來。
那小步子卻是個機靈的,恭恭敬敬接過荷包,捏到里頭的小金元寶,不動聲色地陪笑道:“小主的荷包自然是精細(xì)的,與宮女姐姐們的相比,一點都不遜色呢�!�
淑寧笑笑:“你真是會說話,我有個弟弟與你差不多年紀(jì),不過沒你那么嘴甜。這荷包就賞你了。瑞福方才去了后頭的洗衣房,你直接去找她吧。只是小心些,別讓姑姑們看見,不然她們會罵你亂跑的�!�
小步子笑著打千兒:“謝小主提醒,奴才知道該怎么做了�!比缓蟀涯呛砂恍�,便走了。
淑寧松了口氣,這皇宮里的都是人精呢。待關(guān)上門,婉寧問:“會不會是誰派來的探子?”淑寧道:“他身上有茶香,衣服下擺也有茶水痕跡,而且看他的衣服鞋襪,有些破舊了,應(yīng)該不是有份量的人物。不過我們還是小心些吧,這里畢竟不是家里,說話行事都要多加注意�!�
婉寧卻氣悶之極:“連言論自由都沒有了,真是討厭,什么時候能回家��!”
淑寧嘆了口氣,她何嘗不是這么想呢?她笑了笑:“我們回殿里去吧,不知還有沒有飯菜剩下呢�!�
回到正殿,許多人都吃完飯了,她們只能吃些面食點心。
常露一臉擔(dān)心地對婉寧道:“婉姐姐,你的衣裳沒事吧?洗得干凈么?”婉寧笑道:“沒事,晾干就好了,這種小伎倆是奈何不了我的�!彼f后面一句時特地抬高了聲音,惹得不少注目。常露笑著拍手:“太好了,我還擔(dān)心姐姐復(fù)選時沒有好衣服穿呢。那袍子那么好看,就這樣弄臟太可惜了�!蓖駥幮πΓ骸胺判模粫羞@種事的�!�
淑寧低低嘆了口氣,覺得頭又痛起來了。
整個下午,鐘粹宮都充滿著琴聲、歌聲、吟詩聲等種種聲音,似乎人人都卯足了力氣,為未來幾日的才藝考驗作準(zhǔn)備。當(dāng)然也有沒準(zhǔn)備的人,臨急抱佛腳地練些“家鄉(xiāng)小曲”,或是想些笑話趣聞什么的充數(shù)。
淑寧留在房中與媛寧一起練琴。不過這樣顯然互相干擾太厲害了,所以便約好輪流練半個時辰。
媛寧正練得滿頭大汗,這時宮女瑞福卻敲門進來了,送來昨晚上洗的衣裳。這位宮女是個沉默寡言的人,但做事很干凈利落。她把洗好的衣裳遞給淑寧,淑寧笑著接過,卻發(fā)現(xiàn)手里被塞了個東西。她不動聲色地道了謝,將那東西與衣服一起放進柜子里,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封信,上頭的字分明是桐英的筆跡!她忍住心頭的激動,回頭望望瑞福,對方卻象往常一樣沉默地向兩姐妹福了禮,退了出去。
不一會兒媛寧到了休息時間了,便換了衣服說要出去一下。淑寧想著她多半是去見錦緒,也不在意。等她一離開,便立馬拿出那封信,想起要避人耳目,正打算去關(guān)窗,又覺得大熱天的這樣太顯眼,便干脆轉(zhuǎn)身走到屏風(fēng)后頭,才看起信來。
桐英的信只有一頁紙,密密麻麻地寫了許多,先是問她好不好,有沒有受欺負(fù),然后便直接將皇帝的旨意告訴了她,讓她不禁好一陣黑線�?磥砜滴跏冀K是清穿女的克星,最愛做亂點鴛鴦譜的事。這樣一來,就真要想辦法選上了。
她接著看下去,卻是桐英囑咐她要小心的事,包括不要留下這封信,免得被人發(fā)現(xiàn);在宮中小心言行,即使是獨處時也是如此;每屆秀女都可能會起些紛爭,她在堂姐身邊千萬要多加小心,別被人暗算了去;若看了些讓人難受的事,千萬忍下,待回頭再跟他訴苦;近日多雨,無雨時又有烈日暴曬,要注意照顧好身體,千萬別生病……
桐英的信除了開頭幾句要緊的,倒有大半頁是在囑咐她些瑣事。她看著看著,忽然覺得五味雜陳。雖然大都是甜的,但卻隱隱透著酸,等嘴里有了咸味,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己落了淚。
雖然很舍不得,但她的理智告訴她,照桐英的指示銷毀信件才是正確的做法,所以咬咬牙,打火燒掉了信。
但看著那張滿載關(guān)心的紙消失在火中,她卻沒有多少難過的心情,因為她忽然發(fā)現(xiàn),以前擔(dān)心的種種都不再重要了,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該怎么辦。既然桐英那邊做了那么多,也該輪到她為兩人的將來努力了。
第190章
復(fù)選(上)
首先進行復(fù)選的兩旗秀女,留下的人占了原來的半數(shù)以上,其他的秀女聽說了她們的出色表現(xiàn)以后,紛紛想辦法打聽考的都是什么內(nèi)容。但被撂牌子的秀女很快就離開了,留牌子的又各有各的心思,不愿透露,同一宮的秀女或可探聽到些蛛絲螞跡,但鐘粹宮里的卻一點都打聽不到。
本來還有人想從娜丹珠那里打聽,她本就是從儲秀宮那邊遷過來,也是頭一批參加復(fù)選的。只是她雖沒被撂牌子,脾氣卻更壞了,胡亂摔東西,差點沒把來問她的秀女打傷。汶靜姑姑趕來阻止時,她還大罵:“我的姑祖母是這紫禁城里最尊貴的女人!憑什么我要嫁給那種沒本事的男人!”
汶靜姑姑只能設(shè)法安撫她,幸而很快便有人接她離宮,鐘粹宮里才恢復(fù)了平靜。后來眾人打聽到,原來這位郡主當(dāng)天便被指給了順承郡王的一個叫元孝的兒子,身份雖然尊貴,卻是個不管事的,而且爵位只是鎮(zhèn)國公,離她父親叔伯原本指望的至少要是個皇子的目標(biāo)相差甚遠。
最終還是某個秀女使了重賄才從宮女處探聽到,女紅是首先要考的項目。眾人頓時議論紛紛,淑寧這時才知道,原來還是有很多旗下的女孩子不擅長針線的,連婉寧這樣的半吊子,在秀女中已經(jīng)是中等水準(zhǔn)了。
這本來不是選秀的常規(guī)考題,難免有人感到緊張。媛寧就是其中一個,忍不住向淑寧透露,說她已有很長一段時間不做針線活了,不知該怎么辦。
淑寧想了想,問她是不是真的很想選上,見她點頭,便道:“你若有法子找來彩繩之類的東西,我就教你打絡(luò)子,這個只需多練幾回,還是能速成的�!辨聦幍母赣H是太子那邊的人,又是內(nèi)務(wù)府司官,聽說掌的就是脂粉針線布料之類的東西,應(yīng)該有點門路吧。
果然媛寧在午飯后便把東西都找全了,淑寧問了她想打的式樣,就手把手教她打起來。媛寧學(xué)會后,自去練習(xí)不提。淑寧則在旁邊專心練琴。
整個鐘粹宮都傳出各種各樣的聲音,但奇怪的是婉寧與大妞房中卻始終十分安靜。大妞準(zhǔn)備的才藝似乎是吹短笛,不知為何跑到正殿旁邊的空屋里練習(xí)去了,惹得在那里練習(xí)舞蹈的秀女一陣白眼。
婉寧則一直留在房中,關(guān)門閉戶,即使熱得滿頭大汗也不在乎。淑寧也曾私下去問她,但她只是神秘地笑著,不肯透露半句。
又過了一天,終于要輪到兩紅旗的人了。準(zhǔn)備復(fù)選的前一天晚上,淑寧與媛寧將明天要穿戴的衣服頭飾都拿出來放好,見眾人都睡了,便也吹了燈睡下。不一會兒,便聽到門外有人敲門,淑寧剛起身,就看到門被來回推了幾下,開了,跑進一個人來。
她嚇了一跳,正要叫喊,卻聽得那人出聲道:“是我�!痹瓉硎峭駥�。
淑寧皺皺眉,正要說話,婉寧卻湊到她的床邊,小聲說她睡不著。
對面的媛寧冷哼一聲,道:“關(guān)我們什么事?難道我們就不睡了?”
淑寧在黑暗中看不到婉寧的神色,只聽到她對自己說:“我想過來和你一起睡……”
媛寧打斷了她的話:“你慣會說夢話,會吵著我們的!明兒還有大事,你快回自個兒屋去!”
“我哪有說夢話,你就會誹謗我�!蓖駥幉焕硭�,只搖著淑寧的手,“好嘛,咱們那么要好了,有什么要緊?你的床又夠大。”
淑寧不習(xí)慣與人共床,正猶豫著,忽然聽到外頭傳來一陣尖叫聲,把整個院子的人都吵醒了。婉寧有些遲疑地道:“怎么聽著像是大妞的聲音?”媛寧皺了眉,立馬翻身起床,點了燈出門,淑寧婉寧也跟了上去。
婉寧與大妞的房間外頭聚集了好些秀女,正議論紛紛,忽然一陣慌張地尖叫著跑開。媛寧用手里的燈照亮了屋內(nèi),發(fā)現(xiàn)穿著一身青布袍子的大妞躲在床角,瑟瑟發(fā)抖,離她不遠的地面上,一只黑色的大老鼠正四處張望,看到這邊的燈光,忙躲進床底,大妞已經(jīng)哭出聲來了。
汶靜姑姑帶了宮女過來,見狀立馬吩咐瑞欣去拿捕蟬的竿子來,親自出馬將老鼠網(wǎng)住,命瑞欣把它拿走了。
婉寧松了一口氣,卻還是忍不住質(zhì)問:“這是怎么回事?!我們屋里怎么會有老鼠?!”
汶靜卻淡淡地道:“這是我的疏忽,以后不會再發(fā)生了�!蓖駥幉豢狭T休,正要再問,卻聽到大妞忽然哇一聲大哭起來,回頭一看,只見她抱著一件秋香色的彩緞旗袍痛哭,嘴里說著:“那老鼠……咬壞了我最好的衣裳……”
婉寧一震,忙跑到旁邊的衣架子處細(xì)看,確保自己明天要穿的衣裳沒事,才放了心。但聽到大妞哭得那樣慘,有些不忍。
圍觀的秀女聽得戚戚然,都汕汕地走開了。汶靜輕咳一聲,道:“夜深了,小主們請盡早回房安置了吧�!比缓笠沧吡恕�
淑寧姐妹幾個都心知大妞家境不好,是母親當(dāng)了陪嫁才置辦下這僅有的一件好衣裳。淑寧有些遺憾,自己身量高些,衣服的尺寸不對,便抬頭看婉寧。這時婉寧也開口了:“好了好了,別哭了,我所有的衣服,除了我自己要穿的那件,你喜歡哪件便挑哪件吧。”
大妞抬眼望望婉寧,才慢慢停了哭聲。淑寧見沒事了,便道:“姐姐們早些睡吧,我們回去了�!比缓罄随聦幓胤�。
第二天吃過早飯后,淑寧換了一身淺粉旗裝,梳著小兩把頭,戴了一朵絨荷花,又在衣襟處掛了一個小小的彩穗錦囊。因怕彈琴做活時不方便,除了一副珍珠墜子,再沒戴半點首飾。然后細(xì)細(xì)地化了個淡妝,照照鏡子,倒也有些得意,自己打扮起來也是個清秀佳人啊。
媛寧穿的是玉色衣裳,雖然也是小兩把頭,卻插了兩枝別致的寶石簪子。她一邊往自己襟上掛錦囊,一邊問:“三姐姐這打扮不會太素么?多戴些首飾吧?”淑寧道:“這就夠了,不然彈琴時會很不方便,我勸你也少戴些。今年有災(zāi),宮中想必不喜奢華�!辨聦幷苏�,便拿下了寶石簪子,另換了兩根碧玉簪。
出門時,正好對面兩間屋子也有秀女出來,幾人互相一照面,都有些訕訕的,其中一個秀女立馬就返回房中去了。淑寧與媛寧面面相覷,都有些無語。想來大家都是按照京中最新時尚打扮的,都是粉嫩顏色的旗袍,都是小兩把頭,都是戴荷花,都在前襟掛香囊,大概彼此見到,也都會很尷尬吧。
淑寧本也有心換一換,但轉(zhuǎn)念一想,自己想要入選而已,又不是要出挑,何必打扮得那么顯眼,便算了。媛寧則深覺自己的品味是與眾不同的,暗自慶幸。
兩人來到婉寧房里找她,卻不由得眼前一亮。
婉寧如今身上這件旗裝,與那日的常服本是一個款式,只是顏色換了粉藍、淺粉與淡紫罷了,襟口、衣袖與下擺處,都繡了簡單的蝴蝶圖案,越發(fā)襯得婉寧如仙女下凡一般。她頭上雖與眾人一樣梳著小兩把頭,戴的粉紅絹紗花里,卻點綴著水晶珠子,耳上的水晶花墜子,與襟前掛的五彩絲結(jié)水晶佩,都是配套的。腳下蹬的花盆底,鞋面上繡著蝴蝶,兩根短短的觸角上,小小的水晶珠子正一步一顫。
她笑著轉(zhuǎn)了個圈,問:“好不好看?”淑寧呆呆地點了點頭,媛寧本想不屑地掉開頭去,卻還是忍不住用眼角偷偷看。婉寧得意地笑笑,回到鏡子前看了看,才開始給自己化妝。
大妞從屏風(fēng)后轉(zhuǎn)出,淑寧才發(fā)現(xiàn)她穿的是那件淺綠黃邊粉袖的常服,連頭上的珠花,也是婉寧前日戴過的。大妞不好意思地看了她們一眼,小聲道:“我先走了�!比缓蟊汶x開了房間。
淑寧催婉寧,后者卻道:“知道了,別催我,很快就好了�!弊炖飬s哼起了歌。媛寧不耐煩,索性先走一步,淑寧卻被婉寧出聲拖住,只好留下來陪她。
其他的秀女紛紛離開,剩下的兩藍旗的人也開始練習(xí)了。淑寧去正殿看了時鐘,知道時間還有小半個時辰,才略放了心�;氐椒块g,婉寧卻已經(jīng)開始唱起歌來。淑寧本想再催,忽然心中一動,猜想婉寧會不會是在開嗓,打算復(fù)選時唱歌啊?
婉寧終于完事了,笑著拉起淑寧的手往外走,走出鐘粹門時,不知為何忽然往前倒去,淑寧正奇怪間,卻發(fā)覺自己好像踩到什么東西,鞋底一歪,然后便是一陣鉆心的疼痛,整個人也往旁邊摔倒了。
待正眼一看,才發(fā)現(xiàn)門檻前不知怎的放了一根木棍,似乎是掃把的木柄。她們不知情穿著花盆底踩下去,那棍子滾動,就拐了腳。婉寧摔得重些,手掌都破皮了,滲出血來,腳更是痛得不能動了。淑寧好一些,腳踝處也是痛得很。
汶靜姑姑聽到聲音,忙叫人來將兩人扶回婉寧的房間去,又讓人去請?zhí)t(yī)。她建議她們先養(yǎng)傷要緊,今日不要去選了。婉寧雖不甘愿,但也沒辦法。淑寧卻不同意。
她與婉寧不一樣,不是個前途已定的人,若錯過這次復(fù)選,天知道幾時才會再有機會?桐英那邊還等著呢,她怎么可能先放棄?!
她揉了腳踝一陣,覺得好些了,便問瑞福要了兩根白布條,將腳踝死死纏住,再套了襪子,踩下地,雖然還痛,但勉強能夠忍受。于是便迅速回屋換下沾了灰塵的衣裳,換了件淺綠的,在汶靜姑姑的陪伴下往會合的地點走去。
幸好她們復(fù)選的地方是絳雪軒,離鐘粹宮極近,她趕到不久,榮妃娘娘的大駕便到了。早上先考的女紅,是由這位娘娘主持的。
眾人行過禮,分散在二十張小桌前坐下。坐在淑寧右邊的媛寧擔(dān)心地望望她,她笑笑表示沒事,卻看到左邊坐著的大妞,不知為何衣服上濕了一大片,有些狼狽。
一位嬤嬤公布了考題,要求秀女們用小桌上的材料做一件針線活,限時一個半時辰。榮妃聽了汶靜的回報,知道婉寧不能來,便笑道:“既然是五阿哥心尖上的人,胡嬤嬤,你帶一份東西給她,順便看著她做吧,別耽誤了才好。”胡嬤嬤應(yīng)著下去了。眾秀女一陣噪動,但很快就開始做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