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桐英沉聲道:“你不是說很快就會回去的嗎?這天色都變了,還呆坐著干什么?”
淑寧低下了頭,又不敢實話實說,窘得滿臉通紅,又怕他硬逼自己起身回去,那可就漏餡了。
桐英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忽然有所覺,丟下一句“等著”,就轉(zhuǎn)身走了。不一會兒,就拿了件披風和一把傘回來,還把披風披到淑寧身上。看著她吃驚地神色,他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道:“我也是剛剛才想到的,這湖邊的石頭上想必會生青苔,淑妹妹的衣裳要是沾上了,穿著難免會有些尷尬,再說,這風有些冷了,披著這個也可避免著涼�!�
淑寧想想身下那塊干干凈凈的大白石頭,知道桐英必是察覺到什么,只是故意這么說,給她留點臉子,便覺得臉上發(fā)燒。
豆大的雨滴終于落下來了,桐英忙打開雨傘道:“快走吧,不然就來不及了。我送你�!笔鐚幍偷蛻�(yīng)了一聲,緊緊身上的披風,起身時,借著披風的掩護,悄悄用帕子擦了擦身下的石頭。等走遠幾步,再偷偷回頭看,那石上的痕跡大都擦干凈了,只余幾絲紅痕,等雨水一沖,自然就會消失。她暗暗松了口氣。
雨越來越大了,桐英把傘向她那邊移了移,自己幾乎全身都被淋濕了。回到前宅,他說了聲:“走夾道吧。”淑寧默默點了點頭,跟著他通過側(cè)門進了西夾道。
也許是仆役們大都在前院,也許是躲雨去了,他們一路上居然沒碰上什么人,很快便回到了淑寧院子的角門邊。
桐英將傘塞給淑寧,轉(zhuǎn)身就要走。淑寧忙道:“桐英哥,你把傘帶走吧,我都到家了�!蓖┯s說:“你還要進院子不是?女孩子身體弱,染了風寒可不是玩的。你放心,我身體好著呢。”他拍拍淑寧的頭,道:“小姑娘要有小姑娘的樣子,遇到困難,就該大膽說出來,偶爾也該依靠依靠別人啊�!�
他說罷燦然一笑,便轉(zhuǎn)身沖進大雨中。淑寧直望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雨中,才轉(zhuǎn)身大力拍打門板。
素馨出來開門,看到是淑寧,大吃一驚:“姑娘可回來了,我們都快急死了,正要出去找呢。”淑寧低低應(yīng)了聲,回到屋里,讓人打熱水、拿干凈衣裳去了。
等換好衣服擦干了頭發(fā),冬青拿著換下的衣裳,揀出那件披風來,問:“這件看著有些眼生,姑娘是哪里弄來的?”淑寧低頭道:“是水閣里常備的,我借用了,你洗好后連雨傘一起送回去,預(yù)防那里的客人要用�!倍嗦犃擞行┢婀�,但沒說什么,就拿著衣裳出去了。
素馨端了碗進屋道:“姑娘快來喝碗姜湯,剛煮的,還放了紅棗。”她將碗放在桌面上,抬頭正要說話,卻忽然驚呼一聲:“哎呀,姑娘,你的臉怎的這樣紅?別是著涼了吧?”
淑寧用手捂捂臉頰,果然有些燙,但身上手上卻是正常的體溫。她頓了頓,對冬青道:“也許是發(fā)燒了,南廂的藥匣子里有現(xiàn)成的丸藥,你去拿一丸給我吃吧�!彼剀懊θチ恕�
淑寧走到妝臺前坐下,對著鏡子一看,果然,自己面上一片緋紅,仿佛染了桃花一般。她“啪”的一聲關(guān)上了鏡盒,心跳得有些快。
一定是淋了雨發(fā)燒了,一定是。
第155章
商議
事后,淑寧雖吃了藥,又喝了熱湯,蓋了厚些的被子發(fā)汗,但只得一個熱字,這才確信自己并沒有發(fā)燒。不過她再見桐英時,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心跳略多跳幾下,倒也沒有什么古怪的感覺,便確定自己并沒有對什么人動心。
這才對嘛,她一個活了兩輩子的穿越女,怎么會喜歡上歲數(shù)還比她“小一半”的小男孩?錯覺!完全是錯覺!一定是因為當時太糗了,才會臉紅的!
她心下一定,見了桐英也大方些。令她更滿意的是,桐英態(tài)度也很大方自然,好像什么事也不知道似的,連素馨去還披風和雨傘,他也擺出一副“什么時候拿了去”的驚訝樣子出來,素馨還以為是自家姑娘自己拿的呢。
淑寧對他的上道十分贊賞,便連著幾天都給他做了愛吃的菜,桐英笑咪咪地受了,也沒故意氣人。
端寧回到房山后,桐英抓著他密談了半日。淑寧完全不知道他們談了什么,等他們出了房門,端寧便宣布第二天要到良鄉(xiāng)去。淑寧本想跟著去的,好歹得給老哥打個掩護不是?但桐英阻止了,瞧了瞧淑寧,道:“聽說你前兩日臨了雨,還常頭暈是不是?還是別去了。我聽說崇禮那小子也在良鄉(xiāng),我陪你哥哥去,就當是去探望舊日同窗,如何?”
淑寧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道在這種非常時期出遠門,很不方便,既然桐英找到了另一個好名頭,她也就接受了這份好意。
端寧與桐英二人足足去了一日,傍晚方回。淑寧忙忙叫人去準備茶飯,又問他們此行如何。只見端寧微微一笑,那眼角就帶了喜意,淑寧便知成了,也跟著開心起來。
桐英喝了一大口茶水,往扶手椅上一坐,松了口氣,道:“崇禮那小子,以前就是一板一眼的,沒想到現(xiàn)在越發(fā)道學了。防我們防得什么似的,若不是為了老端你,我才難得理他!”淑寧忙問是怎么回事。
原來在真珍家的莊子上,經(jīng)過桐英出馬親自交涉,端寧才得到了與真珍獨自交談的機會,只不過地點是在一個亭子里,而崇禮則與桐英坐在四五丈以外的屋子里陪溫夫人說話,那屋子有個六尺寬的窗子,直對著端寧他們所在的亭子,雖說聽不到聲音,但一舉一動都看得清清楚楚。桐英當時心下不悅,見端寧不在意,才沒說什么。
他遠遠瞥了幾眼,見端寧與真珍兩個隔著張桌子說話,仍舊是規(guī)規(guī)矩矩的,忍不住替好友著急,但見得那真珍臉上有喜色,笑得極嬌美可人,才放下了心,然后把心思放回溫夫人這邊來。
大概是有一定年紀的貴婦人都愛給人做媒,那溫夫人見了桐英的人品,便心生歡喜。因桐英來時只說是崇禮與端寧的舊日同窗,并沒說明自己的宗室身份,溫夫人聽說他尚未娶妻,便大有想為他牽線做媒的意思。桐英應(yīng)付得好不痛苦,卻又怕態(tài)度硬了惹惱人家,會壞了好友大事,只得強忍著。偏偏崇禮滿腹心思都放在妹妹那頭,沒功夫替他解圍。直到端寧與真珍說完了話,桐英才算是脫離苦海。
淑寧聽了感覺有些古怪,卻又說不清楚是什么緣故,只是覺得有點不自在,便岔開話題道:“既然真珍姐那邊說清楚了,那這樁婚事是不是就能定下了?”
端寧與桐英對望一眼,面色略有些苦意。桐英道:“他們家最近風頭太盛了,聽說內(nèi)務(wù)府已定了要建鐘表作坊,專供上用,要武丹將軍幫著選主事的人呢�,F(xiàn)在沖他們家去的人,是越來越多了�!�
端寧苦笑道:“其實崇禮做事嚴謹些,也是怕風聲傳出去,于真珍和我都有害。如今聽說不但有許多權(quán)貴子弟都有心提親,連皇子宗室都摻了一腳,崇禮也是因為有意將女兒嫁給他的人家太多,怕得罪了人,才躲到良鄉(xiāng)去的。他家如今連崇思大哥都有人想嫁女兒給他做妾呢�!�
淑寧聽得眉頭大皺:“這可怎么辦?在這種情形下,哥哥與真珍訂親,豈不是成了人家的眼中釘?那些人都是沖了錢財權(quán)勢去的,將軍府不會想跟他們結(jié)親吧?”
端寧道:“他們家也是頭痛,過幾日,真珍會以探望妹妹的名義過來,到時候,咱幾個再商量辦法吧�!�
這時丫環(huán)媳婦們送晚飯上來了,他們便沒再談下去。
第二日,桐英回京去了,直到這邊送信去,通知崇禮與真珍最后定的上門時間,才從京里趕了回來。
等到崇禮與真珍來那日,淑寧安排五人在園中觀瀾亭說話,那里周圍都是窗子,全都打開后,風吹著涼快不說,有人靠近,隨時都能發(fā)現(xiàn)。
坐下后,真珍先說話了:“這幾日我讓家里人回京打聽,又多了幾家要來提親的,不過都是給哥哥說的。阿瑪煩了,只管躲進內(nèi)務(wù)府去料理皇家鐘表作坊的事,皇上那邊沒什么動靜,不知是什么意思。你們這些天商量得如何?”
端寧道:“我與阿瑪額娘商量過了,若能得皇上下旨賜婚,就是最好的結(jié)果,到時候,也不怕得罪什么人�!�
崇禮微微皺了眉:“能得皇上賜婚自然是好事,可皇上要賜,自然是先緊著自家子弟。如今三阿哥幾乎隔天就派人到家里來問妹妹回去了沒有,還時不時送禮過來,因都是書啊棋譜啊,并非值錢東西,要推也不好推,他又沒有明說要娶妹妹,所以我阿瑪也沒法明著拒絕。最麻煩的,是東宮那邊近日也傳出風聲來,說太子看上妹妹了。有了這兩位皇子在,皇上還怎么會給你們賜婚?”
真珍咬咬唇,不作聲。端寧也皺起了眉頭。
桐英卻忽然笑了,見眾人都在望他,便慢條斯理地說:“這幾件事都不是問題,而且,只怕還對端寧與真珍姑娘有好處呢�!�
崇禮沉聲道:“我倒看不出什么好處來,正想請教輔國公�!�
桐英也不在意,道:“三阿哥已經(jīng)娶了勇勤公家的姑娘為正福晉,那董鄂家是滿洲世族,福晉之父勇勤公官居從一品都統(tǒng),與武丹將軍同品級,再怎么說,皇上也不會同意將真珍姑娘指給三阿哥為側(cè)室的。所以三阿哥如今不過就是表表殷勤,實際上不足為患。至于太子……他如今正寵那側(cè)妃李佳氏,又內(nèi)定了石家的姑娘為正妃。那石家可是了不得,滿族里好幾位總督、將軍、額駙什么的,說不定過幾個月還多一兩位都統(tǒng)呢。太子怎么會為了個小小的鐘表作坊,就把這石家給得罪了?他之所以放出那風聲來,不過是因為前幾日與三阿哥起了口角,故意與他作對罷了�!�
端寧與真珍聽了,面上不由露出喜意。崇禮問:“就算這兩位皇子都不成問題,又對我妹妹與端寧兄有什么好處?”
桐英喝了口茶,微微一笑:“一般的權(quán)貴之家以為兩位皇子有意,自然不敢再上門提親。而太子出了聲,三阿哥又知道事不可為,自然就會偃旗昔鼓。這么一來,真珍姑娘的麻煩自然就少了許多。”
端寧親手為他斟茶,道:“這幾日你就是為了幫我打聽消息才回京去的吧?好兄弟,你辛苦了�!蓖┯⑿Φ溃骸昂谜f,好說�!�
崇禮卻道:“就算皇子們不成問題,還有那些宗室和貴戚子弟呢,那些人我們可得罪不起。”
真珍皺著眉道:“二哥,你怎么凈會潑冷水?”端寧連忙說:“真珍別這樣說,崇禮兄也是為我們擔心罷了。”真珍就沒再作聲了。
崇禮見她這樣乖巧,心里酸溜溜的,不由暗嘆女生外向,嘴里涼涼地道:“我也是說實話罷了。端寧如今還在孝中,又無官無職,皇上只怕未必愿意賜這個婚吧?”
“關(guān)于這一點,我有個主意�!笔鐚幊雎暳�,“照我說,真珍姐直接請將軍大人向皇上明說就是了�!彼姳娙硕汲泽@地望著自己,便笑道:“其實,只要將軍大人對皇上說,蒙皇上的恩典,才有了如今許多榮耀,一家人都感激皇恩,愿意一輩子做皇上的忠臣。因此,不敢壞了阿哥們的兄弟之情,更不敢攀附宗室權(quán)貴,只愿長長久久地做皇上的臣子就好。這么一說,皇上只會覺得你們家是忠臣、純臣,多半不會生氣的�!�
眾人都若有所思,淑寧繼續(xù)道:“至于哥哥的事,將軍大人可以對皇上說,其實是當年在廣州時,兩家便有意結(jié)親,只是當時我們家祖父過世,要回京守孝,才中止了議親之事,但當時還留了信物,定好日后再議的。這也是實情,可不是欺君。將軍大人可以這么說:雖然如今自家顯貴,但人無信不立,不能有違當年的約定。先前別家來提親時,因顧慮到男家還在孝中,所以不敢明言。如今男家將要滿服了,請皇上賜個恩典,成就這樁婚事。這可不就行了么?”
她沒有說完,其實去年桐英獻圖的事,端寧是有出力的。此事因為涉及軍機,皇帝并沒有出言嘉獎桐英,但心里肯定有數(shù),如果他對端寧在其中起的作用也有所耳聞的話,事情說不定會更順利。
她偷偷看了桐英一眼,見桐英也正在看她,眼中帶了一絲贊賞,嘴角含笑,微微點了點頭。她頓時心中大定。
端寧與真珍聽了都覺得不錯,崇禮沉吟片刻,也點頭道:“這法子不錯,當年兩家雖沒有明著定下婚約,其實彼此心里都是有數(shù)的。這樣一來,皇上也會覺得我們家忠義守信�!彼D(zhuǎn)頭望了淑寧幾眼,笑著說:“淑寧妹妹如今真是越發(fā)聰明了�!�
桐英插言道:“不但皇上會覺得你們忠義守信,別人知道了,也會認為你們家不慕權(quán)貴,不忘舊誼,是真正有德的人家,對令尊的名聲很有好處,說不定連給崇禮兄說親的人也一并打發(fā)了。而且,端寧為了守孝,連議了一半的親都放下了,可不正是個‘孝’字?若皇上有興趣,順道問問端寧的學問功課,說不定還會加以青眼呢。這可是對你們兩家都有好處的事�!�
當下眾人大喜,又商定了許多細節(jié),此事便算是議定了,只等武丹尋機向皇帝求旨。只是因桐英提醒,端寧與真珍二人決定在賜婚的旨意下來前,盡可能少碰面,以免多生事非。
這樣一來,他們二人恐怕過了今日,就要再過許久才能再見面了,眾人也有眼色,給他們留下了獨處的空間。崇禮本有意要站在亭外相候的,硬是被桐英拉走了,不過走到臨淵閣邊,他便不肯再往前,淑寧只好陪他站在那里等。
淑寧遠遠地望著亭中哥哥與真珍說話,心里也為他們高興。她轉(zhuǎn)頭時無意中發(fā)現(xiàn)崇禮看了自己好幾眼,便問:“崇禮哥有什么事?”崇禮咳嗽兩聲,說沒事,便轉(zhuǎn)過頭去看對面的山景。
再過了一會兒,淑寧覺得崇禮又在望自己,便又問他怎么了。崇禮仍舊是咳了幾聲,不過這回他猶豫了一會兒,開口了:“淑寧妹子,我記得……你明年要選秀是不是?”
“是�!�
“那么……不知你們家……可有什么準備……打算?”
“什么打算?”淑寧有些奇怪,“你是說學規(guī)矩那些么?”
“不是……”崇禮又咳了幾聲,“我是說,你們家覺得……淑寧妹子你能不能選上,如果不能……又有什么打算?”
淑寧這才明白了:“還沒選,誰知道結(jié)果會如何?我雖然自己覺得多半是個陪客,但打算什么的,總要結(jié)果出來了才好去想�!�
崇禮嘴角翹了翹,但很快就止住了,正要繼續(xù)說些什么,卻冷不防被桐英打斷。
桐英才從園門處趕回來,道:“伯母派人來說,已經(jīng)備下飯菜了,讓我們?nèi)ビ蔑埬��!笔鐚幟Φ溃骸笆俏彝藭r間了,我這就告訴哥哥與真珍姐去�!�
她抬腳就走了,桐英卻似笑非笑地望了崇禮一眼,崇禮有些不自在,便咳了幾聲,沒想到咳得多了,反嗆著了自己,頓時咳了個驚天動地。
桐英笑笑道:“崇禮兄沒事吧?這夏天啊人就是容易口干上火,這里府上煮了甘草茶,最是適合這種天氣喝的,崇禮兄不妨也嘗嘗?”
崇禮好容易喘平了氣,道:“多謝輔國公好意,只是在下怕太過麻煩主人家了�!�
桐英笑得更深了:“不麻煩,反正是現(xiàn)成的,我跟人打聲招呼就行�!�
崇禮不說話了,掉過頭去迎接妹妹等人。
午飯時,席上仍舊只有他們五個年輕人,佟氏很熱情地招呼真珍兄妹多吃點,大概是與桐英比較熟了,隱隱把他當成了半個自己人,倒沒那么熱情。
崇禮一直板著個臉,淑寧以為他是看不慣真珍與端寧互相挾菜,偷偷給哥哥打眼色,讓他收斂一點。唯有桐英一直笑咪咪地吃著菜。
飯后,眾人在書房里坐著聊天,不一會兒便聽得前頭傳來陣陣喧嘩聲,擾得眾人不得安寧。原本正在睡午覺的佟氏命人去前頭看看是怎么回事。
一個婆子來回報說:“太太,是對門盧家,他們把個媒婆趕出來了,那媒婆正在他家門口罵呢�!�
第156章
鄰里
原來那盧家自從女兒上次拒婚受傷后,一直關(guān)門閉戶,不與親友來往,除了偶爾還與對門張保家互相送點東西問候一聲外,連自家的佃戶也很少見,生怕再惹什么事非,又怕那大名府知府的公子會再上門來。
后來那知府公子因胡來鬧出了人命,剛好被個路過的御史碰上了,抓起來交到刑部去。偏那刑部的主審是個油鹽不進的,不管誰來講情都不理會,最后收集了一大堆這紈绔子弟胡作非為的證據(jù),又因出了人命,本要重判的,他老爹使盡渾身解數(shù),才判了個流刑。
那刑部問案時,也曾派人到盧家門上問過,盧老爺使了錢財,才免了女兒上堂作供之事,只讓個管家代勞。等案子過去了,他瞧著風聲緩了些,女兒傷勢又好了,便打算盡早給她說門親事,免得日長夢多。
可事情就麻煩在這里。那盧小姐雖一向是以才貌雙全在鄉(xiāng)間聞名的,可無奈如今人人都傳說她壞了容貌,又惹上官非,因此,雖有個貞烈名聲,卻沒有正經(jīng)讀書人家來提親。上門來的,不是喪妻的土財主,就是姬妾成群的富商,好不容易有個秀才上門來,卻是個貪財好賭的,看上盧家的陪嫁了。
今日卻是那媒婆第四回上門,說的倒是個富戶,但人人傳說他不是好人,來提親不過是想借盧小姐的好名聲,跟了媒婆過來,沒喝完一杯茶便揩了丫環(huán)三回油了。盧老爺幾乎沒氣死,當時就叫家丁把人趕出去。那人罵罵咧咧地放了幾句狠話,走了,媒婆見又壞了一樁生意,便在盧家門口大罵,說話極難聽。
盧家只是緊閉了大門不理,張保那邊的一個門房聽著不象,忙出來喝道:“兀那婆子!也不瞧瞧這是什么地方?!這里有你撒潑的地兒么?還不快滾!”那婆子對這附近極熟,也知這不是她能招惹的人家,當時便住了嘴走了。
那門房趕跑了周圍看熱鬧的人,回轉(zhuǎn)身來,卻有些意外地道:“咦?李老爺,李先生,你們可是來見我們老爺?shù)拿�?我替你們通傳一聲?”卻是李家家主帶了侄兒,兩人都穿戴得整整齊齊。
李家的侄兒卻道:“眼下卻另有正事要做,回頭再去拜張大人罷�!比缓蟊愀甯缸叩奖R家大門前,大聲道:“晚輩李文嗣,薄有功名,略有家產(chǎn),厚顏來求,望世伯將小姐許我為妻�!比缓蟊阋痪系降亍F涫鍏s只是站在邊上,盯著那扇大門。
過了足足一柱香功夫,門才開了,盧家管家出來請李家叔侄進去,隨手又關(guān)上了門。張保家的門房看了,大感有趣,便急跑回宅里報告去了。
卻說那李家叔侄進了盧家后,盧老爺夫妻正經(jīng)在客廳里招待。本來,盧老爺有些嫌李家與他家不和,又是做生意的人家,不想應(yīng)這門親,但瞧得李文嗣長得一表人材,又有舉人功名,心里也有些歡喜,便耐下心來打聽些底細。一聽說李文嗣家在山西,家里只有幾間瓦房和幾十畝薄田,心里就不樂意了,怕他也象前頭那個秀才一樣,是貪圖盧家陪嫁來的。
李老爺一聽他露了類口風,當即就差點反臉。當年明明是盧家多占了他家一尺地,卻又死不承認,若不是侄兒苦求,他還不愿意來呢!他雖是做生意的,但兄弟卻是耕讀傳家,又有功名在身,下一科定能高中的。那盧家女兒現(xiàn)在嫁不出去,自己肯來就不錯了,他們既然還敢嫌他那么出色的侄兒?
眼看著二老快要吵起來了,李文嗣連忙攔住,道:“盧世伯容稟,晚輩家產(chǎn)雖薄,但要養(yǎng)活妻兒還是不成問題的。晚輩想娶令嬡,卻不是為了嫁妝,而是心中仰慕令嬡貞烈才德之名,若能如愿,定會待她如珠如寶。至于嫁妝,卻是不必,二老留著養(yǎng)老吧�!�
盧李二老都被他這番話驚住了,盧老爺還覺得他這話有些不客氣,心中不悅。不料那盧紫語盧小姐早已悄悄到了后廳,聽到這些話了,便隔著屏風直接開口問那李文嗣,若是當真對她有意,為何此時才來?可是因為看到她婚事受阻,覺得可以趁虛而入?
李文嗣連忙道:“小姐誤會了,當日在下得知小姐拒婚之事,便感嘆小姐貞烈,只是當時小姐有傷在身,兩家又有隙,因此不敢打攪。近日連番有俗人冒犯小姐,在下不堪忍受小姐再受屈辱,方才大膽前來�!�
盧紫語又問:“公子身為舉人,日后少不得有飛黃騰達的時候,難道不想得一位出身顯貴的妻子?為何要求娶一介平民之女?”
李文嗣道:“在下讀書求官,是為了報效朝廷、為百姓做事,并非為了飛黃騰達,因此只愿求得一位德才兼?zhèn)涞馁t妻,舉案齊眉,相酬唱和,一雙一對白頭到老�!�
盧紫語頓了頓,又問:“小女容貌受損,又惹了官非,難道公子竟毫不在意?說不定你見了我的模樣,就要后悔了�!�
李文嗣卻道:“官司的事,小姐分明是受害之人,怎能怪小姐?至于容貌,向來娶妻求淑女,何況在下平日多有聽聞小姐行善舉之事,比如那村西的寡婦,南坡的何老頭祖孫,余家的小姐,還有鎮(zhèn)上的善余堂,小姐仁義之舉鄉(xiāng)中誰人不知?你心地這樣良善,即便是容貌上有些缺餡,也比圖有美貌而無仁心的女子強百輩�!�
盧紫語聽后,卻不作聲。盧老爺有些不自在,清清嗓子正要說話,卻聽得女兒在后堂問:“公子先前說不要嫁妝,可是當真?”李文嗣忙說是真的。盧小姐便從后堂走出,跪下對父親說,請父親將自己許給李公子,她愿意嫁給他過清貧日子。
盧老爺驚得目瞪口呆,李文嗣卻是頭一回見盧小姐,她臉上頭上哪有半分毀容的樣子?雖隱約看到額角有疤,頭發(fā)一擋,美貌依舊,李文嗣真真喜出望外,見她行事,更是歡喜。
盧老爺心里其實已愿意了,但還是想試試這個女婿,便板著臉說要嫁可以,嫁妝卻半點也無,問他們可還愿意?李文嗣只顧著點頭,倒把他叔叔氣得要死,不過想到侄兒愿意,這侄媳婦又的確美貌,便勉強忍了。
兩家當下便定了婚期,盧老爺問李文嗣日后打算,得知他要帶妻子回鄉(xiāng)讀書,心中不愿,但李文嗣態(tài)度堅決,而且不肯接受岳家資助,盧老爺雖然生氣,但也覺得這女婿夠硬氣,是真心求他女兒來的,便暗自打算要陪送一份厚厚的妝奩,不過此事卻得瞞著那李老頭,免得被他占了便宜去。而另一邊,李老爺也在暗自嘆息侄兒糊涂,想著定要幫他向盧家多敲些嫁妝,好讓他日子好過些。
且不提那兩個老男人在互相算計,兩家一致認為自此應(yīng)當向張保報備一聲。一來三家是近鄰,平日盧李兩家多得張保一家關(guān)照,尤其是盧家先前拒婚的事,若不是張保出面庇護,還不知會怎樣呢。二來李文嗣這些日子雖沒當上張保的幕僚,卻也蒙他允許,能自由出入別院書房借閱,還得張保推薦,幫房山縣令起草過幾篇文字,算得上是知遇之恩。李文嗣心下是十分感激的。
張保聽得他要娶盧家小姐為妻,恭喜之余,還主動說要寫信給縣令大人,請他作主婚人。李文嗣倒罷了,他叔叔卻聽得大喜,這可是極有體面的事,他甚至還盤算起自家兒子能不能從中得些什么好處了。
他們臨走時,佟氏早已讓人備好賀禮,不過是一對碧玉杯和二十兩賀銀,卻已算得上厚重了,李文嗣再三推卻,才勉強收下。
消息傳到后院,幾個年輕人聽見,卻各有思量。端寧與真珍自然是見了別人結(jié)了好姻緣,聯(lián)想到自身,都覺得心頭甜蜜。崇禮、桐英卻不知在想什么。淑寧被絮絮拉到一邊說話,并沒有怎么留意別人的反應(yīng)。
絮絮是剛剛才認識了真珍兄妹的,只是端寧考慮到婚事未定,不好張揚,因此并沒有告知表妹實情。絮絮還以為他們?nèi)缤┯⒁粯又皇呛门笥�,見說不上什么話,便把心思擺到盧小姐的事情上,拉著淑寧說悄悄話。
她本來對盧小姐有些心結(jié),但在房山別院暫住期間,聽了前些日子發(fā)生的事,便對盧小姐同情起來,有時也會送些東西過去。若不是顧慮到人家要養(yǎng)傷,又有毀容的傳聞,怕人家心里著惱,她還想要親自去探望呢。她每次學了點心,總會挑幾個好的送到對門去,次次都有回禮,她便覺得對方承了自己的情,心里已經(jīng)把盧小姐當成了朋友。
沒多久,真珍與崇禮就告辭了。端寧與桐英都再三提醒他們別忘了要做的事,所幸崇禮心里雖酸,做事還知道輕重,便都一一應(yīng)了,磨蹭許久,才催了妹妹上車。
晚上,絮絮又來找淑寧,問:“現(xiàn)在盧小姐那邊既然連親事都定了,而且也聽說她傷好了,明兒你陪我過去探望一下,好不好?”
淑寧想了想,道:“自然是好的,但她家既然要辦喜事了,我就不太方便上門去,不如姐姐自己去吧?我叫王二家的陪你如何?”
絮絮有些猶豫:“自己去?我還沒試過一個人出門呢……”
“這怎么能算是一個人出門?”淑寧笑了,“姐姐還帶了人不是?再說了,只是對門而已,出了大門口,不過走上百來步,就到他家了。這附近只住了我們?nèi)遥忸^這條路向來少有外人經(jīng)過,姐姐便走過去也沒什么。盧小姐以前行事那般講究,過來我家時也一樣是走過來的。”
絮絮想想也是,便點點頭,臉上有了興奮之色,但轉(zhuǎn)而又想到:“我該送什么賀禮給她?從前這些事,都一概是我額娘做主的。”
淑寧笑道:“閨中好友出嫁,一般送的禮,不過是文房四寶、衣物佩飾,或是書畫,或是各種玩意兒之類的,只是份心意罷了。不過姐姐與盧小姐算不上蜜友,送的東西最好不要太貴重了,只要是含義吉利的就好。”
絮絮眼珠子轉(zhuǎn)了兩轉(zhuǎn),已有了主意。
她最后送的是一對前些天做的金絲彩線繡的荷包,因上頭是花開富貴的圖樣,也算是貼切了,另外還帶了一盒子親手做的紅豆餅。她只帶了一個丫頭和兩個婆子,跟著王二家的出門,起初有些不自在,但沒遇著什么人,走在大路上,心情倒也輕快。她在盧家也過得很愉快,雖然盧小姐行事依然有些讓人不慣,卻也順眼許多了。絮絮回來時,還得了一籃子水晶糕做手信。
她嘗了這次甜頭,開始覺得“一個人”出門也沒什么,便在打算什么時候再嘗試幾回。
不久,淑寧讓人送了一盒子自家產(chǎn)的新鮮蓮子去良鄉(xiāng),打聽真珍家里的消息,卻聽聞他們回京里去了。過了兩日,真珍用原盒裝了一盒葡萄派人送回來,還附了一封信。
按信上的說法,武丹已經(jīng)向皇帝提出了賜婚的請求,理由正如淑寧與桐英等人先前商議的一般,只是又添了許多好話�;实垡贿呅αR親信做事太小心,一邊又夸他為人實誠,答應(yīng)了等端寧滿服后,便給他和真珍賜婚,順便還問了端寧的課業(yè),卻又沒說什么。
淑寧與端寧見信中所說正如當日預(yù)料的一樣,心中均大定,淑寧還開玩笑地恭喜兄長終能娶得美人歸,被端寧敲了一下腦袋。
不過,在旨意未下達之前,這個消息暫時還要瞞著人,這也是為了避免麻煩。所以真珍在信中還道,她暫時要到鄉(xiāng)下外婆家暫住些時日,避一避京中的風頭了。
第157章
瑣事
接下來的日子平淡度過,淑寧仍舊每日上課、練習才藝女紅和幫母親管家,張保夫婦則忙著準備秋收的事情,端寧除了讀書溫習,就是練習騎射和教兩個弟弟,家中所有人都各安其職。
不久,盧李兩家舉行了婚禮,不但大擺宴席接待親朋,還請了縣令來作主婚,學官作見證。一時間,對盧小姐不利的傳言都消散了,許多人都說她嫁了個富戶出身的舉人,真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因來的客人多,為了擺下足夠多的桌椅,盧李兩家還事先和張保打了招呼,把三家共同使用的那條通道占了大半去。
盧老爺口里說不會給嫁妝,其實心里早軟了,對這個女婿是越看越滿意,覺得他十分配得上自己家的門第。女婿說不要他的錢,難道他不會塞給女兒么?女兒有了私房,不會吃苦,也不必擔心叔爹會貪了去。另一邊廂,李老爺卻在想,侄媳婦的私房就等于是他侄兒的私房,他那么好的侄兒,那盧老頭怎會不滿意?那嫁妝必定是多多地。
二老各有肚腸,面上卻表現(xiàn)得極親熱要好,讓那些知道他們不和的人暗暗稱奇。
張保守孝,并沒有參加婚禮,但過后,李文嗣還是帶了新婚妻子來拜見張保夫妻,順道告別,因為他要趕著回鄉(xiāng)去告祭父母,在下一科開考前,可能都不會再來了。張保有些惋惜,說了些鼓勵的話后,問明了他家鄉(xiāng)的地方官,卻原來是舊時奉天同僚的兄弟。思慮再三,便寫了封薦信給李文嗣,讓他有需要時,帶信去見地方官,或許能謀個差事。李文嗣再三謝過了。
在內(nèi)堂里,佟氏帶著女兒甥女見盧紫語,才知道她其實并不算是毀了容,不過是有好事者以訛傳訛罷了,見她如今嫁了人,更顯得嬌美動人,行事也端莊許多,便添了幾分喜歡。
絮絮與盧紫語交情最好,很是不舍,但盧紫語倒淡淡地,送了她一把親手題畫題詩的扇子做念想,前頭李文嗣一說要告辭,她便走了。
絮絮有些悵然若失,淑寧知她是舍不得頭一位自己交回來的朋友,便勸她道:“天下無不散之宴席,今日暫且分別,往后她還會回來的,別說李先生三年后要再入京應(yīng)考,人家娘家就在我們對門,她總不會不回娘家吧?”絮絮想想也是,便略好過了些。
不過,她拿著那把扇子翻來覆去地看了兩日,臉色很是古怪。淑寧見她這樣,感到有些疑惑,夏天時送扇子是很尋常的事,她總是看它做什么?
最終絮絮還是自己揭開了謎底:“去年剛認得盧小姐時,我看了她寫的詩,畫的畫,覺得很好,可這扇子上的詩畫,卻只是尋常。難道她是故意敷衍我的?真真枉我把她當成是至交好友!”說完,還把扇子丟到桌上。
淑寧拿過來瞧了,覺得和去年的相比并無兩樣,她想了想,倒是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姐姐錯怪人家了。其實盧小姐的詩畫并沒什么不同,不同的只不過是姐姐的眼光�!�
去年的絮絮,只是弱質(zhì)嬌嬌女,整日為了臉上的疤痕擔心,姑媽又嬌慣,因此別說琴棋書畫詩詞之類的,便是尋常的女紅,也是不常做的,不過懂些粗淺文字,讀過幾本女四書罷了。
但如今的絮絮,已跟蔡先生學過幾個月的才藝,又念了幾本詩詞文章在肚子里,即便不會寫,也知道些有名的典故,認得平仄韻腳之類的。即使是畫畫,隔上兩三日的也親自畫幾筆。想那盧紫語雖自負才藝,只是跟著老師學些皮毛而已,外行人覺得好,但落在已經(jīng)勉強算是剛?cè)胄械男跣跹壑�,自然是差了�?br />
絮絮聽完淑寧的解釋,也覺得是這個道理,心中也為朋友并沒有敷衍自己而高興。不過很快,她又想到另一件事:原本不覺得,但顯然,她比起剛來時,已經(jīng)學會了許多東西,琴棋書畫都有涉獵,是不是意味著,她也成了才女了?
淑寧有些哭笑不得,但為了不打擊她的積極性,勉強點了頭。絮絮高興得小臉泛紅,又道:“這么說,我已經(jīng)不輸給……那誰了?”她小心地伸出兩根手指頭搖了搖。
淑寧知她指的是婉寧,便忍住笑道:“是啊,不過,咱不去學人顯擺,自家知道就好,等姐姐見了姑媽姑父,再讓他們知道你的本事,他們一定很高興。”
絮絮眼珠子一轉(zhuǎn),笑著點點頭,道:“到時我還要告訴我阿瑪額娘,我如今不但會琴棋書畫,還學會了打絡(luò)子、做極漂亮的荷包,還學會好幾種面點的做法。我最會做餃子了,會調(diào)十三種餡兒呢……”
淑寧陪著她高興了好一會兒,卻看到她忽然收了笑,沮喪起來:“可惜我臉上的疤還是去不掉。太醫(yī)說,只能治到這個地步了�!�
絮絮來房山之前便結(jié)束了療程,按太醫(yī)的說法,只需要照方子繼續(xù)在就寢時涂抹藥水就行,但幾個月后,那疤痕還有些極淡的印子,只是比膚色略微暗了些,不湊近了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淑寧認真盯著她的疤痕望了幾眼,笑了:“其實,我倒有兩個法子可以解決。第一個嘛,老辦法,涂一層薄薄的粉上去,蓋住就行了,就是麻煩些�!�
絮絮有氣無力地問:“那第二個呢?”
淑寧道:“其實姐姐就是疤痕的顏色略深些,若不是你長期用那些美白的東西,只怕早就看不見了,所以,姐姐只需每日在大太陽底下待上兩刻鐘,過得幾日,皮膚曬得如同疤痕一般黑了,自然就看不出來了�!�
絮絮眼中一亮:“果然好法子,就這么辦!”
她果然天天都到大太陽底下站上兩刻鐘,幸好淑寧硬拉住她,讓她把時間從午后改成早上或傍晚,不然早就中暑暈倒了。后來淑寧覺得這不太象樣,便干脆拉她一起去練射箭,既運動了,又曬了太陽,還能順便練練箭術(shù)。
淑寧如今常練,箭法已大有進步,基本上在三十尺內(nèi)都能維持在八九環(huán)里了,也就是說,如果她射的是只不動的兔子,十箭里已有大半能摸著兔毛了。只可惜被她拿來當目標的賢寧,已經(jīng)到了十箭里有六七箭能射中兔子身體的程度,恨得她牙癢癢。
沒想到絮絮射了幾回,竟很有天賦,別看她仍舊嬌嬌弱弱的樣子,卻常常能射中靶心,可以跟賢寧比了。淑寧掉過頭,不去看她與兩只皮猴得意的樣子。
其實她近來之所以勤于練箭,是想到離明年的選秀只有大半年時間了,不管她要做什么,都該開始做準備了。她仍舊想試試增肥的辦法,但要增肥減肥,極易弄壞身體,應(yīng)當先打好底子再說,因此每日早起都到練武場跑幾圈,下午練半個時辰的箭,飯后散步兩刻鐘,然后天天抽空去園子里走一兩圈。
這種方法相當有效,加上注重飲食,她現(xiàn)在越來越健康了,還很有力氣,端寧用的弓,她能打開一半,就算繞著宅子跑一圈,也不見大喘氣。
轉(zhuǎn)眼就到了中秋,蔡先生楊先生兩位都各自請假離開了,佟氏打算要在別院里好好過一次節(jié)。自從四月他們一家回到房山別院后,除了端寧固定回伯爵府過夜,還有張保偶爾回京探聽些信息外,佟氏淑寧等女眷孩子有近四個月都沒回京去了。伯爵府那邊也沒說什么,只是時不時打發(fā)人來送東西問候,一點也瞧不出有什么不妥。佟氏也樂得輕松,干脆連中秋也不回府去了,等進了九月,要準備滿服大宴時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