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二老爺蕭成平樂呵呵應付著老妻的?念叨,可未曾想真?能被老妻念叨準了。
他有些恍惚地對著夫人攤開了蕭成安的?親筆家書?,一字一頓地重復上頭的?話。
“歷陽郡王,欲求娶我蕭氏七娘……”
第48章
師親君
你不覺得把你養(yǎng)的那個嫁給他,……
金陵,棲霞縣。
所有在公儀仇身邊伺候的人都知道?,這?幾日他的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這?種不好并非來源于?冬日的傷痛,而是前幾日的來客。
房中炭火燒得很足,可公儀仇的臉卻冷得不能再冷:“鐘越他們動身了?么?”
“應當啟程有兩日了?�!币慌缘氖虖男⌒囊硪淼�?,“……隨行的還?有蕭家的二老爺蕭成平。他家遠嫁的二娘出?了?些事,便?與我們的人一同動身南下?了?�!�
公儀仇如今聽見蕭家的事就頭痛,抬手讓這?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東西滾出?去了?。
棲霞縣這?處宅子是他落腳的地方之一,每當要處理金陵的某些事時?,見金陵的某些人時?,他就會待在這?里。
只是沒想到,有朝一日蕭成安會來這?里找他。
他這?些年和蕭成安往來并不多。當年在皇陵救下?的韋蘊后,若不是身邊實在不適合養(yǎng)胎,也不會將?她送到蕭氏去。
自?蕭成安續(xù)弦后,他更是一次都沒再見過蕭成安,只偶爾修書問一句知不知道?阿泯近日過得如何。
蕭成安也并不是很愿意見這?個更名改姓活像變了?一個人的前妻弟,更不想知道?他在做什么——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定然不是什么能被外人知曉的正事。
不過他還?是會在能幫忙遮掩的時?候遮掩一二,畢竟他心里還?掛念著陸瓊。
只是那掛念遠比不上整個蕭氏的分量。
蕭成安這?次前來找公儀仇,也是為了?蕭氏——前幾日衛(wèi)覬私下?拜訪他,告知了?他三件事。
其一,給陛下?下?毒的賊子,經(jīng)追查來源于?他們蕭氏。
其二,蕭不言對他透露了?自?己是蕭泯。
其三,他想要更緊密地與整個蕭氏結(jié)盟,而不僅僅是蕭不言。
聽聞您這?個蕭氏族長還?有個適齡的女?兒,若人并不蠢鈍的話,便?可以?接到金陵來相看相看了?。
蕭成安聽到第一件事時?臉就青了?——到底是誰將?這?頂屎盆子扣在了?他們蕭家身上!
不過衛(wèi)覬后續(xù)透露出?來的意思又?讓他放寬了?心。
陛下?眼見著就不好了?,又?愈發(fā)疏遠劉相公,金陵城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歷陽郡王如今有多么緊要。
即便?陛下?不會將?皇位傳給這?個表兄弟,他日后也極有可能做個攝政王。
應下?了?衛(wèi)覬提及的聯(lián)姻之事后,蕭成安便?悶在家中開始想是誰最可能栽贓陷害他們蕭氏。思來想去,竟覺得公儀仇嫌疑最大。
他先入為主?覺得這?事是陷害,可衛(wèi)覬定然是好好查過此事的。說不準,下?毒之人的確和蕭氏——或者說和他——有著些無法隱藏的關(guān)系。
得出?這?樣?的推論后,蕭成安便?秘密來棲霞找公儀仇興師問罪了?。
公儀仇也并不隱瞞,毫無心理負擔地承認:“是我動用了?兩個蕭氏的人�!�
蕭成安深深吸了?幾口氣才?壓制住了?怒意:“你又?發(fā)什么瘋?”
“只是那段時?日聽聞蕭府在給夫人做壽,一時?心里不痛快,便?順手為之了?�!惫珒x仇冷淡道?:“只是沒想到衛(wèi)覬竟會告知你——怎么,莫非他知曉阿泯的身份了?,看在阿泯的面子上賣了?你一個人情?”
他厭惡蕭成安這?些年的行徑,是以?也并不把蕭氏的死活當回事。反正阿泯在外有身份,又?自?保的能力,用不著蕭氏幫扶。
蕭成安被他口中的“夫人”二字刺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另起了?個話頭:“……歷陽郡王想同我蕭氏聯(lián)姻�!�
“那又?同我有什么干系?”公儀仇有些不耐煩了?,“他是覺得府中七娘既是你這?個族長的女?兒又?是阿泯的庶妹,相中了?這?個身份?那你直接從族中找個人充做七娘嫁給他便?是了?,外任又?不知曉她到底什么模樣?!”
蕭成安盤了?盤手里的碧璽,緩緩道?:“……你不覺得把你養(yǎng)的那個嫁給他,剛好么?”
公儀仇怔了?一瞬,眼底浮現(xiàn)出?淺淺陰霾:“你覺得好的,在我這?里必然是差的。來人,送客�!�
蕭成安坐得不動如山:“無論你要做什么,日后估摸著都繞不過歷陽郡王,把她嫁過去幫你不正好么?”
雖說還?沒見過蕭景姝,但他不信陸瑾會將?人養(yǎng)成個蠢貨。且聽瑯琊家里的人說她容色比當年的韋妃更勝,衛(wèi)覬又?素有些風流名聲,無論這?名聲是真是假,送個美人總是沒有錯的。
以?及她那個貨真價實的皇女?身份——不暴露便?不會有影響,倘若暴露了?,只要已將?人送到了?衛(wèi)覬手上,那也是好處居多。
這是筆穩(wěn)賺不賠的買賣,怎么做都劃算。
公儀仇冷笑一聲:“這時候你膽子又?大了??若我日后對付衛(wèi)覬,你不怕蕭氏因此被牽連遷怒了??”
他不是一向最看重蕭氏么?所以即便阿姐死得那樣?慘也不敢反抗些什么,縱然被兩任帝王心懷猜忌還?是從未離開朝廷,穩(wěn)扎穩(wěn)打坐到了御史大夫的位置。
蕭成安有過這?般顧慮,不過他不覺得公儀仇能對付得了衛(wèi)覬。
一來對方本來就不是什么軟柿子,二來還?有阿泯幫襯著他,三來,看衛(wèi)覬當時?表現(xiàn)出?來的態(tài)度……萬一他早就對此有所預料呢?
在這?種能讓家族重回鼎盛的關(guān)口,即便?有這?點風險也值得一試。
“歸根到底,這?事的決定權(quán)還?是在你手上�!笔挸砂惨�?退為進,“若你覺得不可,三日之內(nèi)遣人去府中遞個信,我便?另作安排�!�
三日后,沒有收到任何消息的蕭成安給瑯琊的老宅去了?信。
歷陽郡王,欲求娶我蕭氏七娘。
……
公儀仇雖命鐘越帶蕭景姝來金陵,可卻還?未想好要不要應下?衛(wèi)覬的求娶。
平心而論,蕭成安說的有幾分道?理。
可他從來、從來沒有想過要把七娘嫁出?去。
十六年前他南下?求助劉忠嗣,他原本應下?了?會帶兵來援,結(jié)果因要迎南下?的圣駕延誤了?。
那些弄權(quán)的奸佞或許是對他們?nèi)酉?陸氏守關(guān)難逃的行徑心虛,竟秘密派了?人來追殺他,他的腿便?是那時?候斷的。
待回到潼關(guān)時?,父親阿姐都已戰(zhàn)死,尸骨已被智能方丈收斂了?。
他剛收攏完不剩幾個的殘部,便?聽聞武德太子帶足了?兵馬糧草前來退敵——沒有送往潼關(guān)的糧草,被別人扣下?來成就自?己的威名。
——他們是覺得,收復一座名將?沒守住的關(guān)隘很能顯出?自?己的能耐是么?
可明明關(guān)本可以?守住,人本可以?活著。護送帝王儀仗南下?的兵與糧,遠比那時?潼關(guān)需要的多。
一群懦夫。
他們要避開武德太子的兵馬,陰差陽錯到了?東郊皇陵處。他憶起曾在做工部尚書的舅父那里見過的皇陵圖紙,找到匠人暗留的密道?躲了?進去。
也就是那時?候,他救下?了?韋蘊。她被扔在這?陰森地方關(guān)著,已經(jīng)有些瘋了?。
更令人不可思議的是,她居然懷著身孕。
公儀仇對同為苦命人的韋蘊沒有什么怨憎,并意識到她腹中這?個不為人知的皇嗣日后許有大用,便?費了?些心思告知了?蕭成安,將?人送到瑯琊蕭氏養(yǎng)胎去了?。
而后他隱姓埋名混進武德太子軍中做幕僚,用了?五年時?間把這?群人處理干凈,方才?去瑯琊見了?一面被自?己救下?的韋蘊。
韋蘊神志仍有些不清明,只抱著懷里的女?童警惕地看著他。
五歲的小姑娘,因胎里不足顯得比同齡孩子瘦弱許多,像是個雪娃娃,太陽一曬就能化了?。雖沒有見過幾個人,卻并不怕生,歪著腦袋奶聲奶氣問:“你是誰呀?”
公儀仇命人打開了?先帝年輕時?的畫像:“……真是像,一眼便?能瞧出?是親生父女?�!�
而韋蘊卻在瞧見畫像后打了?個哆嗦,隨后看了?一眼懷里的女?兒,如同瞧見了?什么洪水猛獸,驚叫一聲放開了?她。
從那以?后,韋蘊再也不會主?動見自?己的女?兒。
而公儀仇則是想了?許久要怎么用這?個皇女?。
——她太小了?,幾乎什么都不懂,還?因為他的到來使得韋蘊不要她了?而對他心生抵觸。
一切都要從頭教。
公儀仇斷然不可能把一個女?童帶在身邊親自?教養(yǎng),便?找了?幾個啟蒙的女?師來教她,還?對她身邊人定下?了?一個古怪的規(guī)矩。
除了?必要的指示,不許與她多說一句話。
那對一個剛與娘親變得極其生疏、又?對世事極為好奇的小孩子來說,是一種極為可怖的懲罰。
她詢問的一些都得不到答復,也沒用人會主?動給予她關(guān)懷,只會冷冰冰告訴她該干什么,如同木偶一般。但她只能聽著這?些人的命令讀書做事,因為聽話還?會換來下?一次的指示,而不聽卻只有無休止的漠視。
幾個月后公儀仇再來時?,她已經(jīng)差不多識完了?字,人也因沉默而愈發(fā)顯得溫順。
公儀仇想了?想蕭氏這?一輩女?兒家的名字,又?看了?看端坐在書案一側(cè)的小女?童,隨手在紙上寫了?三個字。
蕭、景……姝。
他的手指在未干的墨跡旁點了?點:“認得這?幾個字么?日后這?便?是你的名字……之一�!�
“之一”的意思是我會有很多名字么?蕭景姝在心里嘀咕,阿娘喚我皎皎,這?個壞家伙又?起了?一個,這?也才?兩個呀,不算多。
下?一瞬她又?聽到公儀仇道?:“但你要時?刻記得,你姓衛(wèi),是衛(wèi)氏的七娘�!�
蕭景姝又?點了?點頭。
“衛(wèi)”和阿娘的“韋”好像呀,自?己為什么不能姓“韋”……算了?,阿娘都不要自?己了?,才?不要和她姓。等她不對自?己發(fā)脾氣了?,再問問能不能和她姓好了?。
不過這?個“七娘”……
公儀仇見她小小的臉上滿是糾結(jié)困惑之色,有些不耐煩道?:“有什么不懂的就問,憋在心里就能自?己想出?來了?么?”
于?是蕭景姝有些怯生生地開口:“為什么要叫七娘?我只有一個娘呀�!�
公儀仇:“……”
認完了?字,就要開始學道?理。旁人都學天地君親師,他心中已沒有了?天地,便?只教她“師、親、先生是教你讀書明理通曉世事的人,一切都要以?先生為大;父母與你血脈相連,是以?人不至死不能與父母割舍。
君……民貴君輕,即便?坐擁天下?,若負了?世人,也罪該萬死。
蕭景姝心里對他的話不以?為然。
阿娘說過,做事要順自?己的心意有自?己的想法,不能一味聽旁人的。且除去這?個公儀先生,她還?有教書畫的文先生,教音律的龐先生……那么多先生,哪個才?是最大的那個?還?不如自?己最大。
只不過反駁的話她只敢偷偷在心里想,面上還?是裝作把公儀仇教的都記住了?——她又?不傻,那么寬的戒尺就在一旁擺著,記不住是要被打手板的。
過了?沒有多長時?日,蕭景姝便?發(fā)現(xiàn)了?公儀仇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
他在時?,周圍所有人會搭自?己的話,而不是對她視若無睹。即便?他們說話都怪腔怪調(diào),似乎很不喜歡她的樣?子,但也比以?往死氣沉沉的要好。
而且吃食也比平日里要好,冬日里也會更暖和些。
公儀仇很快便?發(fā)覺她對自?己的那一點厭惡消失不見了?,慢慢甚至能在完成課業(yè)后大著膽子問他能不能讓廚房里的阿婆多做一份荔枝凍,還?會在他離開時?問他下?一次什么時?候來。
成年人,想要哄著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聽自?己的話,多的是手段和辦法。
如此過了?幾年,在某次又?去瑯琊的路上,他救下?了?谷雨。
谷雨是當年軍中一位叔叔的幼女?,父親戰(zhàn)死后淪落風塵幾經(jīng)輾轉(zhuǎn),若非機緣巧合遇見并認出?了?他,不知還?要被苦日子折磨多久。
安置好谷雨后,公儀仇心里極其不痛快。
到了?瑯琊的莊子后,蕭景姝歡欣鼓舞地從書房跑出?來迎他,極其甜蜜道?:“先生先生,七娘想你了?!”
她已經(jīng)到了?總角的年紀,腦袋上的頭發(fā)梳成兩個尖尖的髻,像是黑貓的耳朵。越長大出?落得越嬌美可人,已經(jīng)不似五歲時?那般像先帝了?,但還?是能輕易瞧出?父母是誰。
因這?幾年養(yǎng)得比較好,雖眉眼間還?帶著幾分病氣,但已不似先前那般孱弱了?。
——她和谷雨過的日子,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公儀仇心底生出?一絲隱秘的怒意,并不是針對滿眼天真的蕭景姝,而是針對他自?己。那怒意慢慢凝成堅冰,慢慢凍住了?他的心。
他面無表情道?:“七娘,你知道?先生的腿是怎么斷的么?”
第49章
絕嗣毒
“喝了這個,你這輩子都不會有……
公儀仇前幾年根本沒有告訴過蕭景姝她的生父是誰——他要確保自己在蕭景姝心?中的分?量比親生父母更重后,才會告知她一切。
如今也到了這個時候了。
蕭景姝是知道先帝的行事的,甚至知道公儀仇極其憎惡先帝。無論是受公儀仇言傳身教,還是出于本心?,她也同?樣不?喜先帝。
她下意識排斥公儀仇的話,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七娘不?聽,都是先生騙人的……”
于是她挨了生平第一頓打。
公儀仇以往并沒有打過她,戒尺只?用來敲敲桌子起個震懾作用,因此手?上?并沒有輕重。第一下落下去后,她的手?掌便變得紅腫起來。
他收著力?氣打完,又吩咐削減她的吃穿用度,照料她的兩個婆子也無需如此上?心?了,日后讓她自己煎藥洗衣。
這般過了兩日后,蕭景姝便病倒了。
本來就是胎里不?足的人,又是個還沒長成的孩子,衣食上?稍有不?慎便能要了性命。公儀仇坐在她床前,面無表情地聽著老?大夫訓斥,心?中沒有一絲波瀾。
對于衛(wèi)氏的血脈,他就該做到如此。
自己對她已經(jīng)夠?qū)捜萘�。公儀仇心?想,她那些死在自己手?上?的兄長叔伯九泉之?下都不?會信自己好好養(yǎng)了她這么久。
“你不?能怪先生打你,誰讓你是衛(wèi)慶的女兒呢?”公儀仇緩緩道,“倘若先生心?疼你,誰來心?疼先生和其他人呢?”
蕭景姝哭得眼眶通紅:“可是他都不?知道有我這個女兒,七娘為?何要認這個父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七娘就不?能認先生當?shù)础?br />
公儀仇覺得荒謬。他不?過才二十有五,許多男子在他這個年紀還尚未成親,怎會有一個將近十歲的女兒?
他伸出手?,慢慢掐在了蕭景姝細弱的脖頸上?:“忘了先生教過你什么了?你身上?流著衛(wèi)氏的血,若不?想做衛(wèi)慶的女兒,只?有去死這一條路。七娘是不?想活著了么?”
她終究不?想死,而公儀仇也不?想讓她如今去死。
自此以后她愈發(fā)聽話,只?在要留下那個苗女時忤逆了他一次,可卻因此更加貼心?。
公儀仇用湯匙攪動著蕭景姝剛學會的藥粥,心?道,不?成器。
她頭一次主動開口?說想學些什么,他以為?會是什么要緊的東西,沒想到竟是學廚藝——獻媚的伎倆。
也就這點出息了。還在自己數(shù)年來布下的閑子足夠多,少?她一個也礙不?了事。
公儀仇最?初抱著她日后可能會有用的心?思養(yǎng)大了她,誰料真養(yǎng)大后卻又覺得沒有什么地方用得到她,也不?耗費心?思給?她找什么去處,只?這般一日一日過下去。
直到蕭景姝快要及笄時,公儀仇手?底下一個人含蓄問了一句:“那位娘子也要成人了,先生打算如何安置她?”
無論是想把?她扔出去成家還是立業(yè),都已經(jīng)到年紀了。
公儀仇皺眉道:“暫且留著罷,她實在不?堪大用�!�
而后他感覺下屬的目光染上?了困惑,似是在問既沒有用處,那為?何要留著她。
一個帶不?來好處的仇人之?女,不?趕緊殺了解氣,難道還要養(yǎng)著費米么?
公儀仇內(nèi)心?深處有著和他同?樣的不?解,于是再?一次于心?底質(zhì)問自己,為?何如此?
是因為?澆灌了不?少?精力?進去,覺得直接殺了太過可惜么?
還是說……已經(jīng)動不?了手?了?
他因后一個猜測毛骨悚然,頃刻間決定要把?她丟出去,做一個挑起天?下紛爭的餌。
……最?好能夠死在外面,無需臟了他的手?。
只?是公儀仇沒想到,事情會生出這么多波折。
在懷疑蕭景姝或許是主動逃脫時,他心?中是被背叛的憤怒,想出了千百種抓她回來后折磨她的法子。可那憤怒在得知她主動回來、自己應當是誤會她了以后,又緩慢平息下去。
然而她還是沒有死�;貋砗笥职ち舜�,凍著病著跪了一夜,依舊熬下來了。
或許不?該那么早叫大夫,讓她多在那冷冰冰的地上?躺一會兒,便能如愿死掉。
既然活下來了,就暫且順其自然罷。
——可這個順其自然里,絕沒有把?她嫁給?誰這一項!公儀仇強壓下心?頭翻涌的怒火,回憶起李順與蕭景姝說的每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