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星星突然消失不見,月亮出現(xiàn),轉(zhuǎn)眼已經(jīng)是四更天。
女子傳功結(jié)束,杜圣蘭心神一動,周圍倏地出現(xiàn)不少和他一樣的人影,這些人影逐漸凝實,完全分辨不出真假。
“寒月尊者的分|身術(shù)能讓主身死,分|身不滅,我這門法子達不到那種境界,但卻是另有妙用�!�
能不妙嗎?
杜圣蘭望著同時在望著自己的‘人’,站起身一一看過去,發(fā)現(xiàn)找不出一絲破綻。
他閉了閉眼,停止借助冥鳥羽毛的力量,分|身瞬間消失。
一念生,一念滅。
這一招太適合被人追殺時用,并且使用這一招時,杜圣蘭身體輕飄飄的,有些像是回到了井底。身體輕了,速度自然提了上來,他甚至預(yù)感一旦進入合體期,自己說不準能跑贏杜青光。
女子叮囑:“世間萬物相生相克,這門功法也有克星,遇到有真知之眼的人,你就得小心�!�
不久前五蘊和尚的親傳弟子戒癡,便修成了真知之眼。如今這片大陸有真知之眼的唯有五蘊和尚和戒癡,杜圣蘭慶幸和金禪寺目前結(jié)下的都是善緣。
女子走回屋內(nèi),擺出了送客之態(tài)。
一直到跨出門檻,杜圣蘭面上的神色并不輕松。無緣無故,對方給出的好處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宅院的門自動合上,不久里面?zhèn)鞒銮僖�,高亢激昂猶如金戈鐵馬,和女子平時顯露出的病態(tài)截然相反。
走到巷子口,杜圣蘭腳步忽快忽慢,正如他此刻的思緒。他不止一次考慮過女子是否為裴琉焰,但又不斷推翻,數(shù)十年前對方就是活死人,天機道人也暗示過,裴琉焰大概率會害自己而不是相幫。
遠處,紙面人臉安靜地站在巷子口,乍一抬頭,杜圣蘭就像是對上了一張活死人臉。
“王要見你�!�
紙面人臉走在最前面,一路無聲無息,直至路過巨大的雕像時,紙面人臉雖目不斜視,但黃豆大的眼珠明顯朝外跳了一下。
雕像旁邊還供奉著水果,杜圣蘭同樣嘴角一抽快步經(jīng)過。
本以為會在宮殿之類的地方做接見,結(jié)果沒往前走幾步,就看到了血色石碑下的陰犬,對方好像很喜歡站在這里向上眺望。
杜圣蘭在它身后停步。
雙方誰都沒有說話,最后杜圣蘭率先打破沉默,他從袖中掏出鬼修寫下的血書:“你要的秩序。”
“……”
陰犬終于轉(zhuǎn)過身,用審視的目光看了杜圣蘭片刻,緩緩?fù)鲁鰞蓚字:“離開�!�
杜圣蘭在冥都得了不少好處,也鬧得個雞飛狗跳,陰犬沒有說滾已經(jīng)很有禮貌了,他很識時務(wù):“有緣再會�!�
下次渡劫我還來。
當然這句話他只是在心里默默念叨了一句。
杜圣蘭走得干脆利落,城門口,雪花獅子背著行李在等他。
杜圣蘭看到它還愣了一下:“你爹同意我們一起走?”
雪花獅子重重點頭。
杜圣蘭有些不信:“沒為難你?”
大腦袋搖了搖,“說,說一年內(nèi)我殺了叔叔,就可以繼續(xù)留下。”
要不然明年必須回來繼承冥都的王位。
“……”
杜圣蘭勉強扯出一個笑容,好一個不為難,女子曾說魘要殺幾百次才能殺死。不等他強調(diào)任務(wù)的難度,地面突然開始劇烈晃動。
“短短幾日,冥都地動數(shù)次�!鳖櫻履灸曁幵陟F氣深中的都城:“怕是很快要發(fā)生什么。”
杜圣蘭猜測也是,否則陰犬不會輕易同意小陰犬繼續(xù)跟在自己身邊。
地動得厲害,雪花獅子拉不了車,顧崖木化作原形。剛飛上天,杜圣蘭耳朵尖動了動,好像聽到了鞭炮聲,彈出一縷雷光破開迷霧,他看到鬼修正手舞足蹈地在自己雕像下面放鞭炮,地動都阻止不了他們的熱情。
雪花獅子變成擬態(tài),從袖子出來順著同一個方向看去。
從出生地來看,冥都算是它的故鄉(xiāng),雪花獅子頭回生出些悵然之情。
杜圣蘭摸了摸它的腦袋,承諾道:“會再回來的�!�
先不說渡劫,險些讓自己交待在鐵鉤男人的家門口,遲早要找牧童算回這筆賬。
“以后冥都也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杜圣蘭輕聲道:“沒事回來渡個劫,看望一下我干娘�!�
抱著雪花獅子,夜風(fēng)中杜圣蘭倒著坐在龍身上,一人一獸共同眺望心中的故鄉(xiāng)。
……
九川大陸在無人敢渡劫后,近來杜家和墨家分別有兩人突破成功,這開了一個好頭,但依舊沒有出現(xiàn)大規(guī)模的渡劫熱�,F(xiàn)在問題已經(jīng)不僅僅是天雷,而是不少修士對渡劫本身產(chǎn)生了畏懼。
他們心里也清楚,不提前磨煉好心智,哪怕雷劫無異,最后也不一定能成功。
仁義堂外,冷冷清清。
暫停接診的牌子連續(xù)掛了一段時間,五蘊和尚扮演的天生圣人中途特意參與過一次黑水商會的拍賣會,保證在人前露過一次面后,他基本待在仁義堂修煉。
裴螢匆匆來到院子里,發(fā)現(xiàn)整個世界變成一團火海。烈火焚身之前,有人喊了一聲她的名字,裴螢這才突然清醒,連忙道歉:“我不該在您修煉時闖進來�!�
五蘊和尚微微搖頭,表示不必放在心上。
裴螢面色恢復(fù)平靜,心中卻大為驚奇,她先前只是無意間和這和尚的目光撞上,就險些精神崩潰,世間竟有如此厲害的瞳術(shù)。緩了片刻,她說起正事:“他們回來了�!�
‘他們’說得是誰,不言而喻。
原本杜圣蘭還能更早些回來。
剩下三分之一路程的時候,路上修士變多,顧崖木不能再用龍身,便去買了輛車。老板覺得新奇,別人是租售車,居然有客人不要妖獸,就只要車。
沒來得及詢問,他就親眼看見一只雪花獅子輕輕用屁股撞開千里駒,頂替了那個位置,拉上車一陣風(fēng)地跑沒了。
仁義堂的牌匾經(jīng)常有人擦洗,嶄新如初。
杜圣蘭風(fēng)塵仆仆推開門:“大師辛苦�!�
五蘊和尚瞳孔微縮,前方金波翻滾,如臨近黃昏的晚霞,金色烈焰在瘋狂地燃燒,好一個龐大滾燙的金團子……杜圣蘭身上的功德幾乎閃得五蘊和尚不能睜開眼。
面對這像是從天空滾下來的太陽,若非真氣護體,他的真知之眼險些要被灼傷。
五蘊和尚別過眼,盡可能避免去看杜圣蘭:“冥都一行,施主比我想象中回來的要早。”
對方究竟做了什么,能攢下如此逆天的功德?
裴螢?zāi)粝乱粔夭�,不去打擾他們談天。
杜圣蘭倒了杯熱茶,潤了潤嗓。隨后首先說起他在冥都做得‘好人好事’,從手持鐵鉤的男人講到雙頭怪物:“這些孽障害人無數(shù),不超度他們,我心難安。”
沒有明說自己借助功德修煉,字里行間充斥著正義感。
杜圣蘭又談起意外學(xué)到的一門分|身術(shù)。
偶爾透露一些自身信息,可以增強彼此的信任感。再者說,這門功法逃不過五蘊和尚的真知之眼,不具備隱瞞的必要,語畢杜圣蘭嘆道:“萬物相生相克,真知之眼克分|身術(shù),我和大師也算是有緣分�!�
“……對了大師,為何從我進門,你都不正眼看我?”
第57章
他回來了(二合一)
五蘊和尚雖然天生眉目低垂,
但他在念‘阿彌陀佛’時,頭都不曾怎么低下。
如今一直不看自己,杜圣蘭不禁開始回憶是否有什么話說錯,
惹人不悅。
五蘊和尚:“此言差矣,
施主進門時,貧僧看過一眼�!�
一眼足矣。
杜圣蘭身上的光芒已經(jīng)不僅僅是刺目的程度,
距離不遠,
他的光芒完全普照到四周,
導(dǎo)致五蘊和尚看其他地方時,也過于明亮。
最后還是顧崖木看不下去,提醒了一句:“功德金光。”
杜圣蘭后知后覺,
五蘊和尚是極少數(shù)能看到功德金光的人,
自己成為天生圣人時,
對方還特意來確認過。這種金光杜圣蘭自己感知不到,
不過他在冥都殺得鬼修都為其建雕像,可想而知攢了不少功德。
這下杜圣蘭有些同情五蘊和尚了。
原來不是大師克他,
是他克大師。
杜圣蘭找了個黑色斗篷鉆進去,
將自己裹得嚴嚴實實,
黑色一定程度上緩和了一下金光,
但也只是杯水車薪。做完能做的,杜圣蘭布置下結(jié)界,
終于步入正題,
談起黃金時代。
五蘊和尚微闔著雙眼,聽到界壁一事轉(zhuǎn)著佛珠的動作稍緩半拍,但依舊靜靜聽杜圣蘭說完。
“杜青光欲效仿梵海,
重新開啟黃金時代�!�
五蘊和尚神情平和,
如同一面白紙,
但他說話的語氣如紙刀,表面弱勢實則暗含鋒利,評價杜青光道:“杜施主魔怔了。”
在他說完這句話,院內(nèi)不知不覺安靜了下來,三人誰都沒有再表態(tài),稍頃,五蘊和尚才重新開口:“我金禪寺在南域未有根基,不過貧僧要去會一下冥都的另外一只陰犬�!�
南域終究是杜家的地盤,杜青光是渡劫期,想要監(jiān)視他不被發(fā)現(xiàn),幾乎不太可能。
同樣的,有兵人在,杜青光也不可能做到直接殺了陰犬搶奪界源,他需要扶持魘坐上王位得到界源,斷其前路才是必要。
正主已經(jīng)回來,五蘊和尚準備離開,杜圣蘭:“大師留步�!�
他給了五蘊和尚幾個留下自己傳訊印記的傳訊符,方便聯(lián)系。
九川大陸隔幾天就會有一些爆炸性消息,和尚一走,杜圣蘭找到裴螢,詢問最近可有什么大事。
事情就多了,譬如無盡海域近來有妖獸突破大乘后期,裴螢?zāi)X袋里篩選了一遍,最后挑出幾件對方可能感興趣的情報。
“裴枝雀孤身去尋找合歡宗宗主,未曾得到諒解,數(shù)日前歸來,隨后去見了杜北望�!�
杜家就像是鐵板一塊,但裴枝雀親自登門,裴家如今也不復(fù)從前,族中因此說閑話的不少,被情報網(wǎng)捕捉到。
杜圣蘭挑了下眉,他讓裴枝雀去找合歡宗宗主要諒解信,原意是想讓宗主借機敲一筆巨資為重新建宗做準備,如今看來這些都抵不過對方親眼欣賞裴枝雀絕望的心情。
“裴枝雀不會做無用功,她現(xiàn)在沒了價值,直接去見杜北望未免不智�!倍攀ヌm一抬眼:“杜北望見她了嗎?”
裴螢:“起初是杜北望的母親出面,似乎想要解除婚約,但聊了幾句后,她被杜北望的母親親自領(lǐng)去見杜北望,三人據(jù)說聊了一下午。就在前日,杜北望帶著裴枝雀重返天圣學(xué)宮�!�
杜圣蘭面色冷淡,雖不清楚這二人想要做什么,想來不會是什么好事。
“還有一件事很奇怪,踩高捧低是世間常態(tài),他們初回學(xué)宮,遭到不少學(xué)員的排斥,但僅僅一日,學(xué)宮內(nèi)所有閑言碎語都沒了,聽說是數(shù)名核心學(xué)員聯(lián)手幫忙擺平。”
裴螢說完,沒有針對此事發(fā)表看法,繼續(xù)去忙手上的事情。
杜圣蘭一下午心神不寧,這還是他第一次無法猜出杜北望的用意。離開屋子,他在院中徘徊片刻,心思一動跑去找顧崖木,皚皚白雪,沒有擋風(fēng)的亭內(nèi)正坐著一華服男子手持書卷,凝神翻閱。
聽到動靜,顧崖木抬起頭,等他先開口。
杜圣蘭走近,發(fā)現(xiàn)他看得都是一些雜記,還有一些講天道的書籍,這些他們先前專門看過一回,想要找到天道有缺的原因,沒想到顧崖木又搜羅起來重新。
對方好像一直不怎么相信,天道有缺是因為修士飛升造成。
杜圣蘭如今也不怎么信,無他,牧童說得話沒幾句是真的,他說是源頭在于修士飛升,那八成不是。
暫時收斂起對天道缺口的疑問,杜圣蘭抿了抿唇:“杜北望和裴枝雀返回天圣學(xué)宮,據(jù)說挺受歡迎�!�
顧崖木聞言翻書的動作一頓,視線斜瞄地面看了幾秒,目光一動說:“裴枝雀孤身去北域,她一個修為差不多被廢的修士,如何活著回來?”
杜圣蘭:“裴螢說似乎暗中有高手相護�!�
顧崖木嗤笑一聲,將書扔在一邊:“一個棄子而已,裴家可沒派人保護過她�!�
如果保護裴枝雀的另有其人,那這事恐怕有些麻煩。
杜圣蘭沉思片刻,說不出是為什么,他隱隱有種預(yù)感,這幕后人怕是沖自己來的。
……
夜晚,天圣學(xué)宮塔樓。
有七八人正在等待長老來開啟塔樓。
站在最前面的精瘦男子面色有些不好:“我可把所有學(xué)分搭進去了�!�
為了這些學(xué)分,他這些年可謂是九死一生。
“都搭進去的可不只有你�!卑肴税胙t色頭發(fā)的女子手持一面奇怪的鏡子,這是她的法器,說話的時候看了杜北望一眼。
杜北望突破失敗后,身體狀態(tài)一直不大好,但他強撐著站得筆直:“風(fēng)險與機遇并存,諸位收了好處,就算失敗也不虧�!�
其余幾人各自打著如意算盤,沒人再多說話。
學(xué)宮長老終于來了,他看著杜北望和裴枝雀,搖了搖頭,歷來想要最后一搏看能不能得到其他大能者傳承的學(xué)員不是沒有,但以這兩人的狀態(tài),進塔樓無疑是送死。
杜北望一句話斬斷長老的疑慮:“找不到機緣,我死前會將傳承繼續(xù)留在塔樓�!�
寒月尊者的分|身法不能斷了延續(xù),學(xué)宮長老褪去眼中的狐疑,面色稍緩,又叫來幾位導(dǎo)師,聯(lián)手開啟了塔樓。
來的學(xué)員,基本都有進塔樓的經(jīng)驗,精瘦男子最為厲害,在前方開路。
他在學(xué)宮時間很久,屬于資歷最深一批的學(xué)員,前后已經(jīng)幾次來過塔樓,一行人并未往前走太遠,如果按照塔樓外的層數(shù)來分,不過是第三層。
遠處出現(xiàn)一抹紅色的身影,男子生前好像挺愛美,一直蹲在湖面照臉。
精瘦男子掃了眼裴枝雀,壓地聲音:“據(jù)記載,淺層區(qū)域是當時最早死在邪魔手里的一批人,不算是特別厲害,你那陣法真沒問題?”
裴枝雀:“給我陣法的高人實力遠在我之上,他言明是想讓我等渡劫成功,捕獲天雷查看異常,沒理由哄騙�!�
精瘦男子:“好,稍后我們就拘了這魂魄煉化,這一層只剩下這一縷殘念還沒有選傳人,我看生前指不定貪生怕死,神念才不愿意離世�!�
如果陣法沒問題,他們可以吸收神念最后的力量,只是這樣就無法得到傳承,不過能讓實力大幅度提升,也是值得的。
高人將陣法藏在裴枝雀體內(nèi),她以血為引傾盡全力釋放出陣法,湖邊照臉的男子愣了一下,迅速出手反擊。
這里面沒有任何一道神念是好對付的,若非陣法困住了神念的大部分力量,其中燃起不滅的烈火讓神念無比痛苦,杜北望等人早就被打得魂飛魄散。
帶鏡子的那名少女召喚出鏡子,罵了句‘丑八怪’,吸引男子來看鏡子。
男子生前應(yīng)該是自爆而亡,奔赴前線前留下的一抹神念并不算太強大,主身寂滅后受損嚴重。他下意識看了眼鏡子,微微沉默的瞬間,周圍焚燒神念的火苗燃燒得更加旺盛。
“住手!”空氣中飄來痛斥聲,震耳欲聾,應(yīng)該是深層區(qū)域傳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