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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周老弟啊,鄧名那里真的不能談一談么?”眾人都離開后,同樣患有嚴重“恐鄧癥”的張長庚不再掩飾,開門見山地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明鑒,鄧名反復無常,下官以為與他談判無異于與虎謀皮�!敝芘喙x正辭嚴地說道。

    見周培公態(tài)度堅定,張長庚心里輕輕嘆息,不過他也不強求,只是叮囑道:“若是漢陽安如泰山自然最好,但若是漢陽有不保之虞,周老弟可別做什么寧為玉碎之事。確保漢陽安全是最為首要的事情。”

    武昌這里的守將也有不少被鄧名俘虜過,那次鐘祥之戰(zhàn)跟著張長庚逃走的是少數(shù),被俘的是主流。至于普通士兵,被俘兩次不算多,有些已經拿過鄧名三次遣散費了。得知鄧名來犯后,張長庚已經派使者星夜去鐘祥抽調北方部隊回援武昌。不過若是漢陽輕易失守,張長庚擔心會發(fā)生連鎖反應,讓本來就不可靠的軍隊徹底喪膽。

    第二天周培公就帶著大批幕僚,押送著軍輜進入漢陽。相比武昌城,漢陽這里的守備狀況要差不少,城墻的厚度、壕溝的深度都大有不如。不過周培公覺得只要不被迅速突破城墻,那也足以堅守下去。

    “鄧名直撲漢陽而來,雖然氣勢洶洶但其實后勁不足�!敝芘喙o幕僚和守將們分析道:“沒有肅清四周的據(jù)點,他的兵力就無法盡數(shù)展開,而且隨時有被我軍騷擾糧道、信使的危險。我猜他的如意算盤就是一鼓拿下漢陽,恐嚇我軍,讓西面堡壘的守軍自行撤退。現(xiàn)在鄧名利在速戰(zhàn),我軍利在堅守,只要堅持幾天,漢水上游的援軍就會陸續(xù)返回增援我們,到時候鄧名頓兵堅城之下,后路未靖,也就只有退兵一途了。”

    分析完畢后,周培公就開始分派任務�,F(xiàn)在漢陽城內集中了幾乎所有湖廣的鷹派文武,破家奪財之恨完全壓倒了他們對鄧名的畏懼。周培公和其他鷹派人士一樣,知道要想奪還家產,就一定要先打破鄧名的神話,不然湖廣綠營一見鄧名的大旗就打哆嗦,那還如何反攻明軍、收復失地呢?

    對于城門周圍的梅花樁和壕溝,周培公沒有花費太多精力進行布置,只是進行了一番簡單處理。根據(jù)與鄧名交戰(zhàn)的一貫經驗,對方的攻擊重點從來不在城門上,周培公更關注城墻的安全。不過沿著整條城墻進行加固顯然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即使周培公事先進行過一些工作也來不及。

    因此周培公的主要反制手段都放在城內。他沿著整條城墻挖坑,每隔一段就埋下一口大甕,安排一個耳朵特別靈敏的盲人,若是發(fā)現(xiàn)了明軍有挖地道的跡象,清軍就會對地下進行監(jiān)聽。之前周培公主持加固漢陽城防時,他就在城內修筑了一些淺渠,現(xiàn)在隨著周培公一聲令下,這些渠道也都被蓄起水來。如此少量的水顯然不足以應付傳統(tǒng)的穴攻,但周培公和其他清軍將領在黃州等地進行過一番研究,他們發(fā)現(xiàn)對付明軍現(xiàn)在的穴攻戰(zhàn)術,只要很少的水就可以進行破壞。如果明軍回歸傳統(tǒng)方法,那清軍也有足夠的時間挖池塘。

    先派盲人進行監(jiān)聽,然后用少量的水迅速進行阻攔,這就是周培公的戰(zhàn)術設想。明軍新戰(zhàn)術的巨大威脅主要來自這種戰(zhàn)術的施展速度,一般來說,只要一天,明軍就可以完成破壞城墻的準備工作。而清軍需要在這段時間內在城墻內側挖好溝渠,設置好用來監(jiān)聽的大甕,工作量同樣很大,時間非常緊張。

    “如果不是事先進行了一些準備,那么就必須派兵馬出城扎營,阻止敵人靠近城墻,直到城內做好準備。”遙望著明軍的艦隊,周培公在心里琢磨著自己這套戰(zhàn)術的各種問題:“不過這次漢陽已經做好了準備,不需要拼命把敵軍擋在安全距離之外了�!�

    雖然不打算與明軍野戰(zhàn),周培公還是在每座城門外扎了一個營寨,部署了少量的士兵。明軍挖地道最少也要一天,這些營寨可以有效地威脅正在進行土木作業(yè)的明軍士兵,迫使明軍出動更多的軍隊保護地道。這樣清軍就可以通過觀察明軍的部署,判明他們的主攻和佯攻。

    除了溝渠和大甕,周培公還請來了一批和尚助陣,其中不少都是白須飄飄的得道之人。若是鄧名的爆破只是一個幌子,本質還是邪術的話,這些和尚能夠有效地進行克制。除此之外,周培公還考慮到了另一種可能,那就是鄧名用的不是邪術而是五雷正*法——這不是和尚能克制的,必須要有另外的應對。

    明軍登陸后沒有馬上對漢陽發(fā)起攻擊,而是先扎營休息了一天,然后就大舉出動,分成好幾隊全力填平壕溝。見到明軍的舉動后,周培公不敢掉以輕心,急忙集結和尚和盲人,在各段明軍嘗試填平的壕溝后各就各位。

    明軍一直在悶頭填壕溝,始終沒有露出任何挖地道的跡象,一上午的功夫就有好幾處壕溝被明軍鋪出通道來。

    “奇怪。”周培公發(fā)覺明軍的行動和當初在鐘祥所見的完全不同。當時明軍是先挖地道然后才開始填壕溝,事后周培公潛心思索,想通了其中的道理:明軍需要先判斷地道是否能夠順利挖到城墻根下,如果遇上大石或是地下水的話,明軍就會另外選擇路線。而先填壕溝很可能會變成無用功——只要不靠近城門位置,單純填壕溝的話,清軍很難對其進行干擾,但畢竟也是工作量很大的力氣活。

    但這次明軍似乎完全沒有挖地道的意圖,雖然在城墻上看不到任何異常,周培公仍命令盲人一遍遍趴在那些埋入地下的大甕上去聽,但所有的報告也都是一切正常。

    到處都是正常的報告,反倒讓周培公更加不安:“難道真是妖術?”

    眼看明軍已經把壕溝填得差不多了,周培公不敢怠慢,連忙命令和尚開始念經,頓時漢陽城墻背后響起一片梵音。慈眉善目的大師們端坐在蒲團之上,一邊有節(jié)奏地敲著木魚,一邊大聲吟唱著,吐出一段又一段法力無邊的經文。

    城西的明軍填平了一大段壕溝后,有大批甲士開始在壕溝后列陣。

    “不好!”周培公見明軍已經擺出攻城的架勢,急忙親自趕到這里。盲人們不斷地報告沒有異常,大師們洪亮的誦經聲直沖霄漢,城墻上的清軍一個個睜大眼睛望著明軍的陣地,盼著突然有個披頭散發(fā)的妖人從陣后沖出,沖著漢陽城墻大喝一聲:“何人破我法術?”然后吐血而亡,但他們也一直未能如愿。

    “難道真是五雷正*法?難道蒼天果然不佑朝廷嗎?”周培公心里嘀咕著,他懷疑自己最擔憂的事情會發(fā)生。經過周培公的潛心研究,發(fā)現(xiàn)五雷正*法并不是施法人本人的神力,而是要請動天庭的力士打下雷霆。如果鄧名使用的真是這樣光明正大的法術,那就證明天庭依舊在眷顧南明,可以肯定天命沒有發(fā)生任何轉移:“若是如此,我又該何去何從?”

    雖然心中迷茫,眼前的難關還是要過。周培公下令使出殺手锏,隨著他一聲令下,無數(shù)清軍就在這段城墻上的地面上貼滿了寫著玉皇大帝、太上老君尊號的黃紙條,還擺了不少他們的牌位。

    既然五雷正*法要通過天兵天將發(fā)動,那他們總不能朝著玉皇大帝和泰上老君的牌位上砸吧?

    盡管如此,周培公還是遠遠避開了那段城墻,畢竟不知道神仙們到底都是怎么想的,此外若是遇上個眼神不好或者性子魯莽的神仙豈不糟糕?

    對面的明軍已經排列完畢,周培公一會兒仰頭望天,一會兒低頭觀敵,他既沒有發(fā)現(xiàn)天上風云變化,也沒有看到有妖人出來吐血,盲人們依舊聲稱地下無異常的響動。終于,周培公發(fā)現(xiàn)明軍的隊列向兩側分開,不過中間出來的不是披頭散發(fā)的妖人,而是幾輛類似沖車的東西。

    “這是什么,大鐘嗎?”看到奇形怪狀的車輛后,周培公心里升起一個疑問。

    在鄧名第一眼見到劉體純的新式設備時,也把它們看成大鐘,除了材料全是鐵的,這種爆破裝備和寺廟里的大鐘形狀非常接近�,F(xiàn)在這幾口鐵鐘厚實的內壁中盛滿了火藥,裝在新設計的攻城車上,被明軍士兵向漢陽的城墻推去。

    劉體純前幾次使用地道爆破時,雖然穴攻的速度、效果都提高了很多,但依舊要耗費一天一夜的時間挖地道。而且穴攻受到很多限制,比如重慶城就不適合地道爆破,城墻位于巖石山上,可供明軍挖掘爆破的位置不多。

    為了進一步縮短準備時間,并盡可能地排除地下水、巖層的干擾,劉體純設計了新型的爆破車。最前方的鐵鐘是主要的爆破裝置,下面是一輛堅固的木制運輸車。在推進的過程中,鐵鐘的正面會加上一塊防火板;抵近城墻后去除防火板,把鐘口直接頂在城墻上;卸除下面車輪后,沉重的爆破車就坐在地上,把鐵鐘緊緊固定在城墻上。

    這種車輛的重心遠較云梯車低矮,總重量也要輕得多,因此推進速度比云梯車要快好幾倍。一旦通過壕溝讓鐵鐘頂在城墻上后,扳動撬桿就可以讓輪子脫落,使得車輛失去移動能力,用不了幾秒就算布置完畢了,再將導火索點燃就可以撤退了。

    這種外側爆破對付南京那種超級城墻未必有效,但是對一般的城墻卻有很大破壞力。據(jù)劉體純的研究,就算鐵鐘被炸裂,也會給城墻結構造成嚴重的破壞,高聳的城墻很可能會發(fā)生坍塌。

    在鄧名的理解里,這其中的道理大概類似后世里匪徒炸銀行的金庫,只是黑火藥燃速太低無法在開放空間形成爆炸,但在鐵鐘抗不住壓力而碎裂的那一刻,爆炸已經出現(xiàn),沖擊波對城墻的結構造成了破壞。

    根據(jù)鄧名的偵察,武昌、漢陽大概有兩萬多清軍,估計披甲超過了六千,即使不考慮周圍的援軍,城內還有大量的市民和態(tài)度曖昧的縉紳。如果想采用巷戰(zhàn)拿下武漢未必做不到,但明軍的傷亡不會很小,還會耗盡明軍的機動兵力,變成駐守部隊。再說占領武漢無法實現(xiàn)利益最大化,如果張長庚識趣的話,武漢在他手中比在鄧名手中更有價值。

    昨天發(fā)現(xiàn)漢陽升起了周培公的旗號后,明軍并沒有立刻發(fā)動進攻而是盼著對方的使者,但苦等了一天也沒有見到有人來,鄧名這才意識到武昌的形勢發(fā)生了變化。今天明軍一口氣推了四輛爆破車上去,既然張長庚和周培公生出較量一番的念頭,那鄧名就決心在這漢陽城下,用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力量將其粉碎。

    第14節(jié)肉票

    明軍把幾輛爆破車先后推倒?jié)h陽城墻前,讓鐘口基本靠在墻壁上后,就開始進行固定工作,先把輪子落下,然后把尾部夯入地下。固定完畢后,把鐵鐘的口頂上墻體,最后完成鐘和車體的固定。這些士兵都經過劉體純爆破小隊的訓練,由于沒有清軍的干擾,他們的工作進展非常順利,很快第一隊就完成了全部的工作,這隊中負責指導的那個爆破小隊隊員還悠閑地進行了一遍檢查。

    明軍進行準備工作時,鄧名一直在遠處觀望,才幾分鐘的時候,就有一隊發(fā)出布置完畢的信號:“比我想像的還要容易的多,簡直比在夷陵的演習還要輕松�!�

    劉體純給鄧名進行演示的時候,派出一部分士兵在預定爆破的墻壁上扮演清軍,用冷水模擬沸油、用布包模擬大石,對爆破隊進行干擾。今天鄧名同樣給爆破車配屬了大批掩護人員,他們舉著特制的大盾,保護著車輛和那些負責固定的人員。

    很快四臺爆破車就都安放完畢,他們先后點燃了導火索后,一起快速向明軍陣地這邊跑來。

    “看來以后使用爆破車的時候,還是要一臺、一臺地上,不要一口氣放置好幾輛�!编嚸匝宰哉Z道,他一口氣派出四輛爆破車是為了提升效果,但第一臺安放完畢后,由于其他的車輛還在進行固定工作所以也無法立刻點燃導火索。為了等最后一輛安放好,其他三臺的人員都無法從危險區(qū)域撤退,幸好清軍反應遲鈍,一直沒有過來騷擾城下的明軍,這才讓明軍無驚無險地從城前安全退開。

    一直到明軍退走后,這段城墻上依舊沒有一個清兵,周培公事先已經告訴手下明軍有快速突破城墻的手段,而到底用什么手段卻沒有定論。一些清兵早在鐘祥見識過明軍的手段,知道那些站在被摧毀的城墻上的士兵就算保住性命,也得缺胳膊少腿,早就躲得遠遠的。其他的清兵及時沒有親眼見過城墻坍塌時的威勢,也從同伴口中聽到過一些描述。今天周培公的部署更是把大家都嚇壞了,看到城墻后一排排念經的和尚,還有貼了一地的黃紙符,再膽大的士兵也都驚慌失措,那些膽小的更是兩腿發(fā)軟,都在那里跟著大師們一起高誦佛號。

    尤其是看到周培公和標營游擊也都躲得遠遠的,士兵覺得連有官職驅邪的大人們都怕對方的妖術,哪里還肯過去送死?就這樣,明軍安放爆破車的時候,以周培公為首的漢陽守軍就躲在兩旁瞪眼看著。

    即使鄧名盡可能地把導火索編得一樣長,四臺鐵鐘依舊不是同時爆炸,隨著幾聲巨響,漢陽城那邊騰起大團的煙塵,阻斷了明軍的視野。

    根據(jù)之前爆破奪城的經驗,這個時候就應該讓步兵發(fā)起沖鋒了,但今天鄧名按兵不動,帶著衛(wèi)士軍官們耐心地等待塵埃落定。事先得到通知的明軍也依舊排著整齊的攻擊隊形,心平氣和地等著統(tǒng)帥的命令。

    在漢陽城內,周培公感到腳下的城墻連續(xù)晃了幾晃,他的視線同樣被沖天而起的煙霧擋住了,完全看不到城墻那邊發(fā)生了什么事。

    “原來還是火藥!”聞到刺鼻的硝煙味道后,周培公恍然大悟。

    片刻后,大批的和尚們一邊劇烈地咳嗽著,一邊從煙霧里跑了出來,木魚早就不知道被扔到哪里去了,他們衣服和胡須上都沾滿了塵土。

    “去看看城墻怎么樣了?”周培公焦急地命令道,他身邊的標營游擊從未見識過這種場面,正看著那團煙霧發(fā)愣,被周培公的喊聲驚醒后,急忙向城墻后傳令,讓手下沖進煙霧去查看城防。

    和李國英的標營一樣,湖廣總督的標營也是甲裝騎兵,奉命跟周培公一起來漢陽的有四百多騎兵,其中一半被游擊部署在城門外的營地里,打算在明軍挖地道的時候伺機偷襲。剩下的都留在身邊當作預備隊,可以在必要時發(fā)起反沖鋒或是掩護游擊突圍——視情況而定。

    雖然聽到了游擊明確的命令,但標營的騎兵卻畏縮不前,他們和頂頭上司一樣從來沒有見過這番景象。早先周培公的裝神弄鬼給這些標營騎士也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壓力,這些一直呆在城內的騎兵根本不知道明軍到底都在城外干了些什么,見到煙霧騰空而起,大師們紛紛落荒而逃后,已經有不少清軍騎兵驚呼“敵人妖法厲害,連梵音都鎮(zhèn)壓不住!”

    在標營游擊催促手下上前時,周培公也命令身邊的士兵沿著城墻上前探察,但城墻上的這些清軍士兵比城內的騎兵更糟,比較聰明的一些士兵看到周培公準備的那些玉皇大帝、太上老君的牌位后,悟出鄧名使用的原來是五雷正x法。這些聰明的士兵立刻與其他同伴分享了自己的發(fā)現(xiàn),等到煙霧騰起后,清軍士兵都非常確信,天庭力士明顯是發(fā)了瘋,他們連玉皇大帝的尊位都敢用雷劈,又怎么會在乎凡人的死活?要是他們再來一記怎么辦?所以任憑周培公威逼利誘,清軍士兵死活都不肯上前去頂雷。

    眼前的煙塵漸漸散去,任堂看到大段的磚墻已經無影無蹤,碎磚和墻壁內的夯土鋪滿了爆破x處周圍,失去了磚墻后,被震松的夯土層也垮了下來,原先的漢陽城墻已經變成了一個斜土坡。

    “這么大的一個豁口,應該能夠讓周培公意識到漢陽x根本無法堅守了。”任堂轉頭對鄧名說道,明軍上下無意通過肉搏巷戰(zhàn)奪取漢陽,這樣一場奪城站可能會導致數(shù)百明軍陣亡,上千負傷,對成都明軍來說,這么大的損失如果能避免還是最好避免。

    “不錯,”鄧名點點頭,那天他和李來亨討論周培公問題時,他向對方指出,只有活著的肉票才有價值,而現(xiàn)在對鄧名來說,漢陽就是他手中的肉票:“下令吧�!�

    “遵命�!比翁么舐晳�,轉身向身后的旗手傳達了鄧名的命令,接著他回頭對鄧名笑道:“恭喜提督肉票到手�!�

    那天鄧名和李來亨討論時,任堂也在邊上,隨著相處日久,他對鄧名的思路也變得越來越熟悉。在商議對漢陽的作戰(zhàn)計劃時,任堂就引用了鄧名的肉票理論,稱要想從張長庚手里要贖金,那就需要兩個要素,第一當然肉票的存活,第二就是要讓對方意識明軍有撕票的能力。

    差不多在鄧名看到豁口的同時,周培公和標營游擊也看到了現(xiàn)場的狀況,看到那可怕的大缺口后,周培公感到胸口好像被一把鐵錘狠狠地撞了一下。那并不十分陡峭的斜土坡根本無法阻止大批軍隊通過,而如此長的缺口更是難以修補。

    “敵軍還沒有沖進來嗎?”過了片刻,周培公才意識到這點,他猛然發(fā)現(xiàn)周圍的清軍官兵都在望著那個缺口發(fā)愣,要是剛才明軍發(fā)起沖鋒,現(xiàn)在他們肯定已經沖進城內,與清軍展開巷戰(zhàn)了。

    城外的明軍突然響起了大片的齊聲歡呼,聽上去就好像是已經取得完全的勝利,在這片歡呼聲過后,明軍轉身整齊地離去,向他們的營地返回。

    “鄧名退兵了?”看到這奇異的景象后,標營游擊的一雙眼睛瞪得好似銅鈴那么大。城外的明軍漸行漸遠,看到他們的背影越來越遠,標營游擊無力地靠在墻垛上,被死里逃生的喜悅和無法理解的疑惑兩面夾擊,腦子里亂成一團。

    在明軍大部隊后退的同時,幾個明軍騎兵縱馬驅馳到漢陽城前,大聲地向城樓上喊話,聲稱他們有戰(zhàn)書要交給周知府。

    城樓上的守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們不敢怠慢,一邊搭起弓箭嚴陣以待,一邊急速派人來周培公這里通報。

    “戰(zhàn)書?城墻都垮了,他們還下什么戰(zhàn)書?還要約我們出去野戰(zhàn)嗎?”標營游擊聽到這個消息后,感到自己的思維更加混亂了,他回頭看了一眼城墻豁口,突然一個機靈,回頭焦急地喊道:“不許放箭!”

    雖然不知道明軍到底在想什么,但眼下這種情況顯然是能拖一刻是一刻,標營游擊生怕城樓上的軍官魯莽從事,把明軍的使者射死了,導致鄧名大怒回師。雖然明軍已經走遠,但他們走回來之前,清軍肯定是無法把城墻修起來的,就是他們回營睡一覺再來,清軍都未必能把缺口堵上。

    “大人放心,”傳令兵急忙答道,城樓的守將也已經看到城墻這邊的情況,知道若是明軍沖進城就是一鍋端,哪里還敢挑起事端:“我們只是搭箭戒備,絕不會放箭。”

    “搭什么箭?”游擊聞言大怒,他手臂向身后一指,指向城墻豁口方向:“這么大一個口子,鄧名還會去沖城門嗎?快回去,把弓收起來,萬一手滑把箭射出去怎么辦?”

    “本官這就過去�!敝芘喙樕幊恋卣f道,聽到傳令兵送來的口信后,他倒沒有像標營游擊那么激動,而是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了一下,現(xiàn)在他已經大概猜到了鄧名回送來時什么樣的戰(zhàn)書。

    走到城樓上,周培公下令射手們都把弓放下,從城垛上探出身去,沖城前那幾個明軍騎士喊道:“我就是周培公,你們是有戰(zhàn)書要給我嗎?”

    確認對方就是周培公后,一個騎士彎弓搭箭,把一封書信射上城頭,同時大叫一聲:“鄧提督不愿傷害漢陽百姓,邀周知府出城決一雌雄�!�

    完成任務后,這幾個明軍騎兵就撥轉馬頭,疾馳追趕大部隊而去。

    “什么?邀我們出城決戰(zhàn)?”跟著一起趕回的標營游擊聽到后,大叫道:“鄧名手下足有七、八千披甲,漢陽城內只有不到三千,我們怎么會出去送死?巷戰(zhàn)還能多抵抗一會兒�!�

    “恐怕也多抵抗不了多久吧�!敝芘喙淅涞卣f道,此時已經有士兵把戰(zhàn)書拾起,雙手捧著呈給周知府,伸手將書信取過,周培公掃了面色慘白的標營游擊,湊在他耳邊小聲安慰了一句:“放心,本官敢拿性命擔保,這書信里肯定不是約我們出去決戰(zhàn)�!�

    “多半又是要贖城費�!敝芘喙贿叢鹦�,一邊小聲嘀咕了一聲。

    說話的聲音非常小,其他士兵都沒有聽見,但緊挨著周培公的標營游擊確實聽了個分明,他臉頰聲的肌肉一抖,飛快地環(huán)顧周圍一圈,看到清軍士兵都離得比較遠,馬上向周培公身邊湊近了一步,低聲說道:“知府大人,若是如此,最好還是答應�!�

    周培公聞言苦笑了一聲,卻沒有應聲只是繼續(xù)拆信。

    “我有點選嗎?”周培公心中反問了一句,作為武昌府的知府,兼漢陽的守臣,若是漢陽失守,被朝廷知曉,那他丟的可不只是官職,連性命也保不�。骸安贿^鄧名實在欺人太甚,他言而無信,上次騙我說給我回扣,一旦事成就讓李來亨抄了我的家。”

    想到這里,周培公已經是怒不可遏:“這次又要逼著我贖城?是不是又想說給我什么回扣?鄧名一再戲耍,真是奇恥大辱。哼,士可殺不可辱,我大不了就死在漢陽,又有什么了不起?對,我就是死也不再受辱!”

    周培公猛地把書信展開,用力之大差點就把它撕成兩半,見狀標營游擊也是一驚,生怕周培公倔脾氣上來,要全軍與漢陽共存亡——才半天城墻就垮了那么大一段,明軍要是決心進攻這絕對是有死無生,就算拼死補上也沒用,明軍大不了再花半天工夫再拆一段城墻。

    “若是知府大人寧為玉碎的話,”標營游擊心思轉得飛快,在來之前張長庚已經交代過,無論如何漢陽都不能有失,若是發(fā)覺明軍有意圖并有能力攻破武昌的話,那就是城下之盟也要先答應了再說——湖廣總督若是把駐地丟了,朝廷絕不會饒他一命:“總督大人可是說過,漢陽有失倒霉可不止知府大人一個,就是總督大人也無法向朝廷交代�,F(xiàn)在武昌也就幾千披甲,鄧名這拆城墻速度實在太快了,武昌也危險了,要是武昌丟了,總督大人就性命難保了。嗯,若是知府大人發(fā)怒,我無路如何都要拖住他,然后派人急忙報告總督大人。”

    游擊打定了主意,又偷眼去看周培公的表情,發(fā)現(xiàn)后者滿臉的怒容已經散去了大半,正在把那份戰(zhàn)書看第二遍。

    仔仔細細地又把戰(zhàn)書看了一遍后,周培公把書信輕輕地卷起來,然后把標營游擊拉到了一邊,小聲和他商議起來:“鄧名果然是來要贖城費,還指名道姓要本官出城與他談判�!�

    “這……”作為張長庚的親兵統(tǒng)領,和謀殺胡全才的同謀,標營游擊當然知道周培公多次與鄧名私下談判,但那時周培公只是張長庚的一個幕僚,一個年輕舉子罷了,但現(xiàn)在周培公已經是堂堂的武昌知府、朝廷命官,如果鄧名翻臉把他扣下怎么辦?

    “你看著城墻,一炷香都不到就垮了,本官看漢陽是沒法堅守了,若是這漢陽不保,鄧名挾大勝之威,再攻武昌的話,恐怕武昌也要遇險�!敝芘喙L嘆一聲,臉上一片凄然,剛才的怒色都消失得無影無蹤,接著周培公臉色又是一變,顯出一副決絕之色,慨然對游擊說道:“總督大人待我不薄,值此危急之時,我不挺身而出為總督大人分憂,更有何人呢?”

    不等感動的標營游擊插話,周培公就把手一揮,毅然說道:“本官今夜就喬裝潛出城,與鄧名商談停戰(zhàn)罷兵之事,你可速速報與總督大人,要他另派干吏前來,若是本官遇到什么不測,也有人可以接替本官的職責。”

    和游擊商議完畢,周培公又提筆寫了一封信給張長庚,詳細敘述了當前的危機局面,明確告訴湖廣總督已經無法靠軍事手段保住漢陽了,同時周培公也向張長庚保證,他一定會在鄧名面前據(jù)理力爭,盡可能為湖廣總督爭取利益,并全力縮小朝廷將受到的損失。

    和標營游擊分手后,周培公回到衙門,坐定后把藏在袖子里的戰(zhàn)書又掏了出來,輕輕展開第三次看起來。

    在這封信里,鄧名開門見山地向周培公表示了歉意,稱他對李來亨的胡作非為事先毫不知情;道歉過后,鄧名說他已經要求李來亨把周家的家產統(tǒng)統(tǒng)交還;至于李來亨的附帶要求,也就是要求周培公全額納稅一事,鄧名也直言不諱;不過緊隨其后,鄧名又稱他已經想了一個補償方案,以彌補李來亨這個不合理要求帶給周培公的損失。具體內容這封信寫不下,鄧名約周培公面談,并表示若是周培公知道有其他湖廣縉紳和他情況相同,鄧名愿意一視同仁給予補償。

    “鄧提督啊鄧提督,這李來亨到底是不是你的部下啊?”周培公看完信后,把它放到火上點燃,親眼看著信被燒成灰燼:“到底會是什么樣的補償?我當然知道很多人都被你的這些‘部下’抄家、征稅了,若是你能給補償?shù)脑挘@對我來說可是一大堆人情啊。”

    第15節(jié)雙贏

    自從回到衙門開始,周培公就一直在思索對鄧名談判的策略,由于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妥協(xié),周培公的心情非常緊張,其間一次次涌起的懷疑情緒更屢次打斷了周知府的思路。之前與鄧名的幾次談判交鋒,周培公無一例外地遭到慘敗,雖然他可以自我安慰并沒有被對方占走太大的便宜,但周培公心里也很清楚,那完全是鄧名手下留情,出于一些他還不清楚的理由故意留一些好處給自己。

    經過一下午的緊張思考,周培公發(fā)現(xiàn)這次談判自己的形勢空前不利,漢陽已經近乎不設防,明軍表現(xiàn)出空前強大的攻城能力。而漢陽和武昌已經直接關系到周培公和他的恩主張長庚的身家性命,把清軍將領已經被逼到了懸崖邊上。要是對方用力再推一把也就罷了,那時也只有魚死網破地拼命,但鄧名擺出一副要推不推的架勢,反倒讓人更加難受。

    在天黑前,武昌的使者飛馬趕到,給周培公送來了湖廣總督的急令。之前張長庚雖然非常擔憂,但也盼望著周培公能創(chuàng)造奇跡,在漢陽城下?lián)踝〔豢梢皇赖泥嚸辽僖惨獮槲洳隣幦∫恍⿻r間。等鐘祥等地的清軍返回后,張長庚才有希望在武昌力挽狂瀾。但事情比張長庚預料的還要糟糕,被寄予厚望的漢陽城和周培公集團,竟然連半天都堅持不住。

    接到標營游擊和周培公先后送來的急報后,張長庚差點當場昏過去,他知道要是鄧名一天就打下了漢陽,那武昌的軍心很可能就要土崩瓦解了。雖說清軍可以退到湖南、鄂東節(jié)節(jié)抵抗,鄧名也可能會停下腳步來消化勝利果實,但那一切都與張長庚無關,就算有功勞也是下一任湖廣總督的了。

    看過周培公的報告后,張長庚長出一口大氣,就在剛剛那一刻,張長庚已經有了親自上陣與明軍廝殺的念頭。如果明軍真的殺進武昌,沒有任何退路的張長庚也就只剩下一條路,送家人出城逃走,然后披甲出戰(zhàn),最后戰(zhàn)死在湖廣總督衙門前的臺階上——他也會這么做的,為了家人能夠活下去。

    對戰(zhàn)局徹底絕望的張長庚立刻給周培公寫了回信,嚴令他全盤接受鄧名的任何條件:只要鄧名不要武昌和漢陽兩城,那明軍的所有要求都可以同意。當然,張長庚指示周培公要先虛張聲勢一番,盡可能地遏制鄧名的野心,但清軍的底線就是武昌、漢陽兩城。

    為了保證鷹派周培公不至于壞了大事,張長庚還派了兩個家人來做副使,這兩個人都是上次陪同周培公出使過鄧名大營的,張長庚覺得他們也有不錯的談判技巧,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如果不是擔心周培公攪局,張長庚一瞬間甚至動過調回這個鷹派旗幟另派談判秘使的念頭,思來想去,張長庚還是沒有在這個關鍵時刻過于刺激周培公。湖廣總督的兩個家人來到漢陽后,還給周培公送上張總督剛烘好的大餅:“總督大人說了,若是這次能夠迫使鄧名退兵,那將來奏章上就寫虁東賊已經殺進了城,多虧知府大人身先士卒才擋住了虁東賊,軍民就在仗劍應戰(zhàn)的知府大人身后把城墻豁口又砌了起來。有了這番功績,知府大人榮升湖北布政使也就差不多了,離湖北巡撫也不遠了,現(xiàn)在這倆位置可都空著哪�!�

    “不到三十的湖北巡撫?”周培公聞言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心里很清楚這是張長庚用來安撫自己的說辭。周培公知道年紀太輕并不是最關鍵的問題,致命的問題是根基太淺,僅靠張長庚寵信,一個武昌知府就到頭了。若是周培公想成為一省布政使甚至巡撫這樣的高官,他需要有大批的盟友,不僅僅是官場上,地方縉紳的支持也必不可少,而作為一個二十多歲的舉子,周培公顯然不可能有這么多有力的同盟,張長庚也不會硬把他抬到他根本無法勝任的地位上去:“總督大人這是怕我搗亂啊,這倒是總督大人過慮了,就算鄧名不歸還我家產,單單總督大人的知遇之恩,我拼命也不會連累了他。”

    眼看出發(fā)時間將至,周培公簡要向兩個助手介紹了一下他的談判思路:“鄧名已經打破漢陽城墻,再談任何軍事上的問題都會讓我們更被動,所以一個字也不要提,更不要說什么武昌幾萬將士枕戈待旦,這沒有底氣的吹牛不會給我們談判帶來任何好處。當今之計,只有一口咬定鄧名悔約,就說我們一直嚴格履行之前和鄧名的協(xié)議,但鄧名卻縱容部下掠奪湖北縉紳,而且又來攻打武昌——我們武昌就是再有錢也禁不住鄧名這么一遍遍來搶。而且我們要表示對鄧名的不信任,這次我們可以給錢,但他需要給出一個能讓我們安心的保證,短期內他不會再來用武昌威脅總督大人�!�

    張長庚的兩個家仆都聽得糊里糊涂的,他們路上本來就是想咋呼一番,告訴鄧名武昌還有不可輕辱的大軍,而且更有十萬大軍正在趕來,可周培公一張口就把這想法給否決了。此外,這兩個人還覺得,鄧名根本無法給出周培公希望的保證,眼下火燒眉毛了,不得不答應明軍的一切要求,只要過了眼下這關,張長庚就打算把鐘祥一帶的清軍都調回來死守大武昌。

    “首先,鄧名根本不會信武昌還有數(shù)萬可戰(zhàn)之兵,若是你們不來或許我還能說兩句,但你們都來了——要是武昌還有一戰(zhàn)之力,總督大人又怎么會派你們來?”周培公微微搖頭,在與鄧名談判時,張長庚和周培公雖然分歧不大,但這一點分歧卻總是會讓清軍這邊處于更不利的地位:“至于這種保證本官也知道鄧名給不了,但本官的意圖是利用這點討價還價,讓鄧名少放我們點血�!�

    計議已定,周培公就帶著兩個張長庚的家人、還有標營游擊的幾個心腹衛(wèi)士喬裝出城,很快就來到了明軍大營前。

    守衛(wèi)營門的士兵一邊讓人進去通報,一邊就請周培公進營,這個軍官客氣地說道:“提督早就有了交代,只要周知府一到就立刻帶進營,不要讓周知府久候�!�

    身后的兩個張家的人點頭哈腰地道謝,周培公卻沉著臉,昂首而入,臉上還有一絲含而不露的怒色——這當然都是做給明軍看的。現(xiàn)在周培公最恨的卻是跟在他身后的那兩個副使,此時他滿腦子想的都是鄧名曾經對自己說過的那句關于隊友的話。

    事先鄧名已經準備好談判用的營帳,周培公被引進帳篷后,他看到帳中有一張細長的桌子,其長寬比例之大遠超周培公之前所見。在這張長桌的兩側,擺著兩列椅子,老對手鄧名就坐在左側那列正中的椅子上,身邊還坐著幾個明軍軍官。其中一個周培公也見過,是個浙江秀才,周培公還和他攀過交情。

    “周知府請坐�!编嚸退牟肯聜円黄鹫酒鹕韥須g迎。

    周培公走到鄧名對面的那把椅子上,拉開椅子就堂堂正正地坐下,跟他同來的兩個張家家仆在經過搜身后,也被放進了這張談判用帳篷,他們兩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周培公身后兩側。

    “這是本官的兩位副使。”周培公大聲說道。

    “知道,我和這兩位先生有過一面之緣�!编嚸@然沒有忘記周培公的這兩個隊友,他微笑著說道:“兩位副使請坐�!�

    “提督讓你們坐,你們就坐�!敝芘喙犐砗髢扇诉在謙虛,不耐煩地叫起來。

    等兩個副使小心翼翼地坐下后,周培公先發(fā)制人,開口責備道:“李虎帥、劉皖帥抄掠江陵縉紳,這也就罷了;江漢的郝、賀二人更是強搶民田,如此行徑,與土匪何異?湖廣有識之士聞知,無不切齒痛恨,捐資助餉,請總督大人即刻發(fā)兵,擒拿郝、賀二賊!提督豈不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雖然下官與提督是敵非友,但提督如此縱容手下,也知道提督離敗亡不遠了。”

    “周知府說的對�!敝芘喙疽詾猷嚸麜q解幾句,至少拿出國難當頭當借口,卻沒想到鄧名滿口贊同:“收稅尚可再議,但郝、賀兩位將軍做的確實太過分了�!�

    周培公冷笑一聲:“提督這真是欺人之談,天下誰人不知他們都是提督座下大將,提督輕飄飄一句話就想把關系撇得干干凈凈么?”

    有那么一瞬間,周培公感覺談判又開始進入了他預定節(jié)奏。鄧名作為諸路明軍的領袖,手下的錯誤就是他的錯誤,周培公沒有想到鄧名這么容易就承認己方有錯,這對周培公下一步談判很有利,可以抓住鄧名這個理虧做些文章,無論是要補償還是減少贖城費用都會有益,可謂公私兩不誤。

    “他們哪里是我座下大將?”在下一個瞬間,鄧名搖頭道:“他們和我根本沒有統(tǒng)屬關系,他們叫我一聲提督是給我面子罷了,我根本無法下命令給他們,他們決定任何政策更不需要得到我的事先許可。周知府這真是太高抬我了�!�

    鄧名的這番話讓周培公失神了半天,雖然對方的話乍一聽好像有那么點道理,但本質上是絕對說不通的。因為李來亨、劉體純、郝?lián)u旗他們打著明廷的旗號,所以永歷就是君父,他們就是臣子,這就是君臣大義。文安之是永歷派來的監(jiān)軍大臣,鄧名又是宗室又是文安之任命的川鄂統(tǒng)帥,只要李來亨一天不打起叛旗,或是永歷一天不宣布李來亨為叛賊,那文安之和鄧名就是李來亨他們的上司。

    此時鄧名仍在繼續(xù)說下去:“我從未給虎帥他們發(fā)過軍餉,他們的控制區(qū)內也沒有文督師任命的官吏,他們的軍隊也不會聽從我的命令,所以他們無論做了什么,都和我全不相干�!�

    “太無恥了�!敝芘喙睦锩俺鲞@個念頭。他承認鄧名這招釜底抽薪非常兇狠,一下子就封住了自己所有的指責。但周培公感到難以置信的是,鄧名居然會為了抵擋幾句害處不大的指責就用出這樣的招數(shù)。無論事實如何,沒有一個君王會承認他指揮不動手下的軍閥,因為這是一種恥辱。比如漢獻帝,他不會公開承認曹操有自由行動的權利,這除了是奇恥大辱外,還會導致君臣大義的喪失——曹操自行其事只說明他是奸賊,漢獻帝喪失了指揮臣子這個權利的使用能力,但沒有喪失對這個權利的所有權。

    歷朝歷代都一樣,皇帝對軍閥無可奈何,但盡管如此,軍閥也是皇帝的臣子,皇帝絕不會把他們放在平起平坐的位置上,從任何角度來看,君臣大義的喪失都比實際權利的喪失更可怕。

    但鄧名顯然不這么看,周培公吃驚地看著鄧名身邊的陪同,想知道他們是不是可以接受鄧名這樣輕易地放棄了大義——盡管這只是一場秘密會談。

    “提督說的不錯�!比翁每吹街芘喙哪抗鈷叩搅俗约荷砩�,急忙表示了對鄧名的贊同:“包括李虎帥在內,提督無權過問他的官吏安排、稅收支出、軍事安排,如果提督想從李虎帥那里拿到東西,就必須拿出東西交換,如果和李虎帥聯(lián)手作戰(zhàn),就要按照出力大小分配戰(zhàn)利品。與其說李虎帥他們是提督的下屬,還不如說是提督的盟友。既然是盟友關系,那顯然提督不能為同盟的所作所為承擔罵名�!�

    本來任堂也覺得鄧名的所作所為太過荒唐,只是近朱者赤,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接受能力又特別強,現(xiàn)在已經被鄧名的邏輯深深影響了。無論是在南京還是在湖廣,從君臣大義的角度看,郎廷佐、張長庚都是不共戴天的叛賊,可鄧名就能毫無心理負擔地與他們做生意。既然鄧名都能給叛賊一張平起平坐的椅子,那把李來亨等人視為盟友也就沒什么難以理解的了,至少任堂覺得克服后一種心理障礙的難度遠遠小于前者。

    “雖然我不能為盟友的行為負責,但因為我滿懷對湖廣縉紳的善意,所以我主動與虎帥他們商議,希望他們看在我的面子上把沒收的土地退還;雖然他們征收的稅我一個子也拿不到,但同樣是出于對湖廣縉紳的善意,我愿意給予士人一部分補償。”鄧名換上一副嚴肅的表情,對周培公說道:“可惜由于距離遙遠,武昌對我好像有一些誤解,所以我此番提兵前來,就是為了讓湖廣總督和武昌了解到我的善意�!�

    雖然是在奏章里顛倒黑白的能手,但周培公聽到這里時還是忍不住反唇相譏:“提督攻打漢陽,炸塌了大段的城墻,難道也是善意不成?”

    “當然!”鄧名驚訝地說道:“這當然是善意了。”

    見周培公臉上全是不能置信的神情,鄧名微微一笑,道:“周知府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叫做‘身懷利刃,殺心自起’?我有輕易攻破武昌、漢陽的能力,就好像有利刃在懷,那我為什么不用這把利刃去捅張總督呢?這當然是因為我滿懷對張總督的善意嘍。如果我不來炸漢陽的城墻的話,張總督就不會知道我利刃在手,說不定就會誤解我對他有惡意但是沒有施展的能力。因此我一定要把漢陽的城墻炸了,這樣張總督、周知府才不會發(fā)生誤解,才會意識到我的善意。”

    “強盜!”鄧名說完之后,周培公和任堂的目光在空中相交了一下,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們心中居然對鄧名達成了默契的共識。

    至此周培公徹底啞口無言了,他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反駁鄧名。

    在氣勢上完全壓倒對手后,鄧名終于可以把他的解決方案拋出來:“對于那些有土地在虎帥他們控制下的武昌縉紳,我愿意出于善意幫他們承擔一半的稅賦�!�

    “如何承擔?”周培公頓時又來了精神:“提督還給我們么?”

    “我沒有那么多糧食還給你們,”鄧名搖搖頭:“所以我必須先欠著,我打算給你們欠條。你們每向虎帥他們納了兩石稻米,我就給你們一百元,一百元就表示欠你們一石稻米。如果是其它的糧食,需要根據(jù)市價換算……”

    在解釋了欠條和糧食的換算后,鄧名又告訴周培公:“除了我暫時沒有這么多糧食還給你們外,運輸糧食耗損極大,十分沉重要占用大量船只,所以我打算用鹽贖回這些欠條。”

    “鹽?”周培公聞言眼睛一亮。他沉思片刻,想起明朝曾經施行過的一種政策,那就是用鹽引鼓勵商人給邊軍運輸糧食,以此來解決邊軍的軍糧問題。現(xiàn)在周培公看來,鄧名似乎也是想用這種辦法解決湖廣明軍的軍糧問題:“這種欠條,就相當于鹽引嗎?”

    “不是,直接用欠條交換鹽,不需要另外付金銀�!编嚸麚u頭道。大部分擁有土地的縉紳還在故鄉(xiāng),逃到武昌的畢竟還是少數(shù)人——那些仍留在家鄉(xiāng)的縉紳,鄧名是不會給予任何補償?shù)�,和以往一樣,他就算有不同意見也不會直接插手盟友的內政�?br />
    鄧名已經仔細計算過,需要付給縉紳的欠條數(shù)量有限,遠遠不足以消化川鹽,這只是一個引子,用來打開湖廣的貿易壁壘,并改善明軍在湖廣縉紳中的形象:“我會建立一個鹽庫,確保所有的欠條都能兌現(xiàn)成川鹽。若是欠條都兌現(xiàn)完畢而鹽還有剩余的話,我也會允許你們用金銀兌換剩下的鹽,算是我對你們納稅的額外補償�!�

    “那提督打算以什么價格兌換鹽呢?”周培公剛剛張口,就搖頭道:“提督,這事我沒法立刻答允您,牽連實在太廣了,我必須要先回城,能不能改日再談�!�

    除了湖廣總督外,周培公知道還有許多人必須要去拜訪,要詢問他們的意見。

    “好,不過此前,我需要你們撤退上游據(jù)點的守軍,停止鐘祥部隊的調動,對此我會用按兵不動作為回報�!编嚸f道。

    “這個沒問題�!敝芘喙豢诖饝聛�。他知道鄧名為人謹慎,對鄧名這個要求他早有預料,也知道對方絕不會在這個問題上退縮。第一次與鄧名打交道的時候,周培公就發(fā)現(xiàn)鄧名很重視安全問題,后來還有南京鄭成功的前車之鑒,鄧名更不會給清軍利用談判威脅他的機會。

    現(xiàn)在漢陽朝不保夕,鄧名要求清軍從上游據(jù)點撤退對周培公其實沒有一點害處,若是漢陽失守,這些據(jù)點毫無意義,現(xiàn)在倒是可以稍微增強一些防守能力;而停止調動鐘祥的守軍,在這種明軍隨時能奪取漢陽的軍事形勢下,也是象征意義大于實際意義。

    “還有贖城費問題,提督能否給個大概數(shù)字,下官也好回去和總督大人先商議一下?”周培公正打算告辭,卻想起另外一件重要的事。

    “贖城費?”鄧名哈哈大笑起來,擺了擺手:“周知府誤會了,正如我剛才所說的,我滿懷對湖廣總督和縉紳的善意,這次純屬是為了補償你們而來,根本沒有贖城費一說。”

    又驚又喜的周培公在離去前,忍不住又問了一聲:“提督此次興師動眾而來,真的沒有其他要求了嗎?”

    周培公捫心自問,若是他與鄧名易地而處,肯定會獅子大開口,狠狠地敲一通竹杠,上次鄧名給張長庚的使者優(yōu)惠條件或許還可以用離間周培公與張長庚來解釋,那這次鄧名如此克制又是為了哪般呢?

    “我的理念和常人不同,我一向認為一個人好不算好,大家都好才是真好�!编嚸p手握拳,說話的同時揮舞著雙拳以加強語氣:“我更反對贏家通吃,輸家損失的模式。雙贏!我相信雙贏才是人心所向,是未來一千年的合作模式�!�

    第16節(jié)鹽業(yè)

    周培公走后,鄧名對身側一人客氣地說道:“沒事了,葉老板先回去休息吧�!�

    被鄧名叫到的人名叫葉天明,并非明軍的軍官,他一年前是劉曜的輔兵,退役后成為四川的鹽商�,F(xiàn)在成都有五個鹽行,其中一個就是屬于葉天明的。他受同行所托,跟著鄧名一起出川。一路上,鄧名不但教他認了幾十個字,還向他傳授了一些簡單的數(shù)學。幸好葉老板不需要自己核算成本,不但鄧名義務幫忙,他還有一個帳房先生。事實上葉老板已經破產,當然沒有**雇傭帳房先生的能力,這些錢是成都的五大鹽行湊出來的。

    作為四川的鹽業(yè)代表,今天葉天明被鄧名邀請來旁聽他與周培公的談判,等下次教葉天明學習四則運算的時候,鄧名還會順便給他講解一些談判的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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